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五十一幕：女生總有秘密
不知從何時開始，建箴對於異性的情感便處於某種不上不下的狀態。
或許在小時候還沒有那種概念的時候，自己反而可以很自然的和女生相處和對話。反正對方怎麼想，自己也就順著那種想法去做出應對。
當彼此之間都沒有過於強烈的意識的時候，朋友就只是單純的朋友。
然而隨著年紀的變化，當那些相處中悄悄摻入了一些隨著青春期而逐漸開始蔓生的情愫的時候，自己看待女性的角度，也悄然發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
「愛」這個字，對他來說有些過於露骨，也過於陌生。
但是，自己對於異性真的沒有那任何憧憬嗎？
那是騙人的，自己仍然會對關於異性的事情有所期待，也會去想像一些在電影或者漫畫中所見過的那些美好情節。自己從來不是對於情感的事情毫無感覺，相反的，他很容易從周遭旁人的舉止和行為察覺到一些心態的動靜變化。
但感覺是一回事，而在感覺之上那份過於理性的思維卻又會像是中斷施法似的，無情的將心中那些過於美好的念頭給阻絕開來。
妄想和真實終究有個分界線，就像是網路遊戲和現實世界之間，就算有彼此相連的部分，但它們終究不能混為一談。
像自己這樣平凡的人，有什麼吸引異性，或者讓異性喜歡的特點嗎？
老實說，自己想不出來。
自己又會喜歡怎麼樣的人呢？其實自己也不知道。
記得宗豪那時還私下傳些會令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浮想聯翩的照片，壞心眼的問自己有沒有比較喜歡的類型。而自己僅僅瞥了幾眼以後，最後只得出了「呃……沒有」這樣草率而無趣的答案。
「講真的，你不會對那方面冷感吧？」
就算文句中不帶有特別明顯不堪的字詞，但也不妨礙他以最讓人火大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內心所想。
「冷你大頭鬼！」
當然也不是完全對外觀不在意，只不過比起那些表象的事物，自己或許還是更在意些複雜的事物。
更重要的，他沒那種本錢去思考那種問題。他並沒有某些故事主人公那種天選的運氣，沒有特別的長處，也沒有過人的地方，沒有那種一眼見到就受人青睞的魅力。所以他也完全沒有必要去癡心妄想那些本不該屬於自己情感。
不過如果那樣的事物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如果真有個女孩，為那些自己毫不在意的舉動而動心，產生出某種連自己都不敢去妄想的情感的話，意識到那些的自己又該怎麼做出回應？
「喜歡」，這樣的一種情感，從來都不複雜。真正複雜的，是將那種心情具像，並傳遞讓對方所理解的言語。
脫離了高中的學習環境，來到大學這樣相對自由的生活，那些同樣被解放的情緒，偶爾也會在和那些校園裡隨處可見的男女情侶擦身而過時，感到莫名地有些蠢蠢欲動。
大好的青春歲月啊！
建箴偶爾也有站在最高那棟教學樓頂舉起手大聲朝天空咆哮的衝動，不過這種百分之百會被當作傻子看待的行為，自己的理性是絕不會容許的。
何況仔細想想，懂得謳歌青春的傢伙根本不會在意是大學或者高中這種淺薄的問題。從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順從自己的本心在看待那些事物。
其實是自己主動放棄了那些想法，放棄了那些自認為不適合自己的答案。或者應該說，自己其實也有些擔憂，害怕去面對那些和情感相關的事物。
情感的事情沒有正確解答也沒有絕對的是非，就因為這樣，才會讓人感到不知所措。
※ ※ ※
「至少我看起來，她會喜歡你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為什麼這麼說？」
「這個嘛，她私底下還蠻常提到關於你的事情的，剩下的部分大概就是同樣身為女生的一種感覺了。但你可不能跟她說，她肯定馬上就會想到是我講的了。畢竟公會就這麼點大，想藏也藏不住。」
……原來妳也知道公會不大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這麼暴露別人的秘密是不是也有點不道德？」
尤其還是這種一旦曝光就會引發喧然大波的事情。
「我自認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不會那麼白目。」
