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格雷厄姆對巴特勒的挑戰
當丹·威利關上門後，約翰轉向他的桌子，從一個檔案櫃中取出了大量的法律文件，這些文件包含了他所收集到的證據，證明巴特勒盜取了他的財產。
騎士團的解散只留下了他通過法律程序恢復財產的途徑。然而，最高法院的判決只是時間問題，法官會被驅逐出格雷厄姆家並受到彈劾。
現在他準備好提起訴訟，但他的內心卻陷入了猶豫不決的動蕩。一位女孩柔軟無形的手緊握著他的手。他凝視著文件，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墨水線條慢慢地轉化成了史黛拉的亮黑色髮絲，糾結著堆在她白色前額上，他徒勞地試圖找到她奇妙眼睛的深處。
那些眼睛的表情中有些東西使他的記憶永遠受到影響，它們驚人的大小和她說話時的擴張。它們似乎用一層柔和的光線包圍著他。
他突然把文件塞進捆好，重新放回原處，拿起筆來。
「我得去見她，這就是全部了！」他驚叫道。 「誰知道呢？也許我正在回應生命中的重大召喚。我要試試看。至少我不會因為一所房子，幾棵樹和一些土地而放棄我的機會。當愛呼喚時，報復是浪費生命。」
他在一張精美的古老便箋上寫下了：
「親愛的巴特勒小姐：
您親切地邀請我再次造訪，我無法相信您的話只是一般客套語。它們的口氣太真誠了。因此，我恳求今天前來拜訪，而您的父親，我的勇敢政敵，正在市中心忙於與明天將開會的代表們會面。我迫不及待地等待您的回覆。
真誠地，
約翰·格雷厄姆」
「如果我沒有誤解她的性格，她一定會見我！」他在封好信後想著。
他立刻前往威爾遜太太的住所，找到了阿爾弗雷德，並把信交給了他。
「把這封信帶到巴特勒先生家，交給史黛拉小姐。」
阿爾弗雷德瞪大了眼睛。
「到那個舊地方去？」
「是啊，當然。」
阿爾弗雷德坐下來笑了起來。
「哎呀，天哪，這真是出乎意料！」
「閉嘴，快回來——我在辦公室等你。」
「是的，馬上，先生！」
「還有，阿爾弗雷德，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透露。」
「不會的，先生，當然不會。我自己也經歷過呢！『真愛之路』並不好走呢啊。」
「快，不要浪費一分一秒。」
約翰急切地回到辦公室，等待著意味著他人生新篇章的消息。
阿爾弗雷德小心地把信放在他的帽子下面，匆匆忙忙地去了法官家，一邊笑一邊咕噥著。
出於自己最瞭解的原因，他通過了車道。
在寬闊的雙門仍然矗立著舊的看門人小屋，這是奴隸制度的遺物。在小屋裡，茱莉安嬸嬸和她的新丈夫艾薩克叔叔一起生活。在戰爭之前，阿爾弗雷德曾經被賜予這種關係，但艾薩克鞭打了他，並以武力奪走了朱莉安阿姨。
兩個人中，阿爾弗雷德是更高大、動作更遲緩的人，而艾薩克則是像貓一樣敏捷的小個子。他的敏捷動作曾一度風靡茱莉安的想象。相較於她三百磅的體重，這種對比無疑是她的秘密魅力。
她曾大聲表達對阿爾弗雷德的愛，直到看到艾薩克毒打他為止，並且毫不留情地向新的領主投降，拒絕承認她的前夫。
這件事發生在戰爭前兩年，阿爾弗雷德一直在等待著他復仇的日子到來。許多夜晚，他在她的小屋周圍潛行，窺探並偷聽鑰孔，等待著她的求救聲。最終，他聽說艾薩克無情地打她，他感到了冷酷的滿足。每有機會，他都在小屋周圍徘徊，聽著期待已久的求救聲。當他今天以一種特別浪漫的心情走近大門時，記得自己要去的使命，他聽到艾薩克叔叔的聲音在裡面尖酸刻薄地責罵著前妻。
他悄悄地走到門口，屏住呼吸聽著。
「噠嚕，我及時來拯救我的愛人啦！」
他小心地透過鑰孔窺視，看到朱莉安姑媽的巨大身影在熨燙衣服，而艾薩克則威嚴地坐在搖椅上，向她發表一篇有關全面聖潔的雄辯演說，並談及自己的無罪完美。艾薩克在戰後多次改名，效法許多黑人的做法，他們擔心使用老主人的名字可能有一天會成為奴隸的標誌。他最近成為一位北方的衛理公會傳道人，聲名鵲起，到處舉行復興會，特別是在教堂的姐妹中間，號召她們走向純潔無瑕的生活，這種生活不僅僅是「救贖」，而是只有主內真正信徒才能明白的「成聖」。
