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敏坐在病床上，兩眼無神的看著”遠方”，彷彿靈魂被掏空了一樣。
無法思考…那便是善敏目前的狀態。
突如其來的絕望、超脫常理的遭遇，以及超出自身理解的人生難度遽增，這些狀況在同一時間到來，讓善敏不知如何是好。
發呆時時間過得特別慢，善敏就這樣無神的一直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
雖然善敏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理會走進來的人，因為誰走進來這件事跟自己遇到的危機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晚餐港龍燒臘，需要嗎?」走進來的人開口說話了。
那人身材十分嬌小、臉龐稚嫩，看上去也才14、15歲左右，她穿著護理師的藍色服裝，一頭烏黑秀髮在腦後紮成方便工作的馬尾。
然而在這身以實用為主，平平無奇的外表下卻有樣特徵特別搶眼…那對紫色的眼睛。不是黑色、藍色或綠色，而是像薰衣草的紫色那樣。
是美瞳嗎?看起來又自然的無可挑剔，善敏雖好奇，但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問這種問題未免突兀了些，他只好壓抑自己的好奇心不去過問。
「聽得到嗎?」由於善敏沒有回話，於是她又說了一次。
「…」善敏轉頭，從她手中接過菜單，漫不經心地掃視著。
「二爺很嚇人對吧?我也花很久的時間才適應他。」女孩看善敏沒說話，試圖與他聊天。
「恩…我突然就被勒索3000萬，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說著說著，善敏又想到剛剛的事而冷靜地顫抖。
「你才3000萬就抖成這樣，那我欠了5億怎麼辦?」女孩聽了不禁覺得好笑。
「5億?」善敏驚訝的問。
「恩…你還是先點餐吧」女孩見善敏沒動作，略催促道: 「手機有在身邊嗎?」
善敏環顧四周，在旁邊的桌上找到他的錢包跟手機，他拿起錢包確認，裡面的東西全都沒少，手機倒是浸水壞掉了。
「那你載一下我們的點餐APP吧，這樣點餐比較方便。」
「抱歉…我的手機好像掉到水裡壞掉了。」善敏按了好幾次電源鍵試圖讓手機復原，但不管怎麼按手機就是不為所動。
「呃…那你要吃什麼，我先幫你點。」
「那就來個脆皮燒肉吧，謝謝」
「飲料鮮茶道要嗎?」
「等等，我現在點的這些東西總共多少錢?」剛剛被二爺敲竹槓還心有餘悸，善敏連忙先問清楚。
「燒肉75阿，怎麼…」還沒問完就已經會意的女孩忍不住噗哧一笑: 「放心吧!這不是醫院的服務，價錢跟外面一樣。」
「呼…」聽到女孩這麼說，善敏鬆了口氣: 「焙茶烤奶，半糖微冰。」
「這樣總共120，先跟你收錢。」
解決完晚餐跟飲料的問題，善敏決定繼續追問，畢竟眼前這妹子年紀輕輕就欠了5億，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說不定能從她身上問到還錢的關鍵。
「妳剛剛說妳欠了5億對吧?」
「恩!」
「可以跟我聊聊這件事嗎?不然我實在不知道3000萬怎麼還。」抓住救命稻草的善敏焦急且激動的問。
「恩…你是要我白白告訴你嗎?」女孩露出壞心眼的微笑。
「…」這個世界怎麼了，連小女孩都這麼有心機，善敏心想，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她也是地下醫院的人，而且還欠著5億。
善敏拿起錢包，打算把手上的錢都給她，反正也才幾千塊而已。
「呵呵呵…」然而女孩卻被善敏拿錢包的舉動逗笑了: 「不用啦!開玩笑的。」
「我們原本都是孤兒，被二爺收養了」女孩說道: 「以自由為代價，四路會會幫助我們活下去，而我們就幫四路會工作還債。」
