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時間稍微回推,士辰和蒼晴一同來到科學大樓一樓的男廁。正對著大門的窗戶半開,晚間寒風隱隱和著廁所的異味。
「咔!」「嗯?」
在蒼晴開燈之際,士辰突然開口:「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是燈管的聲音嗎?」
見蒼晴指著上方還在閃爍的白色日光燈管,士辰噘起嘴想了幾秒:「不太像──算了,可能是我太敏感。」
「唉喲,別這樣,很毛耶!這裡又剛好是有怪談的廁所。」
兩人的右邊是三個並排的小便斗,正對面則是兩間蹲式馬桶用的隔間和洗手台,靠窗的那間貼上了「故障」的紙條。蒼晴馬上站到最靠門口的位置,士辰則心照不宣地站到離他最遠處。
「說起來,你不覺得那兩個代課老師很奇怪嗎?」
聽士辰突然開口,蒼晴也頷首附和:「唔,不太像老師。」
「就是說,尤其是那個數學老師。我從一開始就覺得怪怪的。」士辰邊說邊走向洗手台,在水聲中解釋道:「就算他真的對怪談很有興趣,但以第一天來我們學校代課,他也掌握得太快、太多了吧?」
幾秒後蒼晴也走向他身旁,打開水龍頭:「好像就是衝著怪談來的感覺沒錯。」
士辰從牆上抽出衛生紙,擦手之際難掩困擾地補充:「而且正常的老師哪會違反校規,帶學生晚上溜進學校呀?」
「說是這麼說,你還不是來了?模範生。」蒼晴大喇喇地笑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還有一些濺到士辰身上:「至少他們看起來不像壞人,而且難得有這種好玩的機會,不把握太可惜了。」
士辰撥去袖口的水珠,看向鏡中兩人的倒影嘆了口氣:「你呀,太容易相信人了。」
蒼晴沒有多說,只聳聳肩、露出一副拿他沒辦法的神情。不料就在他要回樓上之際,卻聽到士辰突然低吟一聲。
「唔……」「怎麼了?」
士辰一手摀著腹部、咬著牙,表情有些痛苦地說道:「抱歉,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21
「從廁所裡消失?到底發生什麼事,說清楚!」
物理教室前的賀輔、萊昂及文瑜一看到蒼晴表情慌張地跑向他們,就直覺事態緊急,而蒼晴的發言讓本就緊張的局面更添混亂。
「我、我們要回來時,士辰說他胃不舒服,請我在廁所外面等他。」
蒼晴一下扶著膝蓋、一下扶著牆,還沒完全穩住呼吸:「結果他才剛進去,我、我就聽到裡面傳來不知道什麼在碰撞的聲音和他的呻吟。我怕他出事就趕快進廁所看,才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賀輔手伸進口袋中問道:「士辰有沒有帶手機?」
「掉在廁所裡。」蒼晴掏出一支全黑的手機遞給賀輔,同時惶恐地補充道:「而且那間廁所的牆上還貼著好像用血畫成的圖……」
「搞什麼!」賀輔忍不住捶了牆壁,啐了一聲後下令:「萊昂,你跟文瑜到校園裡面找找看。我去那間廁所調查。」
「沒問題,走嘍!」「嗯、好!」
萊昂收起平時輕浮的態度,帶著文瑜先行離去。
另一方面,賀輔則和蒼晴回到一樓的廁所,燈光仍維持在蒼晴離開前一樣通亮,正對入口的窗戶則半開,還透著一股寒風。
蒼晴只站在門口,似乎對剛才所見的景象仍心有餘悸:「在、在左邊那間。」
