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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騎士來尋驕陽》第三章:騎士的國度 2

山容 | 2019-04-04 08:29:11 | 巴幣 2 | 人氣 308


<2>
 
上次回寧國是什麼時候,齊格已經記不清楚了。這幾年去過的地方,後來都沒留下好的回憶,慢慢的他也就懶得去記。傳說中寧國和闐國都是妖精的故鄉,是夜露與花朵的後裔,蕈菇是它們的眠床,星光指引道路。當白日的外敵入侵時,他們在箭頭上浸滿劇毒,射向敵人的眼窩。

這則小故事或多或少也說出日夜兩地開戰的情境。不習慣黑暗的日顯士兵到了夜境,最常做的事就是急急忙忙點起火炬,想要看清楚敵人在哪裡。日顯將軍們花了好幾百年的工夫才說服士兵們不要自招死神,成為黑夜中的活靶。他們成功之後沒多久,國王們又決定與其雇人去打永遠沒辦法統治的土地,不如把軍隊解散換成現金,買下夜境更實際一點。

事情有了完全不一樣的發展,不想失業的將軍們開始思考怎麼在小島和綠洲之間打仗。世事無常,你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齊格懂他們。


有領主私人贊助的驛馬車,載著他們一行三人往鬱離城前進。隨著經過一個又一個的市集,驛馬車愈塞愈滿,穿著厚大衣的乘客肩頭挨著彼此的肩窩,在長方形的鐵箱裡喘氣。一路上夜不安枕的費因,緊閉著眼睛窩在座位上昏睡,齊格三不五時會注意一下他的呼吸。看膩夜景的布魯托終於把眼睛從氣窗上拔下來,纏上一群準備前往鬱離城報到的礦工。

「你們都是埃羅商行的工人?」布魯托好奇地問:「你們都挖些什麼?煤嗎?」
「大部分是煤,不過我聽說也有個鐵礦山。」
「我聽說的是玫城。」另一個礦工說。
「聽起來位置很相近,也很合理。」布魯托說:「我聽說你們的煤都用來燒鐵?」
「不是燒鐵,是煉鐵,還有燒陶土也不少。」
「沒人想過燒煤來取暖嗎?」
這個問題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原本就懷疑布魯托腦袋有問題的礦工們,在驛馬車搖曳的綠光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齊格暗自嘆了一口氣。

「燒煤取暖?」有個口氣特別苛薄的礦工說:「你不如把腐靈巫母帶上床算了。」
話題到這裡總算是結束了,礦工們縮回自己的座位上,不願意繼續多說話。察覺冗長的夜境民俗調查終於畫上句點,其他乘客偷偷鬆了口氣。

「我不懂,為什麼他們不肯跟我說話?」布魯托坐回齊格身邊,對著他的耳朵輕聲說:「氣氛好奇怪。」
齊格把頭歪到一邊,躲開他的氣息。「奇怪的人是你。」
「為什麼?」
齊格決定讓他自己去想,如果想不出來,也是阿波菲普活該浪費時間追殺這個傻瓜。
「對了,火是死國之門,夜境人相信火是魔鬼進入人間的通道!」

齊格閉上眼睛。如果他的第六感沒出錯,現在所有乘客都自動靠得更密,好拉開和布魯托之間的距離。往好處想,座位變寬敞了。

直到他們走出驛馬站,還是有人用看瘟鬼的表情看著他們。弄不清楚狀況的費因站在大街上四處張望,想找出他曾經熟悉的城市。很難想像這個孩子離開這個城市的時間,已經超過人生的六分之一。對齊格來說,兩年只是兩段無聊的旅程,在船上或車上睡一睡就過去了。

有時候甚至是街上。齊格在心裡對自己吐舌頭,布魯托扶著費因的肩膀,拉長了脖子想幫忙看出一點端倪。就一個街頭混兩年的狡詐眼線,一個發現世界末日的青年學者,他們實在遲鈍得令人傻眼。

齊格把身上的外套拉緊,雖然城市裡有魔法泉脈庇護,但是夜境的冷空氣還是相當嚇人。很少人知道所謂的地熱爐和魔法核心,其實是引用百碁塔反動散出的波動,幫城市加熱的魔法伎倆。當然,如果不是親自走過百碁,他也不會發現這件事。保管這道能量的聖白殿不是大公無私的慈善家,光與熱必要的時候也能成為貨幣,這些人清楚得很。

這也是為什麼進入夜境之後,齊格隨身準備燈蕈。必要的時候,這種貨幣派得上用場。
他一邊注意街上的兩兄弟有沒有做出傻事,一邊靠到街道旁的攤販旁。

「外地來的先生,要菸粉嗎?」
「要。」齊格對鼻子上長了顆疣的攤販說:「我還沒領到挖石頭的薪水,身上只有燈蕈。你有什麼?」
「這樣的話。」攤販視線掠過他的外套,隱約帶著不屑。他不敢太囂張,礦工通常很團結,他不會希望壞名聲傳出去。「這樣、這樣的話,試試本地產的仙粉蕈怎樣?」
「聽起來不錯。」齊格把從驛馬站摸出來的燈蕈交給他,換到一袋少得可憐的仙粉蕈。
「上工愉快。」

齊格回攤販一個真誠的笑。「順道和你探聽一下。我還有半天假,想找我嫁來這邊的姊姊吃頓飯,你知道種蕈的農夫都住在哪一區嗎?」
「他們家窮還是有錢?」
齊格想了一下。「信上說她常上神殿。」
「往東邊去,那邊的人才有這種心情。」
這句話大概是趕客的意思了。齊格收好仙粉蕈,拉緊外套的領口往東張西晃的同伴走去。一趟路,兩個收穫,知道了費家可能的位置,還有人們對他外套的觀感。

他原本還怕麻外套會引人注目,打算盡快出手變賣,不過經過這趟觀察下來,事情顯然沒有原先想得那麼嚴重。獸皮大衣不說,除了膠蕈和木渣混成的衣料之外,人們也開始接受其他種類的衣服。夜境多多少少還是變了,想他以前還以為棉袍很奢侈呢!