這大概算是紅沐誇獎人的特殊方式吧，明著誇人，暗地裡也把自己給誇了進去。明明對許多別人有所顧忌的事直言不諱，卻又總是在某些地方刻意繞著彎不講清自己的想法。
艾薇雪因為各種考量而沒有講出口的話，並不存在於紅沐的概念裡。
「妳現實裡的工作，應該不是什麼媒人之類的吧？」
「啊？怎麼可能，說什麼傻話呢？」
建箴隱約感覺到從紅沐那裡投來的視線，顯然是真的被紅沐看成了傻子。
「因為妳看起來似乎很熟悉這種事情。」
或者該說，在看待這些事情上面，她多少混雜了一些屬於個人的私心。
「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如果這時候說紅沐多管閒事，那她肯定也會大方的承認。
在紅沐身上能夠看一種隨心所欲的瀟灑，她也是那種想到什麼就會去做什麼，並且手的動作比腦子還要更快得多的人。
當然如果明擺著和她說自己並不喜歡這樣，她仍然會尊重當事人的想法。
她其實不是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的那類人，但如果雙方都沒有自己的想法的話，那她也並不介意稍微加入一些自己的立場。尤其是在她看來應當如此，實際的發展卻又不如預期的時候。
在紅沐的觀點裡，冷雨冰也並不會是一個特例，她也只是同樣在冷雨冰的身上無意間見到了那些事情，無意間聽見了那些並未吐露出的心聲。
而也就是此時，她才發現到了屬於冷雨冰的另外一面。
「要是我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紅姐你會怎麼想？」
「是我的話，那我可能會揍你。」
「……」看著突然爆出的武鬥派發言，建箴有些無言。
手動起來比腦子還要快，這話可能並不全然是一種比喻。
「但大概就是因為你沒有那樣的想法，所以你對她而言才會是特別的。」
「妳在說什麼繞口令嗎？」
不管她是不是在說繞口令，建箴都沒聽懂她想表達的意思。
「啊啊，你們這種喜歡得不乾不脆的狀態好煩啊！」
紅沐似乎是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對於這樣的發展感到無奈。
即使內容還是讓人難以理解她想表達的真意，但今天的她並不像之前那樣充滿虛實難辨的神祕感。
就一位看戲的觀眾來說，紅沐的行為毫無疑問顯得有些熱心過頭了。
然而不管熱心到什麼程度，那始終停留在紅沐自身的想法，而並非冷雨冰自身所做出的決定。不管再怎麼有經驗，看過再多相同的情境，只要不是由本人說出口傳達自己內心的想法，猜想便仍然是猜想。
「如果她哪天真的這樣和我說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
「就是不敢說才會變這樣好嗎，是個男人的話好歹顧慮一下女孩子的感受吧？你這石頭腦袋。」
儘管建箴覺得自己被罵得有些憋屈，不過他也能約略理解紅沐生氣的原因。
有時感到急躁的並不是當事人，而是一旁把情況看得更清楚的旁觀者。
就算對這種事情說不上瞭解，但自己對於這件事情從得知、思考、瞭解的過程裡，建箴始終保持了一種過於理性的思維，而那種理性對於情感相關的事物，是一種顯而易見的阻力。
紅沐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努力的要撮合兩人，卻又同時被兩邊給熱臉貼著冷屁股似的難受。
然而那也僅是存在感性上的觀點。
建箴並不是為了敷衍所以才講的那些話，他是很認真的在思考這些事情。就因為格外重視情感的事情，所以才更不可能輕易做出結論。
或許如紅沐所說的，要是由自己主動提出，那麼這些錯綜複雜的情感無論是好或壞都會往下一個階段發展，而他則可能在這虛擬世界中第一次建立起那自己從未預想過的關係。
但建箴卻堅持，必須由冷雨冰向自己說出口。
那並不是在刁難，而是只有透過這樣，自己才能去正視那種情感。
為什麼是他？這個問題始終沒有得到解答。
對冷雨冰的認識並不多，也並沒有在她身上感覺到那種一見鍾情的戲劇性情感。然而如果冷雨冰對自己有那樣的想法的話，那麼自己也會認真去嘗試著回應那樣的心情。
正因為不理解，所以才格外慎重。
「紅姐。」
「嗯？」
「妳覺得冰為什麼會說自己不需要別人關心？」
或者更準確的說，如果她真有那樣的想法，為什麼還要違背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說話？甚至以拒絕的態度對人。