賀輔眼見另一間門口貼著故障,也直接推開蒼晴說的隔間;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不禁皺起眉頭:「這、這是……」
誠如蒼晴所言,牆壁上貼了一張畫著鮮紅色圖樣的紙,對照其後的白色瓷磚格外顯眼。賀輔立刻將其撕下,暗自忖度著:外圍是圓形,內部則是各種錯綜複雜的直線和幾何圖案,看起來像某種法陣──可惡,要是彩欣在就能馬上知道怎麼回事了。
「老師,那、那個該不會是能召喚惡魔的法陣吧?」
「不可能吧。」賀輔不敢完全說死,邊說邊將紙湊近鼻子聞了聞:「這不是血,只是顏料而已。」
蒼晴邊嘟囔邊走向賀輔:「看起來很嚇人呀……」
賀輔將法陣折好收進夾克口袋後,才注意到天花板似乎被人推開,露出其上的夾層:「你們來的時候就是那樣了嗎?」
「沒注意。」「我上去看看。」
正當蒼晴還在納悶賀輔要怎麼爬上去,他就一手按著瓷磚,雙腳靠著鞋底摩擦力卡在隔間兩側的塑膠板,手撐著天花板,整顆頭伸進夾層中。蒼晴還來不及讚嘆俐動作俐落,賀輔就一手伸了下來:「手電筒。」「是!」
賀輔接過蒼晴遞上的手電筒,見夾層除了層層灰塵和管線外已無他物,馬上跳了下來。他邊拍著手上的灰塵邊問道:「你一開門就發現士辰不見了,對吧?」
蒼晴點點頭,再次確認道:「我除了把掉在地上的手機撿走外,就什麼都沒動了。」
賀輔僅僅頷首表示了解,沒再多說。他走向窗旁,探頭一望才發現此處雖是一樓,但地勢有特別挑高,和下方的草地約有兩米距離。從裡面跳出去還勉強,但要從外面翻進來不太容易。他隨手摸了窗溝,發現幾乎一塵不染。
他的目光掃向另一間貼著故障告示的廁所,而當他伸手一推,門也跟著敞開,其內看似一切正常。他一手撫著下顎忖道:應該就是我想的那樣沒錯,可是沒有證據,而且動機是什麼?
蒼晴默默看著賀輔搜查,腦海閃過不久前士辰才提過覺得兩位代課老師很奇怪時的神情。儘管賀輔看似專注,蒼晴仍忍不住開口:「老師,我們是不是也趕快去找士辰比較好?」
「啊、也是。」「鈴──」
就在賀輔回神之際,他的手機也同時響起。他簡短和對方確認情況後,便將手機收回口袋:「萊昂他們找到了,我們去會合。」
22
「在這裡!」
循著萊昂的指示,賀輔和蒼晴急忙跑到操場彼端的吊人樹下。還沒抵達前,就看到一架手推車倒在跑道旁。萊昂站在樹下,一手拿著手電筒向兩人揮手;文瑜站在他身旁,表情也難掩擔心。
關鍵的士辰則背靠著樹坐著、一手捂著後腦、表情難掩痛苦,仔細一看脖子上還纏著一圈白色的童軍繩。
「這是──」「我們發現的時候,他趴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沒等賀輔發問,萊昂就解釋道:「才剛把他叫醒,你們就過來了。」
「士辰,發生什麼事?沒怎樣吧?」
蒼晴急得在士辰身旁蹲下,而士辰只勉強點點頭,同時將脖子上的童軍繩卸了下來。
賀輔則藉機觀察:脖子上沒有勒痕,後腦的傷口也沒有出血,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儘管如此,他仍嘆了口氣說道:「這也太過頭了……」
「對、對了!」士辰像是終於回過神一樣說道:「廁所裡有奇怪的法陣!我本來想叫大家去看的。」
「看到了。」賀輔拍拍夾克口袋後話鋒一轉:「比起那個,你進廁所後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士辰咬著牙,努力回想著:「我看到那個法陣後,拿手機把它照了下來,然後……唔。」
