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七章 青春不過是一襲剪影（#1）
人們常說，畢業是鳳凰花開的季節。
還真是老梗——但卻是萬用的老梗。
因為對我們來說，這次的花季就是真的離別了。
「為山九仞，學以致用——」
校舍地下三樓的大禮堂裡，三百多名高中畢業生齊聚，高唱那首沒唱過幾次的畢業歌。
董事長、校長、不熟的政治人物⋯⋯大咖一個接一個講完沒什麼意義的感言後，接下來就是頒獎。
「高中部議長獎⋯⋯三年四班，李芷晴⋯⋯」
頒到議長獎的時候，司儀唸出李芷晴的名字。
「喔？那傢伙是第二名啊？」我說。
「是又如何？」
一旁的鐘煌恩回話，但眼睛卻看著手中的單字本。
「畢業典禮還讀書喔？」
「我們指考仔哪有什麼畢業的心情啊。」鐘煌恩嘆了口氣，「指考已經倒數二十天內了，唉，都成年了，升學制度還不放過我們啊⋯⋯」
「你們也真是辛苦了啊⋯⋯」
「多虧如此，我們今年沒有謝師宴或是畢業餐會什麼的，明明國中都有的啊⋯⋯」
「國中生還真是無憂無慮。」我隨口說道。
「倒也不是那樣。」鐘煌恩依然看著單字本，「只是他們的憂慮和我們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我們的憂慮對社會人士來說也是小兒科吧。」
「唉，對啊⋯⋯」
話題不知不覺變得厭世起來，不過鐘煌恩馬上換了其他有趣的話題。
頒獎結束之後，畢業典禮也隨之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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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之後，三年四班的人回到教室，班導發下畢業紀念冊給大家，於是大家開始交換畢冊簽名，也有些人穿著制服給其他人簽名。
「欸欸，李誠雨、林和謙，來簽一下。」
拿著麥克筆的陳霜走到我們兩個面前，指著自己的制服示意。
「喔喔。」我接過麥克筆，在側腰的地方簽了名字，林和謙則是簽了背後。
「陳霜，妳知道嗎？」林和謙簽完名字後說道。
「不知道。怎麼了？」
「鐘煌恩在妳背後寫了一個『幹』欸。」林和謙戳戳陳霜的背。
「咦？真假！」
陳霜慌張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背，但是這樣又沒有用⋯⋯於是她竄到我面前問：
「欸！李誠雨！是真的嗎？」
「我看看⋯⋯」
我看著陳霜的背，後面只有林和謙、鐘煌恩還有幾個女生的簽名。
「真的耶，還蠻大塊的，就在他名字旁邊。」
「喔呦！」陳霜經典地跺了個腳，衝向鐘煌恩然後使勁揍他。
「嗚啊啊！幹嘛啦！」
我跟林和謙看著扭打的兩人，狂笑。
「小霜，怎麼了？」李芷晴歪頭看著扭打的兩人。
「芷晴，我跟妳說喔，鐘煌恩竟然在我背後寫『幹』！」
「沒有啊？」李芷晴走到她後面確認。
「咦咦咦？」
看到陳霜白痴的反應，我們兩個又笑得更瘋狂，而了解到發生什麼事的鐘煌恩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們又整我！」陳霜氣憤地大叫，三年四班的教室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有些同學也心滿意足地離開教室了。有些人是指考仔，在這之後還要去圖書館或補習什麼的，這其中包括了鐘煌恩和林和謙。
「那麼，我們兩個走啦。」接下來打算去K書中心的他們兩人拍拍我的肩膀說道。
「嗯，掰啦。指考後再約啊。」
「當然啦，再見！」「掰。」
我目送他們離開，就在這時，又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喂，李誠雨，我還沒給你簽名呢。」是班上的一個女生，我記得她也是學測就上仔。只見她攤開在我面前的桌上攤開畢業紀念冊。
