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欄外的小窗攀附了一支嫩芽,詔獄裡尚能感到初春的氣息,想必外頭已是殘雪,新生的嫩芽開在九寺之外的土坡,北京城郊此時應忙成一片,家家戶戶忙著年節,江南來的織布想必大賣,市場的商家雖賺了個好年,但難保那些胥吏從中過梗,上下幾手,層層剝削,到時又是百姓遭了殃,肯定會有人抨議運河的疏通,但誰有餘力約束那些嗅著商機的商船呢?揚州的漕運日理萬機,整個江南四通八達,多年以來積非成是,但幾個商幫雖偶有摩擦,然生意人以和為貴,倒也沒鬧出什麼大事。
這一年來,聽聞北方安寧,烽火止歇,大同與宣府一如往常,未有頻繁的調度,西南部落偶聞騷動,但四川關防嚴密,應無需多慮,最讓人擔心的在西北,蒙古諸部群龍無首,反易生事,多年前我曾上疏請求增兵,可惜聖上並無此打算,如今身陷囹圄,已無說話的餘地。
幾日前,孫鏜來看我,卻不得其門而入,詔獄是何等之地?豈能容人隨意來去,這孫鏜身負廟堂重任,卻不思世道凶險,我知他是正人君子,但這等犯險實無必要。
回顧一生宦海,猶記得那一年北京城下朔風凜凜,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那一夜,刀光劍影燈火通明,十萬將士共赴國難,書生報國,在此一役。
此生如此,求仁得仁,斷頭取義,以謝閻王。
今晚,我將夢見千軍萬馬,氣壯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