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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惡火歧途 貳卷第九章:傲慢-2

山容 | 2017-08-06 08:46:45 | 巴幣 0 | 人氣 201


九. 傲慢-2


防濟遠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讓亞儕願意正常說話,而不是用尾巴指著他的鼻子。

「所以,這個無妄夠厲害嗎?」亞儕斜睨著他,用看蟑螂表情面對他。
「夠。」防濟遠憋著笑,努力用正常的口氣說話:「無妄首座是雪燈國師的大弟子,近年雪燈國師老了之後,對外事務幾乎都是由這位首座處理。」
「你說他是個僧人。」亞儕說:「奇科羅說僧人是那種在深山裡,每天念經想參透大士的智慧,找出黑寡婦秘密的笨傢伙。這樣的傢伙,要怎麼醫治葛笠法?」

為了應付亞儕的疑問,防濟遠只好搬出自己對宗教的稀薄理解,試著讓他安心。

「禪海宗的僧人相信,只要搜索心海,就能找到蜘蛛地母當初創世的大秘密,透析人生所有的智慧。也因此,修習心術對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常功課。在金鵲,所有最傑出的心術宗師,都來自禪海宗的僧人。」
「修習心術對黑智者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功課。」亞儕把眼睛瞇得更小。
「但是黑智者不像禪海宗的僧人,僧人有很高的道德標準。一旦發現他們將心術用在修行或行醫之外的用途,唯一的下場就是死刑。而且這種死刑是由他們內部執行,絕無寬待的嚴法。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金鵲的高官,每年都擠著要進宗海寺,求國師和他的兩位弟子幫忙拔除惡障的原因。」
「什麼是惡障?」
「就是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塞進你心裡的心術。」
亞儕遲疑了一下,低聲問:「像你父親被下的那種?」
防濟遠深呼吸,點點頭說:「沒錯,像我父親被下的那種。」
亞儕拍拍他的肩膀。馬車停下,狼人皺起眉頭望著折葳別院的大門。

「沒有異狀,我的編織也沒人動過。」他說:「看來是我們太敏感了,葛笠法沒有跑出去。」
「希望如此,否則麻煩就大了。」防濟遠先跨出馬車,亞儕跟著鑽出來,連聲招呼也沒打就走進大門。出來迎接的總管祝伯看他走過去,照例先打了個冷顫,然後才望向防濟遠。
也許廚娘的手藝能讓亞儕轉移一點憂愁,現在且讓他去陪陪兄弟,防濟遠先把一身沉重的服裝卸下再說。

晚餐的時候,悄悄出現的亞儕自己爬上桌,把頭埋進大碗裡。他把破損的衣服換掉了,只穿著舊長褲,上半身除了一身毛皮別無他物。這是他對金鵲禮儀唯一的讓步,至少有件褲子,而不是像葛笠法一樣靠纏腰布獨撐大局。

掃空飯碗之後,亞儕的眼睛開始四處亂轉,舌頭舔著鼻子蠢蠢欲動。
「你要離席了嗎?」防濟遠問,他連半碗飯都還沒吃完。
「你說過主人沒離席,客人隨便跑下桌也是冒犯。」亞儕說:「我在學你們的禮儀,所以應該遵守規則。」
狼人抓著椅子前緣,身體前後搖晃,伸長舌頭把剛才落在桌上的飯粒舔掉,眼睛死死盯著主人面前的雞腿,耳朵對著主位。防濟遠這輩子是沒機會看到比這還要粗魯的餐桌禮節了。
「你還要嗎?」
「不要。」

這和他平時的反應可是天差地遠。亞儕連咳了幾下,吐出一塊老大的豬骨頭在碗裡,桌邊的僕從露出厭惡的表情。防濟遠揮揮手要他們退下,亞儕別過頭,沒像平常一樣把吞不下的骨頭拿起來啃。