見士辰捂著額頭,蒼晴急得追問:「是被人襲擊了嗎?還是真的有惡魔?」
「我沒看見襲擊我的人。」士辰搖搖頭,一手伸進口袋中:「啊,我的手機。」
「在這裡。」
士辰接過賀輔遞來的手機,很快就叫出在廁所照下的景象:「我剛才說的照片。」
在場其他人紛紛湊上前看個究竟。畫面看上去跟賀輔所見並無二致,時間也大約是在蒼晴跑去物理實驗室通知眾人之前。
「說到底,真的有人襲擊你嗎?」
聽到賀輔的質問,士辰僅微微點頭、難掩疲憊地嘆了口氣。
始終沒發言的文瑜怯怯地說道:「那、那不是代表對方可能還在學校裡嗎?」
「那怎麼辦?」
蒼晴將目光掃向賀輔,而他一語不發,思索了好一晌後才開口:「我看今天就先撤退吧,再待下去也不安全。如果真的有人躲在廁所裡襲擊人,只有我們也不好解決。你們三個回去小心點。」
「好。」「士辰,能站起來嗎?」「沒事。」
文瑜似乎有些不安心,仍勉強頷首表示接受。至於蒼晴則把士辰拉起來後,兩人一起向門口走去。
看著三人稍稍走遠,萊昂才熟識地搭上賀輔的肩膀:「沒問題嗎?就這麼不管了?你看起來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也?」「我可是消失的專家耶。」
萊昂得意地哼了聲,而賀輔也不想吐槽到底什麼是消失的專家,輕嘆一口氣把肩上的手臂扳了下來:「沒有證據,沒必要打草驚蛇。而且你也說過的吧?犯人在行動時只會做必要的事情。」
他看著月光下三名學生的背影悄悄走進教學樓,沒入到黑暗中,才神情凝重地說道。
「再觀察看看,或許就能知道那個『必要』是什麼了。」
23
隔天下午,在事務所辦公桌前的賀輔接到了夏斗的電話。
「你的業務也越來越廣了嘛。」幾句寒暄後,夏斗忍不住調侃道:「一下找貓、一下當經紀人,現在還去查校園怪談,你可別對高中女生下手喔。」
「我的形象是有多糟糕呀?」賀輔隨口埋怨道,隨即一屁股坐在辦公椅上:「那我之前麻煩你查的──」
「跑舊檔案室翻資料,多花了點時間。」夏斗輕笑著續道:「不過關於二十幾年前有沒有發生在春雨高中的凶案,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沒有。」
「確定嗎?不會漏掉吧?」
「可別小看刑警啊,別的不敢說,但紀錄最多了。」
也分不出是在自豪還是諷刺,夏斗繼續解釋著:「所有非自然死亡,不管是意外、自戕、他殺,都得做紀錄的──你等我一下。」
賀輔啜了口水,隱隱約約能聽到話筒另一端傳來夏斗的牢騷。
「跟你們說過幾次,不要什麼案件都往我這裡送!上次那件竊盜就夠頭痛,這次連毒品案都──唉,拿你們沒辦法,放著放著。」
過了幾秒後,夏斗才重拾話筒:「喂?」
「你也真夠慘的……」「多謝關心。」
夏斗苦笑了聲,旋即言歸正傳:「總之我查過那附近幾年的紀錄,沒有發生在春雨高中的事件。而且要是真在學校裡有那種事情,年紀大一點的人會有印象吧?」
「這麼說也對。」賀輔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總之感謝你。下次哪天你不用加班再出來吃飯吧。」
「希望能有那天呢,呵呵。」
夏斗只撇下這句話便掛斷電話,讓距離遙遠的賀輔也不禁難掩同情地瞥了眼手機。而就在此時,事務所的大門也被推開,只見彩欣一臉笑嘻嘻地探出頭:「賀輔先生,我們回來了!」
