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起頭》
在崇武鑄砲坊任為主簿和身兼苦力的我是奉命去前線的保定外城那兒。
聽坊主提起來，這差事似乎是史總兵差下來的，只是差遣我這個主簿去軍營那裏，看起來應該也是一些打理和清點火砲數量的雞毛小事吧？
鑄砲坊在保定城內，相距外城不過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很快便能抵達。
立春之際到了，冬雪是漸然逐一地化之，我想再過不了多久，那被大雪所覆蓋住的條條大路應該也能夠漸漸還原。
至少現在步行不用像在嚴冬一般須要提起更多的力氣邁開步伐於雪地上。
記得最辛苦的差事，無非便是和坊內的工人們在雪地上推扛著紅夷大將軍而運送到前線給官軍們打韃子用的。
這般花費大量體力與氣力的差事，若只在一般的雪地上進行那倒還好，一旦在路途上碰上風雪，那可就更麻煩了……
然而將要抵達軍營的時候，一時之間在哨站外圍不遠的地方，我無意間看到與遇見一個自己所傾慕的阿姊。
見得她用著一條揹孩子用的揹帶而繫在一個小女孩的胸前，而將她自後面提拉著，讓小女孩在路間來回慢慢走著。
那小女孩一面走得有點靦腆和不稍穩定，看起來像是剛剛開始學步而走似的，雖然有一旁的阿姊提挽下，但小女孩依然走得有些勉強的東倒西歪而搖晃不定。
小娃娃那大而黑不溜丟的目光與兩條短短而左右各一的小辮髮，再看看那娃兒天真稚氣而不時露出微渺笑意的面孔，打從根本這娃兒給人印象不錯。
「這娃兒挺可愛的，是誰家的孩子？」
穿著輕便著裝的我是略微看了看小女孩一會，方時舉起頭來看著阿姊而問。
我問這句話的心情是極其隨便和輕鬆的。
眼前的阿姊一見是我，也是稍稍地赦然一笑而說：「是我妹子。」
她的臉龐本來是和常人女子相仿的鵝蛋一樣圓圓的，有一對黑中略灰但且又微亮的眼睛，眼上的那一雙眼瞼線條是極為清楚。
同時之間阿姊也有個可愛的笑靨，有時候只要她心中稍微一樂，隨時便有一個笑意自兩邊的臉頰盪漾開來，這般欣喜的情感也會傳到眼睛、眉梢。
這時牽著小娃兒的阿姊笑容，看在我的眼中且是既甜而美且嬌羞並美豔。
現在有一陣子不見了，我不知道自我和她在保定城一別過後是如何，也不知道在這期間內她做了什麼樣的工作。
阿姊原先白晳的皮膚也稍微略黃了一陣，同時體態也稍微壯了一些，看起來並沒有像分別前那樣的弱不起風。
雖然現在和原先的嬌羞少女一經比較起來，看起來那般實中有虛而無中不失真的美麗有點差別。
不過目前這樣子的面貌尚不至於破壞本來的臉型與面孔，至於那雙眼瞼則是因為一陣子的稍微變化一下後，現在看來反而更清楚了。
不知是否自己心裏抑或傾慕之心作祟，我總是覺得眼前那牽著小娃兒走著的阿姊，她的笑靨似乎更迷人了……
因為看在自己的眼中，阿姊的笑彷彿更略微含蓄而深露無藏，那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在軍營哨站不時於天空中飄揚著略微可聞的狼煙之時，此刻牽著小娃兒走路的她見著我這般裝束時且微微笑了一下。
不過目前在這樣子隨時都可能變化極端的時局之下，阿姊的笑，我不時地可以看出像是有一種不安，但之中且又略帶靦腆……
這表情在我那散漫的神經上刺了一下，腦海之中也似乎被什麼東西敲了一陣這般，此時我忽然變得像是什麼地正經起來。
「噢！阿姊……這是妳的女兒囉？」，我轉口說，但實際內心中且又和嘴上所言不盡相同。
「不是。」，見到我這麼突來的說，她且復一笑地回答：「這小娃娃是我鄰家兵大哥的小妹子呢。」
「這樣……可是妳和這小娃兒怎麼會來這兒呢？現在官軍正和外頭的韃子對峙著，這裏並不太安全的……」
聽見阿姊這麼問，我且又不禁稍微地囉嗦了幾句，不過這時我反而為適才的一問和囉嗦感到非常難堪和略微赧羞。
這樣子的自覺使我感到自己有些無地自容，因為我不應該對一個曾一度為自己所傾心的女子如此輕薄和多管閒事。
阿姊笑而不答，回首望著自個兒身後方的軍營後，她便提著自己看顧的小娃兒走向軍營裏去了。
看著她和那娃兒的身影漸入軍營內而逐然消失，這時的我只是看著哨站上的士兵，嘴角邊不自覺地苦笑了起來。
幾分過際之後，我帶著一言不發的面孔向軍營的衛兵說明來去過後便進入了官軍的營坊中。
在我的視野中，那提著娃兒的阿姊身姿是早已漸漸去得遠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