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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望— 34

Asterio | 2023-04-10 12:13:37 | 巴幣 1038 | 人氣 178





檀香山的威基基飯店聚集來自四面八方的旅客與商人,結集軍事、政治、商業於一身的重要島嶼,自然是各界征戰廝殺的聚集地,這點從每晚要價數千美元的套房就能得知,並不是因為真的有這個價值,而是出手闊綽的公司行號大有人在。遺憾的是,此趟行程並非寬心旅遊,更不是營利,而是交付鉅款。
我提前到大廳辦理入住手續,女服務員帶領我前往隔音良好的專屬單人套房,門外,金髮女僕早已等候多時,她手裡拿著一杯液體。我掏出小費支開女服務員,取鎖開門入內,鎖好房門,與茶茶一起檢查房間,翻翻床墊,敲敲牆面,確認無任何監控系統,拉起窗簾,在圓形木桌邊坐下。
她毫無表情把液體放上桌:「檸檬原汁。」
我沒有想喝的意思。
「妳可以穿別的衣服好嗎?」
「您不喜歡女僕裝?世界上沒有不喜歡女僕的生物。」
算了,她開心就好。
「茶茶。」我將手提箱交給她。
「嗯。」她只瞟一眼箱子就知道內容物:「財務長跟狗黨的資產清單與金鑰。」
我再從口袋取出一小管透明液體:「都交給妳了。」
「又是這不明的完美藥丹?」她一併收下,拍拍手提箱。「這麼多錢,您就不怕我墮落嗎?」
「妳早就墮落了。」我默默翻白眼。「只是癮頭不是錢。」
「檸檬原汁。」她敲敲玻璃杯緣,眼神很銳得可以切開空氣。
伸頭縮頭都一刀,我一口氣喝下,酸得要命。
「濕了。」她悄然揚起左邊嘴角。
濕屁啊。
「恕屬下濕裡,您打算如何處置到手的證據與證人?是否提起國際訴訟?」
「不走訴訟。」
「啊?」她一副「喂你他媽智障嗎?」的表情。
「原本的確打算走法律途徑,但對方水準過低,趕盡殺絕,凌遲橫條紋,我打算拿證據另作他用。君子度君子,小人度小人。對方要玩手段,我也只好let’s party。」
「橫條紋的女兒呢?」
「不需要她們了,弄個護照,幫她們找棲身處吧。」
「另作他用是指?」
「妳會知道的。」
她瞪我:「我不喜歡蒙在鼓裡的感覺。」
「到時候會死好幾卡車的人喔。」
「啊,又濕了。」
「有病要看醫生。」
「這不就在看了?」
「我又不是醫生。」
「心理醫生通常理解病人。」
懂妳不代表就是妳醫生。
「話說回來,單人房?」她看看房間,再看看我:「您這是在無聲要求我跟您睡嗎?」她說得直白,語不含蓄,當然,哪怕是一公克的情調也沒有。
「我沒有要過夜好嗎?」
她臉上出現井字號:「您這是在無聲拒絕跟屬下我睡嗎?」
「請妳也給我今天就飛回去好嗎?」
「書上說人都是無情的生物,果然沒錯。」她皮不笑肉也不笑。
此時此刻我沒什麼話想對她說,除了一個幹字。
她想起什麼似地:「對了,玄隼沒有洩漏情報,讓您安心所以說一聲。」
「洩漏了不是更好?」
「喔?」
「妳就能以『誓死保護厈』的名義大開殺戒。」
「很遺憾,我是有底線的人,拿孩子的性命冒險,滿足個人私慾什麼的,光是想像就得換五條內褲,但我不會做的。」
還換什麼內褲,直接進浴室洗好嗎?
