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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望— 5

Asterio | 2023-03-12 11:08:04 | 巴幣 1038 | 人氣 128




微弱昏暗的幽光與銳利的金屬味撓醒金髮少女,她微微睜眼,赫然發現自己身處異地,不再是囚禁的鐵籠,而是異樣的悍馬。她試圖拿下氧氣罩,手卻無力摘取。白貂聽見窸窣聲,回首便瞧見醒來的少女。
「哈囉?嗯……英文OK?」白貂撓撓後頸。
「是的……我會說英文。」
「妳記得……妳們被囚禁多久了嗎?」
「……不知道……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妳叫什麼名字?」
「名字?格……格蕾特……我的名字是格蕾特。請問妳是……請問我做錯什麼了嗎?請不要傷害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沒事,我們是……是來帶妳們離開的。」
「離、離開?為什麼?不,請不要殺我,拜託妳!我、我我我什麼都願意做!請把我關起來!拜託妳!」即便虛弱,格蕾特的語氣卻格外堅定。
請把我關起來?
一夥人察覺異狀。
「不,不是!是因為有人想救妳們,我們會帶妳們到安全地點。」白貂不疾不徐,輕聲安慰少女。「冷靜點,現在我需要知道,他們是否用數字代號稱呼妳?」
「是、是的……我的代碼是4544。」
棕狼翻翻頁面:「4544……這一批次來自三年前,也就是說,依照資料,妳已被囚禁至少三年,正確嗎?」
「三、三年,我不知道,應……應該是的……」少女的精神似乎略顯混亂,也不保有時間感。
「各機注意,緊急事態。」頭兒的聲音傳入通訊器。
/
「Holy Shit。」棕狼一語道盡所有人的心聲。
灰兔脫下染血的塑膠手套:「我替她打了抗生素與鎮靜劑,稍微清理傷口,但必須立刻進行手術,否則……」
「她能撐多久?」白貂靠近觀察少女。
灰兔央求:「不多。拜託,我們必須送她上醫院!」
「是啊……問題就在這。」棕狼拍拍墨梟:「大大說明一下吧。」
墨梟發出電子音:「目標體內帶有追蹤晶片,無悍馬內裝鉛板掩體下,預計遭到追蹤時間:25分鐘。」
棕狼抓抓頭:「而且一群傭兵帶著少女上當地公家機關,超低調的,肯定不會暴露行蹤對吧?」
「我們必須救她!」灰兔用力起身,語氣堅定。
他微微退縮:「喔喔喔,小姐妳冷靜點,我只是提出風險,不是不救啊!」
「拜託您!」灰兔急切的雙眼對上頭兒沉靜的灰瞳:「這不就是我們到此的目的嗎?」
頭兒冷漠回答:「妳的建議,會讓小隊與其他數名目標暴露危險之中。」
「我……讓我帶她去就好!各位可以繼續撤出行動,假設遇上麻煩,只有我和她會承擔風險,所以……求求您批准!」
頭兒別過頭,往悍馬走去,打開前門,跳上前座。
「拜託您!這是一條人命啊!」
但車子沒有作動,頭兒踏出悍馬,手上多了平板電腦,他操作一會,開啟地圖:「附近沒有醫院,即便有,入院也太過危險,因此不列入考慮。」
灰兔沉默,她奮力思索其他說詞,正要開口就給頭兒打斷:「這裡,與醫院擁有同樣等級的醫療系統。」他指住地圖上的小紅點。
白貂湊近,看上數秒:「頭兒,恕我直言,你確定嗎?」
棕狼上前觀看:「紅點?喔……頭兒,這不見得比本地醫院好上哪喔。」
「紅點是……?」灰兔一臉茫然。
墨梟發出警告:「警告,紅色為近似危險區域,未明朗之地帶。」
她追問:「但……這不是美墨邊界嗎?為什麼是危險地帶……?」
頭兒放大地圖:「美軍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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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護兵才剛檢查完生還的士兵,總隊長迫不及待闖入房內:「他的狀況如何?」
