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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物語~遙~北境篇》六十三、蘭舞佑京

山海 | 2020-06-20 17:49:01 | 巴幣 0 | 人氣 67



  在蘭舞佑京繼承前,是一位叫做「谷風煌樹」的男人擔任泉祭大君。谷風煌樹是個寬宏大量成天笑意滿盈的人,雖高居祭司之首,身姿毫無傲氣,偶爾被下階祭司調侃仍是笑著不發一點脾氣。

  谷風煌樹出身侍賀,資質普通努力博學以致多聞,得聖祠殿祭司眾信任,為人有些傻氣,平日得空他最喜歡站在聖祠殿出去山邊的高處望著大街上如潮水般來往充滿活力的人民,偶爾會把看見的趣聞告訴月嵐王,祭司們很常見到君臣二人吃著茶點談天說笑,當時他侍奉的是已年邁的十五代月嵐王,月嵐苑。

  某日二人談天,月嵐王頂著一頭淡得快要看不出藍色的白髮,對著眼前的大君微笑,谷風煌樹歪著頭疑惑。

  「大君何時尋繼承人呀?」月嵐苑笑道。
  「唔……比想像中的難找呢。」谷風煌樹有些困擾。
  「大君今年貴庚呀?」月嵐苑道。
  「將足三十……」谷風煌樹冒冷汗笑道。
  「父親都能作好幾次了呢?」月嵐苑笑道。
  「呵呵……」谷風煌樹尷尬。

  說到底並非未曾尋過,數年來都沒見到令他滿意的孩子,一日空閒本想在殿內休憩,無奈被王趕出門探繼承人,還被交代要帶好吃的回去,只得微服出殿四處晃。

  北境的暮夏涼爽,殿外天氣正好,谷風煌樹騎馬上街,孩子們四處嬉戲玩樂,如果可以他想將肘置在馬頭撐著下巴翻白眼,繼承人還真難找,轉念說服自己是出外視察順便享受涼爽空氣,如此一來心情也朗快許多。不知不覺晃到舞詠村,想著既然都來了,不如去著名的老店「兔野」吃點醬烤糯米糰,思忖回頭也帶些給月嵐王當作交代自己有出門尋過人了。

  他坐在店門前長椅上嚼著甜鹹滋味的丸子伸懶腰,瞧見不遠處有幾個孩子蹲在路邊圍著不曉得在看些什麼,他拿起最後一串丸子跟老闆打招呼離去後沒禮貌地邊走邊吃,站在後面偷瞄孩子們在做什麼。原來這群孩子正圍著看兩隻大螞蟻打架,那螞蟻鬥得如火如荼,彷彿不死不歇,幾個小孩興致高昂呼聲得歡,一邊尋各自螞蟻的特徵,鬧著賭誰贏便如何,誰輸便如何。

  谷風煌樹嚼著丸子有些沒了興致,餘光發現不遠處還有個小男孩蹲在地上看螞蟻,完全沒有加入那些孩子們陣容的意思,獨自專注地望,彷彿整條街只有他一人。谷風煌樹望望那孩子,再望望鬥螞蟻的其他人,發現這男孩的年齡似乎最小,跟其他人有些差距,也許這是未加入大家的理由,年齡差距大便不容易有共同話題,孩子的世界有時說不定比大人更現實。

  他過去彎著腰看那小男孩究竟因為什麼如此專注,仔細瞧,發現只是尋常在搬食物的螞蟻,其中一隻扛的東西特別大塊,旁邊還有兩隻幫忙移動,谷風煌樹有些好奇了,便蹲在他身邊。

  「叔叔問你喔,為什麼別人都在看螞蟻打架,只有你在這看螞蟻搬食物?這不是很常見嗎?」谷風煌樹道。

  男孩專注看著沒有轉頭,語氣毫不猶豫道:「因為打死就沒了,搬東西的可以繼續活著,別人也可以活著,跟水一樣一直流。」

  谷風煌樹一愣,內心有股被小小地碰了下的感覺,他看著小男孩露出笑容。

  「小朋友,叔叔的名字叫做谷風煌樹,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

  小男孩轉頭望著他,頂著張紅紅圓圓的小頰一臉正經。

  「我叫蘭舞佑京。」

  谷風煌樹知道舞詠族有幾個歷史悠久的大世家,蘭舞便是其一,其特殊之處是名揚三族的。蘭舞家後代子孫眾多,他們秉持著「舞」、「詠」最基本的精神,是個精通魂鬼歌舞的大世家,世代子孫只與舞詠血統的人通婚,大都天生好歌喉,肢體舞蹈流暢,歌舞底子紮實,禮儀姿態要求嚴謹,若天生資質不佳者則入家族中的其他事業發展,是個千年來地位屹立不搖的貴族,在初代王時期便存在,當時聖祠殿少有的舞詠血統祭司中,蘭舞家便出了幾位。

