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完全不這麼覺得，當然這些話工程師不敢說出口。
面對苦心循循善誘的爵士，工程師發現對方在說『新地球』時，他是真心的，流露出了無比驕傲。
與他截然相反，這套偉大的願景已經聽過無數遍，工程師心中只有唾棄。一座計畫能容納上千人的地底城市，這個好偉大的計畫，卻只有一個路邊白領在運作，沒有人覺得哪裡奇怪嗎！？
而且這個基地曾經有接近百人的專業團隊，以輪班的方式維護日常作業，但在爵士的命令下，大量白領藍領被送入休眠，轉而使用消耗更低的自動機器，資源全被用來地下用作開發工程，剩餘的人類只用點滴續命。
只為了一個看不到未來的計畫，這值得嗎？
明明還有更多研究方向，比如開發新能源、新品種食用動植物，甚至只是用心經營這裡，專心將基地打造成交流的補給站，都比現在好一萬倍。
再這樣下去，這項看不到盡頭的工程會搞死這座基地，然而眼前的上級，還沉浸在『新地球』的美夢中，盲目的不可自拔。
「總之我不管過程，我只要看到結果，『新地球』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是的，我明白『新地球』是最重要的工程，但這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
那套洗腦說詞已經聽到火大，工程師決定要自保，漂亮話都是爵士再說，但最後指令是他這個白領下的，出事總部的究責會落在誰身上，答案顯而易見。
「夠了！不要在跟我說你辦不到！我不是已經幫你想到解套的方法，照著這個方向去做，計畫細節你在自己想就好了，現在去重新調配能源！」
面對雙眼盡是不悅，呼吸因為拔高音量，而開始喘氣的爵士，工程師先是沉默，他猶豫過後開口了。
「起碼在喚醒一個人，不管藍領白領都好，藍領可以遠距離操作機具，白領也能協助我處理指令，我真的很需要幫助。」工程師態度放軟，他再次主動退了一步。
就算給我隻猴子也好，他是這麼想著，多個幫手會有很大的差異，只要這樣他就願意繼續忍耐。
「不行，你怎麼每次都提增加人手，我們沒有那麼多資源。」爵士立刻就拒絕了，並給自己再倒杯紅茶，那些用珍貴能源，在農舍特別培育的茶葉。
「而且老實說我對你有點失望，我本來以為你是有能力的人，才把這件事交給你，這也算是我的失職，高估了你的能力，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
爵士口中下屬的失職彷彿是自己的錯，這番話也許能讓曾經的工程感到惶恐，但真的夠了，真的已經退無可退。
被逼到懸崖邊緣，底下是礁石跟狂浪，工程師牴觸的情緒強烈到要沸騰。
「你這是在故意為難我，這樣下去工程根本不可能完成！」工程師聲音低沉尖銳，帶著豁出去的決然。
「這跟我們當初說好不一樣，你向我保證過過，只要完成這項工程，最後就能以高階白領身分退休！」
超長的工時，不合理的工作內容，他吞下去都是為了升職為高等白領，提升所有授權以及生活等級。但事到如今看破對方只是把自己當作砲灰，承諾是只能看卻拿不到的誘餌，繼續容忍下去還有意義嗎？
「你幹嘛把升官看的這麼重，就這麼沒有理想嗎，升職的事情我心裡有數，這個工程不是也還沒結束。」爵士歪過頭，一臉覺得理想可以當飯吃的模樣。
「如果你還是堅持要這麼做，就請給我正式的工作指令，不然免談！」
如果有正式指令就會留下紀錄，只要調一下紀錄，爵士就無法推卸責任。
毫無掩飾的深深皺眉，雖然爵士沒有說話，但臉因為怒氣而脹紅，這次工程師沒有畏懼，挺直身體準備要對抗到底，他不肯再退讓了。
雙方的沉默只維持很短的時間，爵士突然起身一把掃過桌面，茶杯頓時就被掃到地上，精緻的杯子摔的碎片四散，紅褐色茶水在地毯暈開。
工程師在爵士突然起身時就嚇一跳，摔破杯子後冷汗狂飆，胃更是瘋狂翻攪到想吐。
因為摔碎的茶杯讓他猛然想起，他惹怒的可是一位金領，擁有這個基地生殺大權的至高主宰，隨時可以毀了自己。
從慷慨激昂急轉為無助恐懼，工程師顫抖看著爵士，腳發軟的差點跪下，要雙膝跪地等待判決。
一切都結束了，革職是最基本的懲罰，或是被羞辱一番，然後拖進維生艙半睡半昏的反省。
但那些都沒有發生，爵士有點困惑看著摔碎的茶杯，接著虛弱的扶著桌面，他再也無法控制身體的不適，大力又痛苦的劇烈咳嗽。
「咳咳、嗚，那個餅乾、有核桃。」喉嚨緊縮乾澀，只能勉強擠出單詞，「我過敏，不能呼吸。」
已經用盡最後的力氣，爵士試著站起來，身體卻先一步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爵士！」
