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鋒在最深層的長廊持續飛掠。
夏旖歌渾身纏繞著金煌真氣,朝向大廣場領先前衝;雷歐娜則是跟在李少鋒身旁,同樣引魔於雙腿,並肩飛掠。
夜晚的古墓能見度幾乎為零,只有水晶燈勉強作為照明,然而蛇人有辦法透過體溫辨識敵我,現況對己方是壓倒性不利。
途中,李少鋒散出幾波感知真氣,不過慕容羊幾人都徹底斂氣,無法感知到他們的真氣源,暗忖方才讓夏羽「絕對不要離開羊姊」的那句話是正確判斷,必須避免隨行者和帶領者分開,然而也知道這樣不啻於讓夏羽違背她身為紀錄者的使命──
「注意,想辦法拉開距離。」夏旖歌說完就加快速度,迅速衝過長廊。
由於不久前才經過一次,夏旖歌更是發揮驚人記憶力在全速飛掠的情況之下徹底依循方才路線,無須在意觸發機關陷阱。李少鋒、雷歐娜也緊跟在後。
沉眠者並沒有在做出任何攻擊,只是持續尾隨在後方。肥大蛇尾拖曳在地板的窸窣聲響迴蕩不散。
李少鋒轉頭瞥了一眼,無法辨識沉眠者那副蛇臉是什麼意思,然而並沒有再度施展火球、護壁,維持固定距離追在後方,擺明貓捉老鼠的態度,提議說:「既然蛇人戰士和沉眠者都不敢破壞古墓架構,只能夠再度找到有著堅固門扉的房間,試圖死守。」
「古墓內部很少會有死路,而且還要有堅固門扉。同時滿足這兩點的房間很少,而且還得考慮到內部有機關陷阱的可能性。」夏旖歌否決說。
「反殺嗎?」雷歐娜問。
「沉眠者是魔法師體系,擅長混戰,人數優勢沒有太大意義,反殺有可能讓其中一人身負重傷,現在先繼續拉開距離,嘗試甩掉。」夏旖歌斷然說。
「如果又遇見其他沉眠者可是會被夾擊。」雷歐娜說。
「衝到大廣場,再進入暗門依然是最佳辦法。」夏旖歌說。
李少鋒和雷歐娜不再堅持,沉默地繼續飛掠。
須臾,當夏旖歌三人抵達大廣場時只見有四名蛇人戰士站在邊緣,看似正在商量。他們注意到真氣時就迅速拔出刨鱗刀,擺出陣型作勢攔阻。後方的沉眠者隨之止步,「嘶嘶」喊出蛇人語。四名蛇人戰士各自略為驚慌地移動,遵照指令似的攔阻在密道門前。
果然準備夾擊嗎……然而聽不懂是否有其他意圖就頗為不安。李少鋒正準備搶先行動。雷歐娜也正好低聲說「壓著蛇人戰士進去密道也無所謂,可以在裡面解決掉。把沉眠者關在外面即可」。
「鋒郎,你在前面開道。衝進去!」夏旖歌當機立斷地喊。
李少鋒率先俯衝,數個踏步就將護體真氣提到最高。雷歐娜、夏旖歌各自持著亞特坎彎刀與白銀長劍,護在左右。
四名蛇人戰士當中有兩名擋在密道正前方,兩名離得稍遠,然而都在能夠迅速踏入密道的位置,如果讓他們搶先關門就糟糕了。李少鋒心念電轉,提高護體真氣強行閃入兩名蛇人戰士之間,頓時被兩柄刨鱗刀分別砍在肩膀與腰際,卻也勉強卡住門前位置。
這個時候,沉眠者猛然加速,龐大身軀往前彈射似的衝到夏旖歌身旁,以蛇尾纏住她的腳踝。
夏旖歌不得不止步,反手揮出白銀長劍,卻被魔力屏障擋下。
雷歐娜立即停剎,轉身要救。
李少鋒看著另外兩名人蛇戰士也朝向夏旖歌圍過去,然而只能繼續守在暗門前,而且無法騰挪閃避,所有攻擊都只能夠硬接。兩名蛇人戰士也很快就發現這點,只攻不守地招招往要害招呼。
真氣急速消耗,身上也隨之出現各種大小傷口。李少鋒意識到這樣不行,重新站穩腳步扛住朝著喉嚨砍來的刨鱗刀,纏刃反劈回去,用剛勁震開蛇人戰士。即使同樣掌心發麻,爭取到數秒空檔。
緊接著,某種機括聲響響起。
李少鋒眼角瞥見距離最遠的那名蛇人戰士取出了某種類似十字弓的武器,而雷歐娜也應聲發出低呼。
「中了?」李少鋒忍不住喊。
