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家主
穗香賞了自己父親一個響亮至極的巴掌,直接打得立花景古懷疑人生。
「勝負勝負的,若父親大人是我的敵人,剛剛早就被我斬死了,現在您的生殺大權在我手中,已經無權再對我的實力說三道四了。」
立花景古坐在地上,呆滯地看著穗香。
……
過了好幾秒的沉默後,他才總算擠出一句話:「我……明白了。」
「嚇、嚇死在下了……大小姐……」
「安東!?妳什麼時候來的?」穗香歡喜的跑向安東姐。
「不久前來的,大小姐竟然真的擊敗了家主大人,真的太厲害了啊!」
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小孩成長了一樣,安東露出欣慰的樣子稱讚穗香。
「都是多虧了安東!還有席亞師父……」
安東接著苦笑道:「不,在下明明大言不慚地說要來救妳,可是卻莫名其妙失去意識了,沒能做到。」
「抱歉,那是我的錯呢。」
「欸?」
「那是席亞師父下的異常狀態吧?」
「啊啊,因為太危險了呢,只能先這樣阻止了,對不起。」
我向安東姐道歉,但她詫異地問我:「異、異常狀態?什麼時候施放的?在下怎麼可能無法戒備呢!?」
「啊…那個就別深究了哈哈哈……」
「既然大小姐都這麼說了。」
我來講可能難以令她信服,因此穗香先幫我回答,真是太感謝了!
就在我們喜相逢的時候,立花景古默默撿起了刀,收回刀鞘。
「你們三人……打擾了,不過最後隨我這個失敗者來一下吧,有些事情必須要傳達。」
他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銳氣了,我們三個互看幾眼後達成共識。
穗香與安東姐跟在立花景古的身後,我則在三人的最後面,隨著隊伍走出道場,來到外面的空地。
太陽高掛在上空,從移動中的我們頭頂灑下陽光,直到大殿的走廊。
途中我們四人繞過一個個倒下的立花家武士與守衛,還有幾個與安東姐的裝扮相似,是他們家的暗部。每當繞過幾個人,穗香或安東姐便會朝我瞄過來,害我有些良心不安,就連立花景古都有偷偷向我撇來他的眼神。
「席亞.范德堡,能否請你先解開這個家裡所有人的〈睡眠〉狀態。」
在我們來到一個大廳堂之後,立花景古這麼向我請求。
「嗯?可以啊。」
他看起來是好聲好氣的,就先答應吧,反正有問題大不了再下一次異常狀態就好。
〈全能〉。
「〈甦醒〉。」
「謝謝,那麼……」
嗶——
立花景古吹了下宏亮拉長的口哨。
在這瞬間,安東姐馬上如反射動作般向他單膝跪下。
不消片刻,其他暗部也從廳堂的四周聚集,接著全數在立花景古面前排列跪下,如同安東姐那樣。
「我接下來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關係到今後的立花家、甚至是天和國的發展,幫我集合現在在立花家園內的所有人,去吧。」
「「「遵命!」」」接著,所有暗部便從廳堂隱去身影。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令我意外,是什麼事這麼重要嗎?
「你們兩個在這等下吧。」立花景古對穗香與我說,接著便拿出了幾個坐墊,擺在廳堂方桌的旁邊地上,自己坐了正中央那個,似乎在示意我們過去坐剩下的。
「那師父你先過去坐,我去沏個茶。」
「噢噢,好……」
可能家裡的僕人不在附近,穗香想親自招待我,我便隨著她的意,坐到方桌那。
但我希望她趕快回來,畢竟我也有些自覺,對她父親來說,我就像是帶壞他女兒的那個壞朋友……
而立花景古就坐在我旁邊,一言不發。
「你們兩個有講什麼嗎?」感謝六神,穗香回來打破我們之間死去的氣氛。
「沒、沒有喔,沒事,咕嚕咕嚕……」
茶好燙,但是很香,讓我想一直喝。
過沒多久,待廳堂裡所有人都到齊後,立花景古讓所有人正坐。眾人看到我一個陌生小孩坐在立花當家旁,各個面面相覷,好奇我的身分,還有立花景古集合所有人的原因。
「只有三位名主在嗎?」
「稟報將軍,十兵衛閣下與慶次閣下兩人目前在外出巡。」其中一位可能是名主的人向立花景古答道。
「明白,那麼待會我所宣布的事情,之後幾天就由你們向全國轉達。」
此話一出,雖然眾人沒有竊竊私語,但是可以從臉上看出緊張的神情,大概是在猜想什麼事如此重大吧。
接著,他站了起來──
「立花家所屬的諸位,我,立花家家主,立花景古,在此宣布,從今以後自家主之位上退下,將此位由小女,也就是立花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立花穗香接手家主一位。」
哈?!?!?!?