我馬上俐落地在她的畢冊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再拿出自己的畢冊給她簽，這樣的動作在這兩個小時已經重複好幾次了。
「啊晚上的學測仔同學會要記得來耶，要跟李芷晴一起喔。」
女同學架著我的肩膀，手指向教室門口，李芷晴正站在那邊，像是在等人。但陳霜又不是學測仔，似乎沒道理跟李芷晴一起離開校園。
「什⋯⋯」
我不禁稍微臉紅。
女同學捶了捶我的肩頭就順勢離開了。
看來，現在似乎是最適合去找她攀談的時機。
上次跟她說話，還是畢業考那天發生的衝突。明明才一個月左右沒有面對面交談，卻讓我異常緊張，即使如此，我依然走到她身旁。
「嗨。」我向她打招呼。
「啊，嗨。」
「⋯⋯」
「⋯⋯」
「呃，要一起走嗎？」
空氣凍結了幾秒，我才像是慢了好幾拍般說道。
她注意到我的害羞，一如往常地嘻嘻笑道。
「好啊，不過我想先去個廁所。」
於是，我們走到設在樓梯之間的女廁，我在走廊上等，芷晴則是走下樓梯。
稍微等了一陣子，開始覺得有點尷尬了。因為這裡是女廁，畢業典禮也才結束兩個小時，很多女學生或是家長在這附近經過，每次有人看到我都會稍微瞄個一眼再走。
嗚哇⋯⋯真的有點尷尬。
就在這時，我看到陳霜從女廁走出來，她發現我，走上樓梯。
「妳還沒走啊？」
「打擾你等李芷晴上廁所的美好時光真是對不起啊。」
「哩洗勒供三小。」
我跟陳霜就像平常一樣打嘴炮，她走到我旁邊，靠在走廊旁的欄杆，雙眼望著校園。
「所以呢，後來怎麼樣？」她的視線依然對著校園遠景。
「什麼怎麼樣？」
「你跟李芷晴呀。」
我多少有預感她會問這個。
畢業考那天，去頂樓找她後的結果。
「⋯⋯我想，應該讓她充份理解到我有多固執了吧。」
「哈哈，確實。畢竟七年，可不是說堅持就能堅持的。」陳霜露齒一笑，挖苦我。
「⋯⋯是啊。」
我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你會後悔嗎？」
這時，我發現陳霜面對著我的臉，表情頓時相當認真。徐徐微風吹著她細絲般的瀏海和挑染馬尾。
「後悔啥？」
「後悔喜歡上她之類的。」
陳霜故作輕鬆地聳肩說道。看著她稍顯複雜的神情，我一時間想隨便掰一句話搪塞過去⋯⋯但隨即又閉上了嘴。稍作思考後，我說出了內心深處的答案。
「不會，因為我可是小說家。」
「蛤？」陳霜傻眼地露出笑容，問：「此話怎講？」
「因為我是小說家，我覺得自己所經歷的任何事都是一段故事。這其中當然也包含了這七年喜歡她的時間⋯⋯要是去否定這段時光，不就等於是否定了自己所寫的、以自己為主角的故事了嗎？」
我堅定地說道：
「從今以後也是⋯⋯我希望自己能盡量不要感到後悔。不管是痛苦的往事、或是曾經辛酸的時期⋯⋯我都希望自己事後能夠帶著笑容去回想。」
說罷，我看向陳霜。只見她微微睜大雙眼，露出像是茅塞頓開的表情，隨即，她竊笑。
「哼——果然是小說家，還挺會說的嘛。」
「感覺自己說了格外中二的話，有點不好意思⋯⋯」我抓抓臉頰。
「哈哈，不會啦，我覺得這是蠻好的一段話喔！」
陳霜露出笑容，那笑容宛如初春的細雪被陽光照著融化成水。
那笑容，竟美得讓人有點心動。
我露出笑容，轉移話題：
「話說，李芷晴是不是有點久？」
「喔，因為啊⋯⋯」陳霜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笑著說道：「因為她有點便秘——」
就在這時，一個側背包就像飛彈一樣砸到陳霜的側臉上。
「誰便秘啊！！」
粗魯地把兇器投擲過來的是李芷晴，她自己接住陳霜臉上的側背包然後背起來。只見她連耳根子都紅了，稍顯不悅地向我說：
「走啦。」
「喔、喔⋯⋯」
我跟著李芷晴的步伐走下樓梯。
在走到樓梯轉角處時，我回頭看向陳霜說道：
「陳霜，指考加油啊！」
陳霜沒有回話，取而代之比了個讚的手勢。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