眼看爵士面朝下的趴地昏厥，工程師手掌貼在玻璃上，快速輸入密碼打開隔離牆。當工程師將爵士翻過身時，他的眼睛已經翻白。
「快點送藥過來！」工程師大聲對電腦吼叫。
焦急的等著藥送過來，工程師慌亂的解開爵士衣領，可是當手放在脖子上，卻只感受到平穩的脈搏，以及瞬間蔓延到頭皮的發麻寒意。
接著電子鋼琴的聲音變調了，每個音符尖細的像是針，將工程師心臟刺穿。冷汗沿著額角留下，他慢慢低下頭，就見爵士冰冷的目光，已經沒有偽裝的善意友好。
當偽裝卸下之後，隱藏的殺意便嶄露無遺。
他果然是演戲的，本來一直小心戒備著，但情緒轉換過快，從被刻意刺激到盛怒，在害怕失去工作，最後急轉直下變成擔心，工程師明白自己太大意了。
「終於肯開門了。」爵士傲慢的眼神像看待下等生物。
工程師下意識縮起脖子，抬起手臂想擋在面前，但爆炸般的重拳來的更快，幾拳打在嘴角跟臉頰上。爵士撕下臉上的面具，不再壓抑體內那瘋狂的靈魂了，他的拳頭蠻橫無理。
在挨了第二拳後，工程師的視線便往上飄，眼睛失去焦距，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向後倒下，彷彿結束一天的辛勞，終於可以躺下休息了。
然而下秒爵士跨坐在他身上，「剛才那是你對上級說話的態度？！」
工程師看到爵士舉起拳頭，上面沾著自己的血，好像該用手擋？
不過好像擋不住，還是試著偏頭躲開？
或是該反抗他？
被壓制在地上，本來各種念頭，在工程師腦中以亂序冒出，但在毫秒的猶豫之間，那些念頭全被落下的拳頭擊碎，直到揍到他受不了，本能發出哀求才停止。
「抗壓性真差，這樣就受不了？」
精心鍛鍊出來的肌肉，讓爵士能輕易拎工程師，隨手往辦公桌丟去，工程師背部用力砸在硬木桌面上，痛到叫不出聲。
「你當初也同意參加遊戲，按照我們之間的遊戲規則，只要撐過這個工程就算你贏，你可以升官，轉到一個清閒的後勤基地養老混日子。而我如果沒有合理的理由，就不能開除你，但我能把你逼到你崩潰服從。」俯視全身捲曲的工程師，爵士姿態高傲的如同勝利者。
「你以為我會發飆到開除你？真是太不瞭解我了，我要你自願為我開門，哭著承認你輸了，這樣遊戲贏了才有意思。」
極端的恐懼已經佔據工程師每個細胞，他試圖想爬起身，馬上被爵士一巴掌打回去。
「還是你反悔了？不想繼續這場遊戲，那我就不用遵守遊戲規則了。」
爵士話音剛落，就撲上去粗魯捏住工程師脖子，雙手將喉管擠壓到變形。
「我沒、嗚！」工程師激烈的掙扎，但他完全扳不動對方的手掌。
「啊？我聽不到。」
極度缺氧無法呼吸，工程師視線已經模糊了，在他眼中爵士突然消失不見，換成面無表情的蒼白死神貼到眼前，鐮刀已經停在了頸肩，冷汗也浸濕了衣服。
確認工程師全身癱軟，爵士抓住工程師的頭按在桌面，將桌上散落的白色徽章撥到面前，強硬的逼他看著。
「在你因為膽小中途離開的時候，他們很努力陪我打發時間，但每個都撐不久。真是的，如果你沒逃避，他們就不會遭受那些痛苦。」
被疼痛還有恐懼折磨，工程師本來放空的眼，顫動了一下。
「我看還是別繼續下去了，你已經害了幾個無辜的人，也不想在受傷了吧，。」
不、我不要。
一點點勇氣湧起，渙散的意識重新控制身體。
「現在做個聽話的下屬，爬過去開門，然後誠意的求我出去。」
爵士伸手拉起工程師，本來想帶著他去開門，然而雙方靠近的瞬間，工程師抓起身邊東西，用盡全力揮過去，讓手中那顆頭骨砸在爵士臉上。
細小碎片刺進肉裡，當爵士痛吼時，工程師狼狽翻身滾下桌，身後卻響起爵士興奮的吼聲。
「哈哈哈，非常好！你還沒被嚇破膽啊，很好就該儘管反抗我，這樣我們的小遊戲才能繼續下去！」
血沿著爵士額頭滴落，沒想到對方這麼喪心病狂。爵士帶血猙獰的臉，讓工程師剛才湧起的勇氣隨即消散，失去反抗之心的扭頭向外跑去，背後同時傳來爵士嘲弄的話語。
「這遊戲還沒結束，你會再來找我的，下次就會成為第八個。」
沒有阻擋或是強行離開，只是看著工程師手忙腳亂的重新鎖住門，隔離牆從透明轉為霧化，爵士冷笑的臉也漸漸模糊。
即使暫時安全了，但工程師卻全身發抖，生物本能還無法調適過來。此時他心中有太多情緒，害怕跟憤怒混雜再一起，裡面又參雜些微，劫後餘生的欣喜。
等等，自己根本沒有資格竊喜，因為又被他玩弄於股掌間了，想到這所有情緒頓時化為不甘而握緊拳頭時。
掌心傳來冰冷的金屬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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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