  他滿心喜悅覺得自己賺到,眼前的孩子眉清目秀可愛得很,是塊璞石,好好打磨長大必定是塊風逸美玉,壓下心中的澎湃立刻就要拜訪蘭舞家。長老們忽被泉祭大君拜訪,此舉轟動蘭舞家上下,每個人對大君畢恭畢敬,谷風煌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大致說明來意後,長老們錯愕,沒說什麼便立刻答應了,到底能夠身處聖祠殿高位對蘭舞家來說也算是一樁美事。

  四歲半的蘭舞佑京是所有同輩中年齡最小的,最近的兄姊也差了六歲,雖會一起被帶出去玩,兄姊也會照顧,但哪有孩子無玩心,照顧也不到哪去,彼此沒什麼共同話題可聊,蘭舞佑京天生不是個多話黏人的孩子,時常默默自己走去旁邊玩別的,時間晚了才被兄姊一起帶回家。

  就算是最年幼的蘭舞佑京也不例外,三歲起便開始進行訓練,父母親戚工作忙碌,眾多孩子一視同仁,蘭舞佑京也沒有受到較多的注視,平常每個孩子都要被嚴格訓練歌舞,他個性硬,摔倒被罵也不喊痛,改進後絕不再犯,長輩們對他的資質皆給予贊同,見他小小年紀沒有絲毫嬌氣,即便心裡贊同也不會說得太多,多數長輩認為蘭舞家出身的孩子學會歌舞是理所當然之事。

  谷風煌樹親自簡單說原由,年幼的蘭舞佑京反應異常冷靜,谷風煌樹有些擔心時,孩子的反應出乎他意料。

  「如果是為了大家,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谷風煌樹一聽忽然有些心疼,笑著伸手抱著四歲半的蘭舞佑京道:「謝謝你這麼懂事,想撒嬌的話谷風叔叔很歡迎喔!」

  在懷裡的蘭舞佑京忽然有些臉紅。

  離開蘭舞家返回聖祠殿,谷風煌樹牽著孩子準備上馬時,蘭舞佑京沒有哭鬧,回頭看家門一眼,谷風煌樹笑著對他蹲下身。

  「想家的話隨時可以回來看看,叔叔會親自接送你的。」

  蘭舞佑京點點頭,就被抱上馬前往聖祠殿,就此開啟他泉祭大君的人生。

  回聖祠殿前往月嵐王的和泉殿,一大一小端坐在月嵐王面前,大的面色有些羞赧,小的一臉正經毫無見陌生人的懼怕之情,月嵐王忍不住提袖掩笑。

  「御主,這孩子舞詠大世家出身,學習力強,臉蛋又好,天生魅力長大必定是個領眾之才……怎麼又笑了呢?」谷風煌樹無奈。
  「不是這樣的吧,大君喜歡這孩子的理由。」月嵐苑笑道。

  谷風煌樹乾笑,低頭望著身旁小小身軀的蘭舞佑京,伸手輕摸他小小的頭頂。

  「是啊……這孩子看起來堅韌嚴肅,心裡頭的愛跟生命力不曉得蘊了多少。」

  月嵐苑笑而不語。

  谷風煌樹得到月嵐王首肯後,蘭舞佑京成為聖祠殿中年紀最小的祭司,也是泉祭大君的繼承人。

  蘭舞佑京相當好學,專注力好,記憶力好,就個性底子有點硬,並不是個愛笑的孩子,對自己跟他人都有些嚴厲,他除了基本的書要讀,聖祠殿的書要讀,還要回蘭舞家學歌舞,每天的行程幾乎比身為祭司之首的谷風煌樹更忙碌,有時一天都很難跟小佑京真正說上話,雖然都有參與到孩子的事,親自接送什麼的,本身大君的工作就不少,多帶了個孩子還真有做父親的感覺,不免覺得有些欣慰,就算多了對孩子成長的憂心,他也是滿足的。

