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過後，我睡了一下子，就躺在路中央沉沉睡去。醒來後發現天空仍是黑的，周圍沒多大改變，我判定自己睡得不多。雖然我使用心術的程度應該會讓我一覺到天亮，但我就是睡不著，我也不想強迫自己。瑪提斯、泰瑞和米亞不見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我在路上閒晃，直到看出人們幾乎都往同一個地方移動，我跟著他們走，這會兒來到燈籠滿掛的圖書館。
圖書館裡頭十分吵雜，到處是受了輕傷或重傷的人。有的嘴唇流血、手腳破了皮，嚴重的還有四肢變形。但我們的受傷並不只以身體受傷判定。一個外表年紀比我小的男孩獨自坐在一張書架邊，燈籠映照出他的雙眼呆滯無神，連我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沒有移動目光。我想了些「專注在你眼前的事物上」之類的話，然後握緊拳頭。男孩還是一臉呆滯。我沒練習過「專注」，所以當然沒有用。我喪氣地繼續往前走。
穿梭在人們之間的，是一群身穿白袍的人，他們有男有女，個個美麗而陌生。我不曾看過他們，也許是我沒聽說過萬聖節過後會有什麼人來到村子，這讓我好奇莫勒村以外的世界。我望向他們之中的一些人，他們回我好奇的眼神與友善的笑容，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
兩顆尖尖的牙齒。
「卡羅！這邊！」附近有人大喊，女生的聲音。
我逃了開，一心只朝著聲音的方向狂奔。這怎麼會！如果身穿白袍的人是吸血鬼，那麼他──我望向一個和人談笑的白袍男子──以及他──一個獨自坐在書架旁的白袍小男孩──還有她──被好幾個人圍著的白袍女子──他們全是吸血鬼！我一連閃開好幾個人，他們回我困惑的眼神，但我不在乎。圖書館竟然被吸血鬼占領，而且大家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氣喘吁吁停了下來，埃芙亞帶著困惑的眼神望著我。「你在做什麼？幹嘛在圖書館裡用跑的？」
「有……吸血鬼……」我喘不過氣，卻還是勉強說出這句。
「你說這裡的？噢，你真是奇怪得讓人摸不著頭緒呢。」她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毫不擔心或慌張的樣子。「你說的吸血鬼是他們沒錯，但他們不是會傷人的吸血鬼，否則怎麼可能放他們進來。」
我頓時覺得自己要不是受到精神上的創傷，就是根本沒睡飽。「啊……那他們……」我降低音量，希望自己沒被注意到。
「他們是塔朗吸血鬼，是少數對我們無害的吸血鬼。每年萬聖節過後，他們都會從某個地方來到村子的圖書館，用他們的口水治癒人們。他們的口水對其他怪物來說是致命毒液，但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用的藥。而且他們非常好，很和善，你也看到他們和我們很合得來。所以你別再大驚小怪的，他們和萬聖節的才不一樣呢。」
「我知道，只是我以為……吸血鬼殺了瑪提斯。」我沉重地說。想起幾個小時前目睹的重大誤會。幸好是誤會。
「這也是我叫你來的原因，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出現呢。」埃芙亞將手一指，對準了另一張書架。「瑪提斯在另一張書架後面的走道──」
「那我──」我立刻走出走道，不過被埃芙亞拉了回來。
「──最好在這裡等著。她的傷口不只手上那一個，身上還有很多抓傷和瘀傷，需要讓塔朗吸血鬼治療。還是你堅持要看她沒穿衣服接受治療的樣子？」
「我才沒有！」我趕緊否認，熱氣都蔓延到脖子以上了。
「那就乖乖等。」她像是下了命令似地說，接著便專注在她手上那本書上。
