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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魔都妖探 8-15 真正的自由 (Case 8 Closed)

伍德‧瓦懷特 | 2024-01-27 15:34:33 | 巴幣 292 | 人氣 312

連載中Case 8 雲隱的讖詞
資料夾簡介
跟著教授一同上山訪問占卜師的彩欣等人竟遭逢事件。接到求救電話的賀輔是否能在重重危機下撥開案件的迷霧?

39
  「接著來看下一則新聞:職棒團結虎隊選手外遇事件驚傳案外案。當家王牌投手秉燁選手召開記者會,除了承認出軌外,還反控週刊記者趁機勒索,請看以下報導……」
 
  「還真是坦然面對了咧。」
 
  晴朗的午後,賀輔一手叉在口袋中、背靠圍牆看著手機中的新聞報導。而在報導結束後,他將手機塞回長褲口袋,回頭瞥了眼占地廣闊、氣氛肅殺的米色建築。
 
  別雲莊的事件已經過去一週,此刻的賀輔正位於山城區的國北看守所外。跟人約好的他再次確認側背包內裝著需要的物品,才瞥了眼手錶,就聽到遠處轉角傳來呼喚聲。
 
  「賀輔先生!等很久了嗎?」「還行啦。」
 
  賀輔咧嘴一笑,朝快步走來的彩欣揮了揮手。與此同時,彩欣身旁穿著米色長袖襯衫、淺藍色長裙的妍華吸引了他的目光。她的腳步穩重而優雅,黑色長髮隨著風微微飄舞,在人群中不論是誰都會想多看幾眼。
 
  「您就是穆坦特‧賀輔先生吧?」妍華一手握在胸前,禮貌性地頷首:「事情我都聽警方和彩欣說了,這次的事件真的──」
 
  妍華說到一半,想到協助她的嵩程教授人在看守所裡,一時也不知是該道謝還是譴責。
 
  賀輔也了解雙方立場尷尬,話鋒一轉、故作輕鬆地說道:「說起來,我好像是第一次跟醒著的妳說話咧、哈哈!」
 
  「賀輔先生……」彩欣用手肘推了推說話不經大腦的上司,讓他露出像隻犯錯小狗一樣的無辜表情。
 
  「也是呢,那時候我真的暈過去了。」妍華苦笑著,目光飄向戒備森嚴的看守所:「沒想到之後發生那麼多事,教授還為了我做了那種事……」
 
  「所以今天才要來見教授,讓他知道妳沒事了。」彩欣見妍華面露自責,便輕聲接話。她隨即看向賀輔,滿面微笑地希望他附和:「對吧?」
 
  「唔、嗯!」賀輔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頭,同時下意識地夾緊了側背包。他邁開步伐,淡淡朝身後兩位女性說道:「那就快進去吧,會面時間很短的。」
 
  走入看守所狹窄的長廊、經過嚴格的搜身,賀輔三人在管理人員帶領下來到其中一間會面室前。在三人進去後,隔著防彈玻璃的另一道門也被拉開,穿著單薄衣物的嵩程緩緩走到他們面前。
 
  賀輔和彩欣不約而同退開一步,將唯一一張椅子留給妍華。嵩程的氣質雖然一如在學校中穩重,但幾日的監所生活仍讓他的臉龐難掩憔悴。妍華一見他便不禁心疼地出聲:「教授……」
 
  「妍華。」嵩程原先深鎖的眉頭倏地舒緩,還沒坐下就急著問道:「妳的傷沒事吧?」
 
  「都只是皮肉傷,沒有大礙。」妍華嘴上雖這麼說,手仍下意識伸向被庚魁攻擊的頭部。
 
  兩人先後拉開椅子坐下,然而出乎賀輔及彩欣預料,兩人並沒有滔滔不絕,而是先對看一眼後,妍華便別開目光。嵩程儘管想開口,卻似乎不知如何啟齒。
 
  彩欣瞥向賀輔,正想問他是不是應該先出去,將空間留給妍華,就聽到她微弱的啜泣聲。
 
  「對不起……」
 
  她的聲音實在太小,別說隔著玻璃的嵩程,就連賀輔都聽不清楚。而正當嵩程站起身、靠向玻璃之際,妍華才邊擦拭著眼角的淚水邊開口。
 
  「對不起、對不起。」妍華的聲音明顯地顫抖著:「要不是我去找教授商量計畫,事情才不會變成這樣。」
 
  「不是的,妍華,不是妳的錯──」「但都是因為我……」
 
  見妍華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嵩程嘆了口氣:「那是我跟死去的庚魁先生,兩個人之間的事,妳不需要自責。」
 
