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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善提經:六. 密多羅

山容 | 2020-05-12 16:06:32 | 巴幣 4 | 人氣 584

連載中善提經:本傳
資料夾簡介
三千世界動盪不安,手持邪劍的噬佛者為濟為情踏上復仇之路,誓誅舟天聖主。為了得到力量,即使身犯五逆重罪也在所不惜的他,卻接到了意料之外的任務......

六. 密多羅

      黑夜中,為濟看見鬼影在沙漠中蠢動。雖然看不見漂浮在高空中的須彌山顛倒峰,卻見得到冰冷的月光從天而降,映照紫色的妖物從沙漠中現形。根據金翼的說法,月亮給鎖在須彌山之上,一年四季都忠實地將不老靈藥供給天眾食用。凡人唯一分得的好處就只有夜裡的白光不再因季節不同而短少,這也是為什麼和古籍紀載不同,如今月亮沒了陰晴圓缺,沒了配合潮汐起落的週期。

      月光的陰晴圓缺來自另外一顆晦星,這顆凡人肉眼不能得見的星辰藏在日月的運行軌道間,一闡提古卷稱之為曉明之星。過去只要測量日月運行的軌道,很快就能算出曉明之星的位置,藏起月球不只是獨占蘇摩,更是將曉明之星徹底隱藏。

      為什麼?這顆名不見經傳的星辰有這麼重要,得讓舟溺天花大把心力隱藏?如果你亟欲通曉生老病死的秘密,曉明之星便有不可言喻的重要性。

      沒有遮蔽的月光照亮眼前的沙漠,紫色的妖光轉濃轉黑,無數的形影逼近為濟身邊。知道眼前是幻影,是漠海給入侵者的考驗,只是心中清楚,身體的反應卻未必如此。為濟手心生汗,緊繃的筋骨似乎隨時要將休留給化出體外,血脈鼓動異常迅速。

      黑影一時清晰,下一刻又變得模糊。忽焉在前,忽焉在後,左右來回無形飄盪。一旦隨之起舞,不消片刻就會狂亂致死。為濟潛心打坐,定神冥思,抗拒幻視幻聽。
 
      為濟,你又給師尊罰挑水啦?」
      「是那個趙水鏡吧?那頭老牛真氣人,老是找你麻煩……」

      為濟沒有回答,晉仕和大有都死了,不可能出現在漠海中。

      要是你早早滾出去,今天那個不知輕重的小混帳還能活著!非要弄到事情不可收拾,我苦苦幫他遮掩了三年,結果你一出現什麼都搞砸了!」
      「拿去!從此之後滾得遠遠的,我沒有你們這種不肖徒兒!」
 
      過往的聲音折磨著他,伐樓拿刺耳的話繚繞耳邊。
 
      「真是如此,那你又怎麼會愛惜世間人?絕情如你,要怎麼珍惜芸芸眾生?」
      「我們會宰了舟溺天那混帳,讓三十三天那班惡徒知道,這世界不是永遠繞著他們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該一掌殺了你,如果不是你,仰澤也不會死!」
      「什麼惻隱之心、什麼孺慕之情——我呸!就為你一個不像樣的狐毛小子……」
      「你誰也不愛……」
 
      最後一張臉掠過為濟眼前,他鬆開緊握的手迅速拔劍,如果夠快——

      休留在寒風中顫抖,蹲在岩石上的為濟定睛一看,天已然濛濛亮。呼號的風沙模糊天空與漠海的邊際,在陽光照耀下,深紫色的妖光漸漸退去。為濟伸長了右手想要挽回,左手的休留準備好要擊殺阻撓的敵人。只是眼前空無一物,綠洲消失了,胡鬧歡騰一整晚的阿修羅眾和鬼怪也不見了。除了腳下的岩盤,四周幾乎沒有半分景色與昨夜相似。

