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六十九、決心
「啊！！！？？？」蘿絲被我的舉止嚇到，但驚嘆轉為疑惑。
我的小刀所在之處，小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咚！然而我的右臉馬上遭到重擊，是蘿絲的拳頭。
「笨蛋！！！你這樣傷到小花怎麼辦！幸好她躲開了！小花呢？」蘿絲氣急敗壞地看向四周，但沒有找到預想的人影。
「就是要讓她躲不開啊。沒事的，她已經回去家人身邊了。」我將小刀收回腰間。
我摸了摸被揍的右臉……好痛，雖然不比蘿絲跟我和好的那一拳痛，但還是很痛。
「回去家人身邊了？怎麼回事？」
「總之，小花身上原本就覆蓋著他人所施放的傳送魔法，一種能夠感知到危險便會瞬間發動的傳送魔法，只要嘗試對小花做出傷害，她便會被傳回至某處。」
蘿絲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等、等下，我從沒聽說過這種等級的傳送魔法啊？不只條件複雜，如何界定怎樣算是危險？更何況，傳送魔法最要緊的因素就是『距離』，但席亞你說的就好像這傳送魔法能無視距離一樣……」
「啊啊，聽起來確實很誇張，這是事實，卻也不是全貌。首先是條件，其魔法界定危險的方式，或許是類似『延展被施法者的身形』、『製造假定血量』，也就是任何危險進到範圍內，造成小花的假定血量損失的話，便會發動魔法。」
「這麼高超的設計……」
「還有其距離，我想應該不是能夠無視距離，而是透過限制傳送點的條件來大幅提升傳送的範圍，她的家人或許沒有離這很遠，我們找不到的原因大概只是因為小花的家人根本沒有主動尋找她。當然，小花也有可能完全沒遇到危險，導致過久沒觸發魔法的情況發生，所以可能也有時間上的限制吧……這我不太確定就是。」
「這……也就是說，只要小花即將受到傷害，就會馬上被強制傳送回家人身邊，是這樣的意思嗎？」
「是啊，是有點過度保護的安全機制呢。」不知為何，有種熟悉的感覺。
蘿絲摀住嘴，作思考樣：「……我不記得帝國裡有這麼高強的傳送魔法師。」
仔細想想，剛才小花的那幾次傳送看起來都毫不費力，就這樣的魔法強度而言，這孩子能夠移動的距離是相當誇張的，然而，她的家人卻有自信這回傳魔法的距離能夠抵過這孩子可能的移動距離。
其魔法的所有奧妙，以我能使用的〈全知〉強度不足以完全解讀。
這可以說是從我來到人間以來，所看過最精心設計、最複雜的魔法，背後確實是相當厲害的魔法師。
「至少從結果來看，小花應該是沒事的。」
「好吧……總之，小花能夠安全回到家人身邊就好。」
「嗯嗯，對……」
「不過我還是不能原諒你剛剛試著傷害小花的行為，要是打中了怎麼辦？而且你又怎麼知道小花身上覆蓋著那魔法？」蘿絲雙手抱胸，無可避免地擠壓著那對豐盈的果實。
我對於在這時間點還在亂看的自己感到羞愧。
「……剛剛有用〈鑑定〉看到小花身上的魔法，有萬分確定了才出手的！」為了難以解釋的〈全知〉力量，我編了謊言。
蘿絲不發一語，眼神無光地盯著我。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錯了，下次會再三思的。」我直接跪下磕頭。
「哼。」
蘿絲轉過身走了起來，我只能默默跟著，不過這通常代表她氣完了。
她開始往學院的方向走去，大概是那位植物學者的研究處吧，也就是我們的最後一站，蘿絲想要與我分享的植物研究成果。
通常這些學術研究者的所在也會較為靠近帝國學院，不論是居所還是研究室都是。而且參觀完要回去也順路，確實有好好安排過了呢。
我才剛這麼想，便被打斷思考。
噹──
從遠處的白聖宮那傳來了清脆、響亮的鐘聲，蘿絲小小地顫了一下。已經聽過上千次的她也會被嚇到嗎？
正當回音還繚繞在城裡時……