「報告長官,沒有大礙,只有些許擦傷,精神還算穩定,不過——」
沒讓他說完,總隊長推開醫護兵,走向沙發上的生還者:「對方是誰?」
士兵凝視地毯,幾乎不眨眼,也沒有任何反應,好似屍體。總隊長放慢語速:「告訴我,對方是誰?」
「對方……?」士兵緩緩回應,仍未抬頭。
總隊長緊緊抓住士兵的肩膀,好似要把他揪回現實:「他們有多少人?」
「我用血,其他的人血,抹在臉上,他們就沒發現我。」他冷漠回應,臉眼發直。「傑米,傑米救了我,是傑米,是傑米,是傑米引走了他們的注意,是傑米救了我。傑米死了。」
總隊長看一眼醫護兵,隨即又轉回到士兵,瞧見他身上的狗牌:「哈卡特,回報,事情怎麼發生的?」
哈卡特抹抹臉,再看看手:「血,我用血。」
「簡直浪費時間。」總隊長放棄,起身離開。
「他驚嚇過度,需要一點時間。」醫護兵繼續檢查哈卡特:「有進展再跟隊長您匯報。」
「好。」總隊長離開房間,幾名士兵在外頭搬運屍體,他聽見士兵們的對話:「不燒行蹤,一定是業餘的。」
「不是業餘。」總隊長插話,士兵們立刻放下屍體,敬禮,直到隊長讓他們稍息。
一名士兵緊張地嘴唇發白:「報告隊長,我們只是瞎說,請別介意。」
「沒什麼,不過我肯定這些人不是業餘,該是職業傭兵。」
旁邊的菜鳥士兵:「總隊長,若是職業傭兵,不該懂得燒毀跡象跟證據嗎?」才剛說完,就被一邊的老鳥瞪。
總隊長蹲下:「仔細看,周圍沒有打鬥痕跡,子彈幾乎每發擊中頭部與要害。焚燒痕跡?不用焚燒也不留痕跡了,業餘的沒可能這樣熟練。」
菜鳥直話直說,繼續發問:「但是焚燒……不是比較容易嗎?」
「這必定不是軍事行動,反而比較像——」總隊長突然定住。
士兵們等著隊長接續,但只見他拿起通訊器:「幫我接給管理部,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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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微微的日曦穿過加壓玻璃照入機艙,我從補眠中微醒,頭依然暈。瞧瞧外頭,捎見目的地,秋天的日本是楓紅色的東洋,從救援直升機上俯瞰本島,只覺如夢似幻,不像現實世界的景象。秋季的暖陽灑落林地,一部份紅綠色反射光刺激視網膜裡的感光神經細胞,替灰暗的直升機內艙捎來人眼無法探測的幾撇鮮豔色調。直升機緩緩降落,地上的人群模樣開始逐漸成形,原本夢境般的景色頓時幻滅,參入不協調的惡意色彩。十三名孩子,從今天起,我將擔起照顧他們的重責大任。首要之務——住所與醫療。
安置地點早已備妥,我將熟睡的孩子們一一放上床,接上IV與生命穩定儀器。首先穩定生命,讓他們睡上48小時,利用充足的睡眠與營養劑引導身體進行自我復原。其次,於此期間處理緊急傷口,進行消毒與癒合治療。長期處於高度壓力及肉體凌虐的他們身上布滿大小傷口,鈍傷、挫傷、割傷、燙傷、凍傷。我不急不緩優先處理可能危及性命的創傷。
我並沒有將孩子們帶回家,一是擔心玫兒暴走,二是房間太小,主要是一。
話雖如此,我還是得先回公寓一趟。一到家,開門,玫兒大呼小叫:「汝又上哪找女人了!?從實招來!放著家裡的玫瑰不管,汝果然是糟糕的臭男人!」
我聳肩,一些碎屑掉到木板地:「哪有什麼女人?妳是玫瑰。」
「那是什麼?」
「骨頭,還有軟骨。」
「骨頭?汝身上的紅色……那是血嗎!?」
「對啊。」我脫掉外衣,看看上頭大片大片血跡,嗯,不用洗了,這件可以丟了。
「汝去哪了?」
「吃墨西哥塔可餅。」
「去墨西哥也不帶上妾身,肯定是去找風騷美女piston action in in out!!」這株玫瑰的詞彙有點多。
「不要suddenly講English。」
脫去衣物,洗過澡,沖掉卡在頭髮裡的血液、骨髓、肉屑,洗去一身血腥味與疲勞。其後,將不再需要的衣服丟入鐵桶,倒入強酸,等待時間發揮化學作用,除去行動痕跡。梳洗完畢,我到廚房弄些簡單培根蛋,烤烤土司,倒上一杯熱茶,坐下享用。
玫兒這會輕聲細語,好似優雅藝妓:「征神唷,汝老實說,去哪幹嘛了?妾身不生氣的。」