  「可是──」
 
  「要是妳之後過得不好,這一切就沒有意義了。」嵩程雙手在桌上交叉,苦笑著問道:「妳自己不也豁出去,還把我嚇得半死嗎?」
 
  妍華微微頷首,努力想止住淚水,彩欣也輕撫著她的背安慰她。
 
  「彩欣,可以請妳先帶妍華到外面等一下嗎?」
 
  見妍華情緒稍微平穩一些,嵩程才開口說道:「我有事情想單獨跟賀輔先生談。」
 
  「咦?」被點名的彩欣疑惑地回頭,只見賀輔似乎完全不感意外,她只好扶起妍華,一起走出會面室。
 
  在門被掩上後,嵩程才淡淡一笑:「賀輔先生,我請你找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當然有。」賀輔在椅子上坐下,同時卸下側背包,從中掏出一個牛皮信封,擱在面前的桌上。
 
  「看內容了嗎?應該能解答你大部分的疑問吧?」「倒不如說疑問更多了。」
 
  賀輔搔著後腦苦笑,同時回想起案件解決那天,自己騎著機車正要回別雲莊,就看見載著夏斗及嵩程的警車迎面而來。
 
  在賀輔揮手攔下警車之際,夏斗也了然地示意開車的警員停下,並拉下嵩程旁的車窗。
 
  「怎麼了嗎?」「嵩程教授,你還有事情瞞著大家沒說吧?」
 
  賀輔單刀直入地反問,讓嵩程霎時愣住。
 
  一旁的夏斗則好整以暇地點頭附和:「你再怎麼照顧學生,答應妍華同學實行這麼危險的計畫實在有點難說服我。」
 
  「談到妍華的母親時,你似乎也很熟識地直呼其名,明明她應該只是你二十多年前見過一面的訪談對象。」賀輔靠在車窗旁,伸出食指解釋著:「最重要的是,你制止拓彌前那句『捨不得』也讓人很在意。」
 
  嵩程搖搖頭,並未反駁:「呵,連這種細節都不放過,真是一刻都不能放鬆。」
 
  「如果只是我自己的案子,不想說就算了,我也沒探人隱私的興趣。」賀輔將目光探向車內的夏斗,他也了然地接下去:「但警方可就不能接受你有所隱瞞了。」
 
  嵩程舒了一口氣,輕閉雙眼長考著,隨後突地開口:「20020316。」
 
  「這是……」「我房間裡保險箱的密碼。」嵩程看向一臉疑惑的兩人:「請你們幫我取出裡面的信封,到時──」
 
  現在看守所內的嵩程端正坐姿,雙眼直盯著賀輔,說出和當時如出一轍的話語。
 
  「我會依照約定,告訴你一切的真相。」
 
A
  我和我太太是在我三十歲左右時,在雙方父母的介紹下相親認識,然後結婚的。我們彼此都知道這段婚姻只是快過適婚年齡的我們給家人的交代,對彼此並沒太多感情。比起夫妻,更像是同居一室的室友,當然就更別說生孩子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在醫院擔任護理師的她跟某位醫師眉來眼去,但我也沒想戳破他,畢竟自己也沒好到哪去。美其名我作為民俗學者四處奔波研究,實際上或許也是因為不想回到那個家吧。
 
  二十幾年前,我才剛在T大民俗系拿到教職沒多久,正在煩惱升等論文的題材。陷入研究低潮的我透過朋友介紹,知道了別雲莊和妙尊。那時被升等期限追得走投無路的我無暇多想,連預約都沒有就去了別雲莊。
 
