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姐再吃點吧,剛才只顧著講話,都沒怎麼吃。」黃春華將她面前的壽司盤朝我推來,口裡是言不由衷,甚至帶了點酸的關心,「別餓到了。」
面對那此刻根本無解的危機,我只能佯裝鎮定,「委員不相信我?」
「邱小姐這麼說就不對了。」黃春華呵呵一笑,「查明是為了建立信任基礎,有好的信任基礎,你我如果合作才會愉快不是嗎?」
「是,委員說的是。」無可反駁,我只能抄起手邊的陶瓷水杯朝黃春華一敬,然後將臉色掩在水杯之下。
除了佯裝鎮定不讓黃春華看出破綻外,我根本沒法阻止她那在包廂外的秘書查證我跟葉清婉之間是否有情敵關係。
早知當初我就不該太過篤信自己緋聞對象多到讓對方查不完,而沒做太多準備,如果按照原先計畫好的閉口不答,既不說情敵是誰,也不說情人是誰,我一定能全身而退,可當「葉清婉」三個字脫口而出後,那範圍就被限縮得太小太小,小到幾乎沒有打模糊仗的空間……
就在這時我突然眉頭一跳,有什麼重要的資訊飛入我腦中。
葉清婉的男人……不就是那個姓溫的嗎?
我口裡那個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是那個心高氣傲又臭脾氣的傢伙?
忽然間,我發覺自己口裡的自己眼光似乎不怎麼好……
現實裡老娘挑男人,就算沒有簪池的溫柔,也要有奕汎的體貼可愛,沒有奕汎的體貼可愛,最最最起碼也要有霍子煜的妖……漂亮臉蛋!
可那傢伙有什麼?
要溫柔,沒溫柔!
要體貼,沒體貼!
要漂亮臉蛋,沒……
好吧,漂亮臉蛋他確實有,但他全身上下堪用的大概也只剩下那張漂亮臉蛋和調酒手藝了。
呃,不過我想這些幹嘛?
反正溫韶旭既不是我男人,也不是什麼重點。
我瞎激動什麼?
還來不及自嘲更多,我便發覺了其中的不對。
什麼不是重點?
溫韶旭不是我男人就是最大的重點!
前段時間我才和溫韶旭在電視台上針鋒相對,雖然最後我們都各自退了一步,但那相處哪有半點舊情人的模樣?
哪怕退一萬步來說,將我們的針鋒相對視為由愛生恨好了。
我先前也已經說了,自己被搶走的是「愛了好幾年」的男人,溫韶旭從英國回來也不過近一兩年的事……
如今我就是再追悔也無濟於事,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圓謊了。
可我該怎麼圓?
說我記錯情敵名字嗎?
我迅速在腦中將葉氏家族裡的人名搜尋了個遍,但葉氏這一支就只有葉清婉這麼個獨脈,雖說他們旁支還有兩個也叫什麼婉的堂姊妹,可他們集團旗下的公司光他們這支的三房就搶破頭了,旁支根本沒有插足的餘地。
如果將搶我男人的罪推給葉清婉旁支的堂姊妹,那麼我先前報復「榮業科技」的理由便又不成立了……
若是要推給與葉清婉同支的堂兄弟們也不是不行,但據我所了解,葉氏是以女子為尊的母系社會,為了彰顯他們家族女子的尊貴,他們又特意劃分了同輩男女的字輩,葉清婉這輩的女子為「婉」,男子為「哲」。
推給她堂姊妹,說記錯名字了還說得過去,畢竟名字相像,但若推給她堂兄弟,那名字一個個都差了十萬八千里,記錯名字的理由反倒顯得太過牽強,更何況我方才又喊葉清婉的名字喊得那麼地斬釘截鐵、那麼地咬牙切齒……
可無論如何,一但有了明確的人名,黃春華秘書所要查實的範圍依舊會變得很限縮,在這沒有事先準備的情況下,縱使我改口換了個人名,被識破的機率依舊不會太低。
也就是說,其實推給誰結果似乎都是一樣的……
就在時,黃春華的秘書從外頭推開了拉門……
我就這樣眼巴巴的看著黃春華的秘書越過我,一步一步向黃春華行去,那包著黑絲襪的腳根每次抬起落下,都在我眼前放慢再放慢,直到秘書覆到黃春華耳邊低語。
無法聽清低語的內容,我只能依靠觀察黃春華的神情暗自揣測結果。
可黃春華不知是天生面無表情,還是因為皮膚鬆弛的關係,即使皮膚有所牽動,外觀上也不明顯,讓我幾乎無法從她臉上讀出什麼。
只能跟著她蹙了又鬆、鬆了又蹙的眉,繃緊放鬆、繃緊放鬆……
終於,黃春華的秘書退了出去……
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萬一待會黃春華真的不幸地起疑,我便緊咬溫韶旭不放吧!
