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三十六幕：紅姐
那天，冷雨冰再次邀請臨風組隊。
因為有了前次的經驗，所以建箴這回並沒有過多內心的複雜活動。
畢竟人是會習慣的動物，如果每次都對那種事物一驚一咋，那麼自己可能會因為過於緊繃的神經而焦慮。反正是確定能夠共同合作組隊的對象，而且也並未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經歷，只是組隊的話，也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當然若問建箴的私心，他還是很樂意和冷雨冰互動的。
反正最近宗豪也有各種不同的事情要忙，上線時間並不像之前那麼頻繁，趁著這個時間點和冷雨冰多組隊磨合一下，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雖然奇怪的事情是，上回冷雨冰向自己詢問的時候，雖然沒有完全明說主要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好歹有提到她想要通關副本、作為補師練習那些事。但這回冷雨冰邀請他進入隊伍的時候卻是隻字未提。
難道說冷雨冰也是那種與人熟悉之後會變得開始不拘小節的那種類型嗎？
建箴默默地這麼想著，自己和冷雨冰確實不算熟。
如果要說起整個公會裡自己曾經組過隊，有一同下過副本的對象，除了那些剛進入公會的新人以外，就算是平常參與公會活動較少的月靈貓，自己對她的瞭解程度也要比冷雨冰還來得多。
但這也是個好機會。
比起團隊一夥人吵吵嚷嚷的，私底下僅有兩人的交流，反倒是能夠快速瞭解對方最有效率的方式。
本著這樣的想法，建箴對著好友欄裡的冷雨冰字樣點選了組隊的邀請。
【系統提示：對方已經加入隊伍。】
……？？？
現在是什麼狀況？還有其他人？
建箴尋思著，公會裡也沒有其他人提及這回事，難道冷雨冰是完全沒有透過公會頻道，一個個用密語邀請對方組隊嗎？
思緒沒能跟上情況的變化，建箴也是無奈，只能傳訊息詢問。
「妳已經和其他人組隊了？」
「啊！等等，等我一下！我處理一下，抱歉！」
看起來是對於組隊系統的不習慣，不過新手嘛，第一次使用不熟的系統，會發生點小問題也是很常有的事情。但建箴果然還是更在意現在在隊伍裡的其他人到底是誰？
是公會以外的其他玩家嗎？
就算加入了公會，也未必代表非得只能和公會裡的人活動，那本來就屬於玩家個人的選擇，而公會通常也不會刻意限制玩家和其他人組隊的自由。
只要稍微有點概念的玩家就知道，除了自行看到佈告欄訊息而申請加入這種由系統默認的公會招募流程以外，與其他外頭玩家的互動同樣屬於擴充公會規模的主要方式。
別的公會怎麼樣建箴是不太清楚，但建箴可以確定的是，由艾薩斯所組建的Evidence公會是鼓勵和外面的其他玩家交流的。只要沒有在外面惹麻煩，做些敗壞公會名聲的事情，艾薩斯都屬於更趨向自由交流的態度。
所以就算冷雨冰會和外人一起組隊，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如此，難道是隊伍缺人，或者是沒有坦職，所以希望自己能夠作為替補進入隊伍救場嗎？
倒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只不過如果是那樣，自己多少也會感受到壓力。跟自己公會的人組隊和根完全不認識的外人組隊，心態還是會有所不同。
「好了！我邀請你加隊伍喔？」
「加吧。」
反正答案就在眼前，就算再怎麼猜測也不如直接揭曉來得快。
心底猶豫是一回事，而實際應對則是另一回事。就算面對的是什麼凶神惡煞的Boss，那也得等先看過瞭解之後才能下判斷，這是一種很基本的玩家心態。
