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愈來愈深的陰影
在加斯頓夫人中風的第二天，一個孤獨的小男孩坐在廚房，看著伊芙阿姨做晚餐。他看見她一邊揉餅乾麵團一邊點著頭。
「伊芙阿姨，我打算今晚和每個晚上都陪著媽媽，直到她康復。我一直無法入睡，一直醒著，當我聽到她說話時，我哭得像要死了一樣。我必須做些事情來幫助她。」
「親愛的，你還太小了，無法熬夜。你會感到孤獨和害怕的。」
「我不在乎，我已經告訴湯姆，如果我在他離開時入睡，他就要叫醒我，然後我會坐到半夜十二點到凌晨兩點，然後喊你。」
「好吧，媽咪的寶貝，但你會感到疲倦，受不了的。」
於是那天半夜，他在床邊坐下。一開始，他的母親正在睡覺。他坐著，帶著痛苦的心看著她寂靜的白臉。她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看見了他，以為他是他的父親。
「親愛的，我知道你會來的，」她輕聲說。「他們告訴我你已經去世了，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你離開了多久啊，太長了。陽光曬黑了你的臉，但它一樣英俊。我覺得比以前更英俊了。而小查理多像你啊！我知道你會為他感到驕傲的！」
當她說話時，她的眼睛有一種玻璃般的神情，彷彿對房間中的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
孩子聽了十分鐘，然後她奇怪的聲音、神情和話語的可怕性壓倒了他。他哭了起來，抱著母親的脖子，放聲哭泣。
「噢，媽媽親愛的，是我，查理，你的小兒子，那個最愛你的。請不要那樣說話。請像以前一樣看著我。來！讓我親吻你的眼睛，直到它們再次變得溫柔和甜美！」他用吻覆蓋她的眼睛。
母親似乎有一瞬間感到迷茫，把他推開一點，然後開始大笑。
「當然，你這傻孩子，我知道是你的。現在你必須去睡覺。親吻我，說晚安。」
「但你生病了，媽媽，我在這裡陪著你呢。」
她再次忽視了他的存在。她回到了和她的愛人在一起的往日。在他離開去工作前親吻他。查理看了看時鐘。是時候給她醫生留下的鎮定劑了。她接受了，像一個孩子一樣順從，不斷地沉浸在過去的無盡美夢中，偶爾對孩子說出一些奇怪的話。但他如此焦急地看著她，那些話對他的心情影響不大。他覺得有人在嘗試掐死他，像一塊巨石壓在他軟弱的身體上。
當她最終變得寧靜，進入睡夢時，房子變得多麼寂靜啊！時鐘的滴答聲多麼響亮啊！時針移動得多麼緩慢啊！他以前從未注意到這一點。他注視著時鐘的指針五分鐘。似乎每一分鐘都像一個小時，而五分鐘就像一整天那麼漫長。房子裡發出多麼奇怪的聲音啊！想像一個鬼魂會走進房間！嗯，他不會逃跑而留下他的媽媽的；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有些晚上還伴隨著更不祥的聲音。這個小鎮擠滿了陌生的黑人，他們圍繞著駐軍的營地。有一個晚上，一群酒醉的人沿著房子旁邊的小巷尖叫著走來，拿著手槍和步槍開火。他們停在房子前，其中一個人大喊：
「燒了這個叛徒的房子！現在該輪到我們了！」
嚇壞了的男孩跑到廚房，喊來了尼爾斯。一分鐘後，尼爾斯已經出現在現場。那個晚上沒有再發生麻煩。
「這些懶惰的黑魔鬼，」尼爾斯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說，「我會教他們什麼叫自由。」
第二天，當約翰·達勒姆牧師與部隊的指揮官進行會談時，他成功獲得了一批玉米種子，以應對他報告的某些家庭即將面臨的饑荒威脅。解決這個重要問題後，他對軍官說：
「隊長，我們必須仰賴您的保護。這個小鎮擠滿了為非作歹的流浪黑人。有些跟隨您的軍隊正在組織他們參加某種聯合聚會，分發武器和彈藥給他們，更糟的是，他們煽動了他們對以前的主人的最壞的激情，教他們傲慢，並訓練他們犯罪。」
「醫生，我會盡力為您做到最好，但我無法控制正在組織活動的跟隨者們。他們活得像受了庇護一般。」
那個晚上，當牧師從拜訪一個貧困家庭回家的路上，他在人行道上遇到了一個魁梧的黑人，穿著一身舊的聯邦軍制服，明顯喝了威士忌。他腰間繫著一條皮帶，顯眼地插著一支舊的騎兵手槍。他站在路中央，直面著牧師，對他說：
「滾開，白人，你是叛徒，我是忠誠的聯邦盟軍！」
這是他自從黑奴解放以來第一次遇到黑人的傲慢。他的右手瞬間舉起，但他轉念一想，退讓一步，讓那醉酒的傻子過去。他回家的時候，心情激動，他茫然不知這一切將會如何結束。多日來，他的頭腦中，這個魁梧的被解放的黑人形象變得越來越可怕，它的威脅漫過了南方的貧困、飢饉、悲傷和荒蕪，投下了未來世代的陰影，成為這塊土地和它的人民的真正黑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