      「你醒啦?」

      為濟慢慢放下劍,有個老人搖搖晃晃繞過岩盤,將一方衣物放在為濟腳邊。他灰白的頭髮鬍鬚在風中飄,柔和的眼睛像綿羊一樣,寬大簡陋的褐色長袍蓋著瘦骨嶙峋的身體。

      「有對漂亮的姊妹花託我把這東西給你。」老人拍拍他放下的布料。「老朽密多羅,聽說你對我們的衣服很有興趣時還覺得奇怪,現在看看你這一身,總算是懂了。」
      「密多羅羅闍。」為濟收起休留,跳下岩盤對老人抱拳行禮。「為濟有禮了。」
      「別這樣喊我,我從來就不是什麼羅闍,只是一個愛頂著大太陽閒晃的老傻瓜而已。」密多羅說:「現在東西送到,我也該走了。」
      「請留步。」為濟連忙說:「我有些事想要請教,不知道老先生肯不肯賜教?」
      「我老傻瓜一個,你當真要問?」
      「大智若愚,老先生深藏不露,這才更該討教。」為濟說:「還請不吝指點一二。」
      「高帽子戴成這般,我還說不倒顯得不近人情。你便說說看吧,我能回答多少就說多少。」
      「先謝過老先生了。」

      為濟向密多羅鞠躬答謝,兩人在岩石上盤腿坐下。

      「光是你問問題太沒趣,不如你先解答我幾個問題,讓我這個老傻瓜腦子活動一下,說不定等等能說出更多東西。」密多羅在為濟之前開口問道:「阿修羅一族有這麼多寶物,怎麼你偏偏就挑衣服這麼平常的東西?」
      「我沒想到伐樓拿羅闍還會給我其他禮物。」為濟說:「說來也不怕老先生笑話,我的衣服很舊了,常常需要縫補。」
      「你沒錢做一件新的?」
      「沒錢。」為濟搖頭。「也不知道新衣服該去哪做,所以乾脆自己動手。」
      「年輕人就是老愛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密多羅搖搖頭。「做份踏實的工作,買塊結實的布料,再找個裁縫,新衣服不就到手了。」
      「道袍穿慣了,其他綾羅綢緞,棉麻獸皮未必能合身。」為濟說:「從小生活貧困,縫衣服對我來說不難。比起找陌生的裁縫,我更喜歡自己動手。」
      「孤身一人,你覺得自己可以撐持多久?」
      「這樣說可能會嚇到老先生,但只要在我倒下之前,讓我先找到死亡就夠了。」
      「死、死、死,我最討厭年輕人把死過在嘴邊,你們真的都以為自己永垂不朽嗎?」密多羅罵道:「體諒一下我們這些真的快死的老傻瓜,說死之前,先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活過這一遭?」
      「即曰一念即起,百千億萬,恆河沙數無以計量。」為濟指者著自己的腦門說:「又有一死,若泰山之重,若鴻毛之輕,廣三千同鑄一羽。」

      說這些話時,為濟很清楚密多羅沒有真的動怒,他的眼神非常平靜。

      「我有好多年沒聽見這些話了。」他說:「千年前的胡言亂語如今被人當成圭臬奉行,實在令人痛心。你還年輕,應該有更寬廣的視野才對。」
      「我還年輕,卻已經沒有摸索前進的本錢了。」為濟說:「老先生應該看出來了才對。」

      為濟靜坐原地,他很清楚眼前的密多羅嘴巴說得輕鬆,但是真實身分絕不簡單。老人和藹的神情又添三分凝重,只不過這種凝重不是為濟常見的警戒,反倒是憐憫。

      「天地有靈,你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密多羅問。
      「我差點死了,然後又復活了一次。有些狠毒的人將我的心挖了出來,我逼不得已,只好想辦法找其他東西代替。」為濟回答。
      「你找的東西就是衰敗之劍和苦痛之氣?」密多羅搖搖頭,髮鬚搖擺如波浪。「用痛苦來彌補悲愴,上天下地,三千世界中沒有比這更傻的事。」
      「我沒有選擇。」
      「不,你有,只是你選一條窄路,在這條路上有你心繫之人的陰影。你害怕自己一旦走出陰影,那人也要隨之而去。」

