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東方流傳著一種說法,日月交替是陰陽兩界磁場最相近的時段,現世與冥界將會短暫重疊,體質稍微敏感的人,可能會遇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這觀點在西方也廣為人知,聽過傳聞的人都會盡量避免在日出及日落時活動,也不會沒事接近像醫院或墓園等陰氣較重的地方。
而蘭德城當然也有著相關的都市傳說。
相傳,日落時分,在杳無人煙的蘭德公墓裡,會傳出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歌聲,聽過的人都將其描述為「鬼哭神號般的欺凌慘叫」,那根本不是活人能發出的聲音,這也導致沒什麼人敢接近蘭德公墓。
不過愛麗絲完全不相信這一套,但也不是說她真的不信邪,而是因為她早就知道這歌聲源自於誰。
「閉上你的嘴,別再唱了,約翰。」愛麗絲一點也沒要尊敬死者的意思,一腳踹開眼前的墓碑。
「啊!這不是愛麗絲絲絲絲絲——嗎?」
一具披著野豬皮的骷髏從被踹開的墓碑底下爬了出來,並故意以淒厲的唱腔呼喊著愛麗絲的名字。
骷髏約翰的歌聲極度刺耳,要不是愛麗絲提前準備了耳塞防範,不然她可能會被這比海豚音尖銳的音調刺穿耳膜。
「約翰,我勸你最好是別再唱了,上次說要拔你聲帶的事可不是跟你開玩笑。」
「愛麗絲絲絲絲絲——我的聲帶早就在幾百年前就被蛆給啃光了,憑妳是無法阻止我繼續放聲高歌的。」
「別逼我把你僅存的那根尺骨也給扯下來打磨成笛子。」
「啊,抱歉,是我太得意忘形了,請妳千萬別這麼做,我會很困擾的。」
骷髏約翰的左尺骨在數百年前被路過的牧羊人撿走,究竟被帶去哪他至今也沒半點頭緒,所以約翰現在非常珍惜自己僅存的右尺骨。
雖然不清楚尺骨被帶往何處,但約翰卻仍有脫離本體骨頭的知覺,他的尺骨經歷什麼慘無人道的摧殘他都曉得。
儘管約翰全身只剩一具白骨,可是他的五感卻沒有消失。
當初左尺骨被打磨的痛楚他依然記憶猶新,約翰這輩子可不想再體驗第二次那種感覺,這也是他被愛麗絲威脅後立刻妥協的原因。
「唉,算了,你能幫我個忙嗎,約翰?」
「沒有靈魂的少女,妳有什麼事有求於我?」
「你有在冥界見過這個人嗎?」
約翰接過了那張些微泛黃的老照片,他只看一眼後便將照片還給愛麗絲,搖著頭說:「不,我最近沒在冥界裡見過逝去的獸人。」
「這樣啊,看來得去人販子那找找了。」
「新的委託嗎?聽妳的口氣也不像是要殺了他。」
「當然,畢竟是找人的委託。」
「蛤?妳這嗜殺成性的人怎麼可能會接這種委託!」
以前愛麗絲來找約翰,大多只是為了確認暗殺目標的生死,但這次她卻接下以往不曾接取過的尋人委託,如此反常的舉動讓約翰不禁望了眼太陽現在的位置。
「本來是不想接的,但有幾件事讓我有點在意。」
「會提起妳興趣的事?難道妳喜歡這個——」約翰還沒把話說完,愛麗絲就把左輪抵在他的頭蓋骨上,知道繼續說下去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約翰馬上打消了開玩笑的念頭。
「不是你想的那種白癡理由。」
「我知道、我知道,愛麗絲小姐,請妳先把槍給放下來,咱們有話好說,別動粗,暴力不是什麼好文明。」
愛麗絲白了約翰一眼,隨後便把左輪收回,接著問:「你對蘭德城的人販子了解多少?」
「人販子?當今檯面上活動比較頻繁的只剩以孩童為目標的『夢幻妖精』吧?其他的奴隸商會都因為新政策的緣故退出蘭德城了。」
「新政策?他們私底下不是在合作嗎?」
「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記得好像是從王國那裡派發下來的法令,城主不得已才新增了幾項限制的樣子。」
「是嗎?那你最近有聽說過夢幻妖精開始會抓除了孩童以外的人嗎?」
「沒聽說過,那群妖精只對孩子情有獨鍾,他們至始至終都貫徹著商會的宗旨從沒變過。」
約翰否定了愛麗絲的提問,調查也因此陷入停滯,她只好思索其他的可能性,不禁在嘴邊喃喃幾句:「如果不是人販子,難不成真是城主幹的?」
「為什麼妳會覺得那頭狼人是被城主抓走的?」
「除了那群幼童控妖精外,蘭德城不是沒有其他的奴隸商會了嗎?加上這件事連警衛隊都不願受理,城主的嫌疑不就是最高的?」
「有道理,但這事應該跟城主真的無關。」
「你怎麼確定?」
「城主最近把精力放在他的走私事業上,不太可能有心思同時進行其他非法交易。」
「他走私啥,不是奴隸嗎?」
「不是,我在冥界有遇到好幾個因為阻撓他而被除掉的人,他們都說城主近期在搞的項目是迷幻藥的進口。」
「迷幻藥?毒品嗎?怪不得這陣子西區街上那些賣火柴的小鬼生意變得那麼好,原來是和城主合作了啊。」
「嘛,西區的情況我不曉得,不過妳既然都附和了,那應該沒錯。」
「唉,又回到原點,我乾脆去把警衛隊的人抓來打一頓,逼他們老老實實說出真相好了。」
「妳想被通緝的話,這麼做也無妨啦。」
「算了吧,我還不想過上遮遮掩掩的生活。」
如果被官方通緝,愛麗絲就無法接取公會派發的委託,沒了工作者的收入,她可能就要去幹些偷拐搶騙之類的事才能苟活。
對她來說幹這些髒活並非什麼難事,但愛麗絲可不想連走在大街上的自由都被剝奪,而且她知道自己被通緝肯定會連帶影響到店長,這點才是她心裡最在意的。
「妳要找人的話,怎麼不乾脆去黑市找魔鏡?」
「我哪來的錢?問魔鏡一次可是要花三十金幣欸!這次的委託金不過才兩金幣,剩下的錢難道你要生給我嗎?」
「我只是具死人骨頭,哪會有什麼錢。」
「那就不要給我提出這種毫無建設性的意見......啊!反正我看你每天待在墓園裡也挺閒的,不如直接來幫我調查吧,你蒐集情報的能力那麼出色,不用真的太浪費了。」
「咦?蛤?」
「到時候這兩金幣我們七三分,沒問題吧?」
「等等等等等!妳要我這個死人骨頭走去大街上?妳腦子沒壞吧?」
「戴個面具不就解決了,要不我去黑市幫你找張人皮?」
「千萬別,就算我現在是具骷髏,但至少曾經也是個人類,披著人皮什麼的,我可承受不起。」
「那沒問題了吧?我現在就去幫你找張面具來,在這等我一下。」
「喂!愛麗絲!我還沒答應這個請求啊啊啊啊啊——!」
約翰被愛麗絲突如其來的邀約嚇出了原本的唱腔,而且這我行我素的少女在他把話說完前就一溜煙地跑走了,完全不給約翰任何拒絕的機會。
看著愛麗絲遠去的身影,骷髏約翰緩緩坐在自己被踢倒的墓碑上,怨嘆道:「我怎麼會認識這種小姑娘?真是上了條賊船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