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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許普諾斯的溫柔」

發牌 | 2023-06-19 20:42:34 | 巴幣 18 | 人氣 179





  薄暮,在夜幕將至前,是彼岸與現世的連結最為強烈的時刻。夕陽將大地烤得通紅,夕陽餘暉灑落在道路上、河岸上、橋梁上,那一瞬彷彿轉瞬即逝;又宛若一個世紀般漫長。
 
  河岸旁開滿了整整兩排的樺木樹群,夕陽穿透葉縫間灑下,樹枝上黑壓壓的一群漆黑身影,似是「夜晚」的使者般,帶來了提前開始的群鴨盛宴。
 
  橋梁上有個瘦弱的人影輕靠在橋梁的扶手上,望著眼前的此情此景楞神。他是一名雙眼無神的少年,微張的嘴唇有些慘白,瘦弱的四肢看似發育不良。
 
  「祢會帶走我嗎?」少年呢喃,破碎的話語中帶有無限悲慟。
 
  一隻樺樹上的烏鴉與少年對上了視線,微微歪頭的烏鴉不解地直勾勾盯著少年看,一人一鳥始終都沒有別開視線,直到一陣強風吹拂而來,將鴉群從樹梢上「驅離」為止,少年都是死死地盯著那隻與他對上眼的烏鴉。
 
  「不是祢啊!……」少年的眼神透露出些許失落,但他很快便又轉移目標,將視線與其中一隻烏鴉同時對上,就這樣不斷反覆、反覆、反覆,直至暮色蒼茫……四周的光芒漸漸暗下,橋梁上唯一的路燈隨之亮起,少年仍孤獨一人站立在橋樑上。
 
  夜幕降臨,樺樹群轉而扮演起同為「生物」的角色,同為生物的它們像我們一樣吸收氧氣;釋放二氧化碳。稍早前聚集在樺樹群上頭舉辦「宴會」的鴉群們也像是害怕被樺樹們給「吞噬」般,趁著夜幕還沒完全降臨前便鳥獸散了。
 
  此地位處鄉下,一天基本沒有多少人會經過此處,連要在此地一天碰上10個人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而少年為何會一個人站在杳無人煙的橋上,還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夜幕降臨也絲毫沒有「回家」的念頭呢?
 
  片刻,有一名不速之客伴隨著「撲剌剌」的翅膀拍動聲而來,祂輕巧地降落在少年倚靠的扶手不遠處旁,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少年,還骨碌碌地轉動了好幾下。
 
  「是祢嗎?」少年回望,露出淡薄的淺笑。
 
  少年回想著奶奶曾和他講述過的「故事」,那是一名長著翅膀的「男性」,有時長得像是小孩、有時像是年輕男人、有時是中年男性,祂沒有所謂「固定」的姿態,所以祂有時也會是一隻「鳥」。
 
  一盞微弱的白光路燈照映下,少年與那隻烏鴉相望許久,始終沒有一個「結果」。而就在少年有些恍神地眨眼瞬間,那隻烏鴉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欸!?」少年驚呼出聲,照理來說要是祂離開的話,自己應該會聽見祂再度拍動翅膀的聲音、感受到翅膀拍打而搧出的微風,看見祂離去時的身影才是。但祂消失的過程不過短短零點幾秒,而且那還只不過是在自己短暫閉眼的「瞬間」,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讓少年瞬間有些「清醒」了過來。
 
  「我……怎麼……在這?」少年回想不起自己為何會站在橋上,也回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來到此處,只要他試圖去「回想」都會使他的腦袋像是要炸裂般劇痛。
 
  「沒事吧?」突然,有一個與少年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少年」出現在了他的身旁,關切地向他問候。
 
  「啊……沒事……」少年在看到與他相同面貌的「少年」的瞬間,反而冷靜了下來,就像是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事物般,一見如故。
 
  「祢……為什麼會出現啊?」少年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了「少年」,而「少年」則是微笑著反問了少年。
 
  「不是你在找我嗎?我只不過是來回應你的期望罷了!」聽著祂用與自己用相同的聲音、語氣所說的話語,少年茫然。
 
  「很痛苦嗎?你期望死嗎?」祂微靠在扶手上,輕描淡寫地問了少年。那就像是「今天吃什麼?」、「要出門了嗎?」之類的簡單問候,或許對於祂而言就是那樣的吧?
 
  「痛苦啊……稍微有些,但是我應該不想死的……應該……?」少年跟著倚靠在扶手上,說出口的話語連自己都搞不明白……
 
  「是因為沒法保護被家暴的母親?還是眼睜睜看著連飯都吃不飽的母親將唯一的飯菜給你吃?還是看著那樣的母親在你面前活活被打死呢?」祂毫不留情用力撕扯開了少年的傷疤,祂能看見少年所有的記憶、情緒、想法,想隱藏起的一切……
 
  「痛苦是無法比較的吧?每一件事情都是給予我痛苦的事情,每一件事都是讓我那麼痛苦……」祂在聽見少年的回答後,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就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般。
 
  「抱歉抱歉……看著你這麼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的問題,就讓我不禁忍不住!」祂甚至有些笑到眼角泛淚,輕浮的態度與一旁略顯陰沉的少年有著天壤之別。
 
  「什麼嘛!明明是你問我的,現在卻笑的這麼開心!」少年不自覺地對著祂生起氣來,可這反而讓祂笑得更開心了些許。
 
  「你也能夠露出這副表情嘛!既然如此,何必總說著想死的話語呢?」面對祂如此直白的話語,少年不禁望了眼在水中的倒影。
 
  橋下,水中所能反射映照出的只有少年的倒影,而祂則是一團模糊黑色不清的「陰影」,像是將路燈映照出的所有「光」給「吞噬」了一般,祂究竟是……何物?
 