  似水流年已過兩個冬季,蘭舞佑京滿六歲,個子拉高不少,嬰兒頰猶在,臉型輪廓逐漸清晰,讀不少書也懂事許多,蘭舞佑京本身長進,谷風煌樹總覺得自己好像沒付出太多力氣,頂多該學的不讓他馬虎,可每當他給些功課上的要求時,蘭舞佑京總會比他說的做得更多,有時他反而期待這孩子可以犯點小糊塗讓他能使使長輩的權威,然後再看看他小小臉蛋露出愧疚的表情,倘若身為父親的角色還無法做這些,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樂趣。

  這日,谷風煌樹一如往常要去蘭舞家接練完歌舞的孩子,他想看看小弟子學得如何便提早到,躡手躡腳地進蘭舞家讓每位經過的蘭舞人噤聲,自己則在練舞室外偷看,不視則已,一視驚人,他看見身穿舞衣的蘭舞佑京振寬袖,使花扇,滑步之姿哪裡像個六歲小童,若不是身形小,換做是十六、七歲的少女做這舞姿,路過的男人見著哪有不動心的道理?不只動作達到老師要的,他連絲絲顰笑都讓自己盡可能揣摩,無奈年幼,人生經歷尚淺頂多也只能做到臉皮程度,達不到心境。

  在場兄姊無不驚嘆,谷風煌樹甚至看到屋子周圍浮出幾道灰色人臉的身影,表情除了喜悅更有仰慕之情,他立刻就明白這孩子尚未出師,歌舞便使魂鬼傾心,忽爾間他有些愧疚以至腦海浮出換繼承人的想法,一面幻想長大後必定是個被眾多女子注視的翩翩公子,好好發展名聲興許能大得傳出北境,讓有著如此優秀魅力的孩子,往後人生被限制在泉祭大君的身分中是不是太過可惜?

  課程結束後見矮小的蘭舞佑京有禮貌地向師長兄姊躬身致禮,面上雖無笑意但姿態極好,有否笑容也就沒了所謂,還沉在思緒中的谷風煌樹被蘭舞佑京的一句話打回神。

  「師父早到了。」蘭舞佑京道。
  「啊……是啊!」谷風煌樹笑。

  谷風煌樹想了想,決定問問。

  「小佑京啊,煌樹爹爹問你喔。」谷風煌樹道。
  「不是爹爹,是師父。」蘭舞佑京糾正。
  「……哦,師父問你喔,這兩年在聖祠殿還習慣嗎?」谷風煌樹道。
  「嗯,習慣。」蘭舞佑京道。

  答得這麼順,谷風煌樹一時有點不曉得如何開口,蘭舞佑京微皺眉。

  「師父又在想什麼?」蘭舞佑京道。
  「哎……只是覺得小佑京舞跳得這麼好,歌喉也好,祭司的事情會不會讓你覺得太無聊想放棄了。」谷風煌樹有些憂愁。
  「師父可以不要這麼幼稚嗎?」蘭舞佑京道。

  谷風煌樹一愣,身為三十二歲北境最高聖祠殿祭司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泉祭大君,竟然被一個舞詠出身的六歲小童、自己的繼承人說幼稚,這股內心震撼著實難以言喻,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好笑,但此刻絕不能把情緒表現出來,這是身為一個長輩莫名其妙的尊嚴感!

  「那你說說,師父哪裡幼稚了?」谷風煌樹壓下嘴角笑意。
  「師父常說泉祭大君身處高位,同月嵐王守護北境是一樁萬世榮耀,責任重大不可兒戲,對弟子多有嚴厲指導,怎麼能是『無聊』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剛剛說那些話不就是把一切當兒戲,也把弟子的努力當兒戲嗎?師父是個一點都不負責任的大人!」蘭舞佑京指著對方的鼻子氣得大罵道。

  周圍的蘭舞人見這孩子用食指對著尊貴的泉祭大君,各個都嚇傻了,谷風煌樹發愣,隨即大笑,笑得細淚滴出眼角,蘭舞佑京愕然,笑一陣好不容易緩下來,他蹲下摸揉孩子頭頂上的軟髮,露出柔笑。

  「不愧是本君的兒子呢。」

  蘭舞佑京倏地臉紅,谷風煌樹把他抱起扛坐在自己肩上朝門口走。

  「我們回去吧?」谷風煌樹笑道。

  蘭舞佑京紅著小臉點點頭。

  兩人跟蘭舞家簡單道別後,谷風煌樹將孩子抱上馬,自己坐在後面讓孩子靠著,一路緩緩騎行。

  「小佑京啊,你偶爾也可以叫我煌樹爹爹啊?」
  「不要。」
  「為什麼?」
  「你是師父。」
  「也是可以叫煌樹爹爹啊?我們也算是家人了喔?」
  「不行,爹只有一個,師父也只有一個,身分不一樣。」
  「你性子有些硬呢,放鬆些,學爹爹這樣開開心心多好?」
  「是師父。」
  「……哦。」