      為濟沒有急著反駁,關於自己的人生,他看過太多先入為主的觀點。反駁未必會帶來好住處,有時候反而會將彼此往死路上推,斷了談話的契機。

      「當初離開雲瑯琊,是雲瑯琊仙人打散我一身功力,以示殺雞儆猴之效。若非偶然間讓我發現吞食苦痛之氣續命之法,這一條小命早就沒了。」為濟說:「外人看來偏執,但我求的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為了苟延殘喘,甘冒奇險孤身殺上雲瑯琊,毀雲山氣脈。為了苟延殘喘,翻越天險尋得衰敗之劍,殺玄揠龍王,完成金翼熊王最後的心願。在老朽看來,你的苟延殘喘,恐怕是另外一群人的噩夢。」
      「我只是做我該做之事。」
      「有時真正該做之事是放手回頭,還天地清淨。」密多羅嘆氣。「你還太年輕,不知道遍入天殞世時,三千世界撐過怎樣的劫難才得以倖存。伐樓拿態度消極,背後自有原因。」
      「有時候猛藥才能治癒沉痾已久的病人。」
      「你放不開身上的衣服,這三千眾生怎麼放得如此輕易?」
      為濟搖搖頭。「山人粗野,不是胸懷宇宙的聖人。」
      密多羅嘆了口氣。「看來伐樓拿要我跑這一趟,顯然是白費功夫。」
      「老先生早已了然於心。」為濟說:「我還是要謝謝你,即使知道白費功夫,還是願意留下來聽我廢話。」
      「這世間矛盾太多,也因此有了種種苦痛煩惱。伐樓拿不肯幫你,是他還有族人必須兼顧,希望你不可怨恨。」
      「羅闍肯設宴贈衣,又請老先生前來開示,對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惠。」
      「要說恩惠,你舒緩他的劍傷,身為他的老朋友於情於理我都不該讓你空手離開。」密多羅嚴肅地說:「既然苦勸無用,認清時勢幫你一把,也許才是正途。」
      「老先生願意幫我?」為濟問。
      「除了曉明之星,你倒是說說還想知道什麼。」
      「懇請老先生指教崑崙山之主居處。」

      聞言,密多羅深深嘆了口氣。「果然,伐樓拿說得不錯,你是個玩火弄蛇的傻子,不知死活的噬佛者。也罷,要是你這一去玩火上身,我與伐樓拿就不必再擔心你了。」
      「請老先生指教。」
      「往南前進,過流沙濱能見赤黑二水環繞崑崙山。山谷中有弱水淵,淵中乃炎火坑,坑中便有你期待之人。」
      「多謝老先生指點。」
      「此地犯你名諱,踏入其中乃大不祥。」密多羅斜睨了他一眼。「伐樓拿說的話是重了一點,但他說的未必沒有道理。聽聽我們這些老傻瓜的勸,有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為濟不知道該回他什麼話,只好點點頭表示明白。

      「針線衣服我就放在這裡了,岩盤下的地洞有兩位美女幫你留的補給。」
      
      為濟眨眨眼,這招他倒是沒預料到。

      密多羅起身說:「也許等哪一天你肯回頭看看,或許會有另一番風景也說不定。」
      「我會衷心期待那天到來。」
      「替我向引你來此的人問好。」
      「老先生說笑了。」

      密多羅哈哈兩聲向為濟道別,像來時那樣搖搖晃晃走回風沙之中。炙熱的太陽讓人睜不開眼睛,沙塵很快就掩蓋了他的身影。為濟望著他消失的方向,靜靜思考。阿修羅一族被天眾逼入漠海掙扎求生,原以為即使智慧涵養如密多羅、伐樓拿,想必對其恨之入骨才對。為濟誤判時勢,得想辦法突破困境。

      現下多想無益,為濟拿起密多羅留下的衣服和針線,脫下外袍開始動工。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有不少地方得處理。
 
 
      要說當個無家可歸的浪人有什麼難題,衣服絕對其中之最。為濟吃得隨便,在沙漠裡有好些植物能用來果腹,再不濟蛇蠍老鼠四腳蛇,用心處理後還是能下肚。前半生苦心學習道術,在此時收得意想不到的好處。為濟學會觀察天地自然的變化,依循微小的跡象,很快就能找到求生必須的線索。觀察雲朵和風向是其一,再來夜裡星斗的變化是其二,有這兩項能力沙漠的凶險削弱不少。

      但麻煩的還是衣服。

      衣服會髒會破,就算再小心縫補,還是會破損折舊。多虧密多羅留了一套長袍和一件斗篷給為濟,為濟把長袍拆成布片,拿來替換褲子和道袍上太舊太髒的補釘。斗篷則保持原樣,畢竟就算知道怎麼收斂真氣,調和呼吸與自然同化,沙漠的烈日和霜寒並未因此減退。這裡是漠海,是西牛貨洲中心最荒涼之地,一般來說連妖魔鬼怪都不願在這兒討生活,老天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塊土地特別嚴苛。