「不礙事。」雷歐娜立刻將亞特坎彎刀換到左手,咬牙忍住疼痛,一個閃衝到那名蛇人戰士身旁,踩出護壁截斷退路,旋身將十字弓劈壞再抽身退回夏旖歌身旁,揮刀試圖分散沉眠者的注意力。
夏旖歌朗聲清喝,散出黏勁雲霧令沉眠者的動作一滯,迅捷揮出白銀長劍,從魔力屏障的縫隙刺入沉眠者的長頸,逼迫後撤的瞬間沉下手腕,讓長劍斬在毫無防備的蛇尾,總算順利掙脫。
「大小姐!快點!」雷歐娜急忙喊,掩護著有些氣息不接的夏旖歌衝到密道。
李少鋒再度用剛勁震退蛇人戰士,先讓夏旖歌、雷歐娜進入密道,很快就看見沉眠者發出嘶啞呼喊,撞開蛇人戰士迅速追來,然而隨即意識到自己不曉得暗門該怎麼關,一瞬間後悔著過去幾天沒有認真這方面的知識,賭一把地將真氣纏繞在左手,握拳用力揍向牆面機關處。
伴隨著齒輪的傾軋聲響,暗門倏然關起。
沉眠者見猛然加速也來不及趕上,往前揮落法杖。金屬法杖頓時被暗門夾彎,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響,不過很快就被夾扁,只剩下一小道連手指都穿不過去的縫隙。
李少鋒單掌打在縫隙,撼出不成勁道的真氣。沉眠者隨之發出高頻的淒厲喊叫,用蛇尾拍打著暗門,顯然沒有強行突入的手段。
夏旖歌扶牆急促喘息,雷歐娜則是臉色鐵青地摀住肩膀傷口,坐倒在地。李少鋒下意識幫忙攙扶,不過抬頭望向看不到盡頭的密道一端,說著「我先去確認上面的暗門也有確實鎖著」就提氣飛掠。
當李少鋒確認過通往中層的暗門也一併關起才略感安心,快步返回位於中央的小房間。夏旖歌已經讓雷歐娜平躺在地板,解開上半身衣物,正色檢查方才被陷阱弄傷的肩膀傷口。
「兩扇都鎖著。」李少鋒報告完立即取出手電筒,跟著照向傷口。被箭矢刺入的部分已經發紫。雖然運氣止血,邊緣仍然持續滲出黏稠的組織液。
「有什麼症狀?」夏旖歌冷靜地問。
「就是疼得要死……還有點發麻和反胃。蛇人的毒通常都是複合性的,沒有什麼特效藥,直接壓住再用魔力逼出去就行。」雷歐娜用左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罐,倒出幾顆藥錠,看都沒看就直接扔入嘴內用臼齒咬碎。
「我有學過魔法的基礎知識,然而僅只於理論。鋒郎,你呢?」夏旖歌問。
「我是魔武雙修,不過魔法的變化只學過護壁。」李少鋒說。
「你、你們幫忙護法就行了,剩下的……我會自己想辦法。」雷歐娜說完就掙扎坐起身子,往後倚靠著牆面,閉眼運行魔力。
李少鋒將手電筒放到地板,暗忖總算有時間稍微整理情況,接著意識到一直緊握那徹亞斯的右手幾乎失去知覺,半邊身子被侵體妖氣刺得隱隱作痛,身上也有幾處傷口,不過都非大礙,暗忖總算順利逃過一劫了。
「好久沒有遇到如此凶險的情況了。仔細想來,最近每次遭遇生死關頭都和你有關。」夏旖歌倚靠著牆面,輕聲嘆息。
「這是不可抗力,不過我還是說聲抱歉。」李少鋒說。
「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夏旖歌搖搖頭,以隊長身分正色吩咐說:「暗門可以從外部打開,然而如果蛇人強行闖入,我們有伏擊反擊的優勢,姑且在十二小時內都是安全的,盡可能恢復氣息,最慘的情況必須揹著雷歐娜移動。」
「我揹沒有問題,然而有目的地嗎?」李少鋒問。
「如果有三十名……不對,分別有十名蛇人戰士從前後強行攻入,我們撐不住,然而繼續讓暗門維持鎖著的狀態也難以和慕容中隊長他們匯合。」夏旖歌冷靜地說。
「覺得實際能夠撐多久?」李少鋒問。
