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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念祖孫情 ◎蘇家立 2022/11/23 青年副刊
黃昏總是懷抱著龐然的靜謐，任由遊子揀選合適的道路，在柔光沐浴下跨出篤實的腳步；而跫音清晰，不過度喧囂，也未曾被洶湧的人潮淹沒。儘管耳邊匯聚來自四面八方的紛雜，孩童追逐彼此的嬉鬧，菜販高聲的叫嚷，奔嘯而去的引擎聲等，沒有一樣能令我回眸輕瞥。足以刻骨的，興許是驀然回首，緩緩漫至心坎稱之為回憶的點點滴滴。
暮靄舀起一匙沉思輕輕倒向我的前方，將街道與手中的袋子染橙，袋裡的柑橘沉甸甸的，它們凜凜地眺望遠方，在那兒，有臥病許久、眼神依舊犀利的祖母。她等待著我的造訪，每次探望，即使彼此無語，我也不願拉開僅存的距離。
病榻上的祖母年事已高，彷彿一根焰火搖晃、隨時可能熄滅的蠟燭，蓋著一件雪白的棉被，雙手微微顫動似乎抓不穩邊緣，望見我踏進病房，匆匆瞅了一眼，旋即轉頭對焦螢幕上的古裝劇，沒多久便沉沉睡去，鼾聲細弱，猶如窗台堆砌的落葉，朔風一吹便散落滿地。祖母是堅毅的女性，一生穿梭風雨，強忍病痛毫無怨懟，正因如此更教人心疼。她不願以垂危的姿態示人，而就是那雙佈滿褐斑的手，曾經溫柔撫摸我的頭頂，那凹陷不再豐潤的臉龐，也曾正色厲聲告誡我如何為人處世。
將她愛吃的柑橘一顆顆擺在桌上，削好蘋果封膜後靜靜退出病房，我指梢抹著醫院冷似雪原的長牆，回憶一幕幕湧現眼前。國小時貪玩，將新鞋踩進未乾的水泥，祖母見狀高聲斥責，我嚇出一身冷汗，還面壁了半小時；國二段考前，她戴起老花眼鏡陪我複習主科，逐題細心教導，離去前還露出難得的笑靨；為工作奔波時，她仍不時叮囑，教我做事只須恪守一個「誠」字，還必須勤奮不輟。回首來時路，縱然沿途崎嶇，與祖母的相處可謂一路晴朗燦爛，偶有霏霏細雨，但從不覺得寒悚。
回憶像一面寬容的長牆，允許軟弱的我一再回頭，為龜裂且褪色的過去，刷上一層又一層感恩與思念，縱使色澤深淺不一，每一筆都描繪了無可衡量的親情。有時深夜展讀，銀月使眼前的牆面浮現了忽長忽短的影子，伸手微觸難免潸然落淚，只因祖母照映在病床牆壁的輪廓纏繞在指尖盤桓不去。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