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
主要由新規則者組成的獨立救援組織，擁有自己的研究團隊。
擁有一定量的支持者，以及私下的線民與捍衛者們。
與帝國軍簽有協定。
（圖文無關，攝像於GTAOnline）
《裂縫之下，無盡的時間。》
〈初章–DATA〉
隨著氣體噴發而出的聲響，背著月光，一個人影掠過高空。
砰喀。
人影一個側翻，右足狠狠踢上四足鳥的頭顱，清脆的粉碎聲隨即響起。
紅褐色的不規則短髮被風吹的凌亂，青年淡褐色的眼瞳在銀月映照下閃耀，
對於出擊成功，臉上不由得染上欣喜的神色。
「哇喔！真不虧是透隊長！魔物一下就解決了！」
地面上拿著望遠鏡的金髮少年——亞瑟，瞪圓淡藍的大眼驚呼道。
然而一旁高挑的黑髮青年察覺到異狀，銀色的眼神中顯露擔憂。
不出所料，原本滯留在高空的透瞬間下墜。
透發現進行打擊後，飛行靴的推進器失去效用，無法再產生移動所需的動力，
整個身軀重新受重力牽引，直直落下，而厚重的裝備更是加速這段過程。
「隊長！」
尚有些稚氣的嗓音傳來。
才剛歸隊的海倫娜看到這番景象忍不住驚呼出聲，
頓時橘紅的雙馬尾飄起，碧綠的雙眼努力定焦，試圖鎖定不斷下降的透的位置。
然而不等海倫娜出手，一個人影很快的在空中攔截墜落的透。
黑髮青年藉由勾繩槍迅速攀升，一把攬住透的腰擁入懷中，而後兩人順利回到地面。
「呼、真驚險。」喘口氣後，透看向黑髮青年致與感謝：「謝啦，伊格爾。」
「別謝了，先脫掉那雙靴子吧……」然而伊格爾仍處在戒備狀態。
順著伊格爾的視線，透發現覆蓋兩條腿的銀白膝上靴正冒出零星的電光。
看來這雙飛行靴是不能久穿了。
「沒事吧？」嬌小的少女海倫娜趕緊跑過來。
「沒你的事啦，不是連『反重力』都用不出來嗎？」
危機解除後，亞瑟一派輕鬆，雙手撐在腦後，忍不住阿諛慌張的海倫娜一番。
聞言，海倫娜用行動表達了不滿。
隨著海倫娜的頭髮再度飄起，一旁的石塊也跟著浮起，
接著她雙掌狠狠一推，巨大的石塊便迅速地朝亞瑟飛去。
「嗚！」見況亞瑟整個人縮起，然而逼近的巨石並沒有停下來。
就在巨石接觸到亞瑟的瞬間，什麼也沒發生，巨石直直穿透過去，擊中後方的樹幹。
看著發出帕擦聲，近乎斷裂的樹幹，亞瑟忍不住吼道：
「你做什麼啊？你想殺了我不成！」
「怎麼會，你這不是好好『穿透』了嗎——」雙手插著腰，海倫娜撇過頭語氣顯得敷衍。
「你！」雖然這種程度確實打不中自己，但亞瑟依然為之氣結。
「好了，別吵架了。」
海倫娜與亞瑟的鬥爭是他們和諧還是仇恨的表現，透也很難釐清，
只能一貫的提醒，希望他們不要自個鬧大。
「只要亞瑟不白目的話！」海倫娜瞪著亞瑟。
「只要海倫娜ＥＱ高一點！」亞瑟也瞪著海倫娜。
「就不會吵架了！」而後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完，便用力撇開頭，不願再看著對方。
僅僅一句「不要吵架」果然太過敷衍。
透對此進行了反省。
「亞瑟，海倫娜當時很緊張，你不該一時興起就用言語刺激她；
海倫娜，亞瑟確實說了刺激你的話，但並沒有到需要這樣反擊的程度，
那很危險，即便你認為亞瑟可以躲過。」
就算不擅長調節團體，透還是認為自己該積極一點，所以開始話嘮。
如果能起效用當然是最好的情況。
海倫娜被指責後稍有不甘，但想想自己確實做的過度。
「……對不起。」遲疑幾秒後，海倫娜還是好好的鞠躬道歉，雖然沒向著亞瑟。
「知道錯就好啦！」亞瑟幸災樂禍的笑著。
「亞瑟。」透無奈地加重語氣喊道。
「好啦、我也很抱歉……」摸摸鼻子，亞瑟尷尬的向海倫娜道歉。
「我想你們也不是故意的，但不只心靈上，行動上也多關愛對方一點比較好。」
「我才不想關愛亞瑟呢！」
