達人專欄
第三十四幕：未來可期？
和冷雨冰的合作並沒有持續下去。
或者該說，並沒有像那天兩人獨自組隊相處合作的機會。
別的不說，如果宗豪突然上線找自己打副本，那畫面還是挺尷尬的。雖然建箴覺得宗豪大概也不會糾結隊伍實際的人數到底是兩人還是三人，但感覺冷雨冰似乎還是比較在意這方面的細節。
只要不要產生某些莫名其妙的誤會就好了，建箴發自內心想著。
儘管後續沒有人在公會頻道裡多嘴，但是私底下那種八卦消息也藏不了多久。以他們這樣兩手手指就幾乎可以算完的公會人數，就算再怎麼無趣的日常小事，還是有可能引起短暫的話題性。
差別大概只在於明面上的話題討論，又或是私底下心照不宣的想法而已。
「所以，你們兩個背地裡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照你這種說法，我覺得本來就算沒事的也會被你說成有事。」
結果到頭來冷雨冰為何會找上自己的理由建箴始終還是沒有弄明白，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有那種心思去刨根問底。仔細想想，玩家嘛，心血來潮的時候有些突發奇想的念頭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
類似的胡搞，難道他跟宗豪做的還少過嗎？
「搞不好人家就是看上你了也說不定啊。」
「看上我又沒有什麼好處，是吃飽撐著還是沒事做？」
「你怎麼知道人家是不是就好你這一口？」
「……哪可能。」
建箴不以為然，卻也沒能提出什麼有利的反駁。
他也知道這是個假命題，因為除了冷雨冰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確實給出這個疑問的真正解答。
在虛擬的遊戲世界裡，這種事情並沒有一個固定的依據。宗豪那看似沒有什麼邏輯的玩笑話，實際上的可能性還真不為零。
讓建箴感到煩惱的，反倒是情況真按照宗豪所說的那樣發展。
建箴當然不會把這種事情做作為可以拿來誇耀的資本，如他所說，他不認為自己有那些特質和本事。他只是平靜的做好自己所該做的事情，也沒有想用這樣的「職業之便」吸引或接近他人的想法。
如果沒有產生那些想法，就還能當作沒有意識到那回事，至少還可以就這麼裝傻到底。但一旦腦中萌生了那樣的念頭，想法就會這麼不斷延伸下去。
在建箴的想法裡，維持心態平衡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然而這世界上會被好奇心給害死的動物絕對不是只有貓，人類也同樣具有那明知故犯試圖打開潘朵拉魔盒的劣根性。
如果直接去問冷雨冰的話，建箴想想……其實倒也不用考慮得太認真，大概連一秒鐘的時間都不到，建箴就果斷放棄了那樣的念頭。
「那你覺得呢？她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廢話，當然是有專屬奶媽照顧的感覺。」
「……你對一個本身就自帶治療技能的聖騎士說什麼呢？」
「嘖！你這個石頭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感覺宗豪對自己的形容也變得與時俱進起來，似乎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產生出另一種相近卻又並不相同的詞彙。
這話並不是敷衍。
如果要說自己和冷雨冰的合作是不是愉快，確實還算開心，但是要問自己整體的感想，那仍然有太多沒辦法說得清楚的部分存在。
偏偏自己能夠和宗豪透露的內容，大致上也是那些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部分。跟冷雨冰組隊，和過去宗豪之間的合作、公會內部湊合的隊伍，還有與外人隨機編組的感覺都不同。
「我也不知道，數據資料不夠啦。」
建箴越是認真思考，就越得不出相應的結論。
「……你現在是在跟我說遊戲的事情，還是上課的內容？」
「你覺得是哪個就是哪個。」
建箴想起上回化學實驗課的時候明明按照實驗的教學內容一條一條逐步在試管裡加入化學溶劑，最後的結果卻跑出和理論完全不同的結果，也不曉得實際到底是錯誤在什麼地方，成為了和整個班裡做出的實驗都不同的特殊樣本案例。
結果也只能在困惑和不解的狀態下，重新把整個實驗流程重新跑過一遍。
