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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惡火歧途 首卷 七. 鼠人的消息

山容 | 2017-05-10 08:20:56 | 巴幣 2 | 人氣 426


. 鼠人的消息


雖然軍營裡鬧得沸沸揚揚的,但是黛琪司卻一點興趣也沒有。迎賓式?勞軍活動?這些人類的歌舞無聊透頂,比起山泉村全村狂歡的樣子,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大士明鑑,這裡臭死了,比平時還要臭上十倍百倍。士兵的汗臭味就夠糟了,那些色彩鮮艷的馬車更慘,聞起來活像超載的水肥車加上病死豬一樣恐怖。


「我的大士娘娘呀!」娜爾妲從營帳裡探出頭罵道:「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我的鼻子都要焦了!」
「亞儕這兩天一直掛在嘴巴上宣傳的體伎。」黛琪司說:「想我們以前還很期待到金鵲來看看體伎表演呢!」
「老巫婆一定給我們吃錯藥了。」娜爾妲掏出手帕撕成兩半,揉成小球塞進鼻孔裡。
「亞儕呢?」
「我剛在心海裡問過他,他說他在看防濟遠換衣服。」

黛琪司頓時有種踩空的錯覺。

「他沒事去看防濟遠換衣服幹什麼?」
「他說人類演的戲裡面,十次暗殺有七次是在換衣服的時候,所以人類一定習慣在別人換衣服的時候搞暗殺。」
「他去哪裡聽來的鬼話?槍恩又不在這裡,還有誰會亂傳這些謠言?」
「我不知道。」娜爾妲摳摳鼻子。「我去看五世好了沒有。」

她閃身躲回帳篷,黛琪司追了進去。這些長薄耳家的羔仔,一隻隻都不能疏忽大意。


帶上午餐和和外套之後,整裝完畢的羊女們扛著竹竿,徒步走出邊關關口。黛琪司對著關口的士兵亮了一下防濟遠的令牌,毫無阻礙出了城門。城牆外還是一片白雪世界,苦辣瓦河覆蓋在厚重的冰層底下。

比起三個月前到處屍身橫陳,每走一步就要踩到一攤血,踢到一隻手的恐怖景致比起來,現在算是改善很多了。這三個月沒有敵人的日子,士兵們除了日常巡邏之外,最常做的勤務就是到河岸旁處理屍體。這種勤務美其名說是讓死者火化歸塵,主要目的其實是蒐集這些死人身上殘餘的物資,好填補短缺的糧餉。

士兵們蒐集完的屍體,會一落落集中,灑上火油焚燒。如果不這麼做,等到春天來的時候不用敵人進攻,腐爛的屍體自然會摧毀邊關絕境。娜爾妲爬坡時不小心踩進一個坑洞裡絆了一下,隨即抓著五世的手跳個半天高。

她踩破的東西不是冰層,而是某人結凍的肚子。


夠噁心了。黛琪司換用另一邊的肩膀扛竹竿,繼續往前走。

羊女們也和亞儕來過幾次,有時老羊也會跟過來。他們會到河岸的另外一邊,去獅人廢棄的陣營裡挖出羊人奴隸的屍體。這些瘦巴巴的可憐傢伙,離鄉背井到這裡來,如果最後還沒人生火送他們一程就太淒涼了。兩個羊女總說他們會做惡夢,可是每次黛琪司說要出發的時候又跟著出現。
如果其它的事他們也有這種共識就好了。