  「祢究竟是……誰?」少年將視線從水中的倒影轉回向一旁的祂,比起「驚恐」、「害怕」,少年詢問的態度更像是單純的「疑問」。
 
  「你的奶奶、母親都是我帶她們走的呢!……我想你也聽你奶奶說過我的故事吧?仔細回想吧!……」祂淺淺一笑,要是在「他人」看來那該會是多麼「詭異」的場景呢?
 
  「她們……還好嗎?」少年有些激動,雙眼瞬間像是點燃起了微弱的火苗般,懇切地問了祂。
 
  「等你能夠看見我的真實面貌時,我會親自帶你去見她們的。」祂只是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準備轉身離開了。
 
  「等!……」少年伸出手想要拉住祂的瞬間,夢境碎裂,少年被強硬地拉回了現實,大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身,心臟劇烈地瘋狂跳動著,那是少年仍「活著」的證明。
 
  「怎麼了嗎?做惡夢了?」一道親切的女聲從一旁不遠處傳來,一名中年婦人端著「早餐」進了少年的房間,見狀擔憂問道。
 
  「我沒事的……桑姐姐……」那名中年女性的右上角掛著「桑」的名牌,這提醒了少年他此刻正身處「孤兒院」的「現實」。
 
  「沒事就好!……趕緊起來刷牙洗臉吧!看你遲遲不起來,我就幫你把早餐端過來了,待會你吃完後要好好去上課唷!」名為桑的女性愛憐地輕輕撫摸著少年頭上的髮絲,少年也因此稍微冷靜了些許,呼吸逐漸趨近平穩。
 
  「好的……我會盡快吃完過去的!桑姐姐,謝謝妳!」少年有禮地向她道謝後,她便輕輕拍了拍少年的頭後離開了。
 
  「是許普諾斯嗎?……」少年的奶奶曾經和他說過有關於「睡神許普諾斯」的故事,在奶奶的描述中,睡神是一名力量強大的神明,就連眾神之主:「宙斯」都難以抗拒他的力量。
 
  「為什麼……」少年十分不解,為何睡神會來自己的夢中見自己,難道就真只是「自己期望」罷了?
 
  「許普諾斯和他無情的兄弟桑納托斯不同,他會給予將死之人永恆的睡眠,溫柔的祂想讓死者能因而忘卻所有痛苦,讓人在睡夢中逝去,是一個很溫柔的神。」少年的奶奶是這般描述睡神的,而少年的奶奶當時也正是在睡夢中辭世的……
 
  「許普諾斯他的真面目一直都沒有人清楚,傳言只有將死之人才能在那個瞬間看見他的真身,陽壽未盡的人們只能夠看見自己,他的存在就像是映照真實的另一面鏡子。」少年回想起奶奶曾說過的話,試圖在腦海中將奶奶曾說過的話語和自己夢境中所見到的一切相連結。
 
  「黑色的烏鴉、另一個我、真面目,睡神……完全想不明白啊!……」少年用力晃了晃腦袋,還用雙手拍打了自己的臉頰,卻仍然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管了!總之先專注在眼前吧!總會有辦法的!」少年像是對著自己鼓舞般,一做完宣言便開始十分快速地吃起了有些冷掉的早餐。
 
  少年的一天很簡單,只是單純的去上課、考試、幫忙整理環境、做零食去市場義賣,待他忙完後便很快地到了傍晚。
 
  「結果還是一點都搞不明白呢……」忙了一整天有些疲憊的少年坐在孤兒院待客大廳的一角,十分小心地喃喃自語道。
 
  「不明白什麼呢?」少年一轉頭,便看見一名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女正睜大雙眼好奇地望著他。
 
  「吶吶!你剛剛說不明白什麼呢?我很好奇!」少女見少年不願搭理她,就更往少年靠近了些許,還重複了一次疑問。
 
  「靠太近了!別靠我那麼近!妳整個人都貼上來了!」少年雙手搭上少女柔弱的肩膀,輕輕推開少女。
 
  「你快說啦!我真的很好奇!快說嘛!」少女被推開後反而更變本加厲地湊了上去,最後甚至緊緊抱住了少年,賭氣地鼓起臉頰死死盯著少年看。
 
  「唉!我說就是了!妳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少年擺出一副「真拿妳沒辦法」的表情,舉起雙手投降。
 
  「不行!等你說完我再放開你!嘻嘻!」少女露出調皮的笑容,少年無語。
 
  「隨妳高興吧!」少年輕輕嘆了口氣,開始說出昨晚自己夢見的一切。包括少年見到像是「許普諾斯」的事情,這種只在科幻小說中會有的事情,正常人聽了之後只會嘲笑吧?
 
  「感覺好厲害!我也能夠見到你說的那個誰……許普……什麼來著?」少女興奮地拍打著少年的胸膛,她很明顯看起來有些「不正常」呢?
 
  「許普諾斯……」少年抓住她胡亂拍打的小手,無奈地說道。
 
  「對!許普諾斯,感覺聽起來就是個很帥、很厲害,很酷的神明耶!」少女兩眼放光,十分高興地盯著少年看。
 
  「我應該有說祂是會給予將死之人永恆睡眠的睡神吧?妳想永遠醒不過來嗎?」少年微微挑眉,兩人間的距離十分接近,彷彿下一秒就算接吻也絲毫不奇怪。
 
  「我喜歡睡覺!但是我可能還是想醒來吧?因為這樣才能見到小魁你啊!」少年名為:「魁」。那是少年在來到孤兒院後自己給自己取的,也是少年為了「完全捨棄過去」而做的選擇。
 
  「梓……妳要是永遠都這麼天真,可是會被壞人騙的……」魁露出一副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愛憐地撫摸起梓的頭。
 
