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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望— 32

Asterio | 2023-04-08 11:12:40 | 巴幣 140 | 人氣 181





經過十足歇息,醫師准許灰兔自行離開病房。她很快便收到通知,受請前往茶茶的辦公室,敲敲門,我請她入內,隨手拉張的木椅,放上坐墊請她坐下,再泡杯檸檬茶,遞到她手上。
「謝謝。」她啜飲一口。「那、那個,您說有事找我談……?」
「蘿薇爾.馬克思。」我說。
「……!」她不動聲色倒抽口氣。
「出身美國俄克拉荷馬州,父親是銀行高階會計員,母親是知名節目主持人,二十歲時藉由舅舅引薦加入FBI,曾失手開槍打傷摯友,心理恐懼尚未完全復原,以致無法正常用械。目前為初階調查員,也因此得以參與『厈的調查行動』,只因為你的身分尚未於市面上曝光。」
「妳……!」她下意識掃視房間,鎖定出入口以及可用於防身的器具。
「不用緊張。」我直言:「要不是妳替FBI工作,我也不會招妳進隊。」
「妳是故意招聘FBI幹員……!?不對——」灰兔手汗直流,手中的玻璃杯差點滑落:「——茶茶小姐……妳就是野兔先生!?」
「野兔先生,啊啊,只是一個表象,誰都能是他。」
「我不懂,妳已在厈做事,何必再要其他假身分掩護?」
「理由跟妳們FBI一樣,方便。」我聳肩。「不過妳也問錯問題了,我可從沒說過我就是野兔。」
她更不懂了:「所以……妳不是野兔?」
「是,也不是。」
她略顯不耐:「就不能好好回答嗎?」
「我明白妳的目的是滲透守夜人,取得野兔先生的任何相關情報,但事實是,不能給妳正解。」
「好吧,好。」她深呼吸,打直腰板:「很明顯妳已經知道我的身分,為什麼我們還需談話?妳想要什麼?」
「很好,問對問題了。」我拉張椅子,中間隔著木桌,與她正面對坐:「妳很有趣,妳活在體制下,但卻不滿足現況,妳想改變現實,卻不知道如何下手,所以當妳知道FBI內部有潛入厈的行動,馬上就決定毛遂自薦。」
她的心跳落了一拍:「看起來,妳對我已經瞭若指掌,FBI裡也有妳的人手?」
「但妳也墨守成規。」我無視她的發問。「妳願意為了大義稍微弄髒手,只要合情合理,但妳卻無法為此殺人,也無法打破根深蒂固的法規,妳認為只要遵循體制,偶爾稍稍偏離正軌,依舊能創造更好的現實,不需要過度偏激的手段。」
她義正嚴詞:「那些人是罪犯,需要面對法律,接受審判而不是隨意就地正法!」
我冷靜回應:「就是順利出庭,他們也有辦法全身而退,上法院不過作秀。」
「妳認定體制有所缺陷,是吧?」她反問。
「這個嘛,確實如此。」我默默為她的無畏鼓掌。「在現行體制下做事綁手綁腳,還必須對付體制外的人,以及……體制內的人。」
「就算現行體制不完美,世上還是有很多好人正努力讓世界變好!」她的雙眼更加正氣凌然:「或許厈也是,但這也改變不了厈必須交由公家機關與人民代表機構監管的事實——」
我打斷她的豪情壯志:「妳認為的資金來源是什麼?」
「呃,嗯?資、資金來源……?是善心人士的捐款?」
「厈建立在合法資金之下。」
「既然是合法資金,那是善心捐款吧?」
「我從世界上最富有的0.1%中取得捐款。」
「既然是捐款,那就表示我說的正確,世上確實有好人遵循法規——」
「——別急。」我端起茶杯,啜口茶。「這些捐款透過各種洗錢管道進入厈,當然,洗錢只是為了避人耳目,最初來源完全合法,是這些善心人士的捐獻。嗯?我是說捐獻嗎?我的意思是強取豪奪。」
「我……我不明白。」
「我透過合法管道從這些富豪身上取得捐款,然而,這些人可不是心甘情願慷慨解囊,喔不不不,妳可要知道他們不少人連叫外送都不願意給小費。」
她滿頭霧水:「那究竟是……如何取得資金……?」
「脫掉妳的衣服。」
「啥?」
「我知道妳不想脫。」
「那妳為何要我——」她脫掉外衣,裏頭是一件灰質無袖軍用背心。「我……我不想脫,可是為什麼……!?」
「就這麼簡單。」
「是那杯檸檬……!?」