噹──
第二聲鐘聲傳了過來，掩蓋了第一聲的餘音。
噹──
這是每天白天固定會響徹整個首都的報時鐘聲，從規律上來說，是分成一天六次、每次六聲，分別代表六神教中大神們的存在。
噹──
而午夜零時的那次則被稱為安息鐘，是唯一不會敲響的一次。那時，便是一天的結束，也同時是一天的開始。而安息鐘所象徵的神明，應該有不少人以為是時間神薩托吧？
噹──
但那是錯誤的。
時間、空間、自然、爭鬥、魔法，都是屬於森羅萬象的一部份，而將萬象歸一的便是秩序，也就象徵著安息鐘，一切的結束、一切的開始，自然萬物的法則。
噹──
不過如果是我來規定的話也是不會打響啦，畢竟人類還是需要休息的，大半夜的，把所有人吵醒來，這種宗教誰要支持。
「四點了，時間過好快啊……嗯？」我記得蘿絲似乎就是只能待到四點。
正當我這麼想時，才發現眼前的蘿絲停下了腳步。
「是、是啊……今、今天的時間已經結束了，看來是沒時間去找她了，真是可、可惜啊！放了人家鴿子也很不好意思呢，只能下次再去了……」
就連我都聽得出她的聲音在顫抖。
「蘿絲？」
「沒辦法了呢，我們回去吧……」蘿絲勉強地微笑一下，然後開始往另一條路走去，我也只能默默跟在她後方。
……
「啊！蘿、蘿絲妳明明很忙，卻很了解住宅區的路呢！」我朝著正在帶路的她說道。
「……為了準備這次的約會，我把帝都的路都背下來了。」她頭也不回地回答。
這次說出來的實話有點多。
「喔、喔～那還真是用心啊！」我試著接話，不過我們的對話在蘿絲一個輕輕地「嗯」後，就結束了。
……
然後又是長達十幾分鐘的沉默。
我一直在嘗試找到什麼能夠談論的話題，蘿絲都只是心不在焉地苦笑回應，雖然應該是不想我這麼想，但那明顯是在強顏歡笑。
「嗯？」
總算，蘿絲主動發出了一次聲音。
「嗯？」
蘿絲看向右側，我跟著看去，才發現我們已到了皇宮的大門前，也就是神聖加諾爾帝國的皇宮──查爾斯宮的大門。
在查爾斯宮的最上層有著全大陸最著名、神明親自降臨過的房間──神座廳的存在，因此又有著神座宮的別稱。
查爾斯宮的本體離我們所在的大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從這越過廣場看去，皇宮本體確實就像個巨大的座椅一樣。
「這裡……就是舉辦聖女繼承儀式的地點，只剩兩週了。」
查爾斯宮正中央有個寬廣的陽台，就在皇座的正前方，屆時，蘿絲便會站在那，在底下數萬人的見證下，正式登基為聖女大人。
「啊啊，到時候，我就不能再隨便叫妳小名了，態度也要再多注意點。」
「哈哈，席亞你都不知道，教會的人們第一次聽到你叫我蘿絲的時候，事後的反應有多誇張。」
「可以猜得到呢。」
「不過之後就不能這麼叫了喔，畢竟身份不同了嘛，到時候我會真正成為『聖女』大人，會與皇帝擁有相同的權力、兵力，也是教會的最高領導人，更會是下任皇帝的妻子。」
我無話可說。
「我最近很忙，所以大概下次能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是聖女大人了呢，這樣想感覺就好奇怪啊……」
「啊！還有啊，爸爸媽媽也都可以搬過來帝都了，說不定這樣也會比較好見面呢！」
「蘿絲……」
「然後啊，我也已經想好了之後對象要選誰喔，當然，我是不會去選二皇子、三皇子的，不管怎麼說，也都還是有個底線嘛，所以……」
「蘿絲。」
我抓住蘿絲的手。
她轉過來，幾滴水灑到我手上。
「不是的！這是、這只是、只是很感動而已！」她用左手趕緊把滿臉的眼淚擦去：「絕對不是哭了什麼的！」
但於事無補，不論怎麼抹，她的眼眶總是源源不絕地泛出淚珠。
「是、是太高興了、因、因為夢、夢想……」
我繼續抓著她的右手。
「蘿絲，我之前在學院迷宮裡，已經表達了我真正的想法，我不想要妳離開，所以我也因此來到了帝都，這是妳一直在等待的答案。那妳呢？妳真正的想法又是什麼？」