過程麻煩是一回事，之後還有別的課程又是一回事。如果實驗最後又失敗結果導致趕不上下一堂課的時間，那才是真正意義的尷尬。
如果只是純粹的毅力問題，建箴還是很有把握的，但如果要快速從錯誤中精確定位找出問題的癥結點，建箴就不是那麼擅長了。
畢竟自己也很常在同一個地方犯錯，重蹈覆轍也屬於家常便飯。尤其是那種沒辦法直接用眼睛直觀看見的事物。
比起找錯，自己還是更習慣試錯得多。
和冷雨冰的合作，或許也能夠看成是一種實驗性質的測試。
至於這個測試的內容到底意味著什麼，自己和她的通關背後又有著什麼影響，到底能不能看作是一種好事，似乎不能夠完全以自己的想法來決定。
建箴多少是有意在迴避問題的本質。
因為正如他自己說的，樣本數的確是不足，他和冷雨冰才經歷過第一次的合作，就算自己心裡多少有些想法。可實際上到底如何，如果沒有更多的經驗和實證，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否正確。
再說了，雙飛副本和正常的團隊合作也不能同一而論。
建箴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作為第一次隊伍裡的主要補師，就算是僅有兩人的隊伍，冷雨冰的表現也算得上是可圈可點。
「如果我說未來可期，這種答案你能接受？」
「接受是可以接受，反正就是在敷衍我吧。」
對於宗豪的理解，建箴只是平淡一笑。
建箴心裡也明白，宗豪表面的問題和實際想聽的答案還是有些差異的，所以他也就順著宗豪的講法，跟著打起啞謎來。
當不想對一件事情明說，卻又不得不有所回應的時候，含糊其辭就是一種最簡單常見的對應方式。
未來可期，就和「明天會更好」這種講法差不多，表面上聽著是很正向，實際上卻沒有什麼根據，更多的只是用來鼓勵積極向前，等於在說只要保持努力，很多事情都有可能往好的方向去發展。
然而這種道理又有誰不懂呢？
「既然你都知道我在敷衍你了，無聊的問題就不用問了。」
主要是自己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這樣的問題。
如果只是因為一次的合作關係就感到沾沾自喜，建箴覺得那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先不論自己是不是有誤會的可能，對冷雨冰也並不是一件禮貌的事。
雖說網路遊戲並不像現實世界有那麼多麻煩的人際應對，但也仍然有應該遵守的基本的禮貌。
哪怕是還不能稱作熟識的冷雨冰，這個原則本身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建箴盯著並不算寬的普通螢幕，畫面直接被分為了三等份，其中一份留給了幻境樂章，另一份則是和宗豪的通訊軟體，而最後則是靈感來時偶爾寫上那麼幾句的Word文件檔。
對自己來說，那是最熟悉的景象。
切換文件視窗，老舊鍵盤上Alt加上Tab的快捷切換，有著因為手指經常使用摩擦而稍微變淡的痕跡。
建箴不禁飄過一種念頭，是不是總有一天，像這些偶然出現在生命中，卻又不經意勾起自己想法人們，都會成為自己那無趣故事中的一員？
自己並不知道怎麼去發揮那些天花亂墜的想像，還有那些過於超現實的情景，他所寫下的，幾乎也都是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常。
因為房間裡還有著三位室友的關係，雖然建箴以很快的手速不斷切換視窗並且打字，卻從頭到尾都是保持安靜的。
「所以呢？你這幾天怎麼了？上線時間看著有點零散。」
敷衍的回答完宗豪的問題之後，這會兒換成建箴反問宗豪。
「我？邊玩別的遊戲啊。」
宗豪仍舊是老樣子，回答得那叫一個坦然。
不過這倒是很符合建箴印象裡宗豪會說出的答案，不光是遊戲裡他會玩各種不同的職業，在電腦裡也安放了各種不同的遊戲。數量之多連建箴也不禁會好奇，他到底是能夠一心幾用，還是有多少台電腦可以經得起這種程度的折騰？
有時候建箴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除了上課以外的時間都是醒著的。
話說有這種本事和毅力的話，就算是分一點點給課業，建箴都不覺得宗豪會陷入期末考預警這種聽起來就充滿危機的字眼扯上半點關係。
宗豪自由過頭的風格，要說習慣倒也真的是習慣了。