      一件結實的斗篷能免去為濟不少麻煩。

      用剩下的碎布包好雙腳後,為濟頂著烈日前進,難得放鬆心情漫步。連妖魔鬼怪都不肯靠近的漠海,也是阿修羅一族的地盤,天眾從天而降圍捕他的可能降低。也許他該考慮密多羅的建議,放下前塵往事在這裡安頓下來。

      入夜時為濟找了個岩地生火,觀天象地理,用手指在沙地上寫式子測算。他的觀察沒錯,沙中土生砂石金,卻又屬火氣驕旺之地。就他讀過的文獻,上頭都說漠海應該是西方偏遠之地,藏金生水。

      火行之氣來得不自然,不是本地原生,還毀了西牛貨洲原有的金行之氣。伐樓拿身上的傷不只是傷而已,更是恐怖的詛咒糾纏整個大陸。他當初的傷勢想必非常嚇人,才會用上整個西牛貨洲的地氣來壓制。也因此穆法尊以土養金的仙道真氣,才能成為他舒緩傷痛的解方。金翼當初不經意的一句話,成了今天為濟找上伐樓拿的契機。

      「老朋友,謝了。」

      為濟喃喃自語,繼續往下計算。想到巨鵬如果還在世,看他排這些算式會有什麼評語,他忍不住就感到好笑。金翼向來看不起人類的算式,對牠有若通神的感官而言,天地萬物不過一眨眼就能盡收眼底,根本用不著費神計算。沒了這位老朋友的日子,計算這些東西可真是煩人。

      「有得有失,這才是天地真理。」他聽見傲慢的巨鵬說。

      巨鵬說得沒錯,雖然免了計算的繁瑣功夫,但是金翼的碎嘴可不是鬧著玩的。只是少了牠作伴,計算得自己來,深沉的夜又顯得太過寂靜。為濟一邊計算,一邊亮出休留,凌空畫下幾道法印將岩地四周圈起來。蠢動的妖光慢慢退縮,不敢靠近炙熱的印記。這些妖魔會侵擾心智,實在是不大妙,為濟得保持清醒完成計算。

      為濟繼續專心在計算上。目前計算結果和他的觀察相同,和舟溺天鬧翻之後阿修羅一族躲進漠海,利用丕變的地氣改變了地貌,將西牛貨洲大半土地改造成戰略堡壘。只是文獻上沒提到阿修羅一族利用大量的術法,將各個綠洲據點連結,方便人員和物資流通。莎脂和莎美想必收到指令,要在宴席結束時封閉據點,將為濟送出這張網路。所以綠洲和宴席消失,而密多羅出現了。

      有這樣的實力,難怪天眾不敢掉以輕心。根據金翼的說法,過去阿修羅一族和天眾是同一位階,卻在遍入天殞世前不知為何,給人另外劃分成一個族類。
 
      當初那位舟天聖主編寫善提經,因教化功德受我提拔登上三十三重天,走上須彌山顛倒峰面謁遍入天聖主時,是何等自信得意?
 
      為濟聞到陰謀的味道。

      只是不論當初三十三天放逐阿修羅一族的原因為何,為濟該做的事都沒有改變。發生在他身上的悲劇源自於舟溺天令人噁心的慈悲心,雲瑯琊眾仙道不過是他手下的爪牙。為濟要將禍首給拉下雲端,讓他知道在泥濘裡打滾求生的滋味。為了這個目標他得找出曉明之星,裏頭有舟溺天無上神力的最後一片拼圖。他會到崑崙山炎火坑去,密多羅和伐樓拿如果以為這一趟凶險的旅程可以殺了為濟,他們實在大錯特錯。

      黎明時為濟睜開眼睛,前一夜佈下的法陣因時辰轉移漸漸消退。為濟將斗篷披在身上,頂著漸漸變得滾燙的風沙向南方前進。如此反覆在第三天後,他憑藉空氣中一絲微涼的水氣,確定自己愈來愈接近水源,前進時腳步稍微向東方偏一些。