艾薩克早已被「成聖」，他不僅聲稱自己無罪，還大膽宣稱自己是新時代的先知，最後把自己的名字定為「艾薩克使徒」，繁忙的職員將其簡化為「艾薩克·A·波斯特爾」。
朱莉安姑媽聽說他在成聖會議上取得了驚人的成功，心存疑慮，因為他的多數皈依者總是女性。她最終敢質疑他的使徒呼召的真實性。她的懷疑激起艾薩克一股宗教熱情。他認為，他的妻子竟然是唯一質疑他神聖使命的聲音，這是確鑿的證據，表明她在某種神秘的方式中被魔鬼所擁有，也許是七個魔鬼。
他決定趁可能通過道德感化，否則就用他的右手臂的主要力量來驅魔。他必須使自己的家庭有序，以免失去信仰而毒化他靈感的來源。當阿爾弗雷德到達時，他正在進行這項任務。
他剛剛完成了一個關於聖化之謎的冗長且熱情洋溢的解釋。
「這是最後一次問你，女人，你對上帝的話有何看法？」
朱莉安用熨斗敲打著板子，只是嗯了一聲：
「嗯！」
艾薩克站起身，怒氣漸長地重複了他的問題：
「你對上帝的話有何看法？」
「我還沒聽到上帝說過什麼！」
「那你為什麼沒有聽到？」
「因為你一直大聲喧嚷，我什麼也聽不見，艾薩克·格雷厄姆！」
「你這個厚顏無恥的罪人，坐在輕蔑者的座位上，你準備好悔改不再犯罪嗎？」
艾薩克威脅性地向她走去，阿爾弗雷德瞪大眼睛觀察著，抓緊了他拿起的棍子。
「如果你敢碰我，我就用這個熨斗把你的腦袋砸爛！」
艾薩克現在知道自己的責任，決定不再進行任何形式的儀式，立即開始行動。主的受膏者已被不虔誠者威脅。他從一個裂縫中取出一根經驗豐富的木條，走向他持疑慮的妻子。
朱莉安開始啜泣。
「放下那個熨斗！」他嚴厲地命令道。
透過鑰匙孔窺視的阿爾弗雷德驚訝地喘息著，看到她重重地把熨斗扔在地上。
艾薩克拿起鞭子，開始抽打她。她尖叫、乞求、哀求著慈悲。但是艾薩克持續地打下去。
阿爾弗雷德試著站起來，趕去救援，但他不知怎麼的動彈不得。令他驚訝的是，這場表演讓他著迷了。他坐著滿意地看著。
「現在是時候讓她因為離開我跟那個卑鄙無恥的傢伙走了而得到報復了。繼續給她點教訓吧，老兄！她真的該得到！」
最終，艾薩克暫停了，凝視著她，一邊揮舞著他的鞭子。
「我現在問你，你相信聖徒的成聖嗎？」
「是的，主啊，我現在看到了！」她熱情地喊道。
「並且感謝我讓你看到了你的錯誤？」
「是的，親愛的！我會尋求那成聖之路！」
「光榮！我們朝著目標前進！」
朱莉安拿起了熨斗。艾薩克懷疑地盯著她，但他對自己的勝利感到太高興，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你現在相信主的使者艾薩克·A·波斯特爾的成聖嗎？」
突然，朱莉安的眼睛閃爍，把熨斗直接朝著主的使者的頭投了過去，說道：
「不，我還沒說呢！」
但艾薩克反應很快，他躲了過去。燙衣板的角落僅僅擦到他的耳朵，然後砸破了窗戶。
他突然感到疼痛，握緊了他的鞭子，充滿熱情地說道：
「我看我才剛開始——一個魔鬼走了，但還有六個要來！」
他又把她抽打著，在房間裡甩來甩去，把她摔倒，抓住她的頭發，把她的頭撞在地板上。
「最後一次，你告訴我，艾薩克·A·波斯特爾是主的使者嗎？」
她的頭砰砰砰地撞在木板上。
「是的，親愛的，我現在明白了！」她熱情地喊道。
「這就是那道路！」
「因為我讓你看到了光明！你愛我嗎？」
啪嗒！啪嗒！她的頭被狠狠地打了兩下。
「是的，主啊，我愛你。」
「說得堅定一點。」
啪嗒！啪嗒！她的頭又被狠狠地打了兩下。
「我愛你，我的親愛的，是的，我愛你！」朱莉安大聲喊道。
「而我是你唯一愛過的男人嗎？」
短暫的停頓，然後又啪嗒！啪嗒！她的頭又被狠狠地打了兩下。