「告訴守夜人,遭到拘捕就要坦蕩蕩,該說的都說,不要白白送命。」
「您……這麼喜歡這些傭兵?」
「我是幫妳找事做。」
「我在,厈在。」
「我知道妳靠得住。當然,要是真出亂子,我——」
「——會再度親自上陣?」
「人嘛,我有什麼辦法,外交手段又不是萬靈藥。」我順勢提醒:「話說回來,缺人手就招聘新傭兵,不用有所顧慮。」
「要知道我用人標準很高。」她臉上出現青筋:「說到用人……」
危機在即,我急忙滅火:「我知道妳要說什麼,但是——」
她一手抓住我的頭:「偏偏我親愛的雇主就要雇用某隻來路不明的FBI小兔仔,嫌我工作不夠忙啊?」
「雇她是因為——」
她猛晃我的首頸:「還偏偏選FBI?循規蹈矩的公家機關?」
「我——」
「閉嘴!」她一腳跨上桌:「無視法律、不限國界、摒棄陋習,正是因為如此,厈與守夜人才得以不受束縛,自由行事。一旦任何政府機關插手,我們就再也無法獨立於世俗之外,擺脫任何政商影響。」
「我會親自監管灰兔能送出的訊息。」
「FBI給你什麼好處?又能給厈提供什麼助益?」
「他們會遵從我給予的指示,並提供守夜人與厈需要的後援。」
「萬一他們不從,又或者灰兔——」
「——她已經一腳踏出籠子了。」
「……」這段話似乎令她冷靜下來,退回坐位。「這倒不假。」
「我很欣賞妳的謹慎,但對於不請自來的幫助,何不善用?」
「假使雙方意見分歧,甚至動武——」
「我會想辦法。」
她冷不防露出冬日般冷冽的笑容:「假使開戰,與您一同並肩作戰將是屬下此生最大榮耀。」
「都幾歲的了講話還那麼中二——」
啪!
茶茶一巴掌賞來:「失禮,拿女性年紀開玩笑。」
「好喔我錯了。」
她走到旁邊小冰箱旁,拿出冰涼的果汁敷在我臉邊。「言歸正傳,我就是不喜歡FBI瞎攪和。」
我接手冰果汁自己敷:「茶茶,別的不說,守夜人這次能平安歸隊,FBI功不可沒。」
「不對,守夜人能歸隊,您功不可沒。哪怕再來個兩打海軍陸戰也不可能擊退那部隱形機具。」
「兩打?妳隻身加上兩管十字弓火箭炮跟三箱彈藥就夠了吧。」
「把對手打成蜂窩簡單,活捉才難。」
「活捉兩秒就被炸死,我可不敢說嘴。」我放下果汁。「茶茶,我知道妳很生氣,重要的是,與FBI維持最低限度的互惠,利大於弊。」
「他們也撤走基地裡的所有小孩。」她很明顯耿耿於懷。「那根鐵撬也被帶回去偵訊,嘖,要是讓我得手……肯定讓他下輩子只能靠鼻胃管進食……!」
「誰帶走小孩不是重點,孩子安全才是首要之務。鐵撬嘛……算是給他們的回禮,不要執著了。」
「誰曉得FBI會不會墮落,就是那基金會也——」
「我會處理。」我與她正視:「非常時期需要非常手段,戰爭需要戒嚴,寒冬需要配糧,同樣的,人一旦能走上正軌,該給的信任一點也不能少。」
「哼……算了不說了,我什麼時候違背過您的命令了?誰叫您是僱主,我是僱員。」嘴上說得好聽,她滿臉堆滿不爽,皺眉歪嘴痞子臉,一副要把我抓起來WWE的模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有吧?我沒有吧?我很聽話不是嗎?你說話啊?說話啊你?啊?你以為我天生喜歡扮成女僕嗎?還不是為了滿足你扭曲的癖好?懂嗎?我可是一直都忍著不說的,懂嗎?」眼前有個穿女僕裝的路霸流氓超逼近,她使勁拍打我的臉。
女僕裝那段根本瞎掰,明明就天生喜歡扮女僕還死鴨子嘴硬。
「不要氣噗噗的,妳再氣也沒多久,總有一天厈必須成為獨立運作的機構,有我沒我都一樣。」
「哼。」她追問:「整座美軍基地夷為平地,沒有任何一點風聲走漏,您究竟是怎麼封鎖消息的?密封袋嗎您?」
「老話一句,FBI。」我扭開瓶蓋,喝口冰果汁:「一旦牽涉自家人,FBI就會全面封鎖,『美軍基地囚禁百位孩童,淪為人口販子的幫兇?』誰敢走漏消息,誰敢報導,誰就遭殃吃子彈。」
「您在FBI的『朋友』呢?曝光了?」
「暫時沒事,他們很聰明,這次的滲透行動只有少數幾名探員在場,其餘都是雇傭兵,一時之間沒有危險。不過,調查局內部也開始出現分裂,再過不久——」
她露出邪魅陰沉的笑臉:「——看狗互咬。」
「就是妳最愛的戲碼啦。」
「我……我得進廁所洗一下了。」
「謝謝喔我不需要知道這種情報,沒事的話我滾了。」
「是,期待下次與您會面。」

/
鈴鈴鈴鈴鈴!