  「叮咚!」
 
  直到按下門鈴,我才意識到自己多麼衝動,恨不得掉頭就走。僅僅數秒的等待時間彷彿過了數小時般難熬。
 
  「請問哪位?」「我──」
 
  門被推開那刻,一位留著黑色長髮、和我年紀相仿的女性探出頭。她穿著淡藍色的長袍,對突然造訪的我似乎還有戒心,但她清新脫俗的氣質、甜而不膩的嗓音讓我一時發楞。
 
  「我是T大民俗系的助理教授!」我連忙從皮夾中掏出名片,雙手遞了上去:「想要採訪和紀錄妙尊的占卜。」
 
  「很抱歉,我們占卜是預約制的。」女子眉頭微蹙,表情為難:「而且您說要採訪,可能……」
 
  「說、說的也是。是我太唐突了。」說到底是我不對。我連連低頭賠不是:「那我還是先預約,改天再來吧。」
 
  說歸這麼說,吃了閉門羹的我還是難掩失望和擔憂,轉過身、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車子,不料此時耳邊又傳來呼喊。
 
  「那個,您看起來真的很煩惱。」女子朝幾公尺遠的我招了招手,有些靦腆地一笑:「不然我去拜託妙尊看看,你等一下。」
 
  聽到這裡的賀輔恍然大悟地點頭:「那位女性該不會就是──」
  嵩程露出抹懷念的微笑:「就是智熹。」

  那時的占卜室只是間普通的和室,僅僅用幕簾遮住妙尊。而妙尊跟人溝通的方式也是筆談,再由智熹轉述,等待的時間比起現在更加讓人煎熬。其餘泡茶及透過茶葉渣占卜的模式倒是和現在相去不遠。
 
  「嵩程先生,妙尊是這麼說的。」智熹從幕簾後緩緩走出,將一張字跡端正娟秀的信紙交給我:「研究的事情是無法著急的,必須靠著平日扎實的功底累積,加上把握機會,才能逢凶化吉。」
 
  「那接受訪問的事情──」
 
  「妙尊說很樂意分享經驗,但希望不要被做為論文研究對象發表。」
 
  智熹說完後,似乎是見我失望地垂下頭,又連忙補充:「但是妙尊也有提到,希望你保持積極主動的態度,天助自助者,一定很快會有貴人相助。」
 
  「希望是這樣……」「還有呀──」
 
  智熹看著苦笑的我,一手在胸前握起拳頭,微笑著說道:「我個人也會為你加油的!」
 
  她率直而帶點淘氣的模樣讓我不禁笑出聲,明明我做為民俗學者,最知道不該在儀式中卸下防備,但那時的她就有這種魔力。
 
  智熹隨即走回簾幕後。在器具的整理聲中,傳來了她的指示:「等下妙尊會帶您倒掉最後一口茶,並為您祈福。」
 
  「好的。」握著茶杯的我微微點頭。與此同時,戴著面紗的妙尊緩緩走出。他手上端著一盆飄散著香氣的水,看來是打算灑一些在我身上。
 
  「唰!」「啊!」
 
  不料在走到我面前時,妙尊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地。先不說我整身被潑溼,妙尊滑倒那一刻從她喉頭發出的聲響,以及飛脫面紗下的面容,都讓我一時難以反應過來。
 
  「你、你是──智熹小姐?」
 
  「這麼說,其實教授您早在二十幾年前就知道占卜是場騙局了?」
  聽見賀輔的問題,嵩程僅點點頭便繼續解釋下去。

  「怎麼辦?怎麼會這樣……」智熹連地上一片狼藉都沒收拾,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隨即雙膝跪在地上,還對我不斷磕頭:「對不起、對不起!請你不要說出去!」
 
  「智熹小姐,請不要這樣!」我也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連忙扶起智熹:「到底怎麼回事?」
 
  在她冷靜下來後,我才從她口中得知從她的母親開始就已經使用妙尊的名號裝神弄鬼,藉此維生。以前她的母親也是一人分飾兩角,卻在某次替一位男性占卜時同樣露出馬腳,進而被他威脅,成為了共犯結構。
 
  「那個人就是庚魁吧?」賀輔一手撫著下顎,輕輕點頭說道。
  「對。那一天他恰好外出,本來智熹是不打算接客的。」

  「那為什麼還接待我?」我盤腿坐在身軀仍在顫抖的智熹面前。
 
  「因為──你看起來很困擾,才想說多少能幫上忙,可是、可是……」
 
  智熹說著呼吸急促起來,又跪在我面前:「對不起!請你不要說出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智熹小姐!」我單膝跪在她面前,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認為民俗學者的工作是詳實記錄人類社會的軌跡,從中反映人生百態,而在探訪經驗中,我也並非沒遇過假藉信仰斂財的人,但他們沒有一個像智熹一樣,與其說悔意,不如說慌張到無法應對。
 
  是因為從小生長在如此扭曲的家業中,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做嗎?還是只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可是她大可趕我離開,又何必自找麻煩,搞得現在不知怎麼收尾?而面前這脆弱的身影,才是她本來的面貌嗎?
 