「要我關愛海倫娜才不可能！」
對於兩個人突然又亢奮起來，透只是露出苦笑不再搭理。
海倫娜和亞瑟就是喜歡這樣相處吧？
坐在一旁的斷木上，透決定繼續與緊貼自己雙腿的靴子奮鬥。
這雙合金打造的飛行靴不只合身還十分堅固，但問題也發生在這裡。
卡鎖的部分似乎需要動力來啟用，所以現在不只脫不下來也難以破壞。
現在想想這或許是設計不良？
「算了，我們趕緊回去吧。」看著這番苦鬥的伊格爾做了決定，
直接將透一把扛在肩上往DATA總部的方向離去。
「等等、伊格爾，我可以……」
「沒有動力補助，那靴子就重的難以行走不是嗎？」看著有些尷尬的透，伊格爾只是保持平淡的神色，
回以事實：「而且是我妹妹開發的，也算連帶責任。」
聽伊格爾都說到這份上，透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就任由他扛起自己行走。
「那能不能也請你妹妹開發一雙給我？」亞瑟小跑步到伊格爾身邊，雙手合十的請託。
「在這件事之後？你是笨蛋嗎？」不等伊格爾回絕，海倫娜難以置信的看向亞瑟。
「反正都要修改不是嗎？只是順便有什麼關係！」
聽到亞瑟缺乏邏輯的辯駁，海倫娜只是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修改和多一雙新的事完全是兩回事。
「你、你有什麼意見嗎？」發現海倫娜的不屑與嗤之以鼻的態度，亞瑟十分在意。
「沒阿，你就儘管去問伊莉紗，然後被狠狠拒絕吧。」一邊這麼說著，海倫娜加快腳步從亞瑟身邊穿過。
「你又知道我會被拒絕喔！」亞瑟不甘心就這樣敗下陣來，也加快腳步超越海倫娜。
「就是知道！」
就這樣海倫娜與亞瑟一來一往的朝總部衝去。
「你要不要換個隊員？」
看著兩人激動衝刺的背影，伊格爾對透的處境感到堪憂。
「雖然看起來令人操心，但海倫娜和亞瑟在實戰上很認真。」
對於伊格爾的不安，透只是一如往常的安撫。
同時這也是事實，海倫娜與亞瑟在戰鬥技巧上算是出色。
「所以沒問題的。」
「不是這個問題……」聽到透如此輕鬆的說著，伊格爾只是近乎呢喃的回應。
「嗯？」因為陣風突然襲來，令透沒能聽清楚伊格爾完整的話。
「沒什麼。」
然而伊格爾沒有打算重申，只是加快腳步，希望能在飛行靴完全損毀前回到總部。
✧
「哈！我先到了！」
停在被藤蔓包覆，青苔點綴的巨大岩壁前，亞瑟吃力的歡呼出聲。
他彎著腰，一手拭去額頭滲出的汗水，一手撐著膝蓋喘氣。
「阿不就好棒棒——」
隨後跟上的海倫娜，坐在懸浮的木頭上方，一邊梳理微亂的馬尾，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什麼時候用異能的！這是作弊！」看海倫娜一派輕鬆的模樣，亞瑟很不是滋味。
「蛤？我們根本沒在比賽，是你一個勁衝的沒完，傻子。」
跳下木頭，海倫娜隨即卸除異能，木頭落地掀起的塵埃噴了亞瑟滿身。
「噗！噗、咳咳！」
同時吃進與吸進塵土的亞瑟，為清除異物不斷吐口水和咳嗽，樣子顯得滑稽可笑，這逗樂了海倫娜。
「不准笑！咳、噗——」亞瑟一說話，塵土又吃進了一些。
噁心的沙沙口感，使他吐得更用力。
「別浪費異病因子。」看著兩人宛如嬉鬧的模樣，伊格爾有些煩躁。
雖然他不是很想管，但亞瑟與海倫娜畢竟是自己的後備，免不了關注與管教。
「即便是新規則者，濫用異能導致異病因子含量過低，依然會變異。」
被伊格爾扛來的透無奈地告械兩人。「請一定要注意。」
然而，即便聽了數次的告械，看了數遍教科書上的警示，
當擁有如此方便的能力後，實在很難去遵守，甚至記起應該要收斂。
一個不注意，異能就變成生活不可或缺的部份。
對亞瑟和海倫娜來說就是如此。
「對不起。」
