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歡聲笑語，曾經以為的永恆，終究不過是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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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訣】第二章
一看見燭台切光忠朝著馬廄靠近，平時最與他親近的小雲雀高興地嘶鳴了一聲，身子直往圍欄外探去。
「哈哈哈，真是個黏人的孩子呢。」燭台切光忠憐愛地拍拍小雲雀蹭過來的腦袋。
「……你還真是和甚麼都能變得親近。」
「也不盡然。小雲雀是因為經常和我一起出陣──」
話音未落，另一隻馬也將身子探出來，親暱地蹭了蹭大俱利伽羅的臉頰。
「看來望月挺喜歡小伽羅你的。」
「那是這隻馬自說自話……」大俱利伽羅說著，手指卻有意無意的梳理起望月漆黑的鬃毛。
「自說自話又有甚麼不好。」
燭台切光忠微瞇起眼，橙黃色泛起一絲懷念的色彩。
「不論如何期望，身邊的事物也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擅自與自己有了連結……哪怕是孽緣也好，從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
「那種說法，只是因為作為刀劍的時間太過漫長，已經習慣被人類左右、被迫接受無可改變的命運罷了。」大俱利伽羅垂下眼簾，棕黑色的瀏海遮掩住他晦暗的金黃色雙眸。
「……如今我們擁有了人身。感情也好生死也好，都該由我自己來決定。」
「小伽羅……」
燭台切光忠還想說些甚麼，一道呼喊聲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燭台切！總算找到你了！」
「藥研藤四郎？發生甚麼事了？」燭台切光忠見他神色焦急，語氣不免有些疑惑。
「剛才大將回來了，臉色看上去很不好……我們問她，她只說讓我立刻叫燭台切你過去。」
燭台切光忠一聽，臉色驟然變得險峻了幾分，「我明白了。我立刻過去大門那裡。」
大俱利伽羅沉默地聽著兩人的談話，本想就這樣看著他們離去，藥研藤四郎卻朝他揮了揮手，「新人，你也一起過去。說不定有甚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自己去那種地方也是多餘的──大俱利伽羅未能說出這句話，便被燭台切光忠半強迫地拖去了本丸的大門處。
「主上！」遠遠看見被短刀們圍繞的纖瘦身影，燭台切光忠匆匆地趕到她跟前，「怎麼回事？又有時間溯行軍出現了嗎？」
「是比那更加嚴重的事態。」她一臉嚴肅地把自己身後的麻布袋拿到跟前，小心翼翼地把它打開──
裡面是幾乎要滿出來的番茄小山。
「……」
周圍一陣安靜，最後是燭台切光忠率先打破沉默。
「對主上來說確實是件很嚴重的事呢。」他看著她淘氣的笑容，滿臉的哭笑不得。
「不這樣做，這些番茄就沒人處理了啊。畢竟我怎麼樣都和番茄合不來呢……」
「為了改變主上挑食的壞習慣，今晚我會為您做一桌子的番茄料理的。」燭台切光忠燦笑著說道。
「燭台切先生！不可以欺負主上啦！」
「不過，這也是為了大將的健康著想……」
「主上大人有點可憐呢……」
正當眾人笑鬧成一團的時候，惟有一人無言地斜倚在木門的一角，在快活的氣氛中顯得格格不入。
若非深陷其中，又怎會萬劫不復。
幸福總是短暫而無法持久，而悲傷卻如熱鐵烙膚般、一旦在心底留下難以抹滅的烙印後，便再也難以忘卻。那些痛苦的過往會令人感到害怕，害怕再次找到的幸福不知何時又會失去。
渴望那種容易失去的事物，簡直愚不可及。
「大俱利伽羅。」
他恍然回神，只見她仰望著他，臉上猶然噙著初見時的那抹笑容，溫暖和煦彷彿觸手可及的太陽。
可那雙無色的雙眼，卻依然看不見半分溫度。
「這袋番茄太重了，你能幫我把它搬到廚房嗎？我也一起。」
她完全不給大俱利伽羅拒絕的機會，把袋子的一角塞到他手裡。
「…………我知道了。」
果然和鶴丸一樣是個自說自話的傢伙。大俱利伽羅不禁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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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
大俱利伽羅看著她才走幾步路便有些吃力的模樣，猶豫地開口道：「……我自己拿過去就可以了。」
「沒、沒關係。況且──哇啊！」
大俱利伽羅只覺袋子向前傾倒，一袋子的番茄瞬間在她的驚呼聲中咕碌碌地滾落在地，沾了滿地的灰塵。
「真糟糕……」她困擾地嘆了口氣，隨即蹲下身慢慢拾起散落一地的番茄。
「……？」
儘管不太明顯，但大俱利伽羅察覺到了──在她拾起番茄前，總會有一瞬不太自然的停頓。
難道……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大俱利伽羅抓住了她的手臂。
「……喂。」
「怎麼了？我還剩一點沒有撿完……」她不解的偏了偏頭。
「──妳，看不見吧。」
短暫而沉重的寂靜過後，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是甚麼時候看出來的？」
「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了。」大俱利伽羅平淡地說道：「直到看見妳剛才的舉動就確信了……妳在伸手撿之前，有先用氣味之類的來分辨位置，所以才會有所停頓吧。」
「完全正確。」她的笑容中多了一絲玩味，「我還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看出來。」
「現在想來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畢竟妳雖然有做出『看』的動作，但是眼中卻看不出感情。」
雖說眼神足以看清一個人的心思，但在她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的鮮明情感，卻又是那麼真實。即便看不見眼神，也想讓人相信她的話語中沒有半點虛假。
「說得簡單。成為審神者之後，能夠在我還沒說出實情前就看出來的，你是第二個人喔。」
「……為甚麼要裝作看的見的樣子？」比起追問那第一個人是誰，他更想知道她此舉的目的。
「嗯──」她皺了皺眉，說道：「為了測試。」
「測試？」
「測試你們在知道真相之後，會有多麼驚訝。」她咧嘴笑了起來，如同惡作劇得逞的頑童，「雖然我看不見，不過正因如此，更能從面前的人氣息變化間，察覺到他的驚訝程度喔。」
……光她這麼興高采烈的樣子，便可想見她有多麼喜歡驚訝──這點和鶴丸簡直是如出一轍。
「這都是被鶴丸影響了呢。」
她輕輕提起身上那白色和服的裙擺。
言行、身姿、衣著，一切彷彿都在訴說，她與鶴丸國永是多麼相似。
影響她如此深的人，為何如今卻不在她身邊？
「對了。我還沒和你說過我的名字吧？」她話鋒一轉，似乎不想再持續之前的話題。
「我叫做皊。」她自嘲地笑了笑，「皊是白色的意思……很奇怪吧。明明我早已看不見任何色彩了，為甚麼還用顏色來取名呢。」
夕陽西下，薄暮冥冥，殘照透過迴廊灑落在皊潔白的和服上，暈染了難以言喻的淒美，暈染了一世的孤單寂寥。
「所謂白色，不也是可以展現其他所有顏色的……唯一的色彩嗎。」
細語呢喃溶解於黃昏中，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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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