「還真是淺顯易懂。」
聽了這句話善敏的情緒有點複雜，且不說四路會利用孤兒中飽私囊，但沒有四路會這些人也活不到今天吧。至少結果偏好，善敏只能這樣說服自己，才能稀釋自己心中的背德感。
「我在這邊工作十年了，還了8000萬的欠款」女孩繼續說: 「你的3000萬應該很快就能還完了吧!」
「…」
如果說好的心情在高位，壞的心情在低位的話，善敏現在的心情只能用一飛沖天來形容，十年就能還8000萬實在是比扯鈴還要扯，依照這個速度善敏的3000萬只要不到五年就能還完。
善敏興奮到頭腦都要融化了，這樣大起大落的情緒幾乎讓他差點暈厥。
「你沒事吧?」女孩看善敏的身體前後晃了幾下，便關心的問道。
「沒，只是知道我的3000萬是還得完的，太過高興而已。」善敏露出欣慰的微笑，上一秒還在地獄呢。
「我懂你高興的理由了，不過十年能還8000萬的工作，勸你要有心理準備…」女孩苦笑道: 「二爺很高標的。」
「是阿…人生從來就不是簡單的遊戲!」善敏也苦笑，在消防局長期忍受上級的德政與有力人士的雙重欺壓，善敏深有同感: 「不過我也不可能不去嘗試就放棄吧!」
「聊得夠多了」女孩看到善敏沒有放棄，便釋懷的笑了，只見她把藥袋放在善敏身旁的桌上往門邊走去: 「記得吃藥啊，細菌感染很麻煩的…我會幫你跟櫃台說你手機壞了不能點餐。」
「請問怎麼稱呼?」善敏把握最後的機會問道。
「叫我雪雪就好了。」
「雪雪，等一下!」
「怎麼了?」對於被叫住，雪雪顯得有些不耐煩，她可不是只有善敏要照顧。
「麻煩幫我看一下我的脖子上有沒有傷口!」
「…」雖然不耐煩，雪雪還是答應了善敏的請求。
善敏差點忘了那段被蛇咬到的記憶，而現在傷口也完全沒有感覺，是牆上的鏡像讓他想起這個問題。
「沒有欸，照理說有傷口都處理好了，不可能沒發現吧!」雪雪仔細檢查善敏的脖子，卻沒發現任何傷口。
「是嗎?看來是我記錯了。」雖然善敏再三確認鏡子裡自己的脖子上確實有傷口，但也只能這麼說了。
「哥哥啊…我雖然聰明又可愛，但用這種爛招把妹還是算了吧。」雪雪攤手，露出輕蔑的微笑，顯然善敏被認為是噁男了。
「不是!我剛剛脖子很痛，讓我以為脖子上有傷口!」當然是假的，但這是當下最方便的解釋方法，善敏可不想跟陌生人聊到蛇的事。
「好啦…你好好休息吧!」雪雪再次走出房間，完全沒有要聽他解釋的樣子。
造成善敏行動不便的地方只有插在頭上的導管，這並不會影響他走路，善敏索性下床到鏡子前看清楚些，遺憾的是那不是鏡子上的污漬，脖子上的咬痕非常真實，不論是在視覺還是觸感方面。
善敏用手反覆觸摸脖子上的咬痕，雖然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不清楚蛇的目的而留下的痕跡，總讓善敏的心懸在空中。
「你到底想幹嘛啊?」善敏看著鏡中的自己自語道。
□
善敏就這麼在醫院過了平靜的兩個禮拜，終於來到拔管的那天，這就表示他可以出院了。
四路會的醫院並不是只有雪雪一個護理師，除了她之外善敏還遇過其他三個，或許是第一印象的關係，善敏還是跟雪雪聊得最多。
善敏正準備出院，而那天上班的雪雪也來到病床邊替他送行。
「我來的時候就想問了，妳的眼睛是怎樣?」相處兩個禮拜也夠久了，善敏也拋出一直藏在心中的問題。
「我是原住民阿。」雪雪輕描淡寫的像是真的。
「鬼扯，我在花蓮這原住民最多的地方工作三年，沒看過紫色眼睛的原住民。」善敏反駁道。
「我的故鄉是一個叫圖坎姆.威洛埃的世界，那裡的人大部分是這種眼睛。」雪雪並沒有對善敏的反駁顯得激動，顯然她曾向很多人解釋過眼睛的事。
連別的世界都扯進來了嗎?善敏心想，不過他倒是願意相信原住民這件事。
「但是我的故鄉卻被毀滅了，所以才逃到這個世界」雪雪說起過去，那表情不知道是憤慨還是感傷:「要是沒被二爺撿到，我早就死了。」
「大家都是苦命人啊…」善敏低聲感慨道。