「你該和易書德要隻鴨子,鴨子的的骨頭好吞多了。」亞儕說:「他今天射了不少隻下來,跟他要個一隻,他一定很樂意給我們。」
「你跟著他去打獵,收穫如何?」
「糟透了。二皇子是個白癡,他連怎麼拿弓都搞不清楚。」
「你知道你說的是金鵲最有名的將領嗎?」
「我不知道他打仗是怎麼回事,但是他打獵爛透了。比起來攝政王就厲害多了——不對,是厲害超多,那個羽人根本是出生來打獵。」
「你總算有句話順應金鵲的民意了。攝政王弓藝冠絕群倫,放眼九黎只怕也沒人能與之匹敵。」
「我挑到跟他對敵真是蠢透了。早知道就不要選邊站,像公主一樣兩邊跑就不會輸得這麼難看了。」
「是有些蠢。」

亞儕的話讓他想起郎輔機。現在是每個人都要選澤立場的時候,是太師還是太輔,攝政王還是二皇子?過去父親當家的時候,為了邊關軍費總是避免選邊站。防濟遠不夠滑溜,再用這一招能收到多少成效呢?

或者他該問,他到底有什麼特別的,能讓太輔不惜請出無妄首座,好換到和他談話的機會?他的名聲是紙老虎,羽人只要多用點心思往下追查就能戳破。防濟遠不相信羽人會少做這項功課。今天春神祭兩方大頭分別試探他和亞儕,如果不是預期會收到相應的利益,他們絕對不會這麼做。
他實在想不透關鍵在哪裡。

「你見到公主了?她生得如何?」他轉移話題,以免亞儕注意到他有心事。
「她的羽毛很漂亮。」
「就這樣?金鵲皇朝的夜明珠在你嘴裡就這麼一句評語?」
亞儕聳聳肩。「她蒙著面,根本沒多少能看。不過她的聲音很好聽,像小鳥在唱歌一樣。」
「她說的是塔意拉,用的是鳥嘴巴,再不像鳥叫聲我也沒辦法了。」防濟遠想到以前聽其他軍官說過的笑話,修掉了一點不文雅的地方。亞儕捧場地呵呵笑,但是一下就停了。
防濟遠低頭吃飯,食不下嚥難受極了。

「易書德今天心情不好。」亞儕說:「他一整天的味道都好奇怪,那些羽人根本就不把他當人看。如果不是我拉著他,又有那個怪怪的太師幫他說話,他就得在我們打獵的時候守在旁邊當花瓶了。」
看來今天替易書德感到不值的人不只防濟遠一個。他避重就輕說:「那好在我沒去獵場。葛笠法和濊生還好嗎?」
「都還好。飯菜沒有怪味道,濊生終於肯多吃一點了。」
「太好了。」
亞儕抬起頭。「有人來了,是蔬菜的味道。」
「應該是我們的客人到了。」
「我該去換衣服嗎?」
「這件事你在上桌之前就該想到了。」防濟遠很開心總算能放下碗筷,不用找藉口假裝一切如常。他喚來兩個女僕,一趟路把桌子收拾得一乾二淨,帶著亞儕往客廳去,準備迎接客人。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該來的就快點解決吧。

站在大廳裡的無妄首座換下了白色祭袍,身著簡樸的灰衣。這位正當壯年的心術宗師,光頭上的輪迴印隱隱生光。他雙手背在身後,兩名灰衣弟子跟著他等在客廳裡,頭上和師尊一樣印著完整的輪迴印。雖然只是弟子,但是首座的弟子也不會是尋常僧人。

「首座遠道而來,濟遠未能親身相迎,實在慚愧。」防濟遠雙手抱拳,用眼角餘光示意亞儕照做。亞儕歪了一下嘴巴,才跟著抱拳鞠躬。

你說的就是這些傲慢的傢伙?

亞儕把心術塞給他。無妄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他身後的弟子也是。他們都是心術高手,亞儕毫無遮掩的評論躲不過他們的眼睛。