「真有意思,妳的表情就跟那些大富豪如出一轍。妳丟了外套,他們丟了千億資產。我剛是說強取豪奪嗎?抱歉,我的意思是『強迫中獎』。」我稍微前傾上身,十指交叉做出拱形。「蘿薇爾,我就不兜圈了。我讓妳加入,是因為妳有成為守夜人的資質,但在體制下做事的妳,只是個商品,FBI永遠無法滿足妳改變現況的慾望,也無法完全發揮妳臨危不亂,救命救苦的天賦。」
「我不是商品!體制與法規都是經由人民與立法者共同努力創造的結果,是合情合理且合法的結晶,絕不允許任何人恣意破壞規則,即使是妳,也不得一意孤行、擅自侵犯他人權利!」
我起身,解鎖房門:「很好,非常好,那麼,回去FBI吧,那裏適合妳這樣守規則的好人。走出厈,妳就會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回去過妳安穩平靜朝九晚五的生活,過個三十年就能領退休金好好度日。」
「呃……!」她笑了出來:「妳有可能這麼輕易放過我嗎?」
「當我說我能操控妳的行為,也能操控記憶,妳大概也不信。」我輕敲木門:「但客觀事實不在乎妳怎麼想,妳可以走了。」
她沉默不語,也沒起身。
「做不到?好不意外。」我關上門,重新上鎖。「因為很真實,對吧?體驗過真槍實彈,靠自己的雙手與行動直接對世界產生影響,誰還想回到辦公室處理千百筆文件,換來的只是一張沒有實權的搜索證。」
「我依然相信法律。」
「法律最初的用意是好的。」我坐回她面前,再喝口檸檬茶:「問題不在於法,在於用法鑽漏洞的人。權力越高的人越懂得用法律武裝自己,與他們鬥法,戰況只會膠著,或許最後——兩百年後,妳代表的人民終會勝出,但這段過程,還有多少人必須犧牲?
「打破規則,我們跟那些為非作歹的罪犯有何不同?」
「想改變世界,妳該做的不是變成違法者,而是成為——造法者。兩者間唯一的差別是,妳可以選擇花一輩子贏得幾個零頭,或者,撥一分鐘,實際打開鎖住孩子們的牢籠。
「妳很危險……妳和誘姦孩童的罪犯一樣,必須接受監管。」
「危險一詞是相對的,威脅到獅子的獵人很危險,卻是人類部落的好幫手。」我雙手合十,靠上鼻尖,與她對視:「妳的法律與規則都抓不住戀童癖了,還抓得住我嗎?妳很清楚為何待在調查局的辦公桌前對實際情況毫無幫助,因為妳的高層上司根本不想抓住罪犯,他們只想在最小影響範圍下保全大局,確保現狀不受動搖,抓住幾個安排好的底層嘍囉交貨,安撫安撫納稅人。左手右手彼此協商,共同演出一場大戲,同時滿足觀眾與演員,還能滿載而歸,何樂不為?」
「妳想要我怎樣?」即便處於絕對劣勢,她也依然流露將領般的大氣。
「這,妳自己決定。」我高舉雙手,猶如投降。「不過,就算回到FBI,妳也回不去循規蹈矩的那套老方法。再說,妳以為妳的直屬上司為何讓妳前來調查厈?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是好人,他們真的想做出足以改變大局,推翻高層的行動,所以第一步就是調查『收容奴隸的秘密機關厈』,他們要妳來調查清楚厈的本質,摸清楚——未來合作夥伴的底細。
「我的直屬上司……想和厈合作?他們想推翻高層?」她瞪大雙眼,不只是不敢置信,而是體認此一可能性可能引致的後果。
「一方面調查厈,也藉由滲透厈的情報,順藤摸瓜,找出藏身奴隸市場背後的金主跟供應商,FBI從來不會只為單一目的而行動。」我不自覺暗自欣賞起他們的做法。「妳是對的,世上真的有好人守規矩做好事,不過為了盡早達成目標,FBI與其他機構都開始挪動法界,打破過往的舊規則,因為他們了解,不這麼做,總有一天當自己當上局長與幹部時,只會變成肥貓的一份子,成為老前輩的傀儡,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妳說的是事實,為何上司不直接與我溝通?」
「妳家FBI是公家機關,各種繁文縟節與文件案底都可能讓妳直屬上司遇上麻煩——來自高層上司的麻煩,大大佬的麻煩。」我點破最後的謎題:「假借調查厈的名義,實質拋出橄欖枝,避人耳目。」
「這……才是妳招聘我的原因……!」
「不,這才是妳上司派妳來的原因。」我笑了笑,她則是面不改色。「我想改變現狀,妳跟妳的直屬上司也想,所以何不合作,一起打亂盤根錯節的現行制度?」
「我不信任妳。」
「我看起來在乎嗎?」
「我從不跟信不過的對象聯手。」