我別無選擇，只好待在走道內等待。這是件無聊到令人發慌的事，居然要用寶貴的時間換取結果，雖說時間在這裡是無限的，但那也能把我逼瘋。我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腦子裡卻一直想著瑪提斯被有毒吸血鬼咬的傷口，塔朗吸血鬼治得好吧？我選擇不將這問題化為恐慌的情緒來源，把心思花在書的內容上。我翻了幾頁，又停下來思考、皺眉，又放棄似地搖了搖頭，繼續閱讀手中的書。過不久又發現書怎麼停留在同一頁，連忙翻到下一頁。新的內容無助我轉移注意力，更正確地說，是我對書根本沒有反應。若是在平常，我會直接表現出書給我的感覺，諸如歡樂、哀傷、狂喜或憤怒，現在的我卻只感到焦慮，堆積如山的焦慮、傾盆而下的焦慮。我紊亂的思緒對這一切無能為力，連想要稍微平靜自己也做不到。
「平靜點，瑪提斯不會有事的。」埃芙亞翻了一頁書，頭也沒抬地說。
我合上書，放棄似地將它歸回原處。「我真的這麼容易被看透嗎？」我質問。
「當你煩躁時，你會把心裡的煩躁完全表現出來。」埃芙亞又翻了一頁書。「煩躁是沒用的，比不做任何事還沒用。」
「那是你們的準則，你們這些活了很久的人才會這麼想。」一個月的辯論訓練使我開始忍不住反駁。「我當然知道這點！只是我滿腦子都是煩躁的思緒，就算不這麼想也很難！」
「你總得學習。」她嚴肅地說。
「但別以為我已經會了！」我沮喪地說道。
埃芙亞正要說些什麼，卻住口不講了。我眨了眨眼，接著才意識到圖書館多了什麼：琴聲。更正確說是心術「安撫」。我聽著熟悉的旋律與其中的含意，琴聲像是一句暖如冬日的話語，由熟悉的人輕自來到我面前說：安心吧！別害怕，有我在這裡，沒什麼好怕的。語調親切而和藹，使我倍感溫暖。
感謝妳的指導，副村長。我在心中默念。
有了祥和的琴聲，我再度拿起書本。幾個小時第一次，我感到無憂無慮，不需為自己或別人擔心，因為別人會被治好，而我有琴聲相伴。我喚起堅定的心，真正告訴自己專注在一本書上，然後照著自己的話做──成為書中的主角，而不是憂慮的卡羅。我開心、我傷心，但我一點也不煩躁；就算煩躁，它也不屬於我。
晨光造訪圖書館，黑夜不甘地離去。雖然午夜一過就是另一天，但我總認為陽光才是另一天來臨的證明。我翻到下一頁，此時的主角滿心喜悅，我也跟著喜悅起來。環顧周遭，人們的哀傷被抹去，喜悅回到人們的臉上，微笑、和平，所有村子裡快樂的一切，都在萬聖節後更顯珍貴。
「卡羅。」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
我不情願地抬起頭來，赫然發現瑪提斯就站在我面前，我驚跳了起來。實在太糟了，我居然忘了瑪提斯，全心全意沉浸在書裡頭。「那個……我忘了妳受傷了，可是等待又太枯燥……」
「是埃芙亞叫你這麼做的吧。」瑪提斯顯然早就知道是誰的主意。「沒關係，她做得很對，我也不希望你一直擔心我的傷勢。」
我點頭，並回頭看看埃芙亞，不過她早已不見蹤影。「那妳的傷呢？」我轉過頭問。
「沒有好。」她答道。
我愣住。這句話的含意是……沒有好？就是塔朗吸血鬼的口水沒有用？「怎麼會……」我搖了搖頭，難以置信。
「沒關係的，卡羅。」瑪提斯安慰我。「我本來就沒有想藉由塔朗吸血鬼完全治好吸血鬼留下的傷口，我以前也被這種吸血鬼咬過，塔朗吸血鬼能做的就是幫我拖延時間。」
「這麼說妳已經知道要怎麼做了。」
她點頭。「不過這個時間有點太早了，我們還是去先喝杯水吧。」
水店已經開了，爾且不用付錢就能喝到一大杯水。我們要了兩杯，坐在同樣的靠窗位置上看著人們忙東忙西，把周圍的環境恢復成萬聖節前的樣子。在我們喝著水的同時，老闆不斷從店裡拿出新的木杯子。明明萬聖節時這裡還是一片雜亂無章的樣子，現在卻已經開放了，我在心裡無聲地對他表達感謝。
「所以妳要怎麼做？」我問瑪提斯。
「我會去找一個人，他叫海特倫，是個很古老的人。我用『古老』形容他是因為他在這裡活過的歲月久到不能估計，有人說他見證了莫勒村和艾姆雷村的誕生，也和森林共同度過數十個世紀。但無論我們怎麼問，他從不回答這些問題。」
「這個古老的人和妳的傷口有什麼關係？」我不解地問道。
「他會製作藥，不過不是治療小傷的那種，是你聽了會直說『不可能』的藥。」
「我很樂意聽聽看。」