「我們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娜爾妲對前面的黛琪司說:「五世說她絕對不會自己回山泉村,就算帶著老羊也一樣。」
「你弄反了。」黛琪司說:「是老羊要回鄉,五世要負責他們。」
「意思還不都一樣,你就是不要五世跟著。」
「說得沒錯!」
「你們兩個現在倒是一個鼻孔出氣了。老艾草放不下你這個學生,我怎麼沒看見你這小羔仔自己去跟他抗爭,說你想獨立自主出來混?」黛琪司吼回去,剛追上他們的五世又紅著臉落後。
「五世只是不好意思。」娜爾妲為她辯駁:「如果換成是你,你也不敢跟老艾草說要他滾到一邊去,你想要出去闖天下。」
「我會說,但我不會叫他滾到一邊,修飾用語這句話你們到底懂不懂呀?而且老艾草還好解決,我們現在該煩惱的是木栗老爹嚷著要殺進樓黔牙,拯救哈耐巴那個大角白癡。」
「別告訴我你不想,我不會信的。」
「我沒有不想,只是這種事不是大聲嚷嚷就能解決。」黛琪司的臉熱得像火燒。「如果我不想,就不會帶著你們走這趟路了。我好不容易說服亞儕,我可不希望奇科羅回營之後,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害他又改變心意。那隻可惡的羔仔,心思比戀愛中的母羊還要複雜。」
「所以你說要來接奇科羅,其實是要來跟他講悄悄話?」
「你總算發現了。」
「看在大士的份上,說話別這麼酸。」
黛琪司沒有回嘴,弓腳跳上矮坡,五世和娜爾妲跟上去。


越過矮坡,就能看見毒龍口河谷了。苦辣瓦河從毒龍口深處發源,山與河突兀地接在一起,形成一處布滿伏流的淺灘,一小隊人馬正涉水走出這片淺灘。黛琪司把竹竿放低,從背包裡拿出防濟遠借給他們的旗子,綁好舉高揮舞。

「我還想著是誰呢,原來是三位小姐。」滿臉鬍渣的奇科羅領隊走向矮坡,看上去又累又餓。在他身後,幾週前還精神煥發的仟士盧臨,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小了一圈,士兵們也差不多悽慘。
「我們帶了東西給你們。」黛琪司說:「我們想說你們可能想先休息一下,整理好自己再進關口。」

矮小的鼠人拿下頭上的氈帽,揮揮招風耳。除了這對耳朵和尾巴之外,鼠人幾乎和普通人類別無二致,頂多也只有尖細的下巴和鼻子,會讓人想起水溝旁的遠親。娜爾妲解下背包,裡面裝滿羊女精心製作的飯糰還有伙房提供的肉乾。

「手腳俐落一點,還有其他好東西。」黛琪司說,五世拍拍身上的皮囊,酒香從囊塞的隙縫裡傳出來。附近的士兵笑顏逐開。
「酒和肉?」奇科羅拿了一顆飯糰,應羊女的邀請坐到他們身邊。「天要下紅雨啦?酒和肉可和我認識的羊女小姐大不相同。」
「只是一點東西而已。」黛琪司撥撥頭髮。「我這麼說吧,我有點問題想問你,而且不想讓亞儕知道。」
「看來這頓飯可不便宜。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的可多了。」黛琪司對他露出微笑,就像屠夫會先憐愛地摸摸小牛的頭。奇科羅打了一個冷顫。


他們先暫停一下,讓兩個羊女去發送食物。黛琪司不擔心他們,這些士兵都是防濟遠挑過的,不會介意從羊女手上拿到食物。畢竟他們這一趟出去都要聽鼠人指示,要是對人類之外的種族有太多偏見,他們的身心狀態可不容易保持健康。

