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七章 青春不過是一襲剪影（#6）
吃完烤肉，我們花了點時間進行場復。
「離太陽下山還有時間耶，要繼續玩嗎？」我問。
「可啊，那你們男生繼續在這邊玩，我跟李芷晴想去那邊的高台拍網美照。」陳霜指著一旁的高處。
「行。注意安全欸。」
「沒問題啦！」陳霜抓著李芷晴的手，往那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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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陳霜的腳步，走在略顯崎嶇的山崖上。
「玩得開心嗎？芷晴。」
「嗯，很開心喔。」我坦率地點頭。
「是嗎，那就好了呢。」
「⋯⋯？」
我不禁歪頭。為什麼小霜要突然這樣問？
「那個時候，怎麼不接我電話？」
「！」
那個時候——指的是什麼時候，不言自明。
畢業考結束的那天，我無緣無故地一個人離開了。更準確來說，我逃走了。
那天我誰也不想見，只想讓自己沉浸在黑色的情感旋渦之中⋯⋯
我知道我背叛了李誠雨的感情、噁心地將其玩弄於鼓掌⋯⋯犯下了，和國中那時一樣的罪孽。
我非但沒有贖罪，竟然還重蹈覆徹。這樣的罪惡感不斷地擠壓著我的身體，到最後害得我不得不逃離這一切。
包含陳霜。
小霜見我沒有反應，原本為我駐足的步伐再次邁開。
她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唉，妳知道妳這樣突然不見，會讓我很擔心嗎？畢竟，簡直就像國中那時一樣⋯⋯」
「⋯⋯對不起。」
「妳是該道歉。」
我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前方甩動著挑染馬尾的背影。小霜她——竟然會說出這麼重的話。
小霜回眸，見我一臉驚恐，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開玩笑的。妳是個什麼鳥樣子，我可是最清楚的了。」
小霜這次露出燦爛的笑容，伸手一把摸亂了我的短髮。
「小霜⋯⋯」
「去了英國之後，別再這樣鬧脾氣啦。到時我可沒辦法陪在妳身邊了，要是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來聯絡我，好嗎？」
被像是妹妹一樣對待，搞得我有點害羞。我稍微抬頭仰望本就比我高、又因為站在高處而顯得身高差更遙遠的陳霜。
「⋯⋯嗯。」
「嗚哇，這表情真可愛，我回去後要跟李誠雨炫耀。」
陳霜回到原來的傻憨憨樣子，繼續帶路。
「嘻嘻，一定要跟他炫耀喔！」於是我也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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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五人回到沙灘上。
整座沙灘雖然小了點，但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人，畢竟是秘境嘛。不同於熱鬧又躁動的夏天印象，這裡只有海風和海浪打在沙地上的聲音。
「⋯⋯這樣也不賴。」
我就這樣看著海放空，任憑海浪將我腳踝一口吞入，隨後又流走，腳下剩下越加鬆軟的沙地和水流過的搔癢感。光是這樣便有放鬆的感覺。
喀擦。站在我身旁的李芷晴按下快門，拍下這海景。
「嗯，我也這麼覺得。」
李芷晴把微單眼相機掛在胸前，一手按著飄逸的短髮、帶有白邊的水藍色裙擺隨著海風吹拂，加上被浪潮打上來的水花做點綴，美得簡直像一幅畫。
我被她的模樣吸引，不禁看呆了。
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雙腳感覺到一股力道——是被絆倒了，我失去平衡，整個往後倒，但在整個人四腳朝天之前，有人接住了我的頭。與此同時，另外一個人抱住我的雙腳。在男生中體型算是嬌小的我就這樣被抓了起來。
簡直就像國中男生要玩「阿魯巴」的那種姿勢。
「你們在卿卿我我個啥？準備接我這招！」從頭上傳來了聲音，扣住我肩膀的鐘煌恩這樣說道。
「準備上嘍，鐘煌恩！」林和謙答道。
「欸幹幹幹幹幹，你們要幹嘛！」
我驚慌地叫，只見他們開始像盪鞦韆一樣左右搖擺著我的身體，我的視野也隨之搖晃，沙岸和海洋像是天秤兩端一樣依次出現在眼中，欸幹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白痴喔我穿的可不是泳褲欸幹，而且我還戴著眼鏡，沒辦法這樣——」
「對耶，幫你拿下來。」鐘煌恩說罷，便進行了唯一的安全措施。
「⋯⋯幹不是欸！」
「「三二一⋯⋯！」」