  「有你在我就不怕!我相信你會把那些壞人都趕跑的!」梓就像一隻正拼命撒嬌的小貓咪般,不斷用臉頰蹭著魁的胸膛。
 
  「我要是不在妳怎麼辦啊?……」魁呢喃,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那我就會去找你……」梓緊緊抱住魁,低聲回應魁的話語帶有種「不容質疑」的感覺。
 
  今年15歲的魁和剛滿14歲梓相遇是在五年前,那時才剛經歷過無盡「黑暗」的魁雙眼無神、身材纖瘦弱小、身上也滿是傷痕,無論是誰看見那樣的魁都會下意識地保持距離。但只有梓例外,那時的梓一天到晚都會不斷出現在魁的視線範圍內,每到飯點時更是搶著把飯帶去給魁,幾乎是無時無刻都在魁的左右。
 
  「妳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妳不怕我……?」那時魁露出的眼神就像是在雪地中受了傷的一批孤狼般,冷漠、高傲、凶狠,但梓卻私毫不在意。
 
  「因為我想這麼做,可能我喜歡你也說不定吧?」那時的梓微微歪著頭,綻放的微笑猶如春季盛開的櫻花般,溫暖、漂亮,溫柔,使魁強忍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你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我只看的見眼前正哭泣著的你。」那時的梓是這麼說的,而那句話和那個溫暖的擁抱將魁從「黑暗」中拉回了光明。
 
  「咳咳!你們兩個差不多得了!待會大家都要回來了,要恩愛回房間恩愛可以嗎?……」一名比魁矮了半個頭的少年站在大廳門口,對著在角落沙發上親親我我的魁梓二人好言相勸。
 
  「抱歉,是這傢伙自己黏過來的,我怎麼推都推不走……」魁舉舉手致歉,隨後站起身,梓也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掛在了魁的身上,就像一隻正緊緊抱著樹幹的樹懶般。
 
  「哼哼!阿魁列車出發!目標房間!」梓像個小孩般胡亂打鬧著,魁則和站在門口的少年相視而笑。
 
  「真羨慕你們兩個!唉!」門口的少年站著看那兩人朝著走廊盡頭的階梯走去,臉上滿是欣羨。
 
  「那阿泉你倒是快去告白啊!」梓打趣地對著門口的阿泉說道。
 
  「是啊!你不也喜歡人家好幾年了?我相信對方一定也對你有興趣啦!不然哪會那麼照顧你,快去告白吧!」魁停下腳步,附和梓說道。
 
  「別說的這麼簡單啊!兩個該死的現充!」泉對著魁梓二人比出了個大大的中指,惹得二人笑的更開心了。
 
  「膽小鬼!膽小鬼!哈哈!」梓擺出了個鬼臉回敬泉。
 
  「有人惱羞成怒囉!快逃!」魁露出了大男孩般的開朗笑容,抱著梓撤離了戰場。
 
  「快滾啦!」泉沒好氣地罵道,可他的嘴角卻也不爭氣地跟著微微上揚了些許。
 
  在魁抱著梓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魁坐到了自己的單人床上,梓則是依然賴在他的身上不肯離開。
 
  「妳也差不多該下來了吧?我等等要洗個澡準備休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來找我,好嗎?」
 
  「不能一起洗嗎?嗚……」梓用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盯著魁看,魁瞬間臉紅,別開了視線。
 
  「別亂說什麼一起洗這種話!我……我會當真!」魁握緊放在床邊無處安放的手,似是在強忍些什麼?
 
  「明明人家是認真的欸!……」梓一邊嘟嚷著什麼,一邊輕輕放開了魁,坐到魁一旁的床沿上。
 
  「咳!我不是早說過了嗎?我們都還沒成年,要健康的正常交往,不然我就不跟妳交往了!」魁乾咳了一聲,試圖稍微理清頭緒,讓自己稍微冷靜點。
 
  「我知道了……魁是個白癡!大白癡!哼!」梓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魁的臉頰後,跳下床沿,小跑到了房間外。
 
  「呼!……那傢伙真是有夠沒防備……」魁一邊回想著梓身上的餘溫、香味、觸感,一邊努力克制著自己,盡力不去做出越矩的舉動。
 
  「笨蛋!」梓在小跑出房間後,又跑回來魁的房門前,探出上身又罵了一句後,才真的離開了。
 
  「妳才是笨蛋哩!」魁笑著對門外的梓說道。
 
  在梓真的走遠後,魁才從床上坐起身,走向房間一角的衣櫃挑了一件乾淨的上衣、褲子,還有內褲進了一旁的浴室洗漱。魁在經過約十幾分的盥洗後,全身微冒蒸氣的浴室走出,吹起了頭髮。在魁把頭髮吹乾後,他躺到了床上,成大字的魁望著天花板的日光燈發楞。
 
  「今天我會再度見到祂嗎?」許普諾斯是黑夜女神倪克絲的兒子,也因此許普諾斯只會在黑夜中現身。祂會在深夜,人們皆處在沉睡之中,溫柔地將人帶去給祂的兄弟:「桑那托斯」。
 
  「見到誰?」泉打開房門,不假思索問了魁。
 
  「你想聽?」魁頭也不抬,仍然盯著天花板。
 
  「其實還好。」泉自說自話地坐到了魁一旁的另一張單人床上,兩人從五年前魁一來到孤兒院起就是室友了。
 
  「那就別問啊!而且你記得洗澡後再躺床,不然超髒!」
 
  「靠北!我也不想問啊!誰叫我一進來你就在那邊自言自語,不就是希望有人問你嗎?愛講不講!」泉沒好氣說道。
 
  「所以要不要聽啦!」兩人是相識多年的好室友兼摯友,這也是他們之間獨有的相處模式。
 
  「聽啦!哪次不聽!」兩人不約而同笑出了聲,魁也說起了自己昨晚的夢、曾經從奶奶那聽來的故事,還有魁自己的猜測等等……
 
  「大概懂了,我覺得……你奶奶說的故事應該不是完整的故事,感覺是刪減版。」泉信誓旦旦說道,講得頭頭是道。
 
  「刪減版?為什麼?我怎麼聽都感覺很完整啊!」魁不解問道,泉也接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想你應該也聽過關於伊卡洛斯的墜落這個故事吧?那也是希臘神話的其中一則故事,但現代保留的版本大多是只保留代達洛斯對伊卡洛斯所說:「飛得太高會墜落」這件事,而刻意忽略「飛得太低同樣會死亡」的事實,以此來蒙騙無知的大眾去看見資本家想給大眾看見的幻想。」泉的頭腦很聰明,魁總是能在他這裡找到許多「解答」。
 