當時那個瞬間，自己在冷雨冰身上感覺到的並不像是對於情感的羞澀或難為情，而是某種更深沉也更複雜的事物。
「我怎麼知道，是個女生都總有一兩個祕密的，而且大家的心裡的秘密都不太一樣，只是冰的秘密似乎又要更深些」
看來就算是紅姐，也看不出冷雨冰心裡藏著的事情。
「但依我看來，只有談到關於你的事情的時候，她才會表現出比較明顯的情緒，其他的時候，她只是禮貌性的裝做一個好孩子而已，這也是我之前說，為什麼我覺得她很難相處的原因。因為她並不希望別人看出來，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心事到底是什麼。」
雖然紅沐總一副想到便會脫口而出的模樣，但提起冷雨冰的事情時，她的態度還是更偏向猶豫。
「至於你幹了什麼好事才讓她那麼專情於你，我倒是挺好奇的就是了。」
「我才想問呢。」
建箴完全可以理解紅沐的困惑，因為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都回答不出，到底為什麼冷雨冰會對自己抱有那樣的感情。
就算感情這種事情本就是不理性的，但這又不是什麼傳統後宮取向的文藝小說，應當不該會有什麼一見鍾情的爛俗劇情。
就算現實中常會聽到某些情人或夫妻講述當時被愛情沖昏了頭，或者更露骨的瞎了眼才會看上對方，但實際上就算是被當下的情感或者情境的渲染，兩人之間應該還是需要一個能夠連結的契機存在。
「老實說，你是不是也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私底下已經拐騙了很多無辜少女的心？」
「……過分了紅姐。」
若不是知道紅姐平時就是這副模樣，這種臆測還是很不禮貌的。
「哎，別！我就是說話直了點，你別真的生氣。」
不過當意識到自己說了錯話，紅沐也會完全不帶遲疑地馬上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不會堅持也不會嘴硬，所以實際上建箴也沒辦法真的對她發脾氣。
「但看見冰總是那幅模樣，我就有些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撮合對方？
在遊戲的虛擬世界裡，總是不乏各式各樣想法奇異的人。
「紅姐，你為什麼會那麼在意冷雨冰的事情？」
這也是另一個讓建箴感到疑惑的地方。
「要說理由的話也沒什麼，只是以前發生過一些很無聊的事情而已。」
「妳這種會讓氣氛變得沉重起來的開場白我覺得還蠻恐怖的。」
「確實，所以我也懶得說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那是我自己的秘密。」
紅沐僅用了一秒鐘的時間，就完成了情緒的轉換。
女生總有自己的秘密……是嗎？
「我只是覺得不管結果好壞，至少都該去嘗試想做的事情，去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情而已。」
「那我覺得應該妳的對象是不是稍微有點弄錯人了？」
正常來想的話，這些話不應該是和冷雨冰講嗎？
「哼，這種事情如果不是你問的話我才不會講呢。」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過於理性的吐槽，結果這會兒反倒變成紅姐開始鬧起了脾氣。
有時候建箴不禁覺得，紅沐其實偶爾也有些喜怒無常。
「不管你對她到底有怎麼的想法，但如果可以，如果她真有那樣的想法的話，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她的心情。」
建箴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卻隱約從紅沐的話中感覺到了一絲苦澀，到口的話便又嚥了回去。
「因為對她來說我是特別的？」
建箴說出從之前就已經從紅沐口中得到的答案，而紅沐則是有些無奈卻又再次肯定了那樣的回答。
「沒錯。」
就算從不是特別的人，也可能會在某些人心中，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特別。
情感的事，果然還是太麻煩了。
建箴看著離線中的冷雨冰頭像，一個人默默地想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