「墨西哥。」我切開半熟的荷包蛋,讓金黃蛋汁沾上培根,拿起一片切過的法國麵包,配著培根蛋入口。「有項……針對童奴的救援行動,」
「童奴?所以汝前去解放那些孩子嗎!?」
滿嘴食物,我只能點頭。
「早說嘛,妾身不生氣的。」玫兒一貫好奇心發作:「哪個優秀人類發起的行動呀?」
我想了想,吞下口中的食物後說:「某個叫做……野兔先生的人。」
「嘿~人類裡面也有拯救孩子的好人呢~」
「話別說得早,妳怎知道他不是換個方式利用孩子?」
「妾身是不知道啦……不過救小孩是好事不是嗎?」
「問題才正要開始。」
「什麼問題?」
「十三名孩子,之後的身心治療。」
「十……十三個孩子!?」玫兒這會兒好似遇上高等微積分的小學生,無法正確理解數字的意義:「也太多了!等等……汝說身心治療?」
「長年處於囚禁,對孩童的身心理定有難以抹除的影響。」
「汝要親自治療孩子?」
「必須如此,有些傷痕只有透過精神碰觸才好處理。年幼的心靈具高度塑造性,好壞皆受,情節嚴重的話,即便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精神治療師也無法有效治癒幼年受害者。」
「那……孩子們在哪呢?」
「我在附近安排了住所,足以容納二十人的單獨日式木屋。」
「妾身也要去。」
「好。」我吃下最後一口麵包,喝完茶,收拾餐盤。
「這麼好說話?」
「就我認識妳這麼久,知道阻止也沒用。」
「嘿嘿,快別誇妾身了~」那朵玫瑰這會臉紅得有如盛開的玫瑰。
「沒誇妳呢。」
在動身前,還有些許雜事需要處理。
我打開電視,啟動筆電,檢查郵件。
中午時段,毫無任何口音的女主播流暢播報新聞:「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主席,賽勒.薩斯曼(Sylar Sussman)於今日上午出席記者會,公開譴責各地社會舊制對兒童造成的不平等對待,以下是稍早的記者會畫面。」
西裝筆挺,黑髮微卷,臉上些許鬍渣的賽勒上台先是沉默,旋即一陣嘆息,戲劇效果十足:「昨晚,我一如往常和妻兒享用晚餐,食物無可挑剔,但螢幕前的新聞卻恰好相反。我的女兒問我:『爸爸,為什麼那些女孩子在哭啊?』,答案很簡單:『因為她們受到成年男性壓迫,在12歲就必須嫁為人妻』。」
他緘默數秒,低頭吐氣:「但我不能這麼回答,對吧?當了父母我才第一次知道,很多事不能讓孩子知道,所以我撒了謊,說那是快樂的淚水,她們很開心出嫁。」他輕輕搖頭,再度直視鏡頭時,那雙眼眸鋒利如刃:「我希望有一天能再次說出同樣的話,而且字字句句毫不違心,因此——即日起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將投入更多資金與人力,位於各國超過2000個據點將採取更積極的措施,我們強力要求各國政府摒棄傷害孩童的舊習俗,並擴大收容所有遭受迫害的兒童,不分國籍、不分性別、不分身分!如果舊體制不願意包容這些孩子,我們願意!哪個國家要堅持故我,犧牲孩子的童年,很好,就繼續下去吧!我們會將虧欠孩子的幸福毫無遺漏,透過組織專機送到每個少年少女的手上!世人不想做的,世人做不到的,我們基金會全部包辦!」
他掃視現場數百名記者,與每個人眼神接觸,接著逕自離開現場。台下記者與相關人士肅然起敬,紛紛起身鼓掌,受到薩斯勒的舞台魅力感染,個個忘記本業,無人上前發問。
「嘿~原來不是只有征神在幫助兒童,人類裡面也有不錯的傢伙呢。」玫兒難得給出正面評價。
「說到薩斯曼,我差點忘了得寄信給他。」
玫兒竊笑:「征神是不是用假身分協助他了?」
「喔呀,這哪家的玫瑰,這麼聰明?」我拿水壺給她噴上兩口水。
「哎嘿嘿,主人澆得好呀~」
我按按水壺滿足她若無其事的額外要求,另一手快速完成信件內容,稍稍潤稿:「……請您盡快回覆……Hares敬上……嗯,這樣就行了……!」確認無誤,我寄出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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