「太輔大人並未提及此事有狼蠻涉入。」無妄說。
「亟需首座援手之人並非這位。」防濟遠非常疲憊,他沒想到連醫治病人都要扯上這種問題。「首座心懷慈悲,定不會拒絕施救外邦之人。」
無妄沒有說話,光用表情就夠讓防濟遠難堪了。防濟遠得忍耐,他不是在邊關絕境發號施令,而是身處百晉城,葛笠法正等著救命。
「請首座移駕後院,病人正在暗房中休養。」他說。
「帶路。」
亞儕擠過人群帶頭走在前面。他也在忍耐,光看嘴角的白牙就知道了。
「首座這邊請。」防濟遠擺手引路,壓低姿態讓趾高氣昂的三人先走。如果亞儕能夠忍住咬斷他們喉嚨的衝動,防濟遠當然也可以彎下腰,指引三個瞧不起他的僧人在自家走廊上耀武揚威。
「若非國師已有指示,貧僧原先認為將軍不必如此。」無妄突然開口說話,防濟遠愣了一下,往前多踩了兩步才想到應該有所回應。

「濟遠謝過國師關心。」
「能說動太輔大人親上宗海寺,看來將軍果如傳言深不可測。」
「首座客氣了。稍待還請讓濟遠隨侍在側,以防萬一。」
「能有什麼萬一呢?」

當然有,否則隘兆麟就不會被人砍成碎塊,封死在檀木棺裡了。他現在只期望這三個僧人的實力和傲氣一樣高,治得好葛笠法。不管動機為何,葛笠法痛恨有人拿心術針對他,就算只是打招呼也一樣。

穿過院子的時候亞儕短暫消失了一會,然後又出現在下一個迴廊轉角等著他們,手上多了一根鐵棍。亞儕已經進入心海,防濟遠凝聚神術,看見心海中的他肩膀拱得高高的,背上的毛髮倒豎。鐵棍是防濟遠花了大錢,請鐵匠用百鍊鋼趕工鑄造的。鐵匠一開始還勸他不需要花大錢,普通的鋼鐵同樣能鑄出實用的好棍子。

亞儕可不這麼想,他們要的可不只是實用而已。

防濟遠希望這根鐵棍能讓三名僧人多點警覺心,察知他們即將面對什麼。但他們三人在心海中的投影依然模糊不清,而葛笠法已經睜大眼睛等在迴廊盡頭的暗房裡了。亞儕豎起尾巴,鹿人的視線一如以往被吸引過去。

「病人便在此間之中。」一行人在暗房前停下腳步。「濟遠須警告首座,病人乃一外邦羊人,因豬人毒咒而癲狂,極度危險。」
「國師與太輔已有協議,饒是豬人立身此地,貧僧亦不吝施救。」
比起遮遮掩掩的防濟遠,無妄倒是坦承不諱。他這下不禁好奇國師和太輔有了什麼協議,不過現在有更要緊的事。
「既然如此,請首座稍退一步。」防濟遠擋在他們身前推開房門,亞儕全神貫注,雙耳對著正前方。
門裡一片黑,一雙晶亮的灰眼睛嵌在黑暗中。防濟遠走進房間,找到桌上的火柴,點亮壁上的蠟燭。火光延著燭心昇起,吐出溫柔的光芒照亮斗室,葛笠法瞇起眼睛,看著微小的火苗。

「偷樑換柱。」

無妄突然說話,嚇了防濟遠一跳。在他分心點燈的時候,無妄已經帶著兩個弟子進入心海,觀察葛笠法的病情。

無妄對兩個弟子問道:「你們說說看,何謂偷樑換柱?」
「偷樑換柱,顧名思義,乃奪去他人心神,以毒咒操弄。」右側的弟子立刻開口答道。
「如何醫治?」
「凝化如意種植入病人心中殘缺之處,催化修補受損之心神。」左側弟子回答。
「很好,平時對你們調教果然沒有白費。」無妄顯然很滿意。「入心海,替為師護法。」

亞儕瞄了他一眼,又把視線放回葛笠法身上。防濟遠知道他的疑慮是什麼;無妄說的方法羊女們也試過,但是植入的心術總是一下子就消散得無影無蹤,只是徒然惹火葛笠法而已。

讓他試試看——防濟遠偷偷送出心術給亞儕——說不定他們知道什麼羊女不懂的關鍵。亞儕沒有反應,只是望著前方保持警戒。他的兄弟喜怒無常,誰也不知道這一刻溫馴平靜的鹿人,下一秒會不會成為以殺人為樂的魔鬼。