  「簡單點,我聽不懂。」魁閉上雙眼仔細聆聽,聽了泉的話後卻更一知半解了。
 
  「簡單來說就是:許普諾斯的故事應該還有另一段,只是沒有人知道,也遺失了。所以雖然你奶奶說的是完整的故事,但對於整個神話來說卻是刪減版,你能聽懂?」
 
  「大概能懂,所以遺失的那一段跟我的期望有所關聯囉?」魁略加思索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大概吧?我也不是很確定,反正跟我也沒關係!」泉聳聳肩,從床上站起身,準備走去盥洗。
 
  「喂!」
 
  「?」
 
  「謝了!」
 
  「少矯情了,白癡!」
 
  在泉走進浴室洗澡的同時,魁躺在床上更加認真思考起泉剛剛所說的話。
 
  「找找看好了……」魁在閉眼思考了一陣子之後,決定坐起身背靠著枕頭和床頭,用手機開始搜索起有關「許普諾斯」的神話傳說,試圖去找到泉所講的「遺失的某一段」。
 
  「你傻逼嗎?都跟你說應該是遺失了,你網路上找怎麼可能找到啊?」泉走出浴室時,邊用乾淨的毛巾擦著頭髮,邊嘲笑著魁的努力。
 
  「靠!那你倒是說說遺失的那段是什麼嘛!」魁朝泉比了個中指,接著馬上被泉回敬了。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專攻希臘神話的學者!」泉走到吹風機旁邊,很快便吹乾了頭髮。
 
  「那我到底在期望什麼啊!真想不通……」魁再度躺在床上,完全搞不明白許普諾斯所說的:「因為自己的期望而來找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許啦!我是說也許!你可能是想復仇的吧?」泉吹乾頭髮後,躺上了自己的床,兩個大男孩一起望著天花板的日光燈。
 
  「我?復仇?為什麼這麼說?我現在都過這麼好了,我幹嘛去復仇?」魁不解,泉則接著說下去……
 
  「或許你因為梓而有些忘了,但我還記得你剛來孤兒院的時候,你可是凶狠地要命,總是充滿渴望殺戮的戾氣,恨不得殺了某個人的樣子。」泉微微皺起眉頭,彷彿記憶猶新。
 
  「我不可能會忘,我現在確實也是想殺了那個男人,但是……」魁說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很明顯帶有「憎恨」的情緒,可魁到了句尾便又收斂起了那般戾氣,臉上的表情也瞬間趨緩。
 
  「但是你現在有梓了……是吧?」泉代替魁說完他沒有說完的話。
 
  「是啊……」魁無奈苦笑。
 
  「其實,關於神話遺失的那一段,我有頭緒,但我在想要不要告訴你。」泉嘆了口氣後,坦承地說道。
 
  「我……想知道,說吧!」魁略微停頓,肯定地說道。
 
  「唉!……你聽了別後悔,我也不希望你去走上那條道路。」泉真誠地說道,令魁有些動容,魁也因此握緊了雙拳。
 
  「我認為許普諾斯所遺失的那一段神話是……」泉緩緩地對魁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而魁在聽完了泉的「猜測」後,臉色瞬間大變,緊緊地皺起了雙眉、咬緊牙關。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再見到許普諾斯,也不知道祂是不是真的存在、你是不是單純作了個夢等等……總之,你就當個神話故事聽聽就好唄!別去亂想些什麼!」泉在說完自己的「猜測」後,語重心長地說道。
 
  「嗯……我感覺你這個猜測應該是八九不離十,我也大概理解了我自己的期望究竟是什麼了。謝謝你,阿泉!」魁在聽了泉的建言後,真心向他道謝。
 
  「好啦!沒事就快睡吧!我們明天還要早起上課呢!我準備關燈了!」泉從床上坐起身,跳下床後走到房間的電燈開關前,將電燈關掉。
 
  「說的也是,晚安啊!」魁拉起腳邊的薄被,半遮掩地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晚安,腦殘!」泉回到自己的床上後,跟著道了聲晚安。
 
  在泉將電燈關掉的瞬間,房間內回歸了黑暗,房間內與外頭世界的黑夜一同進入了黑夜女神倪克絲的懷抱。
 
  那一夜,魁再度做了一個夢,是與上一個夢境有著些許不同的夢境。
 
  夢的場景同樣是在魁出生的那個小村落,但這次是順著上次夢境的橋往上流走一段距離後會見到的「湖泊」,那是只屬於魁的「秘密基地」,也是魁最為懷念的地方。
 
  「我清醒著?」魁望著自己的雙手反覆確認,耳畔被一旁傳來的瀑布聲填滿,空氣中帶著十足的溼氣和樹木因光而作用而釋放的大量氧氣。
 
  與上次不同,魁一開始就是「清醒」著的,這是一個十足的「清醒夢」。
 
  「你決定好了嗎?」與魁的聲音相同聲線和語調的少年音從魁的身後傳來,魁回首。
 
  「決定什麼?」魁不假思索地接上了祂的話語,祂則莞爾一笑。
 
  「少來!你已經知道我會來的理由了吧?」祂頂著一張與魁一模一樣的臉孔,散發出的氛圍與威壓卻與魁有著天壤之別。
 
  「我……我……」魁緊握雙拳,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任何話語,魁仍在「猶豫」。
 
  「選擇很困難對吧?畢竟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害怕失去後來獲得的那一切,卻又想著復仇,你可還真是貪心呢!」祂語帶嘲諷,但祂也只不過是讀出了魁的心思,並且將其說出來罷了。
 