瑪提斯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如果我說你能變成狼人，你相信嗎？」
我嗆咳了一下，水無預警地吐了出來。「這種事……妳是指在這裡？光天化日之下？」
「沒錯。不過我說過，這裡沒有月圓的詛咒，他們想變就變，只不過大白天他們會感覺熱罷了。」
「妳真了解呢。」
「我曾經常去找他，在沒有心術的力量之前。」她輕鬆地說。「有很多都是海特倫教我的，萬聖節時我用的一些東西也是他給我的。他的藥的材料絕大部分都是從動物身上取得，例如狼人的牙齒、怪物的鮮血等。但他的藥有些會有時間的限制，好比變成狼人的藥只有五天的效果。不過他還是很有力量，在這世界裡頭擁有奇特的知識與長久的資歷，是個獨特的人。」
「也就是說妳對他很有把握。」我喝光了水，把杯子還給老闆。
「那當然。不過這下子又要麻煩泰瑞了。」她嘆口氣，仰頭一飲而盡。
「麻煩泰瑞？」我一頭霧水。
瑪提斯放下杯子。「海特倫從不會自己收集材料，她會告訴我們該收集什麼，再叫我們去收集。上一次我麻煩泰瑞，看來這一次也一樣。」
「我能跟去嗎？」我期待地問。
瑪提絲盯著我熱切的臉有好幾秒，然後她展開笑顏。「當然可以，我們走吧。」
我們走出水店，卻意外在門旁遇見手握著鎖鍊、一副準備好要做些什麼的泰瑞。這應該不是巧合，我直覺地認為泰瑞是跟著我們到水店，在門口等著我們走出來。難道在這之前，他一直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旁？
「泰瑞？」瑪提斯吃了一驚。「你怎麼會知道──？」
「一旦妳開始幫助別人，保護自己的力量就會變弱不少。」泰瑞就事論事地說。「我現在沒什麼好忙的，可以陪妳去找他。但他會缺多少材料我不敢下定論，只知道可能會跟狼人交手。」
「狼人？」瑪提斯憂慮地重複。「你確定？那你──」
狼人？我的興趣被提高了一些。同時想起萬聖節那個什麼也沒有對我做，但卻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狼人。我還記得他的金黃眼珠和皮膚的暖意呢……
「艾姆雷村的人是一回事，我還不必受到動物野性的影響。」他說出瑪提斯未開口的疑慮，但我們都心知肚明。「走吧，這時間海特倫應該醒了。」
圖書館裡頭十分吵雜，到處是受了輕傷或重傷的人。有的嘴唇流血、手腳破了皮，嚴重的還有四肢變形。但我們的受傷並不只以身體受傷判定。一個外表年紀比我小的男孩獨自坐在一張書架邊，燈籠映照出他的雙眼呆滯無神，連我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沒有移動目光。我想了些「專注在你眼前的事物上」之類的話，然後握緊拳頭。男孩還是一臉呆滯。我沒練習過「專注」，所以當然沒有用。我喪氣地繼續往前走。
穿梭在人們之間的，是一群身穿白袍的人，他們有男有女，個個美麗而陌生。我不曾看過他們，也許是我沒聽說過萬聖節過後會有什麼人來到村子，這讓我好奇莫勒村以外的世界。我望向他們之中的一些人，他們回我好奇的眼神與友善的笑容，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
兩顆尖尖的牙齒。
「卡羅！這邊！」附近有人大喊，女生的聲音。
我逃了開，一心只朝著聲音的方向狂奔。這怎麼會！如果身穿白袍的人是吸血鬼，那麼他──我望向一個和人談笑的白袍男子──以及他──一個獨自坐在書架旁的白袍小男孩──還有她──被好幾個人圍著的白袍女子──他們全是吸血鬼！我一連閃開好幾個人，他們回我困惑的眼神，但我不在乎。圖書館竟然被吸血鬼占領，而且大家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氣喘吁吁停了下來，埃芙亞帶著困惑的眼神望著我。「你在做什麼？幹嘛在圖書館裡用跑的？」
「有……吸血鬼……」我喘不過氣，卻還是勉強說出這句。