黛琪司拿了最大的飯糰和粗木杯子,倒滿酒遞給奇科羅,彎起膝蓋坐在他對面。奇科羅也不囉嗦,接過食物和美酒,大方接受諮詢。


「你這趟出去看到些什麼?」黛琪司問。
「我看到不少東西,多半稱不上令人愉快。」他咬了一口飯糰,嚼得嘖嘖響。「我們差點遇上獅人,要不是他們急著往西邊走,說不定就發現我們了。」
「西邊?」
「回他們的老巢,我們沒有追上去確認。這並不奇怪,畢竟毒龍口這邊的河谷到了冬天根本沒有辦法住人。金獅戰團先前強攻邊關絕境,想要打出一片地的企圖其實很單純。只要他們打下邊關絕境,就有腹地能提供他們後援,以備往南或是往北進發。」
「我們經過山關戰境時那裡也很亂,為什麼他們不往那邊打?」娜爾妲問。
「有很多原因,不過主要是因為沃海之盟。」
「那是啥?」
「獠牙戰爭之後,除了豬人之外,其他各族聯合簽訂的盟約,約定只要豬人輕舉妄動,或是有朱鳥轉世的消息傳出,盟約中各國就必須聯合反制。這之中還有很多雜項,我也不是記得那麼清楚了。只是獅人如果在山關戰境生事,人虎絕對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不用說住在隔壁的人牛。那些半身牛雖然沒腦袋,但是動到他們家門口的錢,發起來的牛脾氣可不小。」

「這些政治問題弄得我頭昏眼花。」黛琪司搖頭說:「有沒有比較實際一點,不會扯上十幾年前恩怨情仇的消息?」
「有,豬人的邊界這幾個月一團亂。有個自號長槍勝利者的奴隸號召起義,對付豬人貴族。雖然一開始只是燒了幾個哨站鬧事,不過後來傳出鐵蹄衛隊被打零八落的消息,邊境的私人軍隊也開始跳腳了。」
「私人軍隊?豬人的軍隊還有私人的嗎?我還以為他們的皇帝多厲害,自稱能掌控全世界呢。」
「知道一點內幕的人都曉得,真正控制全世界的是黑智者。」奇科羅吞下嘴裡的食物,又塞進另外一口,弄得自己口齒不清。「黑智者靠著手中的各大家族掌控帝國,這些家族要有私人軍隊才能維持地方上的威信,以免地盤裡出了神經病想搞獨立自主那一套。」
「比如這個長槍勝利者?」
「沒錯。要不是太匪夷所思,我會以為槍恩終於被那些英雄故事灌昏,拿了木樁想扮長槍將軍。」
「他哪有這個腦袋?」黛琪司嗤了一聲。「繼續講正經事。如果我們想進去帝國,好把槍恩他們找回來,會有哪件消息有幫助?」
「沒有。任何豬人以外的種族進到帝國,只會有一種下場,那就是成為奴隸。少數的行商有特許權,能帶著商隊在管制下進出邊界,但就連他們也是戰戰兢兢,捧著飯碗討帝國的黃金。」鼠人抓抓頭,喝乾了酒杯繼續說:「我這麼說吧,我進去過幾次,每一次出來都告訴我自己,以後絕對不要再進那可怕的地方。」
「然後又為了另外一筆錢進去?」
「葛家小姐真懂我。」奇科羅苦笑,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完。


一陣風吹過矮坡上,發完食物的羊女正慢慢往他們的方向走,羊蹄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黑色腳印。連山的這一邊都開始融雪了,再過不了多久,想必連穿越毒龍口的小路都會變得泥濘難行,苦辣瓦河即將迎來春季暴漲。


「所以我們一點機會都沒有嗎?」黛琪司問。
「有,只是我不認為是好方法,也不覺得你們會接受。光明論者喜歡宣揚事物的光明面,但是只要沾過現實主義的人都知道,凡好處必伴隨缺點。」
「然後只好拜託白鱗大士發發慈悲?我說你的宗教經有完沒完,說重點,什麼方法?」
奇科羅看著她,好一陣子沒有說話。他顯然在評估黛琪司可能接受多少建言,又會願意聽他說到哪裡?
「像漂流之人一樣,把自己當成奴隸運進帝國裡。」他說:「不然就是找隊信得過的行商,讓他們罩著你們進出帝國。」
「第一個方法聽起來比第二個還糟,但是我想你先說一定有你的理由。」
奇科羅先愣了一嚇,然後捧腹大笑。

「我的財爺爺呀!葛家小姐你真的不懂是吧?如果要說這幾年到處流浪的日子我學到什麼,最大的教訓就是不要信任商人。他們靠出賣東西過日子,愈大的商人賣出去的東西愈珍貴。由此推論,你想想那些能自由進出樓黔牙的商人,要賣多大的東西才能讓一群黑心肝的豬拉下臉和他們交易?」
黛琪司繃起臉,她最討厭有人自以為是,在她面前炫耀賣弄。奇科羅只管大口喝酒,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上了誰。