就在建箴點取了從冷雨冰那裡傳來的組隊邀請確認，實際進入隊伍之後，他才發現到這個隊伍裡除了冷雨冰以外也才只有另一位玩家。就算加自己也才三人，並不是自己心中預期已經組建的隊伍。
而那位和冷雨冰組隊的另一位成員，自己也從未見過她的角色名稱。
──紅沐。
建箴很肯定，這不是Evidence裡的成員，或者應該說，Evidence的會員人數少到連自己都能數得清楚。就算是幾乎沒有互動的新成員，也會對角色名稱多少產生些微的印象，尤其像紅沐這樣簡單好記的名字，自己沒理由會忘記。
「嗨，你就是臨風？」
結果相比於自己的疑惑，對方反而表現出像是「久仰大名」一樣的態度，這副從容的模樣，反倒讓建箴越發得不解起來。
「嗯？」
難道在不自覺的時候，自己成了什麼名人嗎？
這種事情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情況的關鍵人物，那倒是沒有太多的異議。
雖然線上遊戲的組隊並不需要面對面的近距離點選角色才能夠將對方加入組隊，所以建箴並沒有實際見到兩人和她們所在的位置。但是建箴仍是看著隊伍列表中冷雨冰和紅沐兩人的名字陷入了思考。
就算是兩件幾乎看不到相關的事情，也還是有可能從中找到相應的交集。
「呃……先等等，我想想應該怎麼說。」
或許是感覺到了場面氣氛的不對，冷雨冰也意識到自己得說些什麼，不過可能也因為完全沒有前面的鋪墊，所以她也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比較好。
建箴倒是不介意那些，而是看著紅沐的職業和等級思索起來。
職業是還未高階轉職的戰士，而等級就更不用看了，是才二十出頭的新手。
所以說最直觀的猜測，那就是冷雨冰遇上了路人新手，但因為中間發生了某些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處理的情況，或者是以她目前的遊戲經歷並不熟悉的事情，所以她才會把自己找來。
要說怪異的話確實是挺怪的，但如果問這樣的推論是不是合理，建箴卻也覺得好像沒什麼毛病。
畢竟自己當時就是做了那樣的事情，冷雨冰也才會受邀加入公會的。
有句話說，歷史一直是在重演。
或許那並不是同一件事，發生的前因後果也未必相同，卻又會在某些關鍵的地方看到相似的痕跡。
「我們是前不久偶然遇到後加好友的，我都叫她紅姐。」
姐？
建箴又冒出了疑問。
網路文化裡，用「哥」或者「姐」來稱呼另一名玩家的時候，那未必是代表實際的年齡，也可能是對於等級更高的玩家、或者是對於有名的玩家、團體裡較有影響力的對象的一種客氣稱呼。
不過如果不是有一定程度熟悉的人，通常也不會對剛認識沒多久的路人用這種的方式稱呼。
冷雨冰應該也不是逢人就這麼稱呼的類型，至少對於Evidence裡的所有人，包括從各種意義上都看起來比表現出來都要更為成熟的艾薩斯，建箴也從來沒有聽過她像這樣用明顯高一級的輩分去稱呼。
等級的話，就更沒有可能了。
紅沐在各方面，至少以幻境樂章的觀點來看，是還沒有經過高階轉職的新人玩家。扣除掉那些原因的話，剩下來的可能原因就很單純了。
那就是紅沐的確在現實中年紀比起冷雨冰還要更為年長。
雖然建箴從來都沒有實際問過冷雨冰的年紀，憑感覺的猜測，大概和自己並沒有差得太多，甚至比他要再小一些。只在曾經猜錯過艾薩斯的年紀的這個前提下，建箴對於自己的猜測也不敢說完全準確。
看著她平時有些慌亂對遊戲並不太熟悉的模樣，搞不好在螢幕之後的冷雨冰反而比自己還要更年長，像這樣可能性也並不為零。
網路遊戲開始蓬勃發展大約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但當時的網遊還並沒有那麼多複雜且細微的操作，對於角色屬性和裝備搭配也更簡單直觀得多。
像是幻境樂章這類動作類型為主且畫面流暢的遊戲，實際發展起來也不過是近一兩年內的事情。而且大多數仍屬於月費制那樣對沒有收入的學生玩家相較沒那麼友善的類型。