  「你朋友的猜測沒有錯,我也可以很大方的告訴你我的目的。」祂坐在了湖泊旁的一塊大石頭上,盤起單腿,托著腮望向魁。
 
  「我是在給你機會,一個不需要失去一切就能夠復仇的機會。但是這種天大的好機會,也會有相對應的代價,你想聽聽看嗎?」祂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魁則是認真地看著與自己相同面孔的祂,略為思索後點了點頭。
 
  「就像你知道的,我雖能夠使人沉睡、做夢,但是我並不能夠操縱他人的夢境。可是,我能夠在兩個夢境之間搭建起「橋梁」讓兩個夢境相連結。」
 
  「我可以把你的夢境和你在監獄的父親相互連結,而至於你要做怎麼樣的夢境,我管不著。」
 
  「但只要你們的夢境相連在一起,就連我的力量也沒辦法將其分開,直到其中一方「死亡」為止。」祂在說明的期間仍然掛著那抹滲人的微笑,讓魁有些不寒而慄。
 
  「怎麼樣?你想復仇嗎?」祂興致盎然地死死盯著魁,不放過任何一點魁表情的細微變化。
 
  「那所謂的「代價」又是什麼?這聽起來也太過對我有利了吧?……」魁皺起雙眉,不解問道。
 
  「代價便是你無法和你父親的夢境分離開啊!直到你將他逼瘋到去死為止;或是你先承受不住而自殺。只要你們兩方有一方先死去了,那便是另一方的解脫。而我當然有好處囉!死掉的那一方會由我的兄弟去迎接,我也能夠藉此打發時間,一舉兩得!」祂咧嘴一笑,這下魁徹底明白了,自己只不過是對方的「玩物」之一罷了。
 
  「雖然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不太好受,但要是能夠保有我現在的一切,同時還能夠復仇,我想我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了……我接受!」魁深吸一口氣後,露出了堅定的眼神接受了許普諾斯的提案。
 
  「很好!非常好!你真是有骨氣啊!佩服!佩服至極!」祂非常開心地替魁鼓起了掌,而且是十分用力的那種。
 
  「那麼你會在下一個夢境開始見到你的父親,我就先祝你好運了!」許普諾斯在說明完後,便伴隨著戛然而止的掌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神嗎?感覺還真是任性的存在……」魁喃喃自語,並且在下一個眨眼的瞬間「清醒」了。
 
 
 
  「早上好,瞌睡蟲!」當魁睜開雙眼的瞬間,便看見梓那雙圓潤的大眼睛在極近的距離緊緊地盯著他看。
 
  「妳怎麼又這麼早跑來我這?其他人呢?」魁有些掙扎地起身,順勢胡亂地順亂了梓的頭髮。
 
  「早就不早了!大家都已經在上第一堂課了,是因為你還在睡,我才被老師喊來叫你起床啦!」梓嘟起雙頰,用食指戳了戳魁的臉頰做反擊。
 
  「都這麼晚了啊!泉那傢伙怎麼不喊我!而且妳都來了,倒是把我叫起來啊!?」魁從床上彈起,走到了一旁的浴室刷牙。
 
  「你的睡臉那麼可愛,我哪捨得叫醒你!」梓靠在浴室外偷偷看著魁刷牙,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魁的反應。
 
  「妳是笨蛋吧?」魁毫不留情地吐槽。
 
  「你才是笨蛋!魁是個大笨蛋!」梓說完便小跑著離開了房間,回去上課了。
 
  不久之後,魁在簡單的吃了個早餐後,十分準時地跟著上了第三堂課。雖然魁表面上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但魁的腦海裡卻早已不斷想著要怎麼樣在夢境中「殺掉」自己的「父親」了……
 
  即使魁所遇到的這一切在外人聽起來都只像是個「幻想」般的癡人說夢,但對魁卻是赤裸裸的「現實」。這是魁唯一能夠「復仇」的機會,就算魁在夢境中所遇見的不是「許普諾斯」,而是某個從地獄來的「惡魔」也無所謂,魁絲毫不在意。
 
  「無論是神、惡魔、天使,還是管祂什麼存在……只要能夠復仇,我都無所謂。」魁雙眼就像迸發出兩道熊熊烈火,充滿了十足的「堅定」和「決心」。
 
  一切都會在今夜揭曉,究竟「許普諾斯」所說的話是否為真?還是那只是魁自己的南柯一夢呢?
 
  「從來沒有這麼期待夜晚的到來過……」魁喃喃自語,隨後自然地融入了課堂,就像「平時」的他那樣。
 
  平靜的一天,魁一如既往地和梓在打鬧中度過,時間很快地就到了晚上,魁回到房間洗好澡後,慵懶地躺在床上滑手機。
 
  「怎麼樣?你昨天有見到許普諾斯嗎?」泉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走出。
 
  「沒有,那果然只是我做的白日夢吧?抱歉!害你昨天那麼認真跟我討論,哈哈!」魁自然地笑著,泉也沒有察覺任何異狀。
 
  「是嗎?也不用跟我道歉啊!畢竟你曾經歷過那麼痛苦的事情,會做那種夢感覺也無可厚非吧?我能理解。」泉理解地回以微笑,走到房間一角用吹風機吹起了頭髮。
 
  「我關燈囉!」泉在將頭髮吹乾後,禮貌性地問道。
 
  「好啊!我也差不多想睡了!」泉在收到魁的答覆後利索地關掉了房間的燈,爬上了自己的床。
 
  魁在一片漆黑的房間中閉上了雙眼,那晚的魁在翻身了十幾分後終於進入了夢鄉,與平時基本沾床就很快睡著的他不同。
 
 
 