  我不知道。在我所知範圍內,沒有任何學說可以解釋。
 
  「請妳抬起頭。我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其他人。」我搭上了她的肩膀:「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請、請說。」她別開了目光,我輕輕晃了晃她的身子,希望她看著我。
 
  此刻的我忘記了自己民俗學者的身分,僅僅做為一名男性,看著她的雙瞳、說出了發自心底的渴望。
 
  「我以後可以常來這裡見妳嗎?」
 
  在那之後,或許是智熹的占卜奏效,我完成了論文、渡過升等危機,工作也隨之穩定下來。而之後我也時不時到別雲莊和智熹見面。起先還會挑著庚魁不在的日子,後來也不管那麼多了,甚至會約在市區見面。
 
  起先還帶有疑慮的智熹,隨著見面的次數增多,逐漸打開心房、笑容也變多了。我們沒有太多未來的夢想,但可以談各自現在的生活。智熹後來也會問我關於占卜的意見。占卜室改建成現在的模樣、妙尊改用平板電腦配上語音都是我的建議。現在妙尊占卜時所使用的茶具,也是我和智熹一起在市區茶具行挑選的。
 
  「所以那時才會說捨不得呀。」
  「現在想起來,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嵩程的笑容溫和慈祥,和平時嚴謹的形象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以客人名義留宿的我和智熹在別雲莊內她的房間聊天。起先聊著近況的我們還有說有笑,直到窗邊的她有些寂寥地嘆了口氣。
 
  「明天就是半年一次的修行日。」智熹望著窗外僅有一半的月亮:「平常占卜還好,但真的不想進行修行儀式呀。」
 
  「是因為不想被關在那間石室裡嗎?」坐在桌邊的我隨口問道。
 
  「不是的、不只是那樣。」她不安地用指尖輕勾著領口,眼角微微被淚水濡濕:「修行儀式其實是──」
 
  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我本以為那只不過是作為流言裝神弄鬼的過場,不料庚魁那傢伙竟會看修行室偏僻,趁機對智熹上下其手。而這樣的惡行早從智熹的母親還在扮演妙尊時就開始。
 
  見我一臉詫異,智熹愧疚地抓著自己的領口,周邊的衣服隨之皺起:「抱歉,突然跟你說這些。」
 
  「不會,我很感謝你願意告訴我!」
 
  「可是你應該覺得很幻滅吧?」智熹輕輕闔上雙眼,別開了視線:「畢竟我是位如此骯髒的女性。不只欺騙他人,就連自己也──」
 
  我不希望她露出那樣的表情,但內心深處卻又感謝她願意在我面前展露那樣的神情。一股熱意湧上心頭,我在會意過來前就已站起身。
 
  「才沒有這回事!」「等、嵩程先生!」
 
  我環抱著智熹的肩膀,將胸中的思念傾吐而出:「就像你說的,妙尊的事情是場騙局。但是你第一次見到我時,想要幫助我的心意,難道也是假的嗎?」
 
  「不是、絕對不是!」「我知道!」
 
  她的身軀微顫,我不自覺提高聲量,就希望能傳達心意。
 
  「那時的我被妳占卜的話語所拯救,相信也有很多人因為妳而獲得鼓舞啊!」我盯著她的雙眼,內心充滿了在妻子前從未體驗過的悸動「智熹小姐──不,智熹,這樣的妳一點都不骯髒,反而是我見過最純潔的女性!」
 
  「嵩程先生……」
 
  智熹的頭靠著我的肩膀,髮絲撩過了我的手背。我的手漸漸往下滑去,而被月光照亮的她僅輕輕點頭,並未推開我。
 
  賀輔聽得不禁掩上嘴,難掩害臊:「所以就是在那晚──」
  「我做了任何有婦之夫都不該做的事情。」嵩程自嘲地笑了聲:「所以我也沒立場去責備我太太。」

  約莫九個多月後,智熹生下了妍華。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庚魁那傢伙因為自己的暴行,對有孩子一事並未起疑。
 