「我、嗚、我……」她啜泣著、一直在壓抑著。
我從上衣的口袋裡，拿出從伯格村帶來的、一直找不到時機交給蘿絲的物品。
「這個給妳。」我將她的右手掌轉向上，並把東西放在她手中。
她再次擦了擦淚，看到眼前的物品時，突然睜大了雙眼。
「這！這個是！？」
「嗯啊，是薰衣草手鍊，跟妳送我的款式是一樣的。」我將左手轉過來，把兩個手鍊做對比。
蘿絲看著兩隻手鍊。
我對她說：「這樣，雖然還不是『迎接』，但不是只有妳在『等待』了。」
看她沒有回應，我接著說：「妳之前做手鍊的那家工房已經關店很久了，它的老闆跟著他兒子去隔壁村開始了新的事業，不過那老闆實在是超級頑固的，我拜託了很久，甚至還住在那好幾天，每天去求他，他才答應幫我重新製作個一樣的。搞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那老頭只不過是懶得編寫保存術式而已，我於是幫他編寫了一個，結果那傢伙竟然馬上就做好了欸！早知道就不會浪費那麼多天了，真的是……」
蘿絲用雙手握著手鍊，捧在胸口，哭得唏哩嘩啦。
她哭得腳軟，突然跪坐下來。
「欸欸！？」我也嚇到趕緊扶住她，不過她已經哭到沒有力氣起身，於是我跟著她蹲了下來。
「哇啊啊……我、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這是她努力擠出的句子。
我還沒回應，蘿絲突然撲到我身上，我趕緊使用〈全能〉製造迴避他人的結界。
當然，我有些被蘿絲的舉動驚訝到，但那已經不重要，我回抱她，任她的哭聲在我胸口響著，淚水沾濕了我的衣服。
「啊啊啊啊……我也很喜歡、很喜歡席亞……最、最喜歡席亞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啊啊啊啊，明明都是我不敢說出來啊啊啊…明明是我在鬧彆扭…我好怕、好怕一講出來，席亞會離開我，一想到就、就好可怕，可是、可是，我也好痛苦、一直維持著這樣真的好痛苦……一直害怕也好痛苦嗚嗚嗚嗚……」
「嗯……」我摸摸她的頭。
「哇啊啊啊……聖女什麼的…才不想當啊……可是、可是又、又不能不當啊啊啊……明明不想當的！明明想要拒絕的！可是席亞你還、你還說那樣的話……大笨蛋！大笨蛋啊啊啊！！！」蘿絲邊哭邊槌著我。
「是啊，對不起……」
「我很生氣啊啊！我以為這樣一直生氣，就能一直討厭你，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一看到你，我就沒辦法再生氣了，為什麼要來找我！明明你沒有把我留下來！我看到你卻還是很開心啊啊啊……」
我們維持了這樣，不知道有多久。這期間我一直聽著蘿絲嚎啕大哭，同時聽她試著在哭號中組織語言、擠出自己的內心想法。
而我也用盡全力地傾聽，將她所有的心裡話都給好好地接收下來。
漸漸地，蘿絲的情緒有變得比較穩定，說出的話變得比較容易聽懂。直到她停下哭泣後，我們還是維持著互擁的姿勢好一陣子。
最終，蘿絲紅著臉放開了我，我們才站起身來。
「好多了嗎？」我問道。
蘿絲點點頭，並將手鍊戴上。
「喔喔，果然很適合妳呢！」
「席亞。」
「嗯？」
她微笑著，但堅定的眼神中透露了不同凡響的覺悟。
「你知道從皇宮這要怎麼回去嗎？」
我稍微往上看，回想一下路線：「啊啊，就是從這條路走下去，經過道森運河，然後右轉沿著…」
突然，我的嘴被溫熱、柔軟的東西堵住，我的眼前是蘿絲那濃密的長睫毛，如火焰般豔紅，但實在太近了，無法聚焦看清。
太近……欸？
怎、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蘿絲放開我，然後轉頭就跑走了。
「……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