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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革命

好啦是我啦 | 2024-05-07 15:11:11 | 巴幣 6 | 人氣 347

內戰的將軍們
資料夾簡介
新時代的曙光初現,戰爭的遺產沉重地落在了新一代的身上。 曾經建立起的新秩序至今已然作為世界運行的成規。然而這一切緊隨著老皇帝的衰弱,分崩離析。
最新進度 [達人專欄] 革命

       巴托少校和尼科拉伊一起走在高地上,身後是火焰燒盡的荒野,前路則是一望無盡的平原。沉默如帳曼般垂落下來,在靜謐的薄紗下兩人一語不發。

       少校的臉色陰森森的,在那雙失了色彩的眼眸裡充滿了不悅。尼科拉伊則默默地行走在他身旁,臉上雖然沒有明顯的傷痕,但從步伐、面容和神色中無不透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疲態:他曉得高地的戰鬥結果不僅是敵人的失利,更是自己手下戰士的流失;眼下並不是眾望所歸的勝利。

       「這是一場不划算的戰鬥,」巴托少校終於打破了沉默,那股聲音低沉且沙啞,「我們付出了太多,贏得的太少。」

       他回過頭,看著山崗上的陣地,繼續說:「魯莽是要付出代價的,尼科拉伊。你是一個軍人,不是一個可以鬧脾氣的小孩子。」

       尼科拉伊沉默片刻,蒼白地應了一聲,「是的,少校,你是對的。」他接著說:「接下來,我能做的,也只有確保那些犧牲並不是徒勞無功。」

       「但願吧。」巴托輕聲苦笑,目光已經到了極遠的地方。

       「哀悼吧,為你的戰友,他們再也回不去草原了。」他又說。「祈禱吧,為了自己,是我們把他們帶出來的。這是我們的罪過。」

       於是,兩人在高地上停下,右手撫胸單膝跪地,低下頭朝著遙遠的南方。

       一陣荒涼的風從山崗上吹起,似乎要把蕭索刮進每個人的心裡。
 


       視線順著布雷德霍夫高地起伏的山脊,在他們的目光所不及之處,是遙遠的洛斯塔恩平原。紅將軍仔細地聽完了前方傳回的消息,點了點頭,打發了前來報告的公民兵。那些人的臉從洋溢著笑容到現在只剩下了惶恐,似乎從歡快的幻覺中清醒過來:結束了這場遊戲般的鬧劇,看清了戰爭的真正面貌。

       「都聽見了,他們要來了。」

       將軍的話是對著菲爾辛格先生說的,如今這位革命領袖的忠誠追隨者皺起了眉,臉色十分難看。

      他冷哼一聲,相當不客氣,「聽見了。你打算怎麼做?」

       「我說過了,」將軍說,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對方,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微微地揚起了下巴。「只要公民兵沒辦法在帝國軍隊集結完成前攻下柴利亞,我們就完了。」

       「意思是你打算什麼都不做?」菲爾辛格先生說道。

       「也不,」將軍咕噥著聳了聳肩。「看著辦吧。」

       「希望你謹記一件事情,將軍,」菲爾辛格壓沉了嗓音,「帝國、皇帝,他們不會原諒叛徒的。」

       「你說的沒錯,」將軍說著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臉上的表情一派輕鬆,「不過,就到這裡了,你們的革命。或許明天,或許幾天之後帝國就會發起攻勢,我得讓公民兵撤退,比起曝屍荒野,命運會讓他們埋葬在默蘭城的磚瓦下,你我也不會例外。」