咻。脫離重力的那個瞬間，我差點以為自己是在飛；沿著拋物線開始往下掉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我會死。
撲通，我整個人栽進海水裡面，水深剛好處於深又不深的狀態，讓我摔下去之後沒有直接撞到沙地。總之，揚起了很誇張的水花爆炸，我胡亂地掙扎了一下，便從高度只有到膝蓋的海水中起身。
看見我從海中露出臉，罪魁禍首鐘煌恩跟林和謙發瘋似的大笑，一旁的兩個女生也在笑，李芷晴甚至拿著微單眼在拍照。滿臉都是海水，流進眼睛刺刺的，這也讓我沒看清他們的表情，幹，反正一定是笑得很爽。
「好、下一個！」
陳霜說罷便從下方抱住了李芷晴的雙腿。
「咦？」
李芷晴還沉浸在幾秒前的笑料，來不及反應，就被從地上連根拔起。
「相機我就收下了。」鐘煌恩取下她的相機。
「開始妳的表演啦，李芷晴。」林和謙抓住她的肩膀。
陳霜他們就像剛才怎麼對我操作的一樣，準備把李芷晴丟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芷晴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尖叫，果然女生恐懼的時候都會化身超高分貝的音波自走砲嗎？我甩掉這種無關緊要的比喻，拖著在海水中變得笨重的身體，往沙岸那邊走，試圖阻止他們。
「「三二一⋯⋯！」」
李芷晴就像幾秒鐘前的我一樣，被拋得高高的，往我這附近飛了過來。只見她亂動亂蹬著四肢，讓我不禁想像我剛才也是以這麼滑稽的方式被甩過來的嗎？就在這時，因為李芷晴胡亂亂動的雙腳，我看到了。
嗯，藍白條紋的。很經典的款式。而且也跟她那一身穿搭還有海邊很搭。
深水炸彈在我身邊炸開，我被強力的震波和水花轟得整個人再度摔進海裡。
「%&$¥@*^#⋯⋯！你們幾個！！！！」
李芷晴整個人從水中炸起來，口齒不清地鬼叫著，原本清秀的瀏海被她用手撥到腦後，露出了少見的額頭。她拖著沉重的身體，殺回岸上報仇，我也跟著她的腳步衝上岸。
那天在把所有人都按進水裡搞濕全身後，我們才善罷甘休。
「啊啊真是的，搞什麼嘛，全部都濕透了。」
李芷晴用力擰著水藍洋裝的裙擺，整件洋裝因為進水弄濕而染深了一個色階。陳霜則是索性地把白色上衣打了個結綁在腰際。至於男生嘛⋯⋯就是脫掉上衣後，忍著脫光全身的衝動勉為其難地穿著短褲。
「一開始丟李誠雨的時候，妳也很開心的在那邊拍照啊。」林和謙說。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我也會被丟啊！」
「哈哈，不過就結果來說，玩得很開心吧！」鐘煌恩笑道。
「唉，早知道就帶泳裝來玩，這樣等一下怎麼上車⋯⋯」陳霜哀怨地說。
我恍惚地坐在沙地上，全身都已經弄得這麼髒，也完全不在意這樣會弄得屁股上都是沙了。
不過，還真是瘋瘋癲癲地玩了一場。
這樣的日子，也不多了。
此時，大家都還沉浸在玩耍的餘韻中，沒注意到太陽已經慢慢下山。現在手上沒帶手錶、手機也在岸上，無從確認時間。太陽都下山了，該去民宿的check in時間應該已經近了，甚至可能會來不及⋯⋯不過，現在我只想繼續坐在這沙灘上，就這樣繼續坐著。
「不過，青春還是要像這樣瘋一遍才對啦！」
「說得沒錯！」
「啊啊啊啊啊啊——！」陳霜突然朝著大海大叫。
「妳幹嘛？」李芷晴也坐下來了。
「嗯？不是說要青春點嗎？這樣沒由來地對著海鬼叫，很青春吧！」
「噗。」聞言，李芷晴噗哧一笑。
「好，我也來！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鐘煌恩順勢喊道，林和謙也開始大聲飆罵高中時代的班導或雞掰同學，陳霜則是繼續胡言亂語，或是三人輪流喊出動漫裡的知名招式名稱。
被這股氣氛感染，我也大喊出一句：
「李芷晴我喜歡妳⋯⋯！」
遼闊的夕陽海岸沒有回應我的咆哮，周遭的人倒是毫不意外地在呆楞幾秒後捧腹大笑。當然我是有意逗他們笑，不過實際看到他們浮誇的反應也讓我笑了起來。
就像是要回應我這句話一樣，李芷晴輕嘆一口氣，也把手放到嘴巴兩側吶喊：
「李誠雨你這白痴⋯⋯！」
大家又再度大笑。
我們對著那雖然被些許烏雲遮住而看不到夕陽、但卻依然以金黃色彩張揚著自己存在的天空，對著它不斷分貝輸出。
青春啊，也對，已經是青春的尾巴了呢。
我們在那明媚晃眼的午後，追著浪潮、追著風、追著屬於青春的顏色。即使象徵舞台落幕的夕陽也將要沉入夜中，我們依然呼喊著青春的安可曲。
如果只是一年前的我，也許還不會有這種感慨。
不，就算是一個月前的我也一樣。明明才剛結束畢業典禮，我那時卻也沒有一絲青春流逝的實感。
我露出笑容，看著囂張地揮霍自己剩餘青春的朋友們。
青春之於人生，不過一襲剪影。
只不過，對於剛巧身處這個瞬間的自己，我由衷地感到幸運。
謝謝你們，在我的青春裡留下筆跡。
也謝謝妳，讓我得以續寫關於我們的故事。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