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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曲】五十一、千鈞一髮

凌曉潔 | 2023-06-26 07:56:27 | 巴幣 114 | 人氣 104


       李玉荻在榻上微微翻了個身,雖然還矇矓著眼睛,腦袋倒已清醒。
  是天亮了吧?或許是辰時?
  她的目光移向榻邊茶几上依序擺著的四顆饅頭丸。
  今天是她被帶到這裡的第五天。
  她並不害怕,四哥是一定會來救自己的,但她現在食養不足氣血虛損也是事實。
  四天以來她每天的食物就是一顆夾著鹹菜或醬瓜的饅頭和一袋水,入的少當然出的也就少,那些人連倒淨桶的工夫都省下了。用水更是艱難,那一袋水除了喝,她堅持還要挪出部分用來洗臉梳頭,最後為了節省體力她索性就一直躺在榻上——反正起來走動也是腳步虛浮。
  身體可以不動,腦袋卻很難不去東想西想,克制不住煩躁時就開始背藥書,背著背著也能冷靜下來。
  四天的時間裡那扇門一次都沒有開啟過。
  李玉荻躺著嘆了口氣,她發現自己可以忍受食水不足、氣虛體弱、未知的凶險、無事可做的空虛、不知何時才能得救的煎熬……但有件事真的很難過。
  已經四天沒有好好洗浴了,她覺得自己身上每分每寸皮膚都在散發著一股難忍的膩味,想起那瓶被她利用於隱藏真正線索最後被狠狠砸碎的幽獨香,她現在只覺心疼不已,又暗暗嘆息,真心不希望自己是在這種境地下被救出去。
  突然門外出現騷動,那扇四天都沒打開的房門開啟了。
  李玉荻立刻縮著身子坐向榻上最角落處,眼神警戒起來。
  一個蒙面的黑衣人首先進到屋內,看身形是辛老二,他領著兩個侍僕抬走淨桶又抬進一個大浴盆,後面還有幾個侍僕提著小桶依序在浴盆裡注水,看著浴盆裡冒出的蒸騰水氣,李玉荻的眼睛發亮了。
  最後進來的兩個侍僕手上各捧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放著澡豆、澡巾、水瓢,還有一套乾淨的新衣服,在地上放好大托盤後侍僕們退出了房間。
  「今天讓妳洗浴。」辛老二打量著她:「好好的別想耍花招,我就守在外頭,洗完了說一聲。」
  隨後辛老二也退到屋外鎖上房門。
  想到屋外有人李玉荻心裡舉棋不定,但是看著那一大盆熱氣上冒、乾淨的清水,掙扎不了多久,她就開始解衣徹徹底底把頭面身體都清潔一番,末了她全身浸入浴盆,溫暖的清水包圍著全身,就像是被包裏在一個溫柔的懷抱裡一樣。
  也不知泡了多久門外傳來辛老二不耐的聲音:「都半個時辰了好了沒有?」
  她嚇得連忙回應:「就快了。」
  當下不敢再泡立刻起身,但光是擦乾頭面身體梳髮穿衣,也就又耗去不少時間。辛老二這回居然很有耐心沒見催促。
  李玉荻終於打理好了,打量一下自己,五天來她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喚著:「可以進來收拾了。」
  房門再度打開,辛老二帶進好幾個侍僕將洗浴用具抬的抬收的收,侍僕們拿著東西出了房門。
  辛老二卻沒有跟著走出去。
  他反手關門後竟解下覆面,然後一雙眼睛盯在她身上。
  李玉荻悚然,一股久違的恐懼感沿著背脊骨一路麻上天靈蓋。
  辛老二慢慢走向她獰笑道:「我們一群人像縮頭烏龜一樣躲了這麼久早就憋壞了,聽說沈四拿妳當寶?老子今天就要試試妳這寶貝到底妙在哪裡!」
  李玉荻才要大聲驚呼卻被辛老二用覆面巾一把塞住了嘴,她拼命掙扎但毫無作用——就算在平時她的力氣也絕抵不上辛老二,何況是氣虛體弱的此刻?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上次彭飛這麼做時來救她的是四哥,這回還有誰能來幫自己?
  卻在這時聽到「咯」的一聲,只見辛老二瞪大雙眼軟軟地從她身上滑下歪倒在地,他的頸子折成奇怪的角度,竟是已被扭斷。
  李玉荻震驚地望向眼前另一個黑衣人,他蒙著面,但面罩掩不住這人眼中那既熱烈又憎恨的情感!
