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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望— 4

Asterio | 2023-03-11 11:52:42 | 巴幣 32 | 人氣 140






夜晚時分,一處位於宅邸東南方僅數公里的私人武裝總部內,值班士兵收到疑似入侵的跡象。他依照慣例,透過無線電定時聯絡宅邸,得到頭兒不正確的回應後,立刻上報,結集五隊士兵準備前往現場查勘。好幾十名士兵紛紛著裝,將數公斤的武裝一一裝備,行動起來有條不紊,五分鐘內就中庭集合。
出身海軍的總隊長於出發前對全體士兵快速簡報:「宅邸有異狀,通知各部隊,警戒層級橘色,封鎖各出入境道路。」
他坐上悍馬,跟著數十名士兵開往現場,即便心中認定只是虛驚一場,但無論如何,小心使得萬年船。顧客每年支付六位數美金的薪資要的就是滴水不漏的軍事防火牆,再者,能隨時隨地供主差遣才是專業傭兵。
一群人風塵僕僕於一群人風塵僕僕於獨島外圍五百公尺遮蔽處停下,利用單、雙筒望遠鏡與監測設備觀察宅邸,從外觀上看來並無任何異樣,但靈敏的總隊長卻不這麼認為,他將視線掃向屋頂,立刻發現異處——沒有任何守衛。
「各機聽令,從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圍攻,靠近宅邸一百公尺處待機,等待進一步命令。」五分鐘內,四支隊伍就定位,依照指示從四面包圍宅邸。
A隊報告,沒有異狀,完畢。」
B隊報告,同樣沒有異狀,完畢。」
C隊報告,無異狀,完畢。」
總隊長皺起略白的粗眉,他所在的D隊同樣不見任何敵軍。如此只剩兩個可能,一是敵人早已逃離現場,二是敵人尚在宅邸,無論事實為何,該下達的只有一個指示——他不假思索拿起裝甲車內的通訊器:「各機注意,立刻進行攻堅,封鎖周邊道路,別讓任何人逃離!」
悍馬與裝甲車浩浩蕩蕩從四方逼近,於宅邸外牆停下,鋪起片片金屬破胎釘,建立駐守點,間歇停置車輛,以車體阻擋主要出入口。架設無人機先行靠近主宅,寂靜的小型無人機悄悄飛過屋頂,總隊長從監看畫面看見具具士兵屍體,他文風不動,立刻下令:「讓無人機先行進入主宅,操作班繼續監看,其餘士兵以三人為隊,從屋頂與窗口進入內部,使用煙霧彈與夜視鏡。各機就位,三分鐘後行動。」
士兵聽令分頭行動,操縱無人機先行進入主宅,傳回主螢幕的是滿廊屍體的畫面。數十名手腳靈敏的士兵利用氣壓攀繩迅速攀上屋頂,其餘士兵則是於窗戶就定位。
A隊就位,完畢。」
B隊就位,完畢。」
總隊長:「聽令,三、二、一,侵入!」
A隊樓梯井丟入數顆煙霧彈,井條有序迅速下樓,透過夜視鏡看見迴廊內的屍體,但不受動搖,持續前進。B從窗戶入侵,丟入煙霧彈,一一鑽入窗口,與A隊同時四方夾攻,確認長廊、房間、樓梯井,一層層逐下掃蕩。
除了屍體還是屍體,不見任何人蹤影——那麼入侵者必定在地下室——總隊長默忖,但他有股不好的預感:「A隊原地待機,守住各出口。B隊持續進行掃蕩,往地下室前進,動作快!」
B隊收到。」
B小隊進入書房,發現散亂的地毯與大開的暗門,領頭的小隊長用手勢命令隊員壓低聲量,兩人守在門口,其餘士兵放慢腳步緩緩入內,下了樓梯,瞧見金屬門大開,隊員低聲回報:「B隊報告,已到地下牢門口,準備攻堅。」
總隊長:「收到,保持警戒。」
寂靜的地下空間充滿血腥味,小隊長隱約聽見窸窣聲,彷彿人的耳語。不只他,其他隊員也聽見。小隊長指示隊員對錶:「B隊聽令,倒數三、二、一,突入!」
總隊長跟著屏息,原本預期聽見的槍聲與打鬥聲只被刺耳的死寂取代。
十秒過去,沒有回應。
二十秒,依舊寧靜。
三十秒,無人回報。
總隊長低吼:「B隊?快回答!」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他抓起通訊器:「A隊注意,集合人手,準備攻堅地下室,立刻前往支援!」
B隊報告!」沉默的彼端終於回報。
總隊長:「發生什麼事了?」
「發現生還者,請求醫療隊支援!」
/
悍馬車隊寂靜無聲開過荒蕪的乾涸大地,載著一名名熟睡的少女,遠離禁錮自由的牢籠。她們纖細的手腕插著急救IV,接上呼吸器與生命監測系統,在寧靜的車內發出穩定的嗶嗶聲。白貂坐在副駕駛座,翻閱手上厚厚的文件,輕聲說道:「野兔派了個新手軍醫給我們,真不懂腦袋裡裝什麼。」
棕狼:「兔兔有兔兔的用意吧?就算到現在,只要想到墨梟是隊裡不可或缺的一員,我還是不由得吃驚。」
「政治不正確。」
「哪有?哎,妳要想想人家幾歲呢!」
「政治不正確!」
他急得求饒:「好,對不起,是我大男人,請白貂大大息怒!」
