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送暖〉 ◎蘇家立 2022/12/14 青年副刊
颯颯北風把現實吹成陡峻的峭壁，身處其中，肌膚彷彿就被利刃刮了千百道，從傷疤蹦出一條條無語的街衢，馬路上蓋印的一個個腳印，似乎背負一日的疲憊與百無聊賴，疲憊源自於凜冽所催生的無奈，讓人不自覺瑟瑟發抖，穿起厚重的棉襖，避免易受風寒的心靈受創；為何百無聊賴？只因每個人在寒冬肆虐下，大多板著一副複寫後的冷漠，坐視向晚綺麗的紫靄抹過路燈燈罩，倏忽沒入某個刺眼的霓虹招牌，卻仍走向單調的歸途，看不見告示密密麻麻的傾訴，令滑過耳邊的呢喃就這樣跌進小水塘；而盪起的微小漣漪，在間隙中都能藏有一個祕密。
入冬後雨勢淒冷，即使雨停後，猶有幾顆水珠在傘沿來回滾動，猶如旋轉木馬，使我的思緒徬徨於朦朧的街景與濕漉的斑馬線。有一名佝僂老婦拖著沉重的行李，右手緊抓的傘早已被強風吹歪，傘骨變形；婦人深褐色的凹陷臉龐還能再承受幾滴冷雨？滴滴答答，即使綠燈亮起，她嬌小的身軀顫動著，好似一張摺皺的紙，雨水再深滲一些，人生的回憶便會一片模糊。
「阿婆，我帶您過馬路吧！」將傘收起，騰出的左手拉起沉重的行李，右手攙扶老婦冰冷的掌，只見她欲語作罷，原本凋敝的目光瞬間有了溫度。將溫情傳遞，只在一念之間，默默一個舉動，不需要絲毫回報。途中，不少車輛體諒婦人年邁，耐心等候我倆緩步前行，當下，我深信人間處處有溫情。送別老人家後，腦海盤桓著那清澈的畫面，她撐起我遞過去的傘，微微點頭致意，蒼蒼白髮隨之搖晃，其中一縷悄悄縫起了孤獨與傷悲。
愈漸清晰的跫音步步趨近，使得長夜宛如待哺的稚嬰，受明亮的呼吸、潔淨的鼻息所摟抱：環顧四週，儘管小巷遍布水窪，圍牆森然，磚瓦間的灰色隙縫仍攀懸著一顆顆斗大的雨珠，以掌心捧起一盞盞離散的燈火，置於懷中，不忍任其兀自熄滅──愈是孤獨的日子，愈需要伸出溫暖的手，輕輕拉住稍縱即逝的影子，由影子衍生而出的故事，便會在心靈發光發熱。只要把愛傳送出去，眼瞳無畏寒凜，翌日雙目再睜開時便見一片璀璨，笑聲不絕，細緻地拼成蔚藍的晴天。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