「二爺要你去的地方，可以借我看看嗎?」
這並沒什麼好拒絕的，善敏把信封裡的地圖拿給雪雪。
「…」雪雪看完地圖後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她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善敏也沒有追問，因為他知道雪雪一定會告訴他。不出所料的，雪雪在幾秒後重新把頭轉回來。
「我就不說工作的內容了，因為那部份我不專業」雪雪雙眼直視善敏，認真的說: 「不過你在往後有很大的機會遇到一個叫露那祈的女人，拜託你…幫我殺了她。」
「為什麼?」
「她為了自己的慾望冒犯了眾靈，憤怒的眾靈降下災禍，導致我們的故鄉被毀滅了」想起過去不好的回憶，雪雪顯的義憤填膺: 「為了自己的私慾毀滅世界不論放到哪都是重罪，就算在這個世界殺了她也不犯法，可以拜託你嗎?」
善敏確實聽到雪雪說殺了露那祈，這下他總算明白為何十年能夠賺8000萬了，真是殺頭的生意有人做。
想到此處善敏幾乎要昏倒，看來二爺要自己做的工作就是幫四路會幹殺人之類的髒活，難道自己往後的日子都要在刀口上舔血嗎?
「等等!二爺該不會要讓我去殺人吧?這種事我可不幹!」善敏連忙問道。
「…」這話題有點跳脫，雪雪消化了一下才明白善敏在說什麼: 「放心吧，只有極少數情況會殺到人，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們也算政府的狗，而且殺的不是普通人，政府會幫忙備書的。」
很顯然，雪雪有意無意的在拉攏善敏。
但善敏也不是道德觀念十分健全的人，聽到有政府幫自己殺人的行動備書，他竟然放鬆了不少，雖然他還是不想殺人就是了，即使自己的道德不健全，殺人還是一件會有強大心理負荷的事。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這種事拜託我一個外人很奇怪吧?」善敏看似在反問，其實本意很明顯的是在拒絕。
他既不是原住民，也不認識露那祈，這本就不是他該搪的渾水，要是接受了就只是個無可救藥的濫好人，這無論如何都必須避免。
「沒辦法啊!要是我有戰鬥的才能，也不會在這裡當護理師吧?」雪雪這話說得激動，比剛剛大聲不少。
但在善敏聽來，不過是雪雪把自己當成受害者罷了，這件事他還是消防的時候就極度的睹爛。
「說沒辦法，只是妳不想吧?」善敏說這話時也嚴肅了起來。
他本不想插手此事的，但對方認為自己好欺負，打算利用自己，還勾起讓他不開心的回憶，這可就不能忍了。
「妳說我不想?你又…」雪雪的語調高了不少，一副隨時要開打的語氣。
「那妳拜託過二爺這件事嗎?」善敏用反問打斷雪雪。
「…」雪雪沉默，答案非常明顯了。
「不就是因為妳自己也覺得不合理，所以才不敢拜託二爺?」善敏一語道破: 「然後又看我一副好欺負的樣子，就覺得我會答應?」
「嘖…」被說眾痛處，雪雪不甘心的咬牙。
「很抱歉，我是不會接受你的要求的。」善敏斬釘截鐵的說。
「夠了，快滾吧!你這沒用的男人!」雪雪快步往善敏背後的走廊走去，頭也不回的向身後的善敏比個大大的中指。
沒用的男人嗎?被這麼說的善敏並不是很氣，因為他知道答應雪雪無理的請求才是真的沒用。
話說，上次被說沒用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呢?善敏想不起來。
「歡迎再次光臨!」經過櫃檯時，服務人員禮貌的向善敏招呼。
「謝謝，不過我不會再來了!」善敏也回以禮貌的微笑。
然後就是去找地圖上的地方了，一個叫做角秀山紀念館的奇怪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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