「你說這裡的？噢，你真是奇怪得讓人摸不著頭緒呢。」她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毫不擔心或慌張的樣子。「你說的吸血鬼是他們沒錯，但他們不是會傷人的吸血鬼，否則怎麼可能放他們進來。」
我頓時覺得自己要不是受到精神上的創傷，就是根本沒睡飽。「啊……那他們……」我降低音量，希望自己沒被注意到。
「他們是塔朗吸血鬼，是少數對我們無害的吸血鬼。每年萬聖節過後，他們都會從某個地方來到村子的圖書館，用他們的口水治癒人們。他們的口水對其他怪物來說是致命毒液，但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用的藥。而且他們非常好，很和善，你也看到他們和我們很合得來。所以你別再大驚小怪的，他們和萬聖節的才不一樣呢。」
「我知道，只是我以為……吸血鬼殺了瑪提斯。」我沉重地說。想起幾個小時前目睹的重大誤會。幸好是誤會。
「這也是我叫你來的原因，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出現呢。」埃芙亞將手一指，對準了另一張書架。「瑪提斯在另一張書架後面的走道──」
「那我──」我立刻走出走道，不過被埃芙亞拉了回來。
「──最好在這裡等著。她的傷口不只手上那一個，身上還有很多抓傷和瘀傷，需要讓塔朗吸血鬼治療。還是你堅持要看她沒穿衣服接受治療的樣子？」
「我才沒有！」我趕緊否認，熱氣都蔓延到脖子以上了。
「那就乖乖等。」她像是下了命令似地說，接著便專注在她手上那本書上。
我別無選擇，只好待在走道內等待。這是件無聊到令人發慌的事，居然要用寶貴的時間換取結果，雖說時間在這裡是無限的，但那也能把我逼瘋。我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腦子裡卻一直想著瑪提斯被有毒吸血鬼咬的傷口，塔朗吸血鬼治得好吧？我選擇不將這問題化為恐慌的情緒來源，把心思花在書的內容上。我翻了幾頁，又停下來思考、皺眉，又放棄似地搖了搖頭，繼續閱讀手中的書。過不久又發現書怎麼停留在同一頁，連忙翻到下一頁。新的內容無助我轉移注意力，更正確地說，是我對書根本沒有反應。若是在平常，我會直接表現出書給我的感覺，諸如歡樂、哀傷、狂喜或憤怒，現在的我卻只感到焦慮，堆積如山的焦慮、傾盆而下的焦慮。我紊亂的思緒對這一切無能為力，連想要稍微平靜自己也做不到。
「平靜點，瑪提斯不會有事的。」埃芙亞翻了一頁書，頭也沒抬地說。
我合上書，放棄似地將它歸回原處。「我真的這麼容易被看透嗎？」我質問。
「當你煩躁時，你會把心裡的煩躁完全表現出來。」埃芙亞又翻了一頁書。「煩躁是沒用的，比不做任何事還沒用。」
「那是你們的準則，你們這些活了很久的人才會這麼想。」一個月的辯論訓練使我開始忍不住反駁。「我當然知道這點！只是我滿腦子都是煩躁的思緒，就算不這麼想也很難！」
「你總得學習。」她嚴肅地說。
「但別以為我已經會了！」我沮喪地說道。
埃芙亞正要說些什麼，卻住口不講了。我眨了眨眼，接著才意識到圖書館多了什麼：琴聲。更正確說是心術「安撫」。我聽著熟悉的旋律與其中的含意，琴聲像是一句暖如冬日的話語，由熟悉的人輕自來到我面前說：安心吧！別害怕，有我在這裡，沒什麼好怕的。語調親切而和藹，使我倍感溫暖。
感謝妳的指導，副村長。我在心中默念。
有了祥和的琴聲，我再度拿起書本。幾個小時第一次，我感到無憂無慮，不需為自己或別人擔心，因為別人會被治好，而我有琴聲相伴。我喚起堅定的心，真正告訴自己專注在一本書上，然後照著自己的話做──成為書中的主角，而不是憂慮的卡羅。我開心、我傷心，但我一點也不煩躁；就算煩躁，它也不屬於我。
晨光造訪圖書館，黑夜不甘地離去。雖然午夜一過就是另一天，但我總認為陽光才是另一天來臨的證明。我翻到下一頁，此時的主角滿心喜悅，我也跟著喜悅起來。環顧周遭，人們的哀傷被抹去，喜悅回到人們的臉上，微笑、和平，所有村子裡快樂的一切，都在萬聖節後更顯珍貴。
「卡羅。」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
