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戰鬥結束之後,由瑪特訴說了14部隊的存在意義。
在那之後,隼和由瑪特聊了一陣子。夜漸深,慶功的人們也漸漸散去。就在隼跟由瑪特繼續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時,莉塔已經靠著隼的肩膀沉沉睡去。
「啊⋯⋯這傢伙睡著了。」
隼抓了抓頭。
由瑪特輕笑。
「喂,別在這睡著覺啊⋯⋯」
「就讓她休息一下吧。經歷了不少沒日沒夜的戰鬥,她的精神也到極限了吧。」
「嗯⋯⋯也是。」
隼放棄叫醒莉塔的打算,就這樣讓她依偎在自己身上。
「你們認識很多了嗎?」
「嗯,我們一起旅行快三年了。」
「這樣啊。」
「⋯⋯⋯⋯」
「⋯⋯⋯⋯」
「接下來,我們應該會繼續待在這座基地⋯⋯」
由瑪特說著關於未來的事。
「我們已經聯絡後援部隊過來了,再過不久就會由他們交接管理這座基地。你們可以在這裡等到交接的時候,再和運送物資的部隊一起離開⋯⋯」
由瑪特問的是隼的打算。
「⋯⋯由瑪特先生。」
隼瞥了一眼熟睡的莉塔。
「我有個有點無理的要求。」
「嗯。」
「請你們借我兩人份的穿越沙漠所需的物資。」
穿過沙漠,就能脫離戰線,抵達城市。
如果跟運送物資的部隊、以及14部隊一起回去的話⋯⋯隼他們回歸的地方依舊會是「戰場」吧。
因為戰場就是軍人此時此刻的歸處。如果跟14部隊一起行動的話,毫無疑問便會持續「待在戰場」。
然而,隼不想那樣。
「我想⋯⋯我終於知道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情是什麼了。」
隼已經知曉了答案。答案就在這片沙漠的彼岸。
「⋯⋯是嗎。」
由瑪特盯著隼的眼神,笑了。
由瑪特認得那個眼神。
清澈、猶如寶玉,是終於發覺某樣重要的事物,並在心中立下誓言的人會有的眼神。
簡直就像過去的自己一樣。
「我知道了。我會幫助你度過沙漠。」
「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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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景象不斷向前延伸,毫無改變。
同樣毫無改變的,是一名不斷向前行走的少年與少女。
隼和莉塔正一步一步穿越沙漠,沙漠的盡頭便是另一個城市。隼讓莉塔走在自己前面,只要她累了就換人,現在是休息的隼慢慢走在後面,由莉塔開路。
長靴陷進沙丘之中。隼一步步向前,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著這幾天經歷的事物。
他回頭一看。
雙腳踏過的模糊步跡。
那是自己一路走來的軌跡。
黑夜中的冷風吹起了塵砂。
隼在那道塵砂中看到了跪坐在森林中,埋葬自己妹妹的年幼莉塔;看到了貧民窟中失去了戰鬥能力、沒有右手的男人;看到了在港都,嚷嚷著要和自己單挑的似鳥;看到了總是安靜地坐在吧檯喝茶的蓮漪;看到了貼心地帶著隼走遍港都各處的室友查賀;看到了鋼琴公主瑟西莉亞,擔心她那代替自己被抓走的女僕瑪琳的模樣;看到了帶著『月一文字』平安無事地回到鑄造者之國的月川師傅;看到了提出荒謬作戰要求隼幫忙的齊邁斯·里歐;看到了合力擊倒巨獸迪亞波羅的似鳥與蓮漪;看到了隼在奧恩貝林救下來孩子的笑容;看到了師傅將『月一文字』交到自己手上;看到了蓮漪那份充滿不忍的敵視;看到了似鳥那一抹不熟悉的黑色馬尾⋯⋯
最後,隼看到了莉塔靠在自己的肩頭上,昏昏欲睡的放鬆模樣。
無數的回憶光景映入眼簾。
那些都是隼這將近三年的時光一路走來的軌跡。
我活下來了。
但僅僅是活下來了。
接下來,我要如何使用我的生命?
才不會愧對一路走來幫助我、與我相處的人,以及這段時光?