阿爾弗雷德等不及要聽答案，他握緊手中的棍子，跳過門口，將使徒撞倒在地上，然後跳上他。
朱莉安對於她突然得救的情況比艾薩克更感到驚訝。
她爬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阿爾弗雷德，他一手狠狠地拍打艾薩克的頭部，另一隻手不斷地揍打他。
每次他的頭被重重敲打，艾薩克就會尖叫：
「上帝救救我！ 魔鬼得到了我！ 幫助，主啊，幫助！拯救我，主啊，現在拯救我！」阿爾弗雷德持續不斷地揍打下去。
當朱莉安喘息回過神來時，她抓住阿爾弗雷德的手臂，大聲喊道：
「你在這裡幹什麼，黑鬼？」
他從她的掌控中掙脫出來，當他再次尖叫求救時，他狠狠地打了艾薩克一記重拳。
「滾開，我告訴你！」朱莉安姨媽尖叫道，緊抓著阿爾弗雷德的喉嚨。
「天哪，女人，我來救你，你在幹嘛！」阿爾弗雷德喊道，從她的掌控中掙脫出來，回到了對艾薩克的攻擊。
「我叫你滾開，不然我就打爆你的肚子！」她氣喘吁吁地說，高高站在那兩個扭動的男人之上。她開始用拳頭猛擊阿爾弗雷德的頭，但他毫不理睬地繼續攻擊艾薩克。
突然，朱莉安抱住他的脖子，將他瘦弱的身體彎成一個弧度，摔在了艾薩克躺著的地方，讓她那三百磅的身體重重地落在了那兩個扭動的男人上。一時之間，整個屋子陷入了死寂，然後艾薩克呻吟著：
「主現在拯救我了！我們都沒救了！房子壓在我們身上了！」
「不是啦，寶貝，是我！」朱莉安姨媽大叫道，「我抓住他了！」
她翻身把阿爾弗雷德拉了過來，雙手緊緊扼住他的喉嚨。一會兒後，艾薩克站了起來。
他一邊喊著「主聽到了我的呼聲！」一邊猛撲向阿爾弗雷德，毫不留情地狠揍他，而他忠誠的配偶則死死地抓住他。 阿爾弗雷德終於找回了聲音，開始大喊救命。
正在法官面前的走道上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一個求情信的答覆，這封信是他寫給史黛拉請求會面的。 當他聽到呼聲時，史蒂夫·霍伊衝到了阿爾弗雷德旁邊。
他及時把艾薩克和朱莉安拉開，才保住了他的帽子和衣服的部分。
他進屋時立刻看到了約翰·格雷厄姆的筆跡寫的紙條，是阿爾弗雷德掉在地上的。他急忙撿起來，放進口袋裡。
阿爾弗雷德走出門后，沒有在他走過的路上停留。他直線跑到約翰·格雷厄姆的辦公室，一路奔跑著，沒有回頭看一眼。
約翰正在房間里踱步，心跳得不停。
阿爾弗雷德猛然闖進房間，鼻子在流血，額頭上有一道口子，衣服上沾滿了他鼻子的血。他還是因朱莉安嬸嬸用可怕的神情掐住他喉嚨而感到恐懼，那時，天光在她的壓迫下漸漸消失。
他喘息著，無話可說，癱倒在地上。「看在上帝分上，阿爾弗雷德，發生了什麼事！」約翰抓起一杯水，遞到他嘴邊。
「他們殺了我，約翰先生！」
「誰殺了你？為什麼？」
「在法官家的人。」
「我的信在哪裡？」
「不知道，先生！」
「你有交給收信人嗎？」
「不知道，先生！」
「你去了那家人的房子嗎？」
「不知道，先生！」
「這發生在哪裡？」
「在門口，先生，他們一直在等著我——法官一定讓他們殺了我。」
「誰做的？」
「先是艾薩克和茱莉安跳上我，後來十幾個人圍攻我。他們同時敲打我頭部的有六個人，三四個人壓在我身上，兩個人勒住我的喉嚨，其餘的人一直在肚子上踢我。如果我沒有喊叫，現在我肯定死了。」
「還有誰幫助了你？」
「史蒂夫·霍伊爾先生在那裡去找斯黛拉，他跑進來把他們拉開。當我回家時，我真的很傷心。我聽到斯黛拉走進去找史蒂夫，然後開始笑。」
「你不知道信件最後怎麼樣了嗎？」
「當然，先生！他們奪走了我的信，撕毀了它——這就是我和他們打架的原因——是的，先生！」約翰的臉色由於憤怒而變白。他打發阿爾弗雷德回家，坐回桌前，繼續處理了布特勒對格雷厄姆的官司。下午四點，他提交了訴狀，然後官方代表遞送了文件給驚訝的法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