「有看到什麼嗎?」齊格問。
「費因說他從來沒來過這一區。」布魯托回答說:「他兩年前是被人押上車,直接載出城市。」
齊格揉揉鼻子。小混帳沒有說謊的必要,看來他是真的記不得自己生長的城市。不怪他,齊格也幾乎認不清了。告別寧國幾年,這兒的街燈變得稀疏,連高塔上聖丁字的光環看起來也有些扭曲。路人低頭匆匆而行,不少人臉上帶著煤灰。這年頭比起海港,像鬱離城這樣的內陸城市,生活會加倍困難。

錯不在他,齊格試著這樣告訴自己。寧國這個故鄉他早就忘光了,沒什麼好捨不得的。狹窄矮小的磚造建築擠在一起,點燈人帶著長柄鉤巡視燈柱,數十年如一日一成不變。街上遊蕩的孩子倒是多變了,不過星海女神在上,齊格以前可不會像他們玩得那麼髒。

齊格在鼻子下抹了一點仙粉蕈,哼出一口辛辣的鼻息。劣質品,恢復清醒該上路了。

「往這邊走。」
布魯托和齊格互換一個眼色,慢吞吞地邁出腳步跟上齊格。他帶他們往攤販指示的東邊走,擁擠的街道慢慢變得開闊,到處空一塊漏一塊的,露出斑駁的星空。那些溫室都陷入死寂,沒人會再去點亮燈蕈,小心照顧脆弱的蕈傘。

「我聽說是噩夢殺死它們的。」布魯托湊到他耳邊說。齊格皺著臉,歪頭躲開。
「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鬼扯?」
「費因說的。」布魯托:「而且我真的有做惡夢。」
「夢到什麼把你嚇到尿床啦?」
「只有一片紅光。」布魯托非常嚴肅。「而且不只是我,很多人都有夢到。」
「膽小鬼。」齊格沒心情搭理傻小子從路邊聽來的傳說怪談,他說過錯不在他。眼前的任務是送小混帳回家,其他就算是萬有崩毀也得等一等。習慣跟著答腔的小混帳費因也保持沉默,就知道他們這一行有多嚴肅了。

大概繞了將近半哨的時間,費因才終於倒抽一口氣,指著前方。

「那是賣衣料的屋頂!」
齊格猜這是好消息。費因放開布魯托的手,匆匆沿著街燈的光圈快跑,路人側身讓路,霎時一片衣裙翻飛,陰鬱的太太小姐們揪著外套邊緣瞪著費因的背影。
「費因!」布魯托追上他,齊格總算發現寧國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件,害他老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燈籠褲不見了。那些太太小姐的身上,穿的是和露女士一樣的闐國長裙,而這種長裙是福波愛蘭十幾年前的流行。他們不是礦工,沒有工頭會逼他們換上貼身長褲好方便工作和檢查口袋,女人改換流行總有一套齊格看不懂的原因。再晚幾年回來,可能連這兒的人都不說寧國腔了。

再來點仙粉蕈,今天就夠多傷感了。
路人對他們失去興趣,又繼續往前走。齊格加快腳步,跟上前面兩個飛奔的青少年。布魯托個子比其他人要高上一顆頭,加上引人發噱的細長捲髮,要失去他的蹤影還真有些困難。

他們停在一棟矮房前,費因緊挨著布魯托。

「是這裡嗎?」布魯托推了推費因的背,他卻像根柱子一樣僵立在原地。「你不想進去嗎?」
費因用力搖頭。布魯托抬頭看看房子,又轉頭看齊格,顯然也沒了主意。
「我去敲門。」齊格說。
如果是布魯托去敲門,一個日顯飄來的瘦鬼不把裏頭的人嚇死才怪。他就不一樣,雖然排不上什麼俊美典範,但一個不起眼的夜境小個子,到哪裡都比日顯人吃得開。

開門的是兩個纖細的小女孩,緊握著彼此的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你、你是誰?」其中一個開口問:「抱歉媽媽生病了,我們沒有錢。」
「我不是上門討債的。」齊格說:「你們這兒姓費沒錯吧?」
小女孩對望一眼,然後一個搖頭一個點頭。
「依安、依麗,你們怎麼了?」

靠著多年來自我訓練的冷漠和疏離,齊格沒有倒抽一口氣。一個蒼白到嚇人的女人披著外套走到門邊,兩個女孩一左一右撐住她,顯見這動作已經是習慣。
「抱歉,請問你是哪位?」女孩的母親問。
「請問你是費麗安女士嗎?」齊格問。
「是的。」費麗安遲疑地點點頭。「如果需要錢,要請你等到第五哨之後……」
「我不是來討東西的。」齊格說:「我是來還東西。」
他側身對身後的布魯托彈手指,收到暗示的布魯托趕緊推著費因走到門前。費因和他的妹妹一樣臉色泛白,睜大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你是……」費麗安瞇起眼睛。「費因?」
「媽媽……」

到這裡也不用多說什麼,看他們抱在一起就夠了。費麗安將全身的重量壓在費因身上,哭聲細到幾乎聽不出來。很難想像瘦小的費因居然撐得住,沒有被她壓垮,看來在日顯流浪兩年對他也不是全無幫助。齊格快速打量街道和房子裡一眼,街燈的光圈外什麼都看不到,這地方真夠暗了。

「我想我們進去再說吧!」他說,暗自慶幸有把付給鼻菸小販的燈蕈摸回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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