      第四天正午,有好消息,他在東南方找到一塊小池塘。壞消息是有人比為濟先到這個小綠洲,而且還留下了不好的東西。

      就常態來說,南北兩大洲多為凡人居所,東方海島上則是鬼怪一類的原鄉,西方是阿修羅的地盤。阿修羅男性出生時與凡人無異,但隨著年歲和功力增長,外貌會轉變成禽獸鬼怪。與之混居的凡人崇敬這樣的力量變化,身上會配戴刻著當地長老形貌的圖騰木片。久而久之這種習慣演變成一種標示地域和家族的傳統,不變的是對於阿修羅一族的敬畏。

      比如眼前的怪物就是一例,他身上掛的巨魚圖騰是伐樓拿的象徵,算是最常見的一種。不知道失去泰半力量的伐樓拿知道這件事,心中作何感想?這些崇拜力量的凡人,要是得知實情的話心中又是怎樣五味雜陳?

      配戴圖騰並不能令他們免於詛咒,實例看看眼前人就知道。他渾身鱗片,因異變而暴增的體型將身上的衣物全給撐破了。憤怒的怪物像條離水的魚在沙地上打滾,兩張嘴巴對著空氣撕咬叫囂,刀鋒般的牙齒穿出綠色的牙床。為濟注意到他的耳朵和眼睛已經不見了,這是末期的症狀之一。

      無耳無目是謂癡迷,腹生巨口乃為惡貪,至於瞋恨——那份恨不得將陌生人給吞下肚的瘋狂,這人毫無疑問成了噬佛。

      噬佛發出驚天咆哮,為濟向後退了一步,迅速打量過四周環境。怪物沒能撲向為濟的根本原因,在於他脖子上那一條有成人手臂粗的繩索。肚子上的第二張嘴操控著他的腳,拚盡全力想要撲向為濟,脖子上的那張嘴則是要手抓著繩子,使盡全力想扯下身上唯一的束縛,以免窒息而死。上下動作矛盾的結果,就是恐怖的噬佛從為濟的角度看過去,好像隨時會從中折斷。
巨魚圖騰在混亂中給他扯下,混著一陣口水落在為濟腳邊。噬佛不是以愛好清潔聞名,給牠們蹂躪過的村落連禿鷹都會棄嫌。

      這個噬佛命不長矣。吸入苦痛之氣造成筋骨變異,化身怪物雖然可以得到恐怖的力量,但也與惡疾一樣會迅速耗損生命。為了求生,噬佛必須搶在衰敗與死亡降臨之前,不斷吞食血肉維持力量。雖然沒有證據,不過為濟敢大膽推測修行者和血親的血肉,比起一般人對噬佛維持生命更有幫助。

      從成型開始就必須不斷進食,要是斷絕食糧,下場就是衰竭而死。眼前這一隻噬佛雖然叫得震天響,但周遭沒有血肉的殘渣,所以血味必定是來自體內。為濟亮出休留,給他一個痛快會是慈悲的做法。為濟解下斗篷,隨手往後一拋。可以的話他希望斗篷保持乾淨,畢竟這一仗打完說不定他又得補衣服了。沙子比血跡好處理,為濟動手得快。

      兵器的冷光似乎令噬佛起了警覺心。他急著掙脫繩索的手停下來,兩張變形的嘴巴對著為濟,感受到威脅的他嘴角扭曲,牙床向外凸出發出恐怖的搔刮聲。為濟跨步提劍,尋找怪物的破綻,這場生死鬥得要一招決定勝敗才行。

      腳邊的魚形圖騰在沙地上滾了一下,沒礙到為濟的腳步,卻令他遲疑了。

      所以這沒人愛的怪物也和他一樣,在這兒死了解脫最好不是嗎?再不然掉頭離去,難近女自然會從天而降,解決牠的苦難。

      不知道為什麼,為濟突然很氣自己。殺個噬佛有什麼難的?他不是已經學過了,只要動心起念,不管多大的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伐樓拿居然罵他不知道怎麼愛人,連那兩個阿修羅女都看不起他。好心的密多羅給他一條路,但誰知道這條路要是失敗,為濟需不需要回頭再求伐樓拿援助?他需要一個備案——要愛人有什麼難的?

      心念電轉之間,噬佛似乎受不了沉默,又開始咆哮拉扯,意圖掙脫束縛。

      「臭小子,你今天運氣不好,死不了了。」為濟收起休留咒罵道,隨即捻印揚手,邪劍現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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