「我們得去樓黔牙,而且愈快愈好。」黛琪司說:「如果漂流之人和你口中的長槍勝利者真有這麼厲害,說不定我們也能拜託他們,不需要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

一口酒嗆得奇科羅直咳嗽,差點沒噎死。

「你想和長槍勝利者接觸?」他一邊猛咳,瞪大眼睛說:「他是個瘋子!我們探聽到的消息是他殺了整棟大宅的豬人,連不肯加入他的奴隸都不放過。和這種殺人如麻的傢伙接觸,根本不用期待會有好下場!」
「這種事我們可以等見到他之後再判斷。我的重點是如果他急著想解放奴隸,那對帝國裡其他種族出入一定非常關心,誰知道他會不會注意到槍恩和哈耐巴的行蹤。畢竟自願進入樓黔牙的羊人可不多,他們兩個也不是什麼低調的小母羊。」
奇科羅張大嘴巴傻傻看著她。「拜託告訴我,葛家小姐你不是認真的。」
「我非常認真,你知道我從來不開玩笑。當然,亞儕不准知道我們打算認真做什麼事,否則你就死定了。」
「全能的黑寡婦呀……」奇科羅咕噥道:「我就知道你們一家三姊弟都不正常。」
「你欠亞儕一條命,而他把你交給槍恩處理。如果槍恩真的死了,娜爾妲會很樂意接手。」黛琪司也替自己了倒一杯酒。「另外回答你的問題,關於我們一家三口的事,你發現得太晚了。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先進心海裡去問問我們親愛的校尉大人,看他對我們的計畫有什麼見教。」

她皺起眉頭,進入心海。

要死了,這酒真難喝!





迎賓式開始的時候,由三名軍官代表迎接皇帝的使者。隘兆麟會假裝剛剛抵達,踏上舞台對士兵表示聖羽皇的關愛之意。雖然聖羽皇病重到不能說話是人盡皆知的事,所有的士兵還是很捧場大聲歡呼,盡力讓遠來的大官不會失了面子。

心術不只能在戰場上激勵士兵,迎賓式上也一樣。

防濟遠忍不住有些罪惡感。隘兆麟在台上喊得聲嘶力竭,但其實士兵們——至少最前面那幾排——大多數的歡呼聲,都是他暗中施力的結果。站在台下的亞儕對他翻白眼,偷偷鑽出人群躲到營地的另一邊。他討厭體伎的味道,而舞台後正有大批體伎等著上場表演。消息靈通的羊女們一早就自告奮勇,出關去幫他接完成任務回歸的偵查隊,正好躲體伎躲得遠遠的。


「隘省宰一出手,邊關頓時士氣大振。」易書德低聲附在防濟遠耳邊說。
「我想這份力,東侶夫人出得要比較多一點。」防濟遠回道。他們和隘兆麟帶來的官員一起坐在舞台上,今天沒把表演欣賞完是脫不了身了。現在也不用壓低音量,因為士兵們一見到省宰退下去,體伎躍上舞台,立刻跟著音樂歡聲雷動。防濟遠索性退出心海,讓自己和士兵都放鬆一點。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做了。」易書德的山貓蹲在心海裡,對他送出這段無聲的話。「人多事雜,誰知道等一下會出什麼事?」

防濟遠偷偷瞄了他一眼,現實中的易書德正跟著士兵鼓掌叫好。體伎把大鼓抬上舞台,體態輕盈的舞者在鼓陣間來回躍動敲打,咚咚鼓聲敲得士兵們愈來愈興奮。今日天色偏暗,厚重的雲遮住日光,不過一點都不影響士兵欣賞表演的心情。