  我和智熹的關係也就如此持續著,偶爾在市區、偶爾在別雲莊見面。而我雖然見過幾次小時候的妍華,也和她說過幾次話,但從來沒料到她後來考上了T大民俗系,對我而言彷彿是命運的安排。
 
  然而,智熹的身體也在此時出了狀況。我雖然在工作和家庭之餘盡力陪伴,也透過人脈嘗試了各種療法,卻還是徒勞無功。
 
  「這一定是報應。」病床上的智熹寂寥地對我擠出笑容:「報應我這輩子都欺騙他人為生。」
 
  「才不是,妳不要這麼想!」我嘴上雖這麼說,卻也無法驅散自己心頭的陰霾。
 
  隨著歲月流逝,我的頭髮逐漸花白,面容有些鬆垮,早已不像年輕時瀟灑幹練,更別說病魔纏身的智熹。
 
  「嵩程,最後可以──」「什麼最後?不要亂說!」
 
  我頹喪地坐在病床旁,知道自己不過是在鬧性子,智熹也沒有責備我。
 
  「可以請你救救妍華嗎?不要讓她過跟我一樣的日子。」
 
  「我怎麼可能拒絕呢?」
 
  明明是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了,還流淚真的太不像話,但是我真的忍不住。而智熹輕輕托起我的手,將另一手交疊於上。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謝謝你,嵩程。」即便因為藥物而全身疼痛,她仍嫣然一笑:「能夠認識你,我真的很幸福。」
 
  ──明白了即便季節遞嬗,她的內心仍是當年那位純潔的女性。而我即便不能拯救她,也要賭上自己的一切拯救妍華。畢竟──
 
  賀輔撩開信封,拉出其中的文件,而嵩程見狀僅微微頷首:那是證明嵩程和妍華存在親子關係的DNA鑑定書。

40
  在嵩程所述告一段落之際,賀輔往後瞥了眼仍緊掩的門扉,壓低聲量問道:「你不打算告訴妍華嗎?」
 
  「事到如今怎麼說得出口?」嵩程聳肩,微揚的嘴角掛著滿滿無奈:「我和智熹也不是世間能接受的那種關係。」
 
  「但是──」
 
  這樣真的好嗎?賀輔話到一半又吞了回去。他無法理解嵩程的選擇,卻也認為不該置喙。
 
  見賀輔為難的樣子,嵩程也不打算再解釋。他輕嘆口氣,仰望著低矮的灰色水泥天花板:「老實說,當那天拓彌問我是不是意外時,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當我知道庚魁那傢伙竟然不惜襲擊妍華時,心裡真的被憤怒填滿。雖然他最後是因為和我拉扯時撞到頭而死,但或許我的內心深處,是確實希望折磨了智熹、還想將爪牙伸向妍華的那傢伙消失也說不定。」
 
  「你對我這樣說無妨,但對我那刑警朋友這麼說,他會很為難的。」
 
  賀輔微笑著搖搖頭,嵩程也知道他所指的是意外和蓄意殺人間的巨大差別。
 
  賀輔雙手枕在腦後,邊嘆氣邊翹起腳:「我呀,倒也不想像某些偵探動輒對犯人說『殺人不行』、『殺了誰,也不會有人幸福』之類的話;不是不對,但太傲慢了。我只能說,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只有一點請你相信我:我原先真的是打算等將妍華安頓好就自首的。」
 
  沒有說謊呀。賀輔盯著嵩程的雙眼,微微點頭。
 
  「不過不知怎地,就算我臨時想出那樣的詭計,心底還是覺得大概瞞不過你。」
 
  「怎麼說?」
 
  見賀輔一臉疑惑,嵩程揚起嘴角,看似不經意地一問:「你覺得彩欣這孩子如何?」
 
  「突然問這個……」賀輔噘起嘴,搔著臉龐,難掩害臊地說道:「很活潑聰明、替人著想──雖然有時候有點暴力。」
 
  「呵呵,我也是這次才知道她力氣這麼大。」嵩程忍不住笑了幾聲才言歸正傳:「不過最重要的是,在我帶過的學生裡,她也算挺有能力、又挺好強的。而能讓那樣的她願意跟著當助手的偵探,大概也不是泛泛之輩吧。」
 
