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許著來年、期許著永恆，是否因太過貪得無厭，才讓所有未能實現的願望，連帶著那人的存在，被戰火燃盡，不留半點挽回的餘地。】
*
【訣】第七章
「距先前關原之戰出現時間溯行軍已有五年之久，如今再次顯現，或許敵方已不可同當時而語。」
「雖說我方曾在關原一役取勝，卻也折損了鶴丸與葦月殿下兩人。倘若情況真如你所說，此次的戰況將會相當棘手……」
此刻，被召集於本丸正殿的眾人議論紛紛，言語間無不透露出惶惶不安。
「請各位稍安毋躁。」
伴隨著冷靜的聲音出現的，是神色嚴峻的皊以及壓切長谷部。
「方才，時空政府捎來了此次出戰者的令書。以上六人，在長谷部宣讀完畢後，務必盡速做好出陣之準備。」
獲得皊的指示，壓切長谷部謹慎地接過她手上的傳令，並隨即在眾人面前宣讀。
「對關原一役，部隊長由三日月宗近擔任，其他成員分別為燭台切光忠、太鼓鐘貞宗、鶯丸、太郎太刀，以及大俱利伽羅。」
聽見自己的名字出現於令書上，大俱利伽羅始終淡漠的神情微微一動，視線落在向前站出一步的皊身上。
「鑒於大俱利伽羅是首次出陣，我也將隨同部隊一同前往關原。」
此話一出，原本嘈雜的眾人頓時沉默下來，只有燭台切光忠欲言又止的話語在陷入死寂的正殿中迴盪。
「主上，可那裡是您……」
「我不會讓那件事影響自己在戰場上的狀態。」她沉默半晌，隨後扯出一抹無奈的笑，「抱歉了，光忠……這是我作為審神者的責任。」
「……是。」
如此顯而易見的自欺欺人，卻一再地視而不見。
懷抱矛盾地活著，妳難道一點也不感到痛苦嗎。
這份交錯的牽掛，自始至終便是錯誤的。
只能悔恨著，為何沒有早日察覺，便不至於此，本該彼此觸及的戀慕之心，卻生生地化作殘夢的碎片，再也尋不回當初、為何而愛。
「大俱利伽羅，你──」
「我一個人就夠了，要不要跟上隨便你們。」
他轉身離開，徒留她一人，即使伸出手也抓不住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連帶著往昔的那份焦心、連帶著前一夜的痛徹心扉，也一併留在了原地。
「……真是礙事。」
是時候，該忘了。
忘了，便再也不會被誰提起、被誰記得。
除了緊握在手中的劍刃，他的眼中已看不到任何事物。
「……獨自戰鬥，獨自死亡……嗎。」
這難道、不是自己所渴望的結局嗎。
──一旦踏上了戰場，正確與否，也不那麼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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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原之戰起始於早上八時。七時，由於不斷下著小雨，再加之大霧瀰漫，德川軍與石田軍直至霧消散為止才對彼此開火。
皊一行人來到關原時，是此戰發生的前夜午夜時分。
「小貞，有偵查到敵軍的行蹤嗎？」
太鼓鐘貞宗懊喪地搖搖頭，「不知道為甚麼，在我一到達戰場的時候就開始起霧了。」
「按歷史而言，這場濃霧應是在早晨才開始的。」三日月宗近望向沉默不語的皊，「時間溯行軍已經開始改變原本的歷史了。依您看，我等是該現在就對敵方發動攻擊，抑或是等到關原之戰開始之際再出手呢？」
「自然是等到早上了。雖說夜間戰鬥有奇襲的效果，但從此次部隊的成員來看，此舉對我們相當不利。」皊斬釘截鐵地答道。
「既然如此，就必須要各位輪流守夜了。」
「嗯。畢竟到戰役發生還有七小時……」皊點頭同意太郎太刀的建議，「──那麼，每個人各守夜一小時，按序為三日月、光忠、鶯丸、小貞、大俱利伽羅，最後由我守夜兩小時吧。」
「我與燭台切殿下自可多分擔那一個時辰的空缺，主上您無須親自守夜……」