一陣特別高亢的歡呼聲,兩個壯碩的舞者把一名柔若無骨的女伎扛上台。舞台上本來只有一位操體師,現在又加上兩位。三名體伎加上三名操體師,這東侶夫人果然有底子,有辦法端出大菜讓賓主盡歡,士兵的歡呼聲大到防濟遠聽不清身旁的樂團奏樂。

易書德是對的,現在場面混亂,隨時準備控制局勢是軍官的責任,他最好還是抓著神術。鼓聲愈來愈急,三名體伎抽出兵器道具,三個人舞的都是雙刀,只是尺寸各有不同。當柔弱的女伎從胸前摸出兩把柳葉刀時,底下士兵的吼聲幾乎要拆了舞台。

沒有雜念,全心全意投入的表演,這才是體伎的精髓。以前他對心術了解不深,不知道這種源自心靈的力量,居然會影響他們的生活如此深且廣。語言文字暗示,或多或少也夾帶著心術的成分。自我認同增強,神術力量自然也會提高。而體術的奧妙,從殺戮的兵奴到全心投入藝術的體伎,誰知道這一門學問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一面?

以前在桂瀧南老家,他也看過幾次普通的舞者表演,那種半吊子的舞者在舞台上東張西望,忘記舞碼不知所措的樣子,看了讓人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體伎不同,他們只要訓練好自己的肢體,操體師會將舞碼放進他們心中,操縱他們演出完美的舞步,將他們健美的肢體發揮到淋漓盡致。毫無雜念,只有純粹的藝術表現。


女伎一個後空翻上下顛倒站在大鼓邊緣,用腳趾夾住鼓棒,身體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她的重量一點都不影響大鼓的音色,水蛇一般翻滾扭動的身段讓其他舞者相形失色。她腳趾上的鼓棒也沒閒著,鼓聲叮叮咚咚敲出奇妙的節奏。

編排舞碼的人顯然也知道她有此天分,刻意在此時將舞台空出來給她一個人盡情表演。手持彩帶的舞者回到樂團旁擺動彩帶待命,手持兵刃的舞者則在官員前排成一列。

防濟遠偷瞄了隘兆麟一眼,這位省宰正開心得呵呵笑,不時指著場上要身邊的書記注意看。如果他能保持好心情,要說服他幫忙的成功率應該也能提高。他沒從其他士兵口中聽見隘兆麟和他的隨從有任何刁難,先前害怕他藉口勞軍實為找碴,似乎是多慮了。

防濟遠往後靠在椅背上,悄悄鬆了一口氣。等表演結束,他就能找機會和隘兆麟談談關於葛笠法的事。也許不要透漏太多,只說需要他幫忙介紹心術宗師。如果能順利拉攏他,說不定也能軟化陶凌的敵意。和這位省宰接觸至關重要,絕對不能有所閃失。


「亞儕?」他送出心術。
「怎麼了?」亞儕的聲音傳回。「這些體伎好臭,你們什麼時候才要結束?」
「我不清楚,但是可能還要一陣子。」
「真是瘋了。」
「只是表演而已,你太敏感了。」
「換你來試試看這個鼻子,你就知道是什麼滋味。」
「不要抱怨了。現在隘兆麟心情大好,只要保持下去,我們要談的事說不定也會順利完成。」
「你真樂觀,被一群人拿刀圍著還說得出這種話。」
「只是體伎而已。」防濟遠回道,這狼人揶揄人的功夫是愈來愈厲害了。他探頭在人群裡找亞儕,發現他正站在群眾邊緣,雙手抱胸站在哨兵身邊。狼人躲舞台躲得遠遠的,防濟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想必是一臉乖戾,皺成一團生悶氣。雖然難以置信,但防濟遠其實很了解他時時揣在懷裡的不安。

他們都是被收養的孩子,亞儕因為外表和羊人格格不入,防濟遠則被孤立在無形的禮教中。在亞儕眼裡,任何一點關懷都得來不易,任何越過他心防對他友善的人,總是能得到他湧泉般的回報。