茶茶接起電話:「是我。嗯?嗯,好,讓她們過來。」
掛斷電話沒多久,兩名女性人員帶著多娜和妹妹來到茶茶辦公室門口,敲門入內,隨即便留下兩人,逕自回到工作岡位。
茶茶頭也不抬,專心處理公務:「兩位請坐,桌上有茶點,我馬上好。」
「謝謝。」多娜打開桌上的茶點蓋,拍拍妹妹:「要吃甜甜圈嗎?」
妹妹點點頭,小口吃起草莓口味的甜食。
幾分鐘後,茶茶將手邊的文件簡單收尾:「兩位,在這裡適應得如何?」
多娜從客座站起,走到茶茶桌前鞠躬:「很感謝妳的關心,也謝謝妳……收留我和妹妹。」
「不需向我道謝,這都是野兔先生的意思。」茶茶一貫話語不帶感情。
「就算如此,也請接受我們的道謝。」多娜再度鞠躬。
「我代替野兔先生接受兩位的感激之情……不過……」茶茶話語中似乎別有所指:「兩位和令尊長得不像呢……是令堂的緣故?」
多娜的表情出現細微變化,她看看吃著甜甜圈的妹妹,若有所思:「請問,可以讓妹妹聽聽音樂嗎?」
茶茶很機警地打開老式黑膠唱片機,接上耳機:「當然好。」
多娜將耳機戴上妹妹的雙耳,調整鬆緊,茶茶則是調控音量,直到妹妹點頭,再拉張椅子讓她看出窗外。
「妹妹?」多娜呼喚妹妹,發現她沒回頭,於是才對茶茶吐實:「妹妹、我、父親,我們三人彼此之間都沒任何血緣關係。」
茶茶拉張木椅,讓多娜就座:「橫條紋……令尊收養兩位?」
「收養……父親不只收養我們,還保護我們免於遭受他人毒手。」
茶茶以食指中段碰碰嘴唇,斟酌用字,以免失禮:「您的父親……保護妳們?」
「是。」多娜不安地查看妹妹,見她晃晃雙腿,聽音樂,吃點心,才放心繼續:「我和妹妹……原本是要送給『客戶』的『訂金』。」
茶茶將雙手合十,靠著下巴,一語不發,全神貫注聆聽。
「父親是中間人,他的工作只是負責轉送我們,但當時出了差錯,行程受到延遲,我們和父親多相處了近一周。」多娜憶起父親時,臉上冒出甜甜的微笑。「父親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我們害怕又天真的樣子,實在無法安心交給客戶,特別是那些毫無道德底線的人,天曉得他們會幹出什麼事。」
「令尊擅自決定包庇兩位?」茶茶簡單推理。
「是,但是……想當然爾,很快就被拆穿,管理部的人凌遲了父親……好幾天。」多娜忍住哭意:「最後,他們終於放走了父親……他回來時少了耳朵跟好幾根腳趾……!」
茶茶接續:「代價是,成為管理部的走狗,並拿兩位當人質,是嗎?」
「對,就是這樣……我知道父親幹過哪些傷天害理的事,作為中間人他也從人口販賣撈了不少油錢,可是自從遇到我和妹妹,他就只想洗心革面,只是……為了保護我們,他只能逼自己繼續做……抱歉……我……」多娜再也忍不住情緒,掩面痛哭。
茶茶默默將桌上的面紙推到她面前:「我很抱歉必須告訴兩位,令尊……失蹤了,我們從未找到他,也就是說——」
「——他死了。」多娜以衣袖擦去淚水:「妳不需要用謊言安慰我,我很清楚管理部的人是怎麼處理叛徒的。」
「是嗎?」茶茶默默讚嘆她的堅強。「既然如此,我便直說了,我們沒能及時救下令尊,而他的屍首……則給第三方回收了。我會嘗試向對方索回,至少,讓兩位與父親重圓。」