  賀輔聽了也只能難為情地搔著後腦。而嵩程看著他的反應,雖然繼續微笑著,但笑容中仍難掩落寞:「希望你們兩個不會像我一樣,而是能夠在對的時間把握住對的人。」
 
41
  「學姊。」「怎麼了嗎?」
 
  與此同時,在門外等待的彩欣見妍華的情緒平靜下來,開口問了一直很在意的問題:「就是……占卜的事情既然是妳一個人進行的,那那天對我說的話──」
 
  「當然是我對妳的建議嘍!」原先看著窗外的妍華轉過身,臉上的微笑溫柔卻堅韌:「媽媽對我說過,我們的占卜就算沒有神力,話語中仍可能帶有激勵他人的力量,所以還是要認真替大家著想。」
 
  她說完後看著眼前會面室的門,想起當天彩欣說到喜歡對象的資訊,霎時明白了一切:「原來如此,難怪拓彌學長之後看起來那麼失落。」
 
  「學、學姊……」
 
  見彩欣害臊地紅起臉,妍華莞爾一笑,隨即語重心長地說道:「希望妳不要錯失喜歡的人。」
 
  就在此時,賀輔從會面室中走出,見妍華站在走廊對面,連忙側過身示意她進去:「妍華同學,嵩程教授還有話想跟妳說。」
 
  「我知道了。」
 
  在妍華掩上門後,賀輔才走到彩欣身旁:「怎麼了?臉那麼紅。該不會跟我一樣感冒吧?」
 
  他將臉湊近彩欣,左瞥右瞧了一陣。雖說看起來不像生病讓他鬆了口氣,但也同時充滿疑惑:「妳最近怎麼老是扭扭捏捏的呀?」
 
  「哪有!我只是──」
 
  彩欣話說到一半,就想起妍華所說,決定偶爾也該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感受,特別眼前的男人最知道她說的絕對沒有半點虛假。
 
  她直率地盯著賀輔的雙眼:「只是覺得能跟你在一起,解決各種案件、幫助大家,覺得很開心而已。」
 
  賀輔聽了先是愣了下,耳邊迴盪著剛才嵩程的話語,讓他一手插在口袋中,故作瀟灑地笑了聲:「我也是。」
 
42
  「學姊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三人走出看守所之際,彩欣順口問了身旁的妍華。見她還有些疑惑,彩欣連忙補充道:「我是說,還會繼續占卜嗎?應該──」
 
  「當然不會了。以前我就覺得這麼做還是不對。」妍華淺淺一笑:「其實前幾天我聯絡過婉臻小姐,想請她幫忙把假扮妙尊這件事情寫出書。」
 
  「咦?為什麼?」
 
  「算是……某種告解吧?我沒見過外婆,但至少媽媽心底還是很介意的。」
 
  「不過真虧妳知道要找她。」賀輔話才剛說完,就突然反應過來:「在修行室時,把她小熊內的針孔攝影機給破壞掉的人就是妳嘛!」
 
  「聽媽媽說發生過不只一次,所以都會檢查。」妍華苦笑著嘆了口氣:「至於書的版稅和收益多少也能用來賠償大家吧。」
 
  「那別雲莊怎麼辦?」彩欣好奇地追問:「學姊之後要一個人繼續住在那裏嗎?」
 
  「還是住在那裏吧?我還沒想那麼遠。」妍華輕輕頷首續道:「而且慧芸小姐說她會暫時陪著我。」
 
  見賀輔和彩欣難掩訝異,妍華才娓娓道來:「那天我在醫院醒來時,她才告訴我,她原先有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兒,但是因病過世了,所以看到因病失去母親的我,或許也有點──該說是同情還是共感?總之有她在,我也安心不少。」
 
  「那就好。我也會等學姊之後結束休學,回來學校喔!」「呵呵,到時候搞不好變成妳同學呢!」
 
  「那個,妍華同學。」
 
  賀輔突然打斷談得正起勁的兩人,卻又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那是他在走出會面室前,嵩程對他的請託。
 
