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兩端的相逢
「深見,想不到你唱歌挺好聽的!女生都很開心!」解散時,一位初次見面的男同學讚許我,他是隔壁班的。
「我平常有去卡啦OK的習慣。」因為不喜歡待在家,卡啦OK房間的環境剛好可以讓我獨自溫習及寫作業,感到無聊時還能高歌一曲。
「你下次會不會來?」鈴木問。「這種活動每兩個禮拜辦一次,不過每次都會有不同的人。下次可能會去其他地方喔。」
「我……我要再考慮一下。」那些女生都很漂亮,但缺乏了氣質,甚至比我在法語班看到的那位辣妹更平凡,一副不在乎與其他人的關係的模樣。
「不要考慮啦——你那麼可愛,一定很受歡迎!」岸川調侃我,還戳了我的臉蛋,他搭上我的肩膀還要刻意彎下腰,足見我們的身高差。
我只有一百四十四公分高,爸爸媽媽也沒那麼矮,更別說我的同學。我的頭身比例正常,所以絕對不是侏儒症患者,只是除了智商,一切都停在小學階段。我也蠻困擾的,這會影響我日後的生活,我不想別人看到我的稚嫩外表就優待我,我也有能力做事的。
「深見,像你這種合法正太很罕見,可以利用這種優勢吃不少女生喔。」一說到泡妞,泉就格外有精力。
「我沒有那麼濫交,我很潔身自愛的。」縱使我有外表的特殊條件,這快十八年的人生還沒遇過貼上來的女性,可能正太沒市場吧。
我在一個公園前與他們道別,穿過公園可以快點回到我家。這趟聯誼我還挺開心,認識到新的朋友,也見識聞所未聞的交流方式,好像讓我更接近目前流行的話題和圈子。然而我是很容易累的類型,玩一天就要休息三天,比讀書上學更耗費精力。
上個廁所好了,喝了不少果汁。
從廁所出來後,我看到熟悉的輪廓。
「謝謝你們這幾天陪伴,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霞飛老師竟然在這個時候跟其他人在外面閒逛,不過她是大人也會有分寸。
「我們之後去澳大利亞潛水,順便參與珊瑚的研究工作。」說話的橘髮女子挺高的。
「霞飛不跟我們去嗎。」藍髮女子比霞飛老師更冰冷,機器人已經不足以形容她冷漠的語氣了。「你說在這兒教書很開心,但我不明白這種平淡的生活有何開心之處。」
「再平淡也沒你的性格平淡,加斯科涅。」霞飛居然開了玩笑,她還順道輕咬藍髮女子的耳朵。
「請不要做出難以分析的行……行行,行為。」對方像是冒煙般不斷跳針,她真的是機器人,一旁的橘毛很暢快地笑了出來。
「等一下。」霞飛老師暫停跟另外二人的互動,緩步走過來我這邊。
「不要走,為什麼要監視我們?深見憐鬱。」她步履穩健,在我要轉身離開時就被她逮住了。「就算你跑掉我也知道是你。」
另外二人以嚴肅的雙眸睥睨我,我只是好奇看一下她們,卻被變成跟偷窺她們裸體沒兩樣的變態,我一定要解釋清楚。
「我……我只是路過,剛剛聯誼結束了,我就穿過公園回家。老師您也知道的……!」
「那為何要躲在草叢中偷看我們聊天?」她用與上課時截然不同的肅穆語氣質問我。
「我不想打擾你們……而且我們不熟悉……」
「原來我們經常說話還是不熟悉,那深見你認為要有親熱關係才算熟悉嗎?」
「不是這樣的!那兩個不認識我嘛!」我指著橘毛和被稱作「加斯科涅」的機器女性。
「在鳶尾不會有人這樣做,你可以走出來看我們,甚至叫我也行,你用了最鬼祟的方式,內斂不是用在這種地方,要拿捏平衡。」她說教時是反手抓起我的衣領說,天使的力氣真大,她另一隻手拿著一根煙。
「行了行了!我不會偷偷摸摸就是啦!」
她終於放下我,霞飛老師一定很不喜歡不坦蕩蕩的人。她看似害羞保守,其實內心蘊含澎拜情感,並能以冰冷恬然的言辭盡情釋放,卻不會予人任性霸道的氣息,這是她人格特質的最大優點。
「霞飛,她是你的男友?還只是小學生耶。」橘髮女子嘴裡吐出雲霧說,她知道我不是壞人後鬆了一口氣。
「只是法語班的學生,他是高中生了。」
「不可能,我去過許多地方都沒看過長得像小學生的高中生,你一定是為了吃小孩而催眠自己正在吃高中生,我們神的使者可不能說謊喔。」
「黎胥留,霞飛說的是真話。」加斯科涅說,原來她叫黎胥留。
「我從不說謊,如果你認為我在說假話,那一定是你的問題。」霞飛有點不悅地回應黎胥留。
「算了算了,是我的錯。」
「深見,她們分別是黎胥留和加斯科涅。黎胥留是聖女和艦船,加斯科涅是人造艦船,可以說是實驗品,因此沒有參與過正式的戰事,但偶爾會加入演習及觀艦式。」