隼看向眼前,少女回頭察看隼。
「⋯⋯隼,你累了嗎?」
「呃,不⋯⋯」
隼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早已有答案了。
只是他遲遲沒有承認這份覺悟的決心。
他回答。
「不過⋯⋯嗯,休息一下吧。我有些事想跟妳說。」
兩人走到一座巨大岩石旁,這塊岩石的形狀可以抵禦沙塵風,看來今晚就暫時座落在這吧,隼如此想著。
用攜帶在身上的木柴和火種生火,莉塔在大書包裡翻找著咖啡罐頭,打算用營火來加熱。
兩人各自捧著一杯熱咖啡,一起依偎著從14部隊那裡借來的毛毯。
隼望著咖啡中自己的倒影。
他必須將自己的內心說出口。
「——莉塔。」
「嗯。」
「我要退出傭兵集團。」
「嗯。」
「⋯⋯妳覺得呢?」
莉塔噗哧一笑。
「你應該是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說的吧。至少讓我聽聽完整的理由嘛。」
營火散發出熱度和火光。點點星火隨風飄入黑夜的虛空中。
「我知道,我們花了不少時間和經驗,才爬到二級傭兵這個位置。雖然我不是很追求這些成就,不過,我們接下來接到的任務,一定會更艱難吧,當然,拿到的報酬金也會更多。」
「嗯。」
「賺到更多錢的話,我們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旅行。買更強的裝備,甚至是用訂做的也沒有問題。可以的話,我們甚至可以買一棟房子。但是⋯⋯」
雖然訴說著也許能變得光輝亮麗的未來,但隼低下頭。
即使在那樣的未來裡,他也只能看見戰火餘灰。
「如果回到傭兵集團的話,接下來肯定會再踏上戰場吧。再度回到那個充滿震耳欲聾的砲聲、火砲焦灰猛熏著鼻子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要面對隨時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死傷。」
隼回想起蓮漪。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再看到她了吧,她已經戰死了。即使不是自己的同伴,依然戰死了。隼連替她埋葬或是哀悼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回到戰場上的話,就會被迫自己想起關於她的一切。
而且,就算自己上了戰場,難道就能改變人類一面倒的戰況嗎?
「我沒辦法為戰爭做出貢獻。」
但隼知道有人可以。
也許這麼想很不負責任,但隼相信那些騎士們能代替他做出貢獻。
「我沒辦法去拯救他人。我光是想保護自己手上擁有的事物⋯⋯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嗯。」
「我想逃得越遠越好⋯⋯逃離戰爭。但是⋯⋯」
隼稍微停頓了一下,有些害怕自己接下來將要說的話,但他依然催促自己說下去。
「莉塔,我希望妳也跟我一起走。不管去哪裡都好,逃離那個殺死蓮漪、傷害了妳和似鳥的戰場吧。和我一起⋯⋯逃走吧。」
莉塔聽到這裡,溫暖地笑了。
「逃避沒什麼好羞愧的喔,至少我不認為這很羞恥。」
莉塔「嘻嘻」地如此說道。
「記得嗎?這是你以前說過的話。」
「⋯⋯咦?我有說過這麼厲害的話嗎?」
隼完全沒有印象。
「有啦。我們剛相遇不久時你說的。」
「這樣啊⋯⋯」隼抓抓頭,說:「感覺是超級久之前的事了呢。我們相遇的時候。」
「——可以喔。」
莉塔說道。
「那個時候,你對我說了這句話,讓我能真正逃離自己討厭的家庭。所以這次,也讓我來幫助你逃離你討厭的事物吧。」
說罷,莉塔放下咖啡杯,突然靠過去撞了一下隼的肩膀,靠在他身上。
「呃!幹嘛?」
不知為何,莉塔滿臉笑容。
「哼哼~就突然想這樣。隼竟然這樣扭扭捏捏的,真少見啊~~」
「畢、畢竟是蠻重要的事啊⋯⋯」
「嗯哼~~」
「妳到底是怎樣⋯⋯」
兩人打鬧了一陣子,講的盡是一些沒營養的話題。這樣的他們逐漸累了,不久便倒在沙地上躺著,仰望著星空。
「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喔。」
莉塔就像還沒睏的小孩子一樣答道。
「⋯⋯莉塔,謝謝妳。」
「⋯⋯⋯⋯嗯。」
隼望著夜星滿天。
他已經知曉了答案。
只要穿過這片沙漠,以及自己內心的沙漠,就能找到的答案⋯⋯
隼不是個強大的人。也沒有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
他能做的守護自己手上僅有的事物。
像是自己的性命,還有莉塔·諾伊曼。
所以他決定接下來要拚勁全力去做。
哪怕只有這樣也好。
他會努力活下去。會用盡一生,只保護自己和莉塔的生命。
為了不愧對至今為止所有邂逅的人們。
為了不愧對努力存活至今的自己⋯⋯
於是,他踏離了屬於自己的戰場——
《精靈戰爭篇》結束
To be continued…
下一週準時更新系列最終篇《天空都市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