  「妳──之後能不能常來看看嵩程教授呢?」「當然會!」
 
  賀輔原先還擔心妍華會追問原因,不料她乾脆地回覆。
 
  「我媽媽從來沒告訴我爸爸是誰,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只要週末媽媽的心情特別好,我就知道嵩程教授要來了。」妍華的笑容中藏不住懷念:「小時候不懂,但現在好像慢慢明白媽媽在期待什麼,難怪會請我去找他幫忙。」
 
  彩欣雖然滿腹疑問,但一方面覺得不是追問的好時機,另一方面賀輔也不斷用眼神示意她別多說。
 
  「教授已經幫了我這麼多,我不能丟下他不管。而且──」
 
  妍華回頭望向看守所,身旁的樟樹隨風發出了枝葉摩擦的聲響,而從樹葉的縫隙間,灑落的燦爛光影正搖曳著。她淡淡一笑,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藍天。
 
  「他真的讓我自由了。」

《Case 8 Oracle of Vanishment》 Case Closed
.
作者補充:
  Case 8完結,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不只一位讀者跟我提及總覺得上次結尾的動機哪裡怪怪的──沒錯,你伍德有藏招。真正的動機在這裡,也難怪犯人不願意在眾人面前坦白吧。而經過這次的案件,賀輔和彩欣的距離似乎也縮短了一些,兩人之後的發展相信也是一大觀察重點。

  這次的篇幅蠻長的,幾乎是以往兩到三次更新的量。其實伍德也知道貼這麼長其實根本是網路小說禁忌,但一方面覺得案件都解決了,再拖沒意思;另一方面也是這次不想拖過(農曆)新年。而這次尺度也大了一點,希望大家還能接受(?)。如果大家看得滿足,伍德就開心了。

  其他還有很多想聊的,我們就照慣例等後記再來跟大家聊。這次認真地寫本格推理,大概可以預期下次又要讓大家在國北市區跑起來和打起來了吧,所以那個推理標籤我們是不是就不要了。也請大家繼續支持《魔都妖探》!

創作回應

項熙
下一篇該來炸天O棒球場了吧 我要看大場面!!!!!
2024-01-27 19:49:18
伍德‧瓦懷特
是因為本篇有棒球員才想炸O母棒球場嗎(欸) 伍德是覺得要大場面不是應該炸國北大XX嗎(純屬虛構創作,和現實沒有關係,請不要抓我QQ)。
高中時的伍德一定下一個Case的開頭就發棒球員便當嚇死各位,現在比較和平一點,應該不會這麼做XD
──我其實是有在考慮之後放個恐攻案,不過偵探作品什麼時候都要轉型成動作片了(欸)
2024-01-27 21:54:21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畢竟有那樣的關係也不太方便坦承,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濃濃的曹氏風味(X

這告訴我們一件事,做壞事的迴力鏢終究是會回來的
2024-01-28 00:55:23
伍德‧瓦懷特
嚴格來說,妍華的媽媽也沒結婚,不在曹氏宗親會的守備範圍內,可是的確有種人妻位(
然後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所以賀輔什麼時候要發薪水(X)
2024-01-28 00:58:14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再不發到時候業力引爆直接破產(X)賀輔的薪水就是本人諾(?
2024-01-28 01:02:16
伍德‧瓦懷特
金毛:「我的薪水可以不要是賀輔哥本人嗎?」(X)
2024-01-28 16:13:48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伍德叔叔早早,這告訴我們當渣男的沒一個好下場,怎麼了賀輔,你為什麼在冒冷汗( ´・ω・`)ε(*´・∀・`)з゙(X
2024-02-03 06:30:33
伍德‧瓦懷特
賀輔:「我不是渣男、我不是渣男...」
2024-02-03 15:26:25
冬飄桂向創作者進行贊助 ✦
一路看完沒想到真相還有貴圈真亂https://i2.bahamut.com.tw/editor/emotion/17.gif
這care果然是彩欣的主場啊https://i2.bahamut.com.tw/editor/emotion/5.gif
2024-03-20 19:26:51
伍德‧瓦懷特
真相是因為大家都各懷鬼胎才會這麼亂,至於蔽圈是真的亂(欸)
仔細一想,彩欣雖然每個Case都有出場,但真的如此主場、氣場如此強烈的除了Case 3之外好像是第一次XD
2024-03-20 19:3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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