霞飛老師已經比一般的女性要高了,黎胥留比她更高,更別說加斯科涅,因為是機器人,所以就能被設計成接近兩米高嗎?抬頭仰視高自己三顆頭的女性真的很累。
「小朋友,你真幸運,霞飛都不主動接觸人類的。」黎胥留微笑著說。
「呃?」
「深見比較特別,是我遇過的學生中,唯一一位全心全意接納我的教學方法,相信我,最後得到良好成果的學生。其他都是考完就算了,那種如釋重負的心態會影響包括學習的各種生活領域,如果當初沒意學習,那就不要上我的課堂,我也不稀罕不認真求學的學生。」她居然這樣奚落自己的學生,我以為這種私人學校會把學生當作老闆看。
「霞飛從來沒如此重視過一位人類。」加斯科涅說話都文縐縐的,全是書面語。
「話說老師您抽煙不會影響形象嗎?」
霞飛老師把煙蒂放進黎胥留的隨身小鐵盒裡,然後說:「我很少抽煙,不會主動買煙抽,是黎胥留給我我才久久抽一根。我不是正規學校的老師,私人生活不會影響我的教師形象,以及聖經裡面沒說禁止抽煙。」
「我……我一個禮拜要抽一包啦!」黎胥留很想撒謊,但她的信條禁止了她這樣做,還有加斯科涅本身就是測謊機器了。
「我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不良嗜好,不會胡亂結交異性,遵守身為艦船的教條。」像加斯科涅這種機器被設定為酒鬼和煙民會很多餘吧。
「總之深見你以後看到我不要躲避,這樣我會覺得你是不喜歡我,或是做了壞事而逃避我的制裁,然後我會窮追不捨。」霞飛老師正經地說,我已經習慣她不會把憤怒寫在臉上的面癱狀態了。
「嗯……」
「我送你回家吧,晚上有點危險。」
她背後展開一雙黑色的翅膀,不過翅膀的骨頭有幾道赤紅的痕跡,延伸到下方的羽毛,就和分岔的血管差不多,在深沉的黑色中仍頗顯眼。
就在她從後抓起我之際,黎胥留制止了她:「你的傷勢好了嗎?」
霞飛老師鬆開我,令我差點往前摔。
「我想嘗試一下飛翔……」
「你可是抱著一位孩子,出了事怎麼辦?」黎胥留憂心地看著霞飛老師。
「抱歉,那我們走回去吧。」她眉頭露出半點憂傷的印記,逕自走在我前面。「謝謝你們今天陪我喝酒,去潛水要玩得開心。」
我向黎胥留及加斯科稍稍欠身後就跟上霞飛老師的身影。
「老師,我知道這樣有點多事,但請問以前是什麼意外?」
「三十七年前,我為了趕快回家,不管雷電交加的暴風雨晚上,不乘車而選擇飛翔,結果翅膀被雷劈中,我在墜落期間為了躲避飛機,本身可以掉進水裡,結果背部撞在岩石上。」
幸好羽翼豐滿的翅膀令她不至於癱瘓,然而從幾千公尺的高空墜落,只有人類肉身的天使也會受重傷。她在醫院休養了半年,斷掉的翅膀更是用了兩年才能矯正扭曲的翼骨,之後長出來的羽毛都有瑕疵,她不能再像往昔那樣在平流層的高度飛速翱翔,翅膀變成純粹的裝飾。
難怪她會那麼傷心,這可是天使的象徵。
「我差點害死你,對不起。」
「您不是還有艦裝嗎?我記得您說過你有飛機……」
「為了輕便我一直放在家,也很久沒維護了。就算現在也不能隨便展開,我的背部還是有點痛,背上那些東西只會令舊傷復發。」
「我可以看看您的傷口嗎……不好意思!那應該是被衣服包住的。」
「你想看嗎?」她解開襯衣的鈕扣。
「還不是現在!我不想太越軌!您是我的老師……」我不制止她,她真的會在公共地方露出寶貴的胴體。
「你是一位紳士。」
「您不問我今天聯誼的事嗎?」我們穿過公園,再走一段路便是我所居住的公寓了。
「你長得那麼可愛,一定很受歡迎,我不問也知道你很開心。」
「我們去了卡啦OK,認識到一群新的人,不過我覺得這種關係很難維繫,不經常聯繫就會疏離。」
「那是當然的,每一段人際關係都有本質和看不見的數值,決定了人與人之間是以什麼來維持關係,有些朋友就算不經常見面也能情深潭水。」
「您覺得我要繼續去嗎?」
「你喜歡這種聯誼嗎?」
「我只喜歡吃喝玩樂的感覺,完結後就很累。」
「你期望在聯誼得到什麼?」
「好像不是很重要的朋友……那些女生對我很有興趣,但又不像喜歡。」
「那你不要去了,你是被推著去的。」霞飛老師直接給出了答案。「你有更想做的東西,別被不必要的活動填塞寶貴的時間。」
我倆邊走邊聊天,她沒有脫離教師的說教模式,也許是她總愛在人性、哲學和生活細節的話題上周旋才成為老師,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卻一直沉思她和別人遇到的難題。