我不情願地抬起頭來，赫然發現瑪提斯就站在我面前，我驚跳了起來。實在太糟了，我居然忘了瑪提斯，全心全意沉浸在書裡頭。「那個……我忘了妳受傷了，可是等待又太枯燥……」
「是埃芙亞叫你這麼做的吧。」瑪提斯顯然早就知道是誰的主意。「沒關係，她做得很對，我也不希望你一直擔心我的傷勢。」
我點頭，並回頭看看埃芙亞，不過她早已不見蹤影。「那妳的傷呢？」我轉過頭問。
「沒有好。」她答道。
我愣住。這句話的含意是……沒有好？就是塔朗吸血鬼的口水沒有用？「怎麼會……」我搖了搖頭，難以置信。
「沒關係的，卡羅。」瑪提斯安慰我。「我本來就沒有想藉由塔朗吸血鬼完全治好吸血鬼留下的傷口，我以前也被這種吸血鬼咬過，塔朗吸血鬼能做的就是幫我拖延時間。」
「這麼說妳已經知道要怎麼做了。」
她點頭。「不過這個時間有點太早了，我們還是去先喝杯水吧。」
水店已經開了，爾且不用付錢就能喝到一大杯水。我們要了兩杯，坐在同樣的靠窗位置上看著人們忙東忙西，把周圍的環境恢復成萬聖節前的樣子。在我們喝著水的同時，老闆不斷從店裡拿出新的木杯子。明明萬聖節時這裡還是一片雜亂無章的樣子，現在卻已經開放了，我在心裡無聲地對他表達感謝。
「所以妳要怎麼做？」我問瑪提斯。
「我會去找一個人，他叫海特倫，是個很古老的人。我用『古老』形容他是因為他在這裡活過的歲月久到不能估計，有人說他見證了莫勒村和艾姆雷村的誕生，也和森林共同度過數十個世紀。但無論我們怎麼問，他從不回答這些問題。」
「這個古老的人和妳的傷口有什麼關係？」我不解地問道。
「他會製作藥，不過不是治療小傷的那種，是你聽了會直說『不可能』的藥。」
「我很樂意聽聽看。」
瑪提斯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如果我說你能變成狼人，你相信嗎？」
我嗆咳了一下，水無預警地吐了出來。「這種事……妳是指在這裡？光天化日之下？」
「沒錯。不過我說過，這裡沒有月圓的詛咒，他們想變就變，只不過大白天他們會感覺熱罷了。」
「妳真了解呢。」
「我曾經常去找他，在沒有心術的力量之前。」她輕鬆地說。「有很多都是海特倫教我的，萬聖節時我用的一些東西也是他給我的。他的藥的材料絕大部分都是從動物身上取得，例如狼人的牙齒、怪物的鮮血等。但他的藥有些會有時間的限制，好比變成狼人的藥只有五天的效果。不過他還是很有力量，在這世界裡頭擁有奇特的知識與長久的資歷，是個獨特的人。」
「也就是說妳對他很有把握。」我喝光了水，把杯子還給老闆。
「那當然。不過這下子又要麻煩泰瑞了。」她嘆口氣，仰頭一飲而盡。
「麻煩泰瑞？」我一頭霧水。
瑪提斯放下杯子。「海特倫從不會自己收集材料，她會告訴我們該收集什麼，再叫我們去收集。上一次我麻煩泰瑞，看來這一次也一樣。」
「我能跟去嗎？」我期待地問。
瑪提絲盯著我熱切的臉有好幾秒，然後她展開笑顏。「當然可以，我們走吧。」
我們走出水店，卻意外在門旁遇見手握著鎖鍊、一副準備好要做些什麼的泰瑞。這應該不是巧合，我直覺地認為泰瑞是跟著我們到水店，在門口等著我們走出來。難道在這之前，他一直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旁？
「泰瑞？」瑪提斯吃了一驚。「你怎麼會知道──？」
「一旦妳開始幫助別人，保護自己的力量就會變弱不少。」泰瑞就事論事地說。「我現在沒什麼好忙的，可以陪妳去找他。但他會缺多少材料我不敢下定論，只知道可能會跟狼人交手。」
「狼人？」瑪提斯憂慮地重複。「你確定？那你──」
狼人？我的興趣被提高了一些。同時想起萬聖節那個什麼也沒有對我做，但卻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狼人。我還記得他的金黃眼珠和皮膚的暖意呢……
「艾姆雷村的人是一回事，我還不必受到動物野性的影響。」他說出瑪提斯未開口的疑慮，但我們都心知肚明。「走吧，這時間海特倫應該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