  魁在入睡後,在一間充滿濃霧的「神社」中醒來,那是一間曾經在魁住過的村莊「半山腰」處所設立的一座神社。魁踩踏在神社的某些木板上時還會有「咿嗚!」的響亮聲響發出,這毫無疑問是魁「印象中」的那間神社,也是魁曾經祈求過「願望」的場所。
 
  「怎麼回事?」魁喃喃自語,在魁的手中莫名多出了一把武士刀,而且是把做工十分精良、刀刃十足鋒利的一把好刀。
 
  魁在將刀收回刀鞘後,往「前方」的濃霧走去,也就在魁走了約莫一分鐘之後,他便遇見了他的「父親」。從生物學的角度上來看,魁勢必得稱呼那個男人為「父親」。但那個男人長年對魁和魁的母親施暴、折磨,最終甚至打死了魁的母親,以至於魁無法將那個男人視為「父親」了。
 
  「你在做什麼?」魁冷冷地對著那個男人的背影問道。
 
  「是OX吧?好懷念你的聲音……」那個男人坐在木製地板上,駝著背的身影格外瘦小,與魁年幼時期所見過的「巨大」身形相差甚遠。
 
  「我現在叫做魁,我可是一點都不懷念你這傢伙。」魁的聲音比平時還低了好幾度,魁像是在強忍著些什麼般,握著武士刀的手又握得更緊了些許。
 
  「魁嗎?……真是個好名字……」那個男人的聲音和魁印象中的不同,聽起來又更加沙啞了些許。
 
  「你應該不會向我求饒吧?」魁輕輕地將日本刀從刀鞘中拔出後,將刀鞘丟到地上,用雙手握緊了武士刀的刀柄。
 
  「我想你也不會想聽我的懺悔吧?我即使醒悟、反省、後悔也都太晚了……我是知道的。」那個男人用著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魁聽後卻絲毫沒有任何動容。
 
  「如果你覺得這樣就算贖罪的話,那你想的太美了。」魁毫不留情的將武士刀插入那個男人的胸膛,緩緩地轉了一圈半後,將武士刀從那個男人的後背拔出,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四散飛舞,濺滿了魁的半身、地板,武士刀。
 
  「明天我會讓你死的更痛苦。」魁冷笑,在魁眨眼的瞬間,魁便從「夢境」中回到了「現實」。
 
 
 
  緊接著白晝到來,魁回到了「平和」的「現實」,繼續著屬於魁的「日常生活」。
 
  只有在黑夜女神倪克絲飛來現實世界帶來黑夜之時,魁才會順勢進入許普諾斯為他安排好的「夢境」之中,化身為「暴戾」的「另一個魁」,對著那個男人嚴刑拷打後,殘忍地殺掉他。
 
  火燒、水淹、斷筋、剃骨、斬首、切腹、槍擊、電刑、削皮……各種各樣歷史上有所紀載的「酷刑」都被魁一一施展過了……
 
  一般來說在夢境之中是不會有「痛覺」的存在,但因為魁「希望」了,所以在魁的夢境之中是存在「痛覺」的。
 
  唯一讓魁不解的只有,那個男人無論有多痛苦都不曾反抗過,就這樣承受了魁的酷刑和殺害整整一年多的時間。
 
  「差不多了吧?你這傢伙為什麼不去真的死一死啊?」就在魁第463次要殺掉那個男人的前一刻,魁厭惡地罵道。
 
  「你真的這麼希望我死……是嗎?……」那個男人在被魁用小刀將四肢釘在牆壁上,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道。
 
  「那是我一直以來還活著的唯一理由。」魁冷冷地將手中的刀尖送進那個男人的肝臟內。
 
  「以後就……不再是了……」那個男人在最後消失前,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而魁還來不及回應那個男人,便從「夢境」中回到了「現實」。
 
 
 
  那一天,魁反常地沒有辦法做好他的「日常生活」。他搞砸了很多事情、時常心不在焉,好在魁周遭的人都願意伸出手去幫助他,也令魁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的事實。
 
  「你怎麼了?今天一整天都看你在恍神、發呆,上課連筆記都沒做、搬東西砸到自己的腳、連梓抱著你整整一個小時都毫無反應,有點誇張了!」泉對著躺在房間床上呈「大」字的魁問道。
 
  「沒什麼……只是想點事情,我沒事。」魁呆愣回道,像極了機器人般的罐頭答覆。
 
  「唉!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先關燈了!趕緊睡吧!」泉將房間燈關上後,魁仍一個人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發楞。
 
  那晚的魁在眼皮完全撐不住的時候才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而魁沒有一如既往地見到那個男人,而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許普諾斯。
 
 
 
  「恭喜你,復仇成功了呢!可喜可賀!可喜可賀!」許普諾斯的樣貌仍是與魁一模一樣,而魁在見到許普諾斯後連一點「喜悅」的情緒都擠不出來,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祂。
 
  「那個男人……真的死了嗎?」魁在提到那個男人的時候皺起了雙眉,咬牙切齒。
 
  「你的父親在現實已經徹徹底底死了喔!是在監獄中用廢棄電線上吊自殺的,我的兄弟親自去接走他的靈魂了呢!真是辛苦你了!」許普諾斯替魁鼓掌了十幾秒,而魁的臉色在聽見他的父親是真的死亡後,反而變得更加難看了。
 