所以有能力條件、且有那些時間玩網路遊戲的人，會自然而然產生出一個年齡的區間，大多數在遊戲裡遇到的玩家，也幾乎都處於那個年齡層範圍內。
而超過平均年齡層的玩家也並非沒有，只是數量相對少得多罷了。
「別這樣，這樣好像顯得我很老似的。」
紅沐聽到冷雨冰這麼介紹自己，稍微有些不滿地提出異議。
「可是之前這樣叫不是都說沒有關係嗎？」
「私下是一回事，有其他男生在場的時候是另一回事。」
紅沐糾正起冷雨冰時的語氣在建箴從旁人的觀點看起來，的確有點像是一位姐姐在給未經世事的妹妹人生開導。可以看出她並不是真的介意別人怎麼叫，而更偏向於提醒在他人面前應該要以怎麼樣的稱呼要來得更好些。
有時比起一些複雜的猜想，從一個人談吐間表現出的氣質和對應事情的態度，反而更容易判斷出閱歷的多寡。
「姑且還是問一下，他是男生吧？」
這個「他」所指的，無非就是指得在臨風背後操作的建箴了。
這絲毫沒有修飾的語氣和問話方式，與其說是年齡造成的影響，不如說紅沐的講話方式透露出一股老大姐派頭的氣質。那種感覺和艾薩斯所表現出來的成熟又有些不同，更貼近於對人情世故的老練。
「呃……那個……」
角色資訊並不能夠作為現實世界的依據，哪怕是由當事人所講的個人訊息，也未必會完全正確。冷雨冰大概也是在紅沐提出這個問題的時間點，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也其實完全沒有提過這件事。
線上遊戲裡會倒置性別的並不只有男性玩家，女性玩家創建男性角色的案例那也是所在多有。只不過如果沒有特別提到這件事情的話，玩家在一般日常的交流裡也並不會去刻意提及關於性別的內容。
建箴心想，如果自己再不開口的話，事情好像會往奇怪的地方越偏越遠，起碼看起來並不像是冷雨冰能夠完全應付的程度。
「是這樣沒錯。」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出於怎樣的想法才提出這樣的問題，不過建箴覺得線上遊戲的玩家有時候的閒聊也並沒有什麼邏輯可言。
「哼嗯？這樣啊。」紅沐語氣意味深長地說：「叫我紅就好了，冰總是紅姐、紅姐的叫，聽起來有夠不習慣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反正實話來說妳本來就……」
「好，STOP，話少說一點可以多活得久些，這可是基本常識。」
雖說在線上遊戲的世界裡，由還沒有進行高階轉職，等級和冷雨冰有將近十級差距的紅沐來說這話，可以說是幾乎起不到什麼威嚇的作用。就算冷雨冰讓她先敲個五秒鐘，大抵也能夠用一個治療祝禱瞬間把生命值拉滿。
不過既然冷雨冰都願意稱對方一聲「姐」了，這種想著就缺德的事情，想來她也是不會做的。
該怎麼說呢，建箴對於紅沐的印象就屬於那種粗獷、不拘小節，說話挺直率，但又不會讓人感覺到不舒服的人。或許她並不會特別注重那些字彙語句上的修飾，但也並不會讓人覺得她的言詞粗鄙。
「是最近才剛開始玩的嗎？」
「是啊，才玩不久，最近工作沒那麼忙。」
紅沐回答得也很乾脆。
或許在像是他們這樣的學生眼中，這個字彙也有另一種不同的意味，紅沐所講的是「工作」而不是「打工」。這也間接說明了，紅沐並不是學生身分，而且並不僅是年齡比冷雨冰要來得大，甚至有很高的可能性，也比自己要來得大。
「如果是這樣，那我是不是也該稱妳一聲紅姐？」
「……咳，別這樣，還是叫我紅吧，紅姐什麼的聽起來真的好老。」
雖然都是玩笑話，紅沐也沒有特別勒令他們不能用這種方式叫，但為了以示尊重，建箴決定還是採納她的意見，用最短也最簡約的方式稱呼。
不過建箴覺得在話題和寒暄的內容被越帶越遠之前，自己還有一件事情想先弄個清楚。
「話說回來，找我來是為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