「哈哈。」白貂調整臉上的防毒面罩:「累了?換我開吧?」
「沒事,您大人歇息歇息,看看文件就好。比起讀書我還是喜歡開車啦。」
「肌肉腦。」
「嘿您說的都對。」
白貂再度翻閱文件,兩人沉默了好幾分鐘,直到她猛地放聲大罵。「去他媽的!」她一副恨不得撕爛手中文件的口氣。
「方便問一下白貂大姐在看啥嗎?」開車的棕狼從旁邊偷瞄。
「人性的精隨。」她憤恨低吼,念出文件上的內容:
「NO.1048(USD$900)、
NO.1049(USD$750)
NO.1050(USD$980)
NO.1051(USD$1020)
NO.1052(USD$850)。」
棕狼不齒咂嘴:「編號與價碼?真他媽的渣。帳目上還有其他資料嗎?」
「有些代號跟人名,肯定是假的。」
「那帳目本用處不大了。」
「很明顯如此……」她持續翻頁,突然停下動作:「很明顯不是如此。」
「有什麼發現?」
「客戶似乎是藉由暗網,聯絡中間人,與賣方的中間人聯繫,雖然沒法直接逮到顧客跟賣方,卻留有雙方中間人的線索。」
「什麼樣的線索?他們不至於笨到留IG帳號吧?」
「怎麼可能,當然是微信。」白貂面不改色,正經八百。
「大姐您認真?」
「騙你的,不過,你肯定猜不到答案。」她依然面不改色。
「衛星電話嗎?」
「呼叫器。」
「哪種呼叫器?」
B.B Call。」
「是我想的那種——」
「——就是那種。」白貂從文件夾中倒出一個藍色呼叫器。
車內一陣寂靜。
棕狼滿臉困惑,卻又能夠理解:「化石啊。」
「化石啊,所以駭不了,抓不到。」
/
坐在悍馬後方,陪在少女們身旁的灰兔縮起身子,背靠金屬車身,深刻感受腎上腺素退去後的無助,她緊緊握住發抖的手腕,盡可能藉由露出微笑欺騙腦袋放鬆,跟著儀器發出的嗶嗶聲打起節拍。
咕嚕嚕,她不餓,但是咕嚕嚕。
頭兒左手開車,右手伸入副駕駛座裡的袋子摸索,拿出一根能量棒往後頭丟去:「吃吧。」
啪,能量棒打中灰兔額頭,掉落車內。
「啊,抱歉。」頭兒查看後照鏡。
「不,沒接住……是我不好。」灰兔看著掉落的能量棒,眼神彷彿半夢半醒,試圖藉由眼前的景象來固化現實,卻不得所遂。
一晚的大量死亡不算什麼,灰兔見多了,但一想到自己是奪去那些人性命的一份子,灰兔便難以將之合理化。是的,那些人泯滅人性。是的,自己的作為堪稱正義。是的,我們拯救了無辜的少女。
但,不擇手段,這樣的我們跟禽獸有何差異?灰兔暗地自問。
同時,另一件事實侵占震撼她的交感神經——真正的現代奴隸。
「為什麼?」她聽見自己發出微弱的疑問。
頭兒沒回頭:「嗯?」
「為什麼,囚禁少女……是為什麼?這麼年幼的孩子……
「因為錢。」頭兒隨著道路轉彎:「有人付錢,就有人提供。」
「可是……可是她們是人,是生命呀!」她原本無力的聲音頓時多了點生氣。
「是啊,對極了。」
「那些人都不在乎嗎?」
頭兒不經意嘲諷:「或許他們和古埃及人跟美國人是拜把兄弟。」
「現代怎麼還可以有奴隸!」
「現代社會下每個人都是奴隸。」
「資本主義不是奴隸制度!」
「是嗎?有為錢工作的社畜,也有為性花錢的財主。道德不過協商措辭,法律不過權術工具。人到底,本能動物。社會到底,本能系統。世界是我們看見的這副模樣,原因就在於有力量撼動體系的人希望如此。」
「您也是如此嗎?」
「我就是個拿錢辦事的傭兵。」
「除了錢,沒有其他原因嗎?」
「工作後晚上一夜好眠。」
一夜好眠?頭兒的一席話讓灰兔思考許久,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如此樸實又奢侈的原因。她撿起能量棒,拆開包裝,咬下咀嚼:「啊,真好吃。」
「當然好吃,畢竟是妳救了十條命後的第一餐。」
嗶嗶嗶!
儀器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響,劃破車內的寂靜。
「怎麼回事?」頭兒微微回頭。
灰兔趴到儀器旁,發現一名中東少女的血壓不斷下降,她不明白,藥物劑量經過嚴密計算,不至於影響受藥對象的身體狀況。
「出問題了?」頭兒問道。
「我、我不確定,但是有些奇怪。」她碰碰少女:「我檢查一下。」
她將手貼上少女的額頭,發燒,持續出汗,少女的呼吸越加急促。灰兔腦海閃過第一個可能性:敗血性休克。她發現少女的大腿十分濕潤,覆蓋在上面的黑色短褲幾乎能反射車內昏暗的幽光,她拉開褲緣,有東西在蠕動——蛆,小小的白蛆,一團團蠕動的小小白蛆,聚集一道大約十五公分的開放性切口,血液與膿汁染濕短褲。
「醫院,我們必須上醫院。」她聽見自己意外冷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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