        「就沒個萬一嗎?」現在輪到菲爾辛格著急了,「萬一發生了點什麼,在大陸上。」

       「真是樂觀啊,先生。」將軍輕聲笑了出來,「收起那些想法吧,我可以斬釘截鐵地說,沒有。要是有意外要發生,那也得再我死後才會有可能。」

       「真是消極。」

       「啊,是這樣的,隨便你吧。」

       「那你要怎麼說服他們呢?你要承認失敗,」菲爾辛格冷漠地看著將軍,「用不著我,他們會把你撕成碎片的。」

       「隨他們便,反正我接過元帥服的那一天已經看見了必死的將來。是死在帝國的槍口下,還是死在一群暴民手中,根本上沒有太多區別,都是毫無榮耀可言的死去。」將軍停頓了一下,「終究是一群沒有信仰的逐利之徒,他們根本不是為了所謂的革命,我不用說服他們,理性和道理他們配不上,一群野蠻的傢伙。」

       「說到底骨子裡還是一個反革命的傢伙,準備死在絞刑架上吧!」

       「依你高興,對我而言怎麼死沒有區別。」

       將軍推門出去前冷不丁地丟了一句話。「如果你還想看這場鬧劇繼續下去的話,最好把舞台定在特比瓦本。那裡是你們和皇帝的軍隊抗衡的最後籌碼。」

       「那是你的工作,」菲爾辛格不耐煩地回話。
       
       「很快就是你的了。」

       門外的廊道不寬,幾扇窄窗開在對面的牆上,透進幾束昏昏沉沉的陽光。將軍安靜地走到廊道盡頭,在一扇精緻的木門前停下,這個地方以前是地方政府的議事廳,現在則被稱作參謀室。

       在木門之後,一片混亂的景象。陰沉的石牆上,斑駁的漆皮剝落,露出了裸露的磚石,像是對這場革命洪流中的混沌局面的最佳寫照。

       室內的陳設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一切顯得十分粗糙,被破壞的椅子和桌子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看上去彷彿是從城市的垃圾堆中拾來的;除此之外,房間裡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可以肯定那是來自於煤煙街上黑煙的汙染和堵塞的下水道特有的腐爛氣息。

       房間內,那群來自煤煙街深處的無產者簇擁在一起。即便離開了城市,然而往昔沉重的生活壓力在他們身上落下了深深的痕跡,使得他們在得意時囂張跋扈,肆意妄為,一旦過了勢頭馬上又顯露出疲憊,彎腰駝背,坐立難安,似乎無法釋放心中的不安。

       這些人曾是卑微如老鼠般的底層工人,現在換上一身新衣,帽子上的革命紅星是他們傲慢的憑證。能獲得這樣的身分,不因為有顯赫的身分或是過人的才智,更非因為曉暢軍事謀略,這些人能出現在參謀室的唯一原因,不過是他們要比其他人更會喊革命口號。現在,這些人手中握著香菸和酒瓶,散發著一股酒味,頹唐的樣子像是街上喝醉的流氓,他們中大部分人已經抱著酒勁沉沉睡去,只剩下小部分人還在胡言亂語地討論著下一步,就在這個時間點上將軍推門進來了。

       將軍沉默無言,面色凝重地走上主席台,緊握拳頭狠地一發力重重砸在桌面上,如同向水面丟去石子激起水波那般,這麼做同樣激起了一片罵聲。那群酒鬼醒過來了。

       在雜亂無章的喧鬧聲中,將軍的聲音顯得突出且刺耳。

       「帝國軍隊已經完成集結,在高地上痛打我們。我們被打得屁滾尿流,」將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因為他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現在沒得選,要就白死在這裡,不然就像老鼠一樣的逃走,苟且地躲進城鎮的巷弄,在城市廢墟的斷壁殘垣裡狠狠地咬他們一口。任何軍隊都害怕巷戰,帝國也不例外。這或許能讓我們死得慢一點,但一定會死得更慘,我們會惹怒他們,讓他們用慘無人道的方式摧毀我們。」

