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八章 我們靜待著青空（#7）
聖誕夜之後，一切都變了。
只屬於我們三人的戲目劇本中，出現了裂痕。
先是芷晴跟阿賢不再聯繫。原本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情侶吵架，畢竟這樣的還是第一次。但隨著彼此冷戰的天數越來越多天，我才慢半拍地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也是當然的，就像之前所說的，我跟他們倆不同班、甚至教室也在不同層樓，我不可能馬上接收到關於他們的消息，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要過。
但是，即使慢半拍，我還是了解到有人在傳「李芷晴甩了許明賢」這樣的八卦，而且還越來越以訛傳訛，什麼李芷晴在聖誕樹前搧了許明賢一巴掌把他甩掉，許明賢的聖誕禮物被摔到地上等等⋯⋯諸如此類的荒唐八卦。
不過，國中生不就愛聽這個？他們不在乎事情的真偽與否，只想用這種隨口胡謅的故事來娛樂一下枯燥至極的生活，畢竟沒人不喜歡刺激的故事，所以八點檔才會時不時下些猛料，即使會破壞整個故事結構的嚴謹度。這些傳言，早就一點一滴地侵蝕李芷晴的內心，即使她在我面前裝作沒那回事，我也早就看出來了。
對，只要有趣又勁爆就好，不會有人知道當事人已經被這些謠言中傷，逐漸堆疊的吃瓜群眾心態也總有一天會茁壯成單純的惡意。
某天，我終於受不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傳言，找了個時間把阿賢抓出來理論。
我們約在早自習前的校舍外頭。
「阿賢⋯⋯為什麼你要傳那些謠言？」
「謠言？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而已。」
「什麼事實！現在那些人都在傳芷晴是玩弄你感情的『婊子』，別告訴我這也是你的口中說出來的話！」
「我說了，我告訴別人的是事實，至於後來被加油添醋成什麼樣子，跟我無關。」說罷，阿賢自嘲似地冷笑一聲：「而且說她婊子好像也沒什麼錯。」
「你⋯⋯！」
我抓狂了，衝上前去揪住阿賢的領子，他沒有反抗，即使我知道他三兩下就能撂倒我，我還是怒氣沖沖地向他吼道：
「不准這樣罵芷晴！你們聖誕夜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快告訴我⋯⋯」
揪著領口的手越發無力，不知不覺，我鬆開了手。
「到底怎麼回事⋯⋯」
我低頭，剛才醍醐灌頂的憤怒突然消失無蹤，只留下難以擺脫的脫力感。
「我說過了，她甩了我，因為她說，她這輩子根本沒喜歡過我，在我面前的害羞、靦腆都是裝的、演的，這樣滿意了嗎？」
「芷晴她⋯⋯我相信她也是痛下決心才告訴你這些的，而且怎麼可能會是裝的！芷晴她很纖細⋯⋯有時候可能她自己都沒辦法瞭解自己，所以才⋯⋯」
「結果不是一樣嗎？」
「怎麼會是一樣⋯⋯」
我不由得低下頭，視線也落在校園的磁磚地板上。
怎麼會是一樣。
我的內心，完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我不懂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管是芷晴、還是阿賢，都變了，變成了我不知道的樣子，他們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
那個三人時光，已經徹底變了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對此，阿賢僅是沉默。
而不久後，阿賢說起了完全答非所問的事。
「陳霜，還記得我國二時問妳，有什麼夢想嗎？」
「⋯⋯嗯。」
「那個時候，我其實是想說⋯⋯我們可以上同一間高中。到時候，妳就來見證我的夢想，而我也見證妳的。」
有那麼一瞬間，阿賢空洞地露出一抹笑容，但隨即恢復成原本的面無表情。那一瞬間浮現的表情，就像是在悼念那已被抹殺殆盡的未來一樣。
「那個時候⋯⋯」我的雙唇顫抖，不敢置信地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我們還沒考會考吧？我們接下來也可以一起上同一個高中啊，有你、有我、還有芷晴，我們三個人——」
沒錯，只要那樣的話，三人的戲目就還能繼續演繹下去——
「已經沒辦法回頭了，陳霜。」
然而，阿賢的話語就像是一把火，點燃了那本我緊緊擁在懷中的劇本，書頁被點點星火逐漸吞噬，火灰隨風盡散。
「已經不可能——再回到昨天為止的我們了。我們，都做錯了。就算感到後悔，我們也沒辦法再收回昨天的話語了。」
沒辦法再收回那些『昨天』的話了。
——怎麼可能啊！我怎麼可能喜歡上你，笑死，哈哈哈哈哈哈！
——這首歌，是送給妳的。
原來早就已經安排好了。
這場戲目的，悲劇結局。
「過去的那些三人時光⋯⋯我真的很開心。唯獨這個，絕對不是謊言。」
說罷，阿賢便轉頭離去。
而我，還站在原地，沒能叫喚他、也沒能邁出步伐挽留他。
我只是呆站在那，將那份自己都難以名狀的苦澀吐瀉而出。
「為什麼⋯⋯是過去式啊⋯⋯！」
即使想悼念那段未能成為未來的時光，我卻連淚水都擠不出來。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