黛琪司說他像隻有骨頭啃就陷入愛河的笨狗。想起亞儕轉述的委屈表情,防濟遠不禁笑出聲音,招來身旁易書德好奇的眼光。他假咳掩飾過去。


說起來亞儕比他幸運多了,至少羊人們是真心接納他,而不是把他當成為了繼承家姓領進門的種馬。如果可以,他真想見見葛歐客,看看亞儕的養父是怎樣的人,只可惜他們注定無緣見上一面了。

大鼓推下舞台,手持彩帶的舞者再次上場,和女奴舞成一團。在她翩然舞動的時候,手上的柳葉刀熠熠生輝,不像其他舞者手上的兵器一樣黯淡無光,彷彿她的舞姿讓那兩把刀有了生命。鼓聲愈來愈響,台上的舞者愈跳愈快。

柳葉刀的銀光讓防濟遠不安。

那種細心保養的光芒只有真刀才有,絕不是未開鋒的贗品,為什麼體伎要帶開鋒過的利刃上場表演?防濟遠的手下意識搭在腰上,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穿著朝服,沒帶兵器。他可能太敏感了,但是這段日子的經歷,讓他不得不對微小的異狀保持警戒。

他想通知亞儕,又不知道想著該怎麼開口。如果他直接說有人意圖不軌,亞儕八成會直接衝上舞台,到時候只會讓場面加倍混亂。如果黛琪司在的話,說不定就能想出應對方法,只是羊女出關去接奇科羅了。隘兆麟還在看表演,打壞他的心情就糟了。

他是不是真的太敏感了?只是一把刀就嚇得心慌意亂,真的遇上殺手該怎麼辦?這些舞團喜歡耍噱頭,說不定用真劍利刀表演正是他們的賣點,他不應該對此反應過度。防濟遠逼自己坐在座位上,握緊扶手繼續看表演。

那鼓聲煩死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停?那鼓聲追著他的心跳,好像非要把他的心臟敲出胸膛一樣野蠻。朝服的高領讓他呼吸困難,他背後好像有人正盯著他,盯得他的右掌心隱隱作痛。不解留下的傷和他的心情有種奇怪的共鳴,也許他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會胡思亂想。

這樣不行。他繼續慌下去,不管有沒有發生狀況,他根本沒有辦法思考該怎麼應對進退。到時候不要說拉攏隘兆麟了,他連自保都有問題。

他站起身,打算先退下舞台。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隘兆麟也同時起身。體伎們還在忘我快舞。


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向他們集中,好像防濟遠突然長高了三呎。三名體伎一個後空翻跳到眾位軍官面前,手上的銀刀在黑霧的襯托下閃閃發光,不偏不倚把他們兩人圍在中央。鼓聲從心海深處傳來。

有時候事情無論如何,就是會背離你所期望的未來。

防濟遠閉上眼睛,但就算閉上眼睛他也看得見。那人出現在心海之中,接著踏入現實世界。他踏上舞台,硬蹄不斷地打著拍子,彷彿他也是樂團的一員,長臉半掩在霧氣之中。

難怪他會全身不舒服,難怪他會覺得事情不對勁,但為什麼會是這個時候?

不,回頭想想其實很正常,士兵們高昂尖銳的情緒,想必多少會滲入心海之中。他對心海中的微小變化比任何人都要靈敏,會被強烈的熱情吸引而來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時機不太湊巧。他面無表情,腳下的節拍愈來愈快。

時間彷彿暫停了,所有人停下動作。葛笠法站在防濟遠身邊,伸手抓住飄揚的霧氣,長臉上慢慢露出笑容。防濟遠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三個月前,在戰場上獨自面對他的時候。

這下可好了;想殺他的人還不知道在哪裡,但他們所有人今天都要死了。他得想想辦法,要在葛笠法發狂前阻止。如果防濟遠擋住他,也許還能替其他人爭取到時間逃下舞台,只要葛笠法——




逮到你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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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回應

徒勞
現在的葛笠法好像是驚喜包,故事張力拉到極限時就會彈出來wwww
2017-10-24 16:44:53
山容
其實是爆點狂魔這樣.XD
2017-10-25 08: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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