  張放!
  原來自己那天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就是張放!
  「看來妳已經認出我了。」
  看著她的眼神,對方直接解開覆面,清亮而冷冽的話聲再度響起,張放一把抓住將她揪到自己面前。
  李玉荻口中還塞著布團驚魂不定,她實在看不出張放想做什麼。
  「妳以為我是來救妳的?妳這女人……賤婦!」他瞪著她咬牙切齒:「妳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像沈四一樣會被妳迷住?看看妳這張臉妳這身子……妳以為我不會對妳怎樣?妳以為我沒法對妳怎樣?賤人!」
  李玉荻腦中一團混亂,她實在無法理解張放話中涵義,也無法明白張放為什麼這麼恨她,但他眼中的狂熱狠唳讓她心驚,她捶打著想讓他鬆開自己,但張放雙手像鐵箍一般緊箍住她的手腕,隨後將她壓倒,張口就往她頸子咬去。
  他狠狠咬著她的頸、肩,懷抱著濃烈狂熱的恨意,她雪白的肩頸已被他咬出深深淺淺的紫痕,一道鮮血自她頸上流淌下來。
  然後張放背後忽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劍鳴,他只來得及回頭望向來人一眼,那人的劍尖就已刺入他的後背。
  張放清楚感覺到自己後背上的疼痛,臉上似笑非笑,想說些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最後也軟軟地歪倒地下,就倒在辛老二身邊。
  李玉荻取出口裡塞著的覆面巾,看見站在眼前的青色身影她瞬間紅了眼眶,再也顧不得自己身上是不是光鮮整齊,一從榻上坐起就環抱住來人的腰際。
  她顫抖著:「你來了……我一直在等。」
  「我來了。」沈輕雲心疼地輕撫著她肩頸的傷痕:「來得太晚讓妳受苦了。」
  「不晚。」她緊緊摟住他的腰:「一點都不晚,你們找到我留下的線索了?」
  「嗯,知道妳在安義坊之後,三哥出動探子聯合長安狗坊最後找到這所宅院,一早我就和老薛帶著探子在周邊埋伏,確定他們藏身這裡我們才進來救人。老薛應該也忙完了,我們馬上帶妳走。」
  「找到人了?小荻沒事吧?」出現在門口的正是薛彌陀,他手持長劍,劍尖上還在不斷滴著血。
  「薛大哥。」李玉荻看到薛彌陀也在,心頭更覺安定:「三哥也來了麼?」
  薛彌陀道:「老三本來也要來,但是看著幫主不知道在忙什麼他又不放心,最後只好留在春風館了。」
  「老薛,順利麼?」
  「應該都殺乾淨了。」薛彌陀懶懶一笑,一望向李玉荻頸上的傷又沉下臉:「這傷是誰幹的?」
  「是張放,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很恨我。」李玉荻指著地上:「不過薛大哥你別氣,他已經死了。」
  恨得薛彌陀又在張放屍身上狠狠刺了一劍。
  提到張放對李玉荻的恨意,沈輕雲心中一動。
  適才千鈞一髮不及細究,現下沈輕雲想起張放回過頭望向他時的那一眼,那也就是張放一直看著李玉荻還來不及收斂的眼神。
  沈輕雲倏然心驚,他回想起自己也曾被人用同樣熱烈憎恨的眼神盯著不放。
  ……是李輔國,張放方才的眼神和曾經李輔國望著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想,沈輕雲蹲下身伸手往張放胯下一探,看得身旁的薛彌陀直皺眉。
  那裡空空如也。
  求而不得,因愛生恨……這也許就說明了很多事吧。
  沈輕雲一嘆,望向李玉荻:「不用害怕了,他再也傷害不了妳……我們走吧。」
  兩人護著李玉荻出宅子,解散了門外等著的探子和狗坊惡少,徵用一輛探子們帶來的馬車讓李玉荻坐進車中歇息,臨走前沈輕雲又望了望這所宅子周邊——連著兩次了,這不可能是巧合。
  程元振安排在易水幫的內應、趙燕臨接下的委託、易水幫中被收買的死士們、張放的真實身份和他出現在這裡的事實……
  這一切都指向唯一的一個可能。
  「回春風館麼?」薛彌陀問。
  「不,先到你大莊嚴寺的宅子去。」沈輕雲嘆息:「我們得先安頓好小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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