  谷風煌樹有些失望,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他說師父只有一個,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挺重要的,笑意盈面,蘭舞佑京不曉得師父又在想什麼了。

  爾後的日子一如往常。

  蘭舞佑京聰明,讀書拼命,回到蘭舞家也只有學習歌舞,歌舞程度越發長進,沒有時間與家人多加交流,跟家人的相處機會年紀越大越少,谷風煌樹幾乎在實質上成為了他的父親,給他很多愛護與鼓勵,反而原生家人不會給得如此多,因為家中孩子很多顧不及他一人,加上被挑選成泉祭大君繼承人後家人便慢慢不會把將事業重心放在他身上,谷風煌樹順勢成為他另一種形式的親人,他也只記得這位親人,原生家庭的感情反而淡了,谷風煌樹對他很好,也想彌補年幼便遠離家庭的蘭舞佑京。

  谷風煌樹時常對蘭舞佑京說,他之後是要一肩扛起聖祠殿的大小事情,一定要很努力學習,在指導上谷風煌樹相當嚴厲,蘭舞佑京自己也很爭氣。某次受月嵐王讚賞時,蘭舞佑京卻一手拒絕道:「這樣我會太得意,在學成之前請御主不要稱讚我。」

  月嵐苑覺得好笑,同時也覺得這孩子相當可愛。

  對蘭舞佑京來說谷風煌樹就是師父,他不喜歡對師父頂嘴,也不喜歡別人對師父頂嘴,谷風煌樹做事能力好,待人好,脾氣更好,他跟年邁的十五代王相處和諧,有時蘭舞佑京會希望自己以後也能夠跟王處得很好,偶爾他會偷聽到別人說話,說王的年紀很大,也許哪天就走了也不一定,這事谷風煌樹曾跟他提過,想讓他隨時有心理準備。

  蘭舞佑京隨著成長,在聖祠殿的名聲變得相當旺,腦筋好思路清晰,幾個月嵐出身的老祭司都辯不過他,缺點無二就是性子硬,笑容少。

  不知為何數年過去,谷風煌樹的身子慢慢漸差,有些事情因身體狀況不佳變得容易忘記。這日,十一歲的蘭舞佑京在聖祠殿廊道上抱著書邊走邊讀,在轉角處聽見谷風煌樹和其他殿所高階祭司的談話聲,只見谷風煌樹傻笑,那祭司竟有些罵到頭上去了,大家都習慣大君的好脾氣,蘭舞佑京只覺得這人有些過度,沒多久谷風煌樹離開後,他在後面叫住那位年紀比他大十多歲的祭司。

  「慢著。」

  那祭司回頭發現是蘭舞佑京,臉頓時有些綠。

  蘭舞佑京是大君之下,眾祭司之上的身分,早就有處理部分政務的資格,因為過於優秀,有些決策事項是由他決定下來的,最麻煩的是年紀輕輕個性卻出名地嚴格謹慎,也出名地剛硬,說一不二,出名的還有一項,那便是聖祠殿中極少數不需要引路牌就能遊走宮殿而不迷路的,對聖祠殿路線幾乎倒背如流。

  「是……蘭舞殿下有什麼事嗎?」祭司戰戰兢兢道。
  「這個月的殿所書軸宗卷上呈了嗎?」蘭舞佑京道。
  「呃……回殿下,宗卷月底上呈,現在還餘十日……」祭司冒冷汗。
  「嗯,那你們殿所每個人額外抄寫祭司宗旨一遍,於上呈日繳交。」蘭舞佑京道。

  祭司臉都綠了,祭司宗旨跟辭海一樣厚厚一大本,只餘十日怎麼來得及?

  「殿……殿下,由屬下告知殿所嗎?」祭司硬擠出笑容。
  「不然?」蘭舞佑京歪頭。

  那祭司心裡寒,一下子把整個殿所的人都得罪乾淨了。

  蘭舞佑京要走前回頭跟那祭司道:「對了,你的話,大君篇額外再抄十遍,當日未上呈,重扣餉。」

  說完便悠悠地捧著書離開了。祭司心裡有如大石壓落,心想他絕對有把剛才自己對泉祭大君說話內容聽個遍,半句沒責罵他,直接重罰,這年輕的殿下絕對是個惡鬼!