錦懋也跟著走了進來,用大拇指指著身後的樓梯:「人帶到嘍。」
「呵呵,什麼帶到,說得我像是犯人一樣。」
萊昂身穿白襯衫,披著海軍藍色的西裝外套,休閒俐落的打扮讓他本就優雅的氣場更加奪目。他將手提的紙袋輕擱在桌上、在沙發上坐下,像個好奇寶寶似地張望著四周:「沒人帶路還真不好找耶,這地方。」
賀輔站起身,走到沙發旁酸溜溜地回了句:「有錢的話我也想換更大更顯眼的事務所啦。」
身為萊昂Itube頻道的忠實支持者,彩欣見到本人難掩喜上眉梢:「我去沖咖啡,萊昂先生喜歡喝哪種的呢?」
「你們方便就可以。」
萊昂優雅一笑,看得彩欣差點忍不住尖叫,但總算是克制形象忍住。而後頭賀輔和錦懋的呼聲更是讓她馬上恢復理智。
「彩欣,我要半糖。」「那我要七分糖。」「以為是手搖杯嗎你們兩個?」
當彩欣在茶水間沖泡咖啡之際,萊昂也充滿興趣地在旁觀察著。眼見彩欣要倒下熱水,萊昂輕聲補充道:「倒水的時候畫個圓,沖出的味道更香喲!」
「呀、真的耶!」「對吧?」
兩人在咖啡香中相視而笑,讓將一切看在眼底的另外兩人更加不是滋味。
錦懋一手握著拳頭,看上去幹勁十足:「賀輔哥,我們逮捕他吧。」
「就這麼做。」賀輔也連連點頭附和。
「別鬧了啦,你們兩個。」彩欣既好氣又好笑,她打開一旁的冰箱,卻發現裡頭幾乎空空如也:「咦?我記得不是有甜甜圈嗎?」
「我中午吃掉了耶,抱歉。」賀輔憋著笑,一副奸計達成的表情:「還有大蒜麵包吧?」
「呀,大蒜實在有點……」萊昂搔著後腦杓,有些困惱地說道。他隨即指著自己帶來的紙袋:「我有帶一些早上做的甜點,大家一起配著咖啡享用吧。」
「哇!檸檬塔、瑪德蓮蛋糕,還有好多沒看過的!」
一打開紙箱內的保鮮盒,錦懋就不禁讚嘆著。他隨即坐回沙發上,滿足地嘆了口氣:「賀輔哥,萊昂這次是來幫忙我們的,我看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把你手上的甜點放下再說。」賀輔哼了聲後,隨手抓起一塊檸檬塔續道:「而且因為甜點就背叛我太過分──可惡,這也太好吃了。」
萊昂見狀不禁靠向彩欣,小聲地問道:「他們平常都是這樣嗎?」
「差不多。」「真辛苦呢。」
萊昂苦笑著端起盛著咖啡的托盤走回沙發旁,將其輕輕放在桌上。而見眾人到齊,賀輔用手背擦了嘴角的奶油後,表情終於認真起來。
「那麼來辦正事吧──整理一下目前事件的進度。」
.
作者補充:
大家新年快樂,Case 5恢復連載。一開始就是士辰疑似在廁所被襲擊,還被移動到吊人樹下的案件,賀輔的搜查究竟指出什麼樣的答案?對於蟄伏在校園中的惡意,賀輔究竟又會如何接招?
不過就算在學生面前還有點帥氣老師的模樣,一回到事務所賀輔似乎就原形畢露了。好久不見(?)的彩欣和錦懋也上線了,眾人的搜查會議又會替案件帶來什麼線索?(彩欣:「嘻嘻,記得我大學念什麼系嗎?」)
是說萊昂的甜點真的太厲害了,不只金毛馬上倒戈,就連賀輔也都嘴上抱怨著,還是忍不住多吃了幾塊。這種鏘樣好像還是比較適合賀輔,辦案時太帥就跟萊昂重複角色了。(賀輔:「搞清楚先來後到好嗎?」)
劇情開始進入後半段,部分事件脈絡也似乎越來越清晰。除了階段性的事件整理外,校園內的突發事件似乎也跟動機有所關連。賀輔和萊昂逐漸迫近驚人真相,請千萬別錯過下一次的《魔都妖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