才剛入隊不到一個月就被兩位前輩教訓，海倫娜有些抬不起頭，立正後，鞠躬表示歉意。
「只有她在濫用！」亞瑟則很快撇清關係。
「你！」海倫娜轉過頭，狠狠怒視亞瑟，後者則馬上做了個鬼臉回應。
「可惡的傢伙！」海倫娜想一把抓住亞瑟，卻撲了空。
亞瑟的穿透能力如實發揮。
「亞瑟也再濫用異能！」就像抓到把柄，海倫娜大聲嚷嚷。
「我才沒有！」
「就有！」
他們果然喜歡這樣相處。
而是否惡意違背紀律，透想他們只是需要更多時間調適。
於是透只是露出了苦笑，不再介入。
「開門吧，千花。」不想搭理一旁不止息的小爭端，伊格爾迅速通報通訊組開啟門扉。
語畢，隨著細微的隆隆聲，岩壁一角迅速向上開啟，出現一道小門。
「接下來由我來吧。」
走到剛好足夠一人進出大小的金屬門前，伊格爾將透放下。
透快速往門扉投影的密碼鎖上滑了幾下，
接著藍光自上端的小孔射出，掃描在場所有人員後，
金屬門發出機械輪轉與氣體洩出的聲音，總部的大門這才正式開啟。
「回家囉！回家囉！」亞瑟一改剛才的疲累，快速往DATA總部內衝去。
「算了，不管他了。」撥了撥瀏海，海倫娜不悅的哼出聲。
「是說，隊長需要我幫忙嗎？因為剛才……」
接著，海倫娜想起透墜落時的事，感覺沒能幫上忙，心裡很不好受。
「沒關係，雖然妳是物體型反重力，但作用在損毀的重力靴上太過危險，
而且其他目標也不利於鎖定，不是嗎？」透明白海倫娜遲疑的原因。
太多不穩定的因素，有所顧慮很正常。
距離太遠，快速移動，都令海倫娜難以定位。
「活體還沒實測過，我們不確定妳的異能運用在活體上會消耗多少異病因子，
而我也不希望妳冒風險，所以不用在意。」
看著毫不介意，依然保持從容態度的透，海倫娜反而更加抱歉。
雙手交握在背後，手指不斷交互擺弄，海倫娜微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應。
心裡盡是複雜的情愫與思緒。
得好好想個答覆，海倫娜希望自己能盡早擺脫新手甚至被照顧者的形象。
「不論怎樣，我都會保護你們，別煩惱了。」
看著這樣的情況，伊格爾自顧自地說完後，便再次扛起透，快步往總部內前進。
即便這與海倫娜的心境完全不符，但伊格爾認為這樣就好了。
「咦、哎？什麼？」海倫娜還來不及反應，便發現自己被留在原地。
「等等我！」不想一個人被扔的老遠，海倫娜慌張的追了上去。
然而伊格爾的步伐只有加快，而沒有減緩的跡象。
「為什麼要走這麼快啊！伊格爾！」海倫娜完全搞不清楚伊格爾在做什麼。
「害臊？」透略帶笑意的問道。
那樣的台詞伊格爾過去不曾說過，大概覺得彆扭吧？
「哼。」聞言，伊格爾只是給了不明不白的答覆。
「我還有話想跟隊長說啦！伊格爾——」
明亮的隧道中除了腳步聲，便充斥著海倫娜的喊叫聲。
✧
「果然……」
在堆滿器械的研究室內，有著一頭及膝烏黑長髮的少女——伊莉紗，
只是簡潔回應行動組帶來的測試報告，不只面容，銀色的眼瞳中也絲毫不帶情緒。
伊莉紗纖細的手臂抬起，小麥色的肌膚在實驗台燈座照耀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修長的手指抓過工具包，準備開始拆解飛行靴。
「如果確定會失敗，那為什麼還要測試？」
身為二型新規則者的亞瑟，這下完全無法理解這次測試的用意。
「一型新規則者不是可以預知未來嗎？」
忍不直住說出心底的疑惑，亞瑟茫然地看著正在拆解飛行靴的伊莉紗。
「我們無法看透未來，只是知道定點的所有選擇與其發展的可能性。」
一字一句都十分機械式地闡述，伊莉紗自從發病後語氣就少有起伏。
「我還是不懂。」亞瑟騷亂自己的金髮，想的腦子發燙。
「笨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海倫娜摀著嘴，趁機恥笑亞瑟的不解。