起碼我們也有過幾面之緣,還能拿調酒這共通點來瞎扯。
先是直勾勾的盯了我兩秒,黃春華突得呵呵一笑,「要是政壇上的年輕人都有邱小姐一半誠意就好了。」
她這話……
還真的讓我矇過去了?
不知為何我心頭忽然升起一股古怪之感,可偏偏
一時之間又指不出究竟哪裡有古怪。
難道是因為比試最後溫韶旭那突然的態度轉變像是對舊情人的心軟,舉動太引人遐想?
但憑良心講,我並不這麼認為,畢竟這理由真的太過、太過牽強。
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釋了。
還是說我跟溫韶旭看起來真的那麼像一對?
當臆測一閃入腦海,我便瞬間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從背脊爬上腦門……
不過很快我便收拾起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畢竟他們要怎麼想已經無所謂,此刻讓合作進行下去才是首要!
「好說。」我輕一微笑給予回應,接著道:「委員的意思呢?」
「誠意我感受到了,我斟酌斟酌,到時候再和邱小姐聯絡。」黃春華揚起讓人怎麼看怎麼討打的笑容,乾柴的雞爪已然摸上了她那寶藍色手提包。
這老女人在跟我開玩笑嗎?
飯吃了。
東西看了。
現在卻輕巧地說一句「誠意她感受到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這作為跟進了做黑的牛郎店,男人摸了,褲子脫了,然後說只是來感受一下氣氛的有什麼兩樣?
「委員!」趕在黃春華站起身前喊住她,我努力維持著表面上的泰然自若,「委員要斟酌當然沒問題,不過距離大選已經剩不到兩週,爆料要奏效也得有時間布局,這樣是不是太慢了些?」
火勢都燒到家門口了,要我怎麼等?
就算我等得起,那些委託我代言,且自家產品已經在市面上流通的廠商們等得起嗎?
待我等到她回復的那天,我都已經被葉氏放的火燒到剩白骨了!
「人吶,若想要行的遠,腳步就得懂得慢。邱小姐還年輕應該聽不懂吧?」黃春華看著我的眼神是自恃長輩的傲慢,站起身,她向包廂門口行去。
我不能讓她走!
但我又不能不讓她走……
我身後的和式拉門「刷」的被推開。
「委員,我這個人喜歡果斷,想找的是不會畏畏縮縮的夥伴,如果委員還是遲疑,」說道這,我側過臉睨向斜後方扶著門的黃春華,「我們就不要合作了吧,不必浪費時間在不適合的人身上。」
就算可能會惹怒黃春華,我也只能賭了!
「妳什麼意思?」我的咄咄逼人成功讓黃春華不高興了。
轉過身,我換上一張笑臉,「我只是在想委員為什麼不像我聽說的果斷直接。一定是什麼地方讓委員為難了吧?」
假意思考了下,我也不管敞開的包廂門,直接毫不避諱的開口,「是因為拿回扣的事貴黨也有分,怕打到自己人,所以委員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嗎?」
聞言黃春華隨之色變,「有些話不是妳能隨便亂說的!」瞬間「啪」的闔上門。
整個包廂裡的空氣瞬間凝結,對上黃春華警告的目光,我不怕死的回望。
就在眼看戰火一觸即發之時,我忽然垂下眼眸,「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是我不對。」
也不等黃春華回應,我立刻揚聲朝外頭的小男人道:「汎,幫我跟店家拿一支大吟釀來。」為了以防萬一,在這外人中的外人面前,我刻意掩藏了自家寶貝的名字。
「好。」悅耳的嗓音是對我的回應。
「委員再坐一下吧,讓我好好跟妳陪個罪。」我禮貌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可黃春華卻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推開門,抬腿就要走。
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