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雁寄情 ◎蘇家立 2023/01/11 青年副刊
寒風吹醒成群落葉，只見片片枯黃輕飄，墜入人煙稀疏的街巷，抹去夕陽遺留的殘暖，宣告嚴冬降臨，但這點冷冽不足以讓人畏怯。將手伸進信箱撈出一條褐色、略有分量的魚，緩緩剖開魚腹，手指輕捻著數張散發柑橘香的信紙，此時此刻，一股暖意潺潺流遍了全身，有時在眼眶決堤，滌去一日累積的憂鬱；有時蓄積在心房，等待日後逐次提取。手寫信件對我早已是不可取代的日常，能帶領我穿梭時空遙想至親，亦是歷經忙碌現實後，沉澱心思使一切回歸靜謐的救贖。
雁過青天，留餘碧藍的，無疑是長情與無垠綺思。儘管時代變遷科技便捷，電郵、視訊環伺你我周遭，「方便快速」彷彿成了現代人的信條，而有些事物始終無法簡化。手寫信件看似耗工，卻是老派的浪漫，透過精心挑揀的信紙、簡樸高雅的信封，加上凝聚情感的字字句句，魚雁能乘載的絕非單純的訊息來往，而是隨時間愈陳愈香的情誼。打開信封，就能嗅聞對方馥郁的心意，將文字羽化為理解，使情感收斂在有限的想像裡，保持淡薄如水的距離，雖淺若深，好似雁過，仍有輕羽撩過心湖，微盪漣漪。
信件往返更有一股落差令人陶然，當對方收到信件時，我早非寄出的我；而對方抒懷的情感，收到時未必要即時開啟，任其發酵，待一段時間後倏忽開展，彼亦非彼，我沉浸在思懷的幽境，等待時漫溢著難以言喻的滄桑。
每逢夜闌人靜，銀月枕著柔風輕輕穿透繡上一層薄霧的玻璃，將沉思的一顆顆種子播撒在偶染微塵的桌案時，滲入耳聒的除了來回顧盼的鐘擺，還有深藏在抽屜裡一疊疊信紙宛若細針迴旋心房，串起綿密思念的呢喃。那些呼喚如此真誠，屢屢拭淨被黑夜籠罩而浮湧的不安與恐懼。親人的勉勵句句溫暖，恩師嚴厲卻懇切的督促，教人時刻不敢懈怠；摯友幽默的調侃，令我會心一笑，那是溫馨的交流。每一封來信載滿了親友的關懷，而每一封回函寄宿了自己真誠的情感，透過魚雁往返，過去與現在的隔閡慢慢淡化，讓未來蓋下清晰的戳記，無論深夜白晝，每段情誼都被歲月的寶盒收納珍藏著。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