停在我居住的公寓大樓前,那是一棟不高的建築物,但還是比老舊的那種好很多,至少有大堂和升降機,設計尚算新穎。
「你是住這兒?」
「嗯。」
「那我們禮拜六見。」她忽然跌撞到我身上,我使力才能扶著她比我大許多的身軀,我嗅到應該是酒氣的味道,媽媽偶會散發同樣的氣味。「對不起,讓我多依靠一陣子。」
失落的表情和其他情緒一樣,沒有明顯寫在霞飛老師的臉上。可是我近距離看她太多遍,已經能分辨她處於什麼狀態,當然只有相對常見的心情,太複雜矛盾的我也無法解讀。
我還是頭一遭感受失落的老師。
「老師……」
「在學校外面就叫我霞飛吧,我喝太多了,平常我都只是小酌幾杯。」
她這樣依靠我,我也顯得不知所措,萬一她酒醒覺得我性騷擾她怎麼辦?我一定要推開她,但力氣不足。
「深見,現在這樣也無所謂,我不會生氣的,這是我的任性。」
「霞飛……您只是喝醉了,趕快回去吧!」
「我這個樣子還能獨自回去嗎?我沒了翅膀,只能像普通人走路,說不定會被撿走,奪走我的童貞……」我現在留意到她的襯衣鈕釦沒扣好,我可以看到她的內衣,我不能趁人之危!
「您先穿好衣服吧!」
「我不要,我就是要脫衣服。」醉醺醺的她還能不苟言笑地說這種事,所以她一定會脫,她是言行一致的天使。
「霞飛,不要啊!」我一手抓住她要解開剩下鈕釦的手,順道握住她準備抽出內衣的手,我知道以我的微薄力氣,她一揮手就能推開我。
然而她沒反抗,緩緩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你真的很善良。」她如是說道。「要不要仔細看我的傷口?就連黎胥留她們也沒看過。」
「我只是保持該有的道德底線,我和您始終不是那種關係!」
「你這種年紀的男生不會拒絕送到嘴邊的肉,我知道你都一直克制自己的慾望。」
不會隨時間洪流而喪失風華的優美天使,擁有過人的知識與人脈,富有經驗的歷練就是她最雄厚的資本。這種具備多項身份的天使艦船要在哪兒找到,誰看到也會對她產生超越君子關係的念頭。
「我……」霞飛老師討厭人不乾脆,所以我也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種機會溜走就沒了,我只是看她的疤痕,又不會做什麼事,對吧?誰說天使一定是潔白無瑕?
「憐鬱,你在做什麼?」我聽到母親的聲音,把我從霞飛的惡魔誘惑中拉回來。
「媽媽!」我的手放開霞飛老師,她站在公寓的門口,神情很緊張,她雙手捏著連衣裙下擺。「她……她就是我的法語老師,約瑟芬·霞飛。」
「你跟老師在交往嗎?」媽媽竟然拋出直球。
「她喝醉了,其實她想送我回家,但她倦意發作撲上來,我……我只是想要安撫她!」我慌忙解釋,不敢刺激母親細膩的情緒。
媽媽眉頭深鎖,剛跟父親和好的她絕對不希望我搞出太多新的事情,即使對我的未來有利。
「你太久沒回來,我就在這兒等你。」
「抱歉令你擔心了。」
若我現在放開霞飛老師,她就會跌倒,所以我向母親提出讓她在我家過夜。
她打量了這位來自法蘭西的天使,確認只是醉過頭而非什麼不懷好意之人後,就和我一起扛著霞飛老師上樓了。
…
身爲天使的霞飛,性命不會那麼容易被一場意外奪走,如果她的軀殼真的傷得無法再行動,還是能將她的意志轉移到新的身體。然而霞飛喜歡現在這個皮,就拒絕了新的身體,現在的皮是霞飛與生俱來,換掉的話要用很多時間適應,身邊的人也會不習慣。
至於霞飛是否真的喝醉了,答案是一半喝醉,一半是在試探深見對抗誘惑的能力。如果深見拒絕看霞飛背後的傷痕的要求,或是他選擇觀看,霞飛都不會責怪他,這分別代表着深見擁有自制能力或面對最真實的自己的覺悟。只是突然憐歌突然亂入,打斷二人的互動,但天使的試煉也是會繼續下去,令深見更摸不透霞飛下一步行動。
霞飛的縮圖:
黎胥留的形象 (外表30,身長186cm):
加斯科涅的形象 (外表25,身長198cm):
霞飛:深見,要來看看我的瘡疤嗎?
(原作者已刪除製作器,作者名稱在右下角)
憐歌:憐鬱,你要離開媽媽嗎?
深見:(這些女人怎麼都那麼難應付。)
在聯誼活動只能用吃東西掩蓋害羞姿態的深見:
泳裝霞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