所有人都愣住了,連我也是。
過了幾秒,底下眾人爆出議論的聲音,連穗香也對她父親剛才那番言論目瞪口呆。
「立花大人!恕小的失禮!不是不相信公主的能力,但是她還是個十一、最多十二歲的孩子,這樣未免有些不夠慎重!況且大人您玉體也還硬朗,怎麼突然……」
「夠了!知道失禮還不閉嘴?」
「唔!?」
立花景古果然還是很兇狠啊……
「父親大人,我也同意加藤大人的話,剛才的決鬥也不是為了競爭家主之位才做的。」穗香向她父親說道,她父親靜靜聽完後,再次面向家臣們。
「就在諸位昏睡過去之時,小女她已經向我發起挑戰,在雙方都使出全力的情況下擊敗我了。」
聽到這話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立花景古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只要他腦袋沒問題,這句話百分之百是事實。
「因此,我已經決定,從今以後,小女立花穗香的一切決定與命令,層級皆在我之上,我當然也明白這對你們而言難以理解,所以……」立花景古話說一半,走到廳堂側邊,將他剛才放置於刀架上的打刀拿起。
鏘一聲,將刀抽出。
正當眾人疑惑時,他以右手反握著刀柄,刀刃端抵在右肩上,接著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以左手朝著刀背捶下,刀刃一瞬間就穿過了他的右肩。
「唔…」立花景古的右手與刀摔落地面,從右肩的切口噴出大量鮮血。
「父親大人!!!」
「「「家主大人!!!」」」
他的家臣動作很快,會施放治癒魔法的人跑了過去,馬上施法幫助他止血。
我趕緊跟著穗香來到他旁邊。
「喂,你瘋了嗎!?我來幫你接上!」
「師父你還能救他嗎!?」
不知道立花景古哪根神經不對,因為切面工整,現在還能接回,恢復如初。
他臉色慘白且明顯看得出來相當痛苦,卻還是出口阻止我。
「席亞.范德堡!不准動……不准治療我……我女兒捨不得取我的性命,捨去慣用手至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懲戒。況且如此一來,我便沒有實力繼續擔任家主一位,立花穗香就能名正言順地繼承了。」
接著他看向穗香。
「但我明白她還不成氣候,家主之位並沒那麼容易、國家大局是多麼險惡,這我都知道。因此在她能夠獨當一面之前,我仍然必須活著,替她擔當立花家之大位。」
「父親大人……」
「事到如今,我不會為我的作法後悔,因為再多的贖罪都只是在找辯解,只是一個手下敗將為了求生、難看的掙扎。而妳證明了妳們的作法比我更加優秀、正確……那就如妳所期望的,隨自己的想法去過活吧。」
立花的家臣們對這段對話一頭霧水,因為他們無從知道剛才的事情經過,但是他們理解,長久以來一直遭到自己父親所束縛的穗香,總算是獲得自由了。
在穗香的父親傷口處理完後,便送去醫務室休養了。
待他狀況穩定時,他又向眾人們交代許多事情,穗香與安東姐也被作了許多安排,雖然他們兩個一直強調我是客人,但一切畢竟跟我也有關係,這樣感覺對辛苦的他們不太好意思,我便跟著穗香和安東姐到處幫忙,直到黃昏才總算告一段落。
「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吧?」在竹林裡,安東姐向穗香說道。
「這…是要看席亞師父吧,安東,妳是不是討厭師父啊?」
原來安東姐的語氣不是我的錯覺嗎?
「倒也不是討厭……但總覺得有點像是大小姐被人搶走的感覺。」
「…?」
原來這傢伙是妹控啊?
「哎……總之,就先送到這,大小姐應該有話跟他說吧?在下到旁邊等待。」語畢,安東姐便先潛伏起來了。
穗香看了看安東姐消失的地方後,轉頭以小跑步過來找我。
糟了,好可愛。
「師父,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她馬上向我鞠躬,彎的馬尾都從臉頰旁垂下。
「不、不用多謝了,這一切還是妳的努力,我只是作為朋友稍微從後推了一把而已。」
穗香直起腰,聽了我的話後,露出連夕陽都黯然失色的微笑。
「那還真是很大一推呢……師父…明天還會來嗎?」
「怎麼這麼問?當然還會……啊!」
說到底,我原本幫助穗香變強,就是為了要讓她達到她的目標,事到如今她的目標已經算是達成了,我確實不再需要幫助她。
「那麼…我還能叫你師父嗎……?」
她看起來有點失落,那我怎麼可能拒絕。
「妳已經不再需要師父了,從明天開始,席亞師父將再也不會出現在這。」
本來想使點壞讓她誤會,不過穗香完全掌握了我的言下之意,反而是臉頰有些泛紅地說:「那就只剩朋友了吧……感覺會很開心…」
她竊笑著,看來很期待與我以朋友的身分相見。
「完全被妳看穿了啊……」我搔搔頭,有些羞愧地笑。
「那個,席、席亞桑……這樣叫有些不習慣呢。」
感覺好新鮮啊,以後都這樣叫也可以喔,沒問題的。
「怎麼了嗎?」
「我希望席亞…桑你還能繼續指導我。」
「當然可以啊,畢竟雖然妳學得很快,但時間魔法妳只練了一種啊,還有很多別的種類呢!另外妳現在也有了強化魔法的適性,雖然今天有結合了兩種,但很明顯效果還不太足夠,我們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那就說好了喔。」
雖然很想說以後都會繼續,但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啊!說到指導…」
我從口袋拿出上次從那個金髮帥哥老師……約翰…嗎?那邊拿到的入學申請審核信。
「這個是帝都那寄來的,十三歲之後,我應該會去加諾爾帝國學院讀書,神父他們替我提出的申請似乎因為蘿絲的活躍通過了,而那學院在帝國首都裡,離這裡挺遠的。」
「那、那…席亞師父……!?」我要離開伯格村的消息讓她有些訝異,使她忘記更換對我的稱呼。
「他們也歡迎妳入學喔,只要提出正式申請的話。不過入學考試我們還是必須參加,那好像是該校的傳統與規定……那麼,妳想來嗎?」
穗香又撲了上來抱住我,打斷我的思緒,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了。
我就不形容那是什麼體驗了,畢竟說出來會很像變態。
不、不是…我不是……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她馬上放開,臉上像是吸收了夕陽的顏色。
「我回去後,就馬上去申請!」
「嗯,不過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若途中妳對將來的方向有什麼別的計畫,也可以……」
「不會喔,跟隨席亞…桑,是我第一次、自發地想要去做的事,所以沒那麼容易改變的。」
穗香雖只是淺淺微笑,但我臉頰發燙到不行,真是幸好現在夕陽正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