「這麼說吧,守夜人根本不信任我,他們只信任自己與彼此,他們只信任自己雙眼所見,雙耳所聞,他們只相信客觀事實。他們不信任我,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一旦我脫離『正軌』,他們必定倒戈,找個更有能的人頂替。厈有沒有能力庇護受害者?有沒有能力照顧?有沒有能力教育?這些才是守夜人在乎的問題。」
「妳利用孩子替妳作戰,我無法認同妳的做法!」她果不其然提起墨梟。
「墨梟只負責操作無人機,破解門鎖,提供技術支援,不參加實戰。我從不讓他陷入險境,如果妳依舊不滿,那也不是我的問題,自己的情緒要自己處理。」
她不再發問,也不再回嘴,而是靜默思考。安靜的房內連撒入木板地的陽光也喧囂震耳,搖曳生姿的檸檬茶熱氣猶如暴風吹嘯,掛在牆邊的老吊鐘發出的鐘擺聲聽來也像嘎嘎作響的巨大機具。
她再度開口:「如果我加入……會怎麼樣?」
「妳會繼續當個守夜人,同時向FBI傳遞訊息。」
「可想而知,我能知道的訊息每筆都由妳精準調控。」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不會挖妳情報。」
「那是因為妳能隨時監視我吧?」
「正確無誤。」
「我要知道,妳為何而戰?為何拯救孩子?為何收容受害者?」
「『因為這是對的事』。」我擺出鬼臉。「妳想聽到的是這個答案吧?很遺憾,我不是耶穌基督。拯救孩子?我只是受到好奇心驅使,想知道帶他們離開牢籠會發生什麼事。又,動搖權貴的社會階級會有什麼後果,就這麼簡單。愛?正義?敢問貴庚?」
「只是因為好奇而建立厈?」她嗤之以鼻,一字不信。「如果不是為了正義理念,那背後肯定有其他深不見底的利益淵源。」
「這倒沒錯,每除掉一名權貴,我就入手他們非名下的資產,雖然名下財產也近在咫尺,但畢竟是檯面金源,法律問題多,含金量也少,不值得。」
「妳要這麼多資源做什麼?」
「很貴啊。」我指指身後的世界地圖:「想在世界各地建立法律灰色地帶,獨立於世的厈,不受任何監管機構束縛,貴到爆。」
「兜來兜去又回到原點,妳——」
「我知道自己為何出手干預,問題是,妳知道妳的理由嗎?」
「為了正義。」她馬上回答,毫不拖泥帶水,沒有半點猶豫。
「很不錯的理由。」我反問:「好奇,貪婪,正義,權力,只要結果皆大歡喜,我的理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很重要,我不認為守夜人願意受到貪婪的野兔先生利用。」
「某總統成功建立了和平的國家,理由是因為他大愛,又或是因為他只想獲得世人認同,很重要嗎?我是結果論者,只要結果令人滿意,如何抵達,不見得總得合情合理。」
「我不同意。」
「我不在乎。」
我躺入椅背,閉上雙眼,退出遠距精神操控。茶茶深吐氣,從制御中取回身體的主控權。她搖晃起身,彷彿從深眠中甦醒:「對話……到此結束,灰兔小姐。」
「什麼……?」
「唉唷唷……濕成這樣……」茶茶扶著椅背緩緩起身,另一手按著後腰部。
「對話結束,這是什麼意思?妳又為什麼剛睡醒的模樣?」察覺異樣的灰兔起身追問。
「對話結束,就是對話結束,野兔先生去忙了,就這樣。」茶茶步履蹣跚走向門口,卻遭到灰兔阻擋。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她用手擋住去路。
茶茶回敬疲勞的眼神:「很抱歉,我無權告訴妳答案,再說,我自己也不知道解答。現在,請妳讓讓,我得去換內褲了。」
灰兔默默退開,心中的疑慮比起入門前少了些,但也增添不少不得解的疑問。

創作回應

F.Freeze
居然讓人家濕了,征神,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哪[e6]
2023-06-18 22:47:26
Asterio
征神:「是茶茶自己要濕的,窩不知道peko」[e12]
2023-06-18 22:5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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