  「幹嘛還擺著那副表情呢?你復仇成功不是應該高興嗎?真是的!虧我還特意給你這種寶貴的機會,真無聊!」祂用與魁一模一樣的臉龐鼓起雙頰嘟起嘴,不滿地抱怨道。
 
  「我當然很感謝你,謝謝你給我復仇的機會。」魁坦率地低頭向許普諾斯道謝,可在道完謝後,魁的臉色依舊難看。
 
  「好啦!那麼你的期望既然已經達成了,那麼下次見面就是在你能看見我的真面目的時候了呢!要保重喔!」祂用跟魁一模一樣的臉龐笑著與魁揮手道別,魁也在下個瞬間回到了「現實」。
 
 
 
  當魁回歸「現實」的瞬間,魁輕輕地睜開了雙眼,映入他眼簾的是:「透過窗簾縫隙灑進房間內的陽光」、「自己的雙手」、「純白無垢的天花板」、「坐在床沿旁的泉」。
 
  「怎麼了?」魁從床上坐起身,對著一旁正緊盯著他看的泉問道。
 
  「我覺得啊!你在之前所說的許普諾斯,是真實存在的吧?你夢到他了對吧?」泉十分冷靜地說道,雖然泉說的是問句,但那泉說話的語氣比起問句更像是用肯定句。
 
  「那不都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嗎?你怎麼還記得啊?」魁輕笑,作勢便要從床上起身去刷牙洗漱。
 
  「不要逃避我的問題,你見到祂了對吧?告訴我!」泉起身一把抓住魁的手臂,雙眼直勾勾盯著魁的雙眼,毫不猶豫地。
 
  「唉!……要是我說見到了,你會相信嗎?」魁嘆了口氣後,毫不猶豫地回望。
 
  「我相信你見到了祂,因為這樣你的一切舉動和行為都合理了。」泉放開了魁的手臂,坐回了床沿,開始說起了自己的分析。
 
  「前年時候的你,就在和我說你見到許普諾斯的時候起,你就像變了個人似。雖然你平時隱藏得很好,周圍人基本看不出什麼異狀,但是我一直都有看見你在一個人獨處時候的表情就像是你剛來到孤兒院時那樣。」
 
  「那是對某個人懷抱著強烈殺意的忿恨眼神,我很清楚。而你在昨天的時候,那樣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迷茫、不安,困惑。所以我推測你已經復仇成功了,但是你也同時失去了生存意義。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在此時此刻等著你……」泉的神情十分認真,而且泉還正好說中了「事實」,讓魁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害怕我會自殺?」泉在聽了魁的回答後點了點頭,魁輕笑。
 
  「怎麼可能!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我也不可能自殺的!我還有梓呢!我是不可能拋下她不管的!」魁在說到梓的同時,臉上嚴肅的神情瞬間緩和了下來。
 
  「即使你為了殺掉你的父親因而化身為修羅,也千萬別忘了,要做回一個人!我想說的只有這些,只要你不忘記就好。」泉露出了淡淡地笑容,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我是不會變成那個人的,你放心好了。」魁對著泉的背影說道,話語堅定、不容質疑。
 
  「那就好!如果哪天你真的走歪了,我會去把你揍到醒。」泉輕輕拉開房門,臨走前留下了這句話。
 
  「那就拜託你了,哈哈!」泉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關上門離開了房間,留下了魁。
 
  「你真的是個太過聰明的傢伙啊!事到如今,認真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麼活的我,不就像個笨蛋一樣嗎?」魁重重地朝身後的床躺去,用著門外的泉絕對聽不見的音量喃喃自語道。
 
  魁的眼角不自覺地滲出了兩滴淚滴,緊接著是無聲地持續流淚,透明的淚珠瞬間浸濕了純白的床單和棉被,魁隱忍許久的情緒終於在此時此刻爆發開來。
 
  魁自幼起,便長年都活在父親的暴力陰影之下,看著母親代替自己被父親暴力以待,卻絲毫沒有任何辦法反抗、還擊。最終母親在自己面前被父親活生生打死,因此演變成新聞上的「社會案件」後,魁才從「家暴」的陰影中被硬生生「拯救」出來。
 
  而所謂的「拯救」不過是將魁送到孤兒院,將魁的父親送去坐牢罷了。魁心中的殺意和復仇之火從未停息,反而日益成長、茁壯,即使魁刻意地想去壓抑它也只不過是徒勞。
 
  這整整463個日子以來,魁盡情地在他的父親身上發洩怒火。而他的父親那怕一次也沒有反抗、求饒過,這也因而讓魁感到十分的「不痛快」與「難受」。
 
  魁一直如鯁在喉般地不斷在夢中用各式各樣不同的方法殺掉他的父親,每殺一次,心中的那股「不痛快」便會增長一些。不斷、不斷、不斷地成長,直到他的父親自殺的那一刻,魁的世界瞬間就崩塌了,而魁也深知他的復仇走到了盡頭。
 
  那一瞬間,魁只感受到了無盡的「空虛」。魁原本以為自己會十分開心、喜悅,因為終於把那個人渣給殺死了。但那個人渣一點反抗都沒有,只是任憑魁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殺死,這般行為反而讓魁「迷茫」了。
 
  「明明你這傢伙才是惡!明明是你先把媽媽給殺了!要是當時死的是你就好了!」魁咬牙切齒地邊哭邊呢喃,粗暴地用手臂不斷擦去臉上的淚珠。
 
  魁的母親是一名十分膽小、不太會表達自己意見、賢慧、默默做事的女性。也正因如此,每當魁的父親因壓力而喝得酩酊大醉準備對魁施暴的時候,魁的母親只能夠緊緊抱住魁那瘦小的身軀不敢反抗、吭聲。
 