  蘭舞佑京太過忙碌,谷風煌樹第一次帶他去泉君祠時,蘭舞佑京已十一歲。

  谷風煌樹將泉君祠門鎖打開時出現那座石造棕熊,蘭舞佑京盯著石熊出神,沒多久便被谷風煌樹喚回神,跟著進祠堂中。他看見有些龕門上被寫了字,字跡各異但幾乎都是漂亮的,有的甚至被寫著隱晦愛戀的詩句,年少的他一直以為泉君祠是很嚴肅的地方,不明白為何會被寫下這些。

  「你認為當時寫下這些詞句的大君們不是嚴肅的嗎?」谷風煌樹道。

  蘭舞佑京似懂非懂。

  「很認真地對待教育自己的大君師父們,他們都是很認真地對待自己的心意,這樣的心情也是很嚴肅的,不是嗎?」谷風煌樹笑道。

  蘭舞佑京的視線隨著師父的目光環視四周。

  「這裡是泉祭大君們長眠之所,光憑這點……一切就都會是認真的,你不那麼認為嗎?」谷風煌樹笑道。

  面露微笑,同石造棕熊背光而立的谷風煌樹,如此瀟灑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少年蘭舞的心裡,景仰不已。

  「那谷風師父有在自己師父的龕門上寫什麼嗎?」蘭舞佑京道。
  「我?哈哈……我沒有寫呢!」谷風煌樹搔頭笑道。
  「為什麼?」蘭舞佑京不明白。
  「就算寫了,對方也看不見不是嗎?我沒什麼值得被稱讚帥氣的地方,起碼這件事想帥氣一點。」谷風煌樹傻笑道。

  蘭舞佑京瞬間有點鄙視他,谷風煌樹看到他的表情爽朗地笑出來,覺得自己的弟子太可愛,忍不住摸他的頭,蘭舞佑京不耐煩地躲開,不理他邁步就往外走,谷風煌樹覺得叛逆期的可愛之處大概就是如此吧?

  總算把孩子拉拔大,這大概就是身為父親的感覺,滿心喜悅。

  自從踏入聖祠殿後,蘭舞佑京跟著谷風煌樹學習政務,還有聖祠殿到北境所有天文地理環境等等的,只要能夠幫助王的他都得學,內容全是侍奉月嵐王的知識與方法,名聲越來越大,不只自己,兄姊們的年紀也漸長,有些親戚甚至想過利用他大君繼承人的身分做私利之事,蘭舞佑京很不高興索性主動疏遠,一疏遠便是多年,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有時谷風煌樹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但這就是泉祭大君的命,連谷風煌樹自己也是如此成長的,除了在旁陪伴之外,他沒有能夠協助蘭舞佑京的方法,蘭舞佑京從來沒後悔與谷風煌樹的相遇,如果還有機會,他希望來世真能夠做他的兒子。

  蘭舞佑京雖對人的耐心很好,但年紀越長,埋頭工作不擅人際的狀況就越明顯,更不用說跟人開玩笑,一直讓人很不容易接近,不愛笑不是因為兇,他不擅長這些,所以總用自己很強的處事能力掩蓋這部分的不足,起碼他演得很好、很忙,沒人懷疑得太多,谷風煌樹卻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谷風煌樹身體不適躺在床褥上休息,十五歲的蘭舞佑京前來探視,沒多久他還得出去替大君忙政務。

  「你偶爾也跟師父撒嬌一下嘛?」谷風煌樹笑道。
  「不要,太丟人了。」蘭舞佑京斷然道。

  谷風煌樹笑,面容有些蒼白,蘭舞佑京的心情有些焦躁。

  「師父,你以前有問過我走這條路會不會無聊,還記得嗎?」蘭舞佑京道。
  「嗯……就是你指著我的鼻子大罵幼稚那次嗎?」谷風煌樹笑道。
  「別記那麼詳細啦!」蘭舞佑京羞赧。

  谷風煌樹笑出聲。

  「師父你不會覺得寂寞嗎?一個人?」蘭舞佑京道。
  「怎麼說呢?」谷風煌樹疑道。
  「在……找到我之前,都是一個人撐著大君的身分,不寂寞嗎?何況……很多國事大君都有判斷力,為什麼還需要王?」蘭舞佑京道。

  谷風煌樹望著天花板,思考著。

  「嗯……偶爾還是會,但一想到王的處境,這個世界還有如此需要自己的人,寂寞也就沒有什麼了。」谷風煌樹道。
  「王的處境……?」蘭舞佑京不太明白。

  谷風煌樹對蘭舞佑京笑道:「還記得以前跟你講的故事嗎?初代王與初代泉祭大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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