「謝謝妳。我……要不是野兔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需道謝。」
「為什麼?受人點滴,報以湧泉,父親總是這麼說的。」
「我的雇主,有點特別,他不喜歡接受回禮。」
「請讓我們幫忙吧!」多娜突然提出:「我們願意出庭作證!」
「出庭作證?」
「我知道父親長年收集來的祕密在你們手上,我和妹妹……不,我願意出庭作證,只要有證人,一定能將管理部那些人繩之以法!我知道的內幕比你們想像得多,連父親也不曉得我會偷偷查看情資,所以……拜託妳——
「——謝謝兩位的熱忱,但我的雇主另有打算。」茶茶簡單拒絕。
「求求妳!我想為父親平反!只要有人證——讓我去,必定能夠定罪那些人的呀!
「好吧。」茶茶微微噘嘴,起身走向多娜:「我來告訴妳會發生什麼事。首先,妳們出庭作證,引發軒然大波,社會與媒體都會同情妳們,整個社群風向都往妳們靠攏,給妳們撐腰,兩個星期後,就沒人在乎了。一旦失去大眾關注,那些高層只要私下對法庭施壓行賄,再讓媒體隨便給兩位抹黑——『出庭作證的受害者其實是想竄紅的包養妹』。如此一來一往,即便最後能定罪,也很容易找到替死鬼,運氣差點頂多就關個兩年意思意思,假釋出獄,繼續吃香喝辣。妳們呢?兩個禮拜就給人分屍填海餵魚。」
多娜反駁:「法律不可能放過他們!罪證確鑿,他們逃不掉的!」
「法律就是他們寫的。」茶茶原本就冷漠的表情這會更加冷冽,猶如冬日暴雪。「出庭作證,就是在他們的地盤、用他們的規則、聽他們的裁判、與他們對弈。到頭來即便妳們勝出,也沒有實質懲罰。引發風波,世界絕對會站在你們的一方,但——會持續多久?了不起一個月。真正願意為妳們付出實際行動的少之又少,否則,性奴這樣的憾事,一件也不可能存在。玩法律,永遠動不了手握實權的人。」
遭到重擊,多娜胸口一陣疼痛:「這樣……我們的父親不就白白喪命了嗎?」
「不,不會的。」茶茶一隻手搭上多娜的肩膀,要她安心:「我的雇主,會用他的方式,替妳們討回公道,妳們要相信。眼下,兩位的人身安全最重要。」
多娜像是消了氣的氣球,攤回木椅上,她想了想,點點頭:「我知道了,至少……我得保護妹妹。
「妳是個堅強溫柔的好姐姐,放心,在這裡沒人能傷害兩位,就算賭上性命,我也會保證妳們的安危。」
「謝謝……」多娜吸吸鼻子。「我一定會想辦法報恩。」
「說到報恩,剛好有件事需要請兩位幫忙。」
「當然!」多娜打直腰板,抹掉眼角尾端的碎淚。
茶茶拿起手邊的平板:「幫我挑選喜歡的國家,優先推薦北歐,或氣候宜人的加拿大,都很不錯。」
「挑選國家?」
「對,野兔先生想送兩位到適合成長與休養的好地方,想好了?」
多娜搖搖頭:「可以讓我們待在這裡嗎?」
「待在……」茶茶揚眉,略顯驚訝:「當然可以,但……這裡的生活很平靜,甚至無趣。」
「我想在這裡工作,請教我成為……野兔先生的助力。」她的眼神直率不假。
茶茶收起平板:「非常好,我相信野兔先生將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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