  魁永遠忘不了緊緊抱著自己的母親被父親拿起一旁的鈍器重重敲頭的瞬間,在那個瞬間魁的母親癱軟地向一旁倒去,魁只能傻愣站在原地。
 
  即使魁的父親在那瞬間過後馬上清醒過來,很快地叫了救護車也始終沒能挽回母親的性命,魁的心也因此被困在了那一個瞬間,永遠無法再往前進了。
 
  那個瞬間總是會不斷、不斷、不斷地在魁的腦內反覆播放,就像是電視上正放映著一捲永遠不會停下的錄影帶,反覆播放著魁的母親倒下的那一個瞬間。
 
  就在魁哭的十分厲害的時候,魁感受到有人走進了房間。魁並沒有停止哭泣,也沒有去確認來者是誰,只是繼續不斷地哭泣,彷彿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般。
 
  片刻,來者坐到了魁的身旁,將手撫上魁的髮絲,輕輕撫摸起魁的頭。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梓輕聲細語,就像是對待易碎的玻璃藝術品般地對魁,手上的動作十分輕柔。
 
  「抱……歉……!」魁嗚咽抱住了梓,同時放聲哭泣,魁分不清自己臉上的究竟是淚水還是鼻涕。
 
  「沒關係的、沒事的,我會陪著你,一直……」梓回抱了魁,同時也仍不斷輕輕撫摸魁的頭,就像是正安撫哭泣孩子的母親般。
 
  魁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口乾舌燥、氣力放盡,緊抱梓的雙手無力地垂下、鼻涕和淚水不再流出為止,梓一直抱著那樣失態的魁,始終沒有移動過。
 
  「抱歉,弄得妳身上都髒了。還讓妳看到我難堪的一面了……」魁輕輕推開梓,用衣袖胡亂地抹了抹臉。
 
  「啊!我去拿面紙,你等我!」梓說完便從一旁的書桌上拿了一整盒面紙過來。
 
  「給!還有,我覺得你剛剛那樣才不會難堪呢!不如說很帥喔!」梓笑著向魁遞出了面紙盒。
 
  「哈!很帥!?妳在胡說些什麼啊?」魁破涕為笑,接過面紙盒後馬上抽了好幾張面紙用力擤了擤鼻涕。
 
  「魁一直都很帥的喔!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因為我一直看著這樣的你,所以我知道!嘻嘻!」梓再度伸出手輕輕撫摸起魁的頭,笑得更開心了。
 
  「妳說帥就帥吧!隨便妳!哈哈!」魁迎上梓的視線,兩人相視而笑。
 
  「我是說真的、真的喔!魁你真的很帥、超帥,宇宙無敵帥氣的!」梓一臉認真地不斷誇獎著魁,誇到魁都有些不自在了。
 
  「知道了!知道了!很帥啦!妳不用一直強調,害我怪不好意思!」魁微羞紅著臉說道。
 
  「你知道就好!今後要是你不確定的時候,我都會馬上讓你清楚知道的!」梓用一副胸有成竹的態度十分自信地拍胸補保證。
 
  「那就麻煩妳了!哈哈!」魁看著梓一臉自信保證的可愛模樣,不禁笑到眼眶泛淚。
 
  在那之後,魁和梓各自去洗漱、換衣服,便照常的一起去上課了。
 
  魁也在痛哭了一場過後,不再去思考自己的「存在意義」這種問題了。
 
  魁轉而遵循泉向他所說的:「做回一個人」這件事……
 
  而此刻正看著魁牽著梓的手一同上學的兩個透明背影,其中一個是魁的父親,另一個則是許普諾斯。
 
  「謝謝祢……」魁的父親向著許普諾斯誠摯道謝,那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謝什麼?」許普諾斯微笑。
 
  「是您讓我在最後還能稍微替我的過去贖罪,雖然只不過是讓我兒子在夢中殺我,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算不上什麼贖罪就是了……」
 
  「但還是十分感謝您,是您讓我有這個機會。至少讓他不會走上與我相同的道路,那就足夠了……」魁的父親靜靜望著魁的背影越走越遠……
 
  「我不過是將你們的夢境相連在一起罷了,誰叫你最後想做的夢是再見你兒子一面呢!」許普諾斯擺擺手,毫不在乎地說道。
 
  「那麼,你該走了吧!我兄弟在催促我了,要我趕緊把你送去冥府的苦痛河了,你應該有覺悟了吧?」
 
  「當然!求之不得……」魁的父親在說完話的瞬間便從許普諾斯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真是的!你總是這樣不照規矩的把人從我這搶走,下次我可就要向黑帝斯報告了喔!」桑納托斯輕笑著出現在了許普諾斯身旁,同時還親暱地搭上了許普諾斯的肩膀。
 
  「你每次都這麼說,結果每次還不是都安靜看著我把人帶走,一聲不坑?」許普諾斯挑眉,打趣著說道。
 
  「我可完全不在意那些人類的想法喔!死亡是平等的,只要是死者我都通通會帶去冥府。只不過是你的請求,我從來沒辦法拒絕,誰叫你是我最愛的兄弟呢!」桑納托斯微微聳肩,不置可否地說道。
 
  「我只不過是想讓所有人都能在迎接死亡前都能做一場最棒的美夢。」
 
  「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死神兄弟二人相視而笑,隨後悄悄地一同回到了冥府……

創作回應

熾冰/奇譚異書齋
看到開頭的「鴨群」差點出戲,但隨著故事進展越來越勾起閱讀慾望,室友對神話的見解滿不錯的,也透過那段見解建立起室友的人設,佩服
我個人特別喜歡簡潔有力地闡述復仇後的迷茫到再起那段,不拖泥帶水真的讚爆
期待您的下一篇小說~
2023-06-19 22:48:44
發牌
謝謝喜歡[e12]
2023-06-20 00:19:26
巴哈姆特小管家

親愛的勇者:

感謝您對勇者小屋的支持,
我們會將此篇設定在首頁的精選閣樓中增加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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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哈姆特小管家 敬上
2023-06-20 15:4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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