「我不過是來輔助你們作戰的。你們可是主力，就不要為了守夜這點小事消耗體力了。」她笑著拍了拍身旁鶯丸的後背。
「打上前鋒，拿下戰場的主導權吧。」
被過去的枷鎖束縛，還那樣心甘情願、不願將之捨棄。
「……想要說多少漂亮話是你們的事。我不打算跟你們混在一塊。」
聽見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她終是忍不住出聲呼喚。
「……別走。」
「我沒必要聽妳的命令。」
「不是這樣的。我……」她緊抿的嘴唇幾乎要滴出血來，卻還是艱難地開了口，「我有話想對你──」
「沒甚麼好說的。因為我沒跟妳要好的意思。」
──竟是比起初見那時，更加冰冷的拒絕。
擦身而過，終究只是奢望。
而他，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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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想說便說，不想說也無所謂。我對深究妳的過往沒有興趣。』
『沒甚麼好說的。因為我沒跟妳要好的意思。』
這一次……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和自己，有半點牽扯。
眼淚不斷落下，卻洗不盡自責與悲傷。
哭著、哭著，便笑了。卻是難掩苦澀，交雜著自嘲。
「是我傷害了他，如今又有甚麼資格哭呢……」
「喂。」
「啊咧……？已經到交接的時間了啊。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囉，伽羅。」
待到太鼓鐘貞宗的哈欠聲消失後，皊輕手輕腳地從營帳中走出，來到注視著營火的大俱利伽羅身後。
「你……」她小心斟酌著話語，生怕對話再次中斷，「你是回來代替小貞守夜的？」
「……貞這傢伙沒甚麼耐心，根本不可能好好地守夜。」
「你很了解自己的同伴呢。」
「所以呢？」
金黃色的眼眸中，搖曳著營火的火光。任一切悲歡離合，也被燃盡在了那赤紅的火焰中。
「我並不打算再和妳有任何交集。」
「你曾經這樣對光忠和小貞說過嗎？」
她在大俱利伽羅身旁坐了下來，透明的雙眼清晰地映照出他冷峻的側顏。
「……他們總是自說自話地靠過來，我早已厭煩了。」
「是嗎。」
明明自己對她說了那樣冰冷的話，她為甚麼……還笑得出來。
「既然不曾失去過同伴的話，那就別再偽裝成一副獨來獨往的樣子了。」
──明明痛苦著，卻還笑得那樣真誠。
「不管是將難以忘懷的牽絆塵封在心底、強迫自己在大家面前強顏歡笑，還是擁有同伴，卻故作孤獨、不願與人扯上關係……都太過痛苦了。」
最初的宴會，只是聽著便讓人感到溫暖的甜言蜜語。
燠熱的夏日，雲淡風輕地訴說著戀慕之情的往昔。
都走了。
都不在了。
「就當是我作為審神者的請求、吶？」
她衝著他揚起一抹不羈的笑，像是在模仿鶴丸國永的瀟灑。
像是不允許他拒絕一般。
「妳──」
話音未落，一枝枝箭矢劃破黎明前夕的寧靜，不偏不倚地朝著兩人的方向飛去。
「！」
她起身擋在大俱利伽羅身前，臉上已沒有了方才燦爛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面對戰場仍臨危不亂的凜然姿態。
「不要出手。」
簡短地下令完，她向著箭矢的方向張開掌心，一道風壓發出破空之聲，頓時間將箭矢斬成兩半。
「嘖……判斷錯誤嗎。」
紫黑色的業火在霧中燃起，卻又一瞬間被驟降的雨幕隱去。唯一還能察覺的，只有那不祥的氣息，一點點地增加、向著兩人靠近。
任誰也無法自這場戰火之中逃離。
即便不斷失去，即便不願失去。
第八章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