       「撤退?這是什麼胡說八道?」一名酒氣未散的參謀大聲質問,惡狠狠地指著將軍表示不滿,「我們已經用鮮血和汗水佔領了這片高地,你要我們現在放棄?」

       將軍站在主席台上,面對質問和批評,臉色陰沉。

       「是,我就是要你們放棄」他的聲音平靜如水,「我們已經失去高地了,要繼續堅守在這裡,只會再被痛打一頓,平白增加損失。看清現實吧,我們根本沒有能力佔領大半個蘭登曼島,你們口中的革命浪潮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幻想,事實是除了默蘭城的市民外,我們再也沒有更多的支持者。佔領那些地方是在分散公民兵本就不強的力量,現在要就是俐落地從那些沒用的佔領區滾蛋,重新集結,不然只剩下一條路,就是被碾成碎片。」

       「媽的,那些地方都是我們的,我們要守住它,直到最後一刻!」

      「對,你這是叛逆!」另一位參謀吼道,「現在是為了無產階級解放而戰、為了保衛革命而戰。你是要做無產階級革命戰士,還是做回你的資產階級膽小鬼?」

       可是,這些憤怒像對著棉花揮出重拳,只得到一聲輕飄飄的嗤笑。

       「保衛革命?先保住你們的狗命吧。」將軍不願再繼續與幾位參謀拉扯,換上一副決絕的神態,肅穆地說:「讓公民兵退到特比瓦本,那裡是默蘭城的關隘,要保衛革命去那裡保衛,我可以第一個讓你們上去送死。等到特比瓦本也毀了,革命也就差不多了,它會隨著我們的屍體一起埋葬在默蘭城的城磚下。」

       這個時候,另一名參謀嘶吼了一聲,他目光混濁不清,語氣充滿了狂妄和自大,顯然是被酒精衝昏了頭腦以為站在街頭巷口,仇敵正在眼前。他向前啐了一口濁沫,「他在說謊!全蘭登曼的人民都等著從暴君的暴政中解放,一切反對革命的都是帝國的走狗,對,就是你!你膽敢阻止我們解放蘭登曼人民,甚至還要我們放棄?可笑!我已經看透你了,沒錯!你這個反革命份子、盤剝人民的屠夫,為了無產階級解放、為了革命!打倒你這無恥的帝國代理人,我弄死你!你──帝國的走狗!」

       說著,他的眼神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表情扭曲,像是一條失控的猛獸。他的手顫抖著,握緊了手中的槍。

       在槍口對面,將軍神情從容地站著,儀態端莊。感覺面對的不是死亡威脅,而是一次解脫的機會。

        「你想殺死我,然後呢?再殺死更多人?這就是革命,對吧?殺死那些不合你意的人。這就是你們不管不顧地摧毀一切的原因?這是為了什麼?為一個蠢的要死的謊言?」將軍語帶輕蔑地說。

        然而對方拋棄思考,看到的只是背叛和欺騙,看到的只有無來由的仇恨。他舉起手槍,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湧上心頭。在那一刻,他失去了對自己行為的控制,只想要報復,只想要讓叛徒付出代價。

       沒有讓任何人做足準備,他猛地扣動扳機,鮮血如泉水般噴射,將軍身體一晃,然後應聲倒地,生命在一瞬間隨著濺湧而出的血液被抽了出來。

       霎時突兀的槍聲穿透了整座政府大樓,直到城心廣場。那裡曾經豎立著一尊宏偉的先王雕像,代表著帝國的榮耀和威嚴,然而,現在這尊雕像已經和將軍一樣倒下,四處破碎的碎片散落一地,成為了一片荒蕪的廢墟。而廣場周圍的建築同樣是一片破敗和淒涼,窗戶上都是破碎的玻璃,牆壁上布滿了斑駁的裂痕,「反革命」們沉默地被吊在街燈上,一陣慘惻的風吹過發出窸窣的、駭人的沙沙聲,一股沉重的哀傷之氣籠罩著整個城市,無異一座被遺棄的墓穴,只有偶爾幾聲狗吠、凄厲的哭聲或是間歇的槍聲,可以暫時打破這股沉寂。

       洛斯塔恩,連接柴利亞和默蘭城的城市,帝國的腹地,兩百年從未有過戰火燃燒的土地。

       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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