無妄雙手合十開始施法。他的神術是一叢蔓春藤,在心海中緩緩延伸枝葉,包圍不明所以的鹿人。以植物的形象作為神術很少見,看來無妄的確有他的一套。亞儕等在一旁,握緊手上的鐵棍,和防濟遠一起摒息等待。

藤蔓纏住葛笠法的手腳,鹿人看著細小的綠葉,疑惑的情緒從身上飄出來。疑惑的情緒,至少不是大發雷霆。防濟遠不自覺摒住呼吸,看著一切發生。藤蔓爬過的地方散出霧氣,比較脆弱的枝條立時萎縮,葛笠法伸手把枯藤扯斷。無妄睜大眼睛,一瞬間防濟遠還以為他因為這麼一點反抗就崩潰了。

不過身為當今國師的首座弟子,自然要有兩把刷子。現實中的他冷汗直流,心海中蔓春藤枯死的地方,被一束又一束的細鐵鍊偷偷取代,無妄的兩名弟子也出手了。葛笠法只顧著摘掉枯葉,沒注意到手腕和腳踝上的異狀。

就這樣繼續下去吧!防濟遠默默祈禱,求魚仙娘娘讓一切順利,求地母娘娘發發慈悲,別再玩弄他們兄弟。亞儕喉嚨裡發出一聲咽嗚,兩束紫藤沿著蔓春藤的軌跡往葛笠法身上爬,代替蔓春藤枯萎並替它鋪路。蔓春藤頂端托著一顆綠色的花苞,緩緩伸向葛笠法心口上的黑洞。大批的藤蔓和鐵鍊鋪成一條綠毯壓著葛笠法,使他連站立都有困難了。

鹿人蹲低身體左右張望,煩躁的情緒往外擴散。

藤蔓繼續往上攀,防濟遠緊張得握緊拳頭,右掌又開始隱隱作痛。黃色的花朵慢慢張開,珍珠般的花籽落入黑洞之中。花籽在瞬間發芽,銳利的根刺入黑洞邊緣。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狼吼鹿鳴同時響起!

葛笠法右臂一揮,戟刃斬斷層層鎖鍊和枯藤,黑霧從綠毯中散出,綠意頓時一掃而空。亞儕欺前,鐵棍及時擋下劈向無妄的利刃,用爪牙加入心海中的藤蔓,擋下狂魔的反抗!


「不!」亞儕大吼:「不要!這是為了你好,你得忍下來!」

但他不喜歡,極度厭惡。往他們身上吹來的情緒波濤除了憤怒之外,還有痛苦與悲傷。葛笠法正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只能用本能來防衛自己,亞儕用暴力逼他承受。花根像針線一樣,隨著蔓春藤的指引,慢慢立足在黑洞邊緣,無數細小的尖端刺入葛笠法的心。

「制住他,否則前功盡棄。」無妄出聲警告,亞儕再往前多踏半步,將葛笠法壓制在現實中。他們有機會,心海中有三名僧人綁縛狂魔,現實中有亞儕壓制葛笠法。只要他們撐過去,說不定真的能成功。

防濟遠感覺右手中的痛,正隨著心臟砰砰跳,好像他的心音直達右掌中的傷口一樣。他們能成功,這是羊女們先前犯的錯誤,他們怕葛笠法難受,不曾強迫他接受外來的心術治療。無妄不同,他的心術強迫病人與他連結,再進一步收緊傷口強迫癒合。這就是關鍵,防濟遠抓著胸口,汗濕的手不停顫抖。

他的心臟好像快裂開了,痛苦的吼叫不只針對他,也針對亞儕。鯉魚插不上手,只能游到亞儕身邊,將堅定送入他的心中。

我們要撐下去,就像你說的,這是為了他好。

狼人咬緊牙關,身體往前壓迫。他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咬牙忍耐,也要兄弟忍耐著撐過難關。

「就快好了。」亞儕低聲說:「你再忍一下,就快好了。」

黑霧不斷從藤蔓編成的簾幕中洩出,葛笠法的反抗愈來愈弱,亞儕正慢慢取得勝利。

鹿人單膝跪下,屈服了。

葛笠法即將痊癒,防濟遠別過頭去不忍卒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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