就算在旁人看來他的成績總是岌岌可危，他的態度仍然表現的極為豁達。而自己也依然會滿口埋怨他上課的不認真，邊把已經整理好的筆記遞到他的手中。
有個長年認識損友的感覺大概也就是這麼回事吧。
「玩些什麼？」
如果要說建箴在不在意，那倒是不怎麼在意。
宗豪的遊戲庫存量，反正自己也從來都沒有弄懂過，而且並不只有庫存量，就連遊戲的種類也是各式各樣。除了網路遊戲以外的動作遊戲，什麼射擊、戰略、競速、橫向卷軸遊戲之類的，在他的電腦裡也都能看見。
倒不是說宗豪屬於全能型的遊戲玩家，也不是每種遊戲都能上手，只是他樂於嘗試各種不同的新奇事物而已。
雖然每個人對樂趣的理解方式各有不同，但是建箴覺得這種玩遊戲的方式果然還是太麻煩了，相較起來他還是更習慣單獨把專注投入在同一款遊戲裡。尤其網路遊戲這種並沒有實質意義上限制該做什麼的遊戲種類，他也能更輕鬆決定自己的時間排程以及想做的事情。
「最近很有名的那個塔防遊戲總知道吧？」
「喔，我知道啊，振瑋有跟我提過很多次，他自己好像也玩得挺勤的。」
「現在很多人都在玩啊，怎麼樣？要不要一起？」
宗豪慣性地給自己推銷著，建箴這也才想起，自己似乎並沒有和宗豪提過，振瑋之前也有曾經向自己推薦過同一款遊戲的事情。
遊戲的熱潮有時就是如此，感覺自己身邊的朋友都玩上了同一款遊戲，就會顯得自己如果沒有跟上這波潮流。沒有跟上步調，有時候和大伙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話題銜接不來，便只能夠在旁邊安靜旁聽。
某些遊戲就是需要許多認識的人一起玩才會有趣，這是很基本的道理。
有能溝通，也能夠在現實中討論的朋友，合作起來也會更輕鬆許多。
宗豪的本意也是在邀他一塊玩，但他倒也沒有強迫組團的意思，而是如果可以的話就一起，如果真的不行的話那也沒關係。反正在遊戲這方面的心態，他始終都保持著隨興的心態。
不過建箴的心態顯然就沒能放得那樣開了。
建箴自己清楚，對於遊戲的事情，他並沒有像宗豪那麼豁達。
他會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會在意與人之間的相處，也會很認真看待自己用時間心血所打造出，屬於他自己的角色。他喜歡看著自己角色逐步成長的模樣，喜歡那種經過長時間累積而變得越來越強的角色，也包括那些需要漫長時間累積的人際和默契。
他對遊戲的態度，似乎沒有那麼隨興。
「我的話還是算了，最近……」
「沒空對吧，你敷衍人的理由其實也蠻老套的。」
宗豪的話裡多少有些抱怨的意思，卻沒有不悅。倒不如說，他在問之前大概就已經預設好自己到底會怎麼回答了。即便如此，他仍然還是會象徵性的問過自己的想法。
對他們之間，重要的並不是內容，而是回應。
嚴格來說，自己也並非全然是在敷衍宗豪的問題。
「那有什麼有趣的事再喊我一聲吧，不然現場轉播也行，我很樂意看戲。」
見到宗豪真就一副坐定位置準備看熱鬧的模樣，建箴翻了翻白眼。
「有那個閒工夫還不如去多複習一下考試的範圍，都說過了沒有發生什麼你期望事情，就只是一次的組隊合作而已。」
「我也只說有趣的事，也沒講是什麼事來著。好啦，我走啦，掰！」
如果文字可以傳遞圖像的話，那現在這段文字值得配上宗豪的猥瑣一笑。
「你這……！」
【系統提示：翠影 離線中】
還沒等到建箴打字開罵，宗豪就已經溜出了聊天頻道，只留下本來還想多講罵兩句，結果最後卻無處發洩的建箴。
大概也因為如此，建箴敲擊鍵盤的音量也跟著那浮躁的心情突然加大了許多，引得室友紛紛轉過頭來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意識到情緒過於激動的建箴，終歸只能故作鎮定的喝水，當作無事發生。
『下回遇到再跟他好好算帳。』建箴心裡暗自下了決定。
只不過……有趣的事情嗎？
建箴嘆了口氣。
他有點分不清楚此時自己是為了哪件事情而嘆氣，明明自己本不應該是那些事情的開端，但那些事情又似乎隱約又和自己有所牽聯。
就算宗豪並沒有把那些關鍵字都講明，但建箴也知道他想揶揄的是什麼。
難道就像是自己所說的，還真就是「未來可期」？
盯著同樣顯示著好友列表中同樣離線中的冷雨冰ID，想了想宗豪剛才所說的那些話，陷入了一場漫長的頭腦風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