「……半個小時都算是幸運吧。」夏旖歌咬住嘴唇,換了一個話題說:「幾乎可以確定那些蛇人應該是追著某項商品,所以才有辦法精準追到我們的位置,現在與枋寮會的那兩人分開,只要徹底斂氣再甩掉一次就不會被追到了。」
「不管是粉末或膏藥,高立瀚隨身攜帶著商品,大概也沾染上了。如果他們願意作為誘餌,筆直往頂層衝去再找機會返回中層,重複幾次至少可以爭取時間。」李少鋒說。
「很快就會知道他們做了什麼選擇。」夏旖歌冷然說。
這種語氣看來已經不把高王兩人當作夥伴了,如果再度見到,即使沒有當場拔劍砍過去也不會繼續合作。李少鋒擔憂著夏羽她們是否也有順利甩掉沉眠者,眼角注意到夏旖歌像在忍住痛楚似的一瞬間用力捏緊手指,皺眉問:「妳有受傷嗎?」
「只是……需要稍微調理體內氣息。」夏旖歌低聲坦承。
「現在嗎?」李少鋒問。
「事有緩急,等到雷歐娜處理好毒素再說。」夏旖歌搖頭說。
「瞭解。」李少鋒自認倘若有個萬一,確實沒有辦法帶著兩人逃跑。
「你怎麼處理侵體妖氣?」夏旖歌蹙眉追問。
「強行逼出去,如果比較難纏的就壓著,慢慢化解。」李少鋒說。
「鋒郎,那樣是最為迅速的辦法,然而也會耗費大量真氣,尋常會是反覆用微量真氣去誘導、抵銷。經過剛剛那樣的戰鬥依然氣息充沛的你才是異類,希望有著這份自覺。」夏旖歌無奈地說。
「感謝旖歌小姐提供的客觀意見。」李少鋒苦笑幾聲,見到雷歐娜突然身子輕微痙攣,接著肩膀傷口處就迸裂滲出數灘鮮血。漆黑黏稠,帶著難聞的刺鼻氣味。
「結束了?」夏旖歌淡然問。
「勉、勉強吧……現在至少不會死了,傷口在肩膀也算是運氣不錯。」雷歐娜急促喘息,再度催發魔力逼出幾灘黏稠鮮血,然後用布疋綑緊肩膀。
逼毒這麼快喔?李少鋒原本還以為少說要一、兩個小時,不過很快就意識到雷歐娜只是將傷口附近的毒強行逼出來,那些已經被體內吸收的微量毒素依然需要花費時間才有辦法緩慢消去。
「做傭兵這行,受傷中毒也是家常便飯,剛剛有聽到你們的對話,接下來換大小姐調理吧。整體來看,讓大小姐盡快恢復戰力才是上策,希望那些蛇人不會強行衝進來。」雷歐娜用左手持著亞特坎彎刀,起身說。
「等等,在那之前有些事情需要釐清。」夏旖歌繃起俏臉,嚴肅地問:「雷歐娜,妳故意單獨參加遊戲,等到轉移到場所再和玩家談妥傭兵契約吧。」
「……這樣有什麼問題嗎?」雷歐娜蹙眉反問。
「希望解釋這麼做的理由打消一些疑惑,畢竟接下來不曉得要相處多久的時間,還得如同字面意思地並肩作戰。」夏旖歌說。
「我對台灣的武學世家不太瞭解,卻也知道蒼瓖派是最有歷史的大型隊伍。身為蒼瓖派的掌門千金,自幼衣食無缺,大概無法理解吧。」雷歐娜難掩嘲諷地說。
「這是不打算回答問題的意思嗎?」夏旖歌冷然問。
「我目前的老闆是殲滅軍,原本就沒有必要回答其他玩家的問題,不過現在的確是特殊情況,直接講開也省去互相猜疑下去……大小姐,妳有著必須保護老闆的理由,那麼按照常理,遇到萬一時絕對會讓我去當誘餌,這個推論難道有錯嗎?」雷歐娜沉聲問。
「我以自身名譽保證,秉持玩家共識,不會做出危害妳的行為。」夏旖歌說。
「我不是武術家,無法明白名譽有什麼好在意的。」雷歐娜說。
「目前情況,我無法給比名譽更高的承諾。」夏旖歌說。
「所以說了那個名譽對我而言沒有意義啊,到時候見情況不對就反悔,殺人滅口根本沒有損失。」雷歐娜說。
「我不會那麼做。」夏旖歌正色說。
「所以剛剛才說大小姐無法理解,您至今為止接觸過的傢伙即使是地痞流氓,大概也會看在蒼瓖派的面子,不敢出爾反爾,然而立場調換過來,對我而言可是口說無憑。」雷歐娜有些惱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