「那你說說看阿！字面上是什麼意思！」
「就、就是……呃……」海倫娜頓時語塞，反而也陷入困擾。
該怎麼簡單闡述？
海倫娜腦子裡盡是些專有名詞，宇宙理論，大反彈，平行，樹狀……
但那些也都只是自己的假設，與伊莉紗的觀點又是否相同呢？
「呵，妳還敢說我。」見海倫娜遲疑許久，亞瑟顯露嘲諷的神色。
「蛤？我是在想要怎麼解說，才能讓你這種笨蛋聽的懂！」
激動的血液衝上腦，海倫娜瞬間面容潮紅。
「彼此彼此呢——」見況，亞瑟更是好笑的看著海倫娜，打算多調侃幾句。
「過獎了，你愚蠢堆起的王座我可高攀不起。」
沒想到海倫娜很快就冷靜下來，反倒直接回擊：
「真沒辦法，你笨的難度過高，不愧是愚笨王子。」
「喂！」
「怎樣？」
亞瑟和海倫娜之間彷彿出現電光戰火。
「滾出去。」
見兩人的鬥爭一觸即發，伊格爾乾脆直接把兩人都拎起來往外扔，並鎖上研究所的門。
「回到原話題，你知道裝置會失效，為何還要透測試？」
雙手撐在桌面上，伊格爾凝視自己的妹妹，眼中既帶著不解也有著責備。
「我想……」伊莉紗舉起手掌，阻止想幫忙緩和氣氛的透。
這是兄妹之間的對話。
見況，透也只好繼續靜靜地坐在實驗台上，不再擅自干涉兩人的溝通。
「我能看到的是每一個樹狀分支的可能性，不是預知全部。」
同樣回以凝視，伊莉紗用自己的方式向哥哥解釋自己的能力：
「裝置有九成機率會失效，但我仍需要測試數據才能開啟下一個可能性。」
聽到這裡伊格爾大致明白妹妹的意思，但伊莉紗並沒有停止訴說。
「這就像有千分之一你無法接到透一樣，那也只是一個可能性。」
伊莉紗話才說完，伊格爾便憤然轉身離去，
步伐快而重，嚇得躲在外頭偷聽的亞瑟和海倫娜連忙閃到一邊。
「嘿！伊格爾！發生什麼事了？」亞瑟困惑的追問。
「你沒聽到嗎？」海倫娜不敢相信的看著亞瑟。
「妳不是也沒聽到，那門是隔音的！」
「那你剛才還假裝聽的意猶未盡！」
「就是要騙妳啊！」
亞瑟與海倫娜一邊追著伊格爾，一邊連路鬥嘴。
聽著爭執聲漸漸轉小，透露出無奈的苦笑，接著傾身靠近伊莉紗。
「妳在生氣？」
單就解釋上，最後的話顯得多餘，透也感覺到伊莉紗是出於其他目的。
「就像我說的，這也只是其中的一項可能性。」
沒有直接回答透的問題，伊莉紗技術性的迴避。
「但你知道那樣說伊格爾會生氣。」不在意伊莉紗的迴避，透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
「百分之百。」這次伊莉紗直接的回應。
「但不是接到了嗎？」透不能明白，既然這條時間線成功，為何伊格爾還要如此氣憤。
而就算沒有……
「他無法原諒那千分之一的失敗。」語調毫無起伏，伊莉紗神色平淡，
她銀色的瞳孔倒映著透若有所思的面容。
「那……千分之一的那個我……」
透整個人向後仰，躺上冰冷的實驗台，右手不自覺放在額頭上。
「自救了，一如往常。」伊莉紗快速說出透心底的答案。
「果然。」
不是希望自己受傷，而是這使對方感到寂寞。
透閉上眼，聽著伊莉紗操作器械的聲響，心思有點複雜，他不由得在意起這對兄妹。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在乎我？」雖然自己說來聽得自大，
但透困惑於這些日子伊莉紗為自己量身訂做的發明，還有伊格爾對自己稍嫌過度的重視。
這些關注不自覺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你知道為什麼。」看向躺在實驗台上的透，伊莉紗的面容與口吻依然平靜。
「我只是希望你們能更重視自己……」
透覺得累了，他不再談話，任由意識遠去。
「我一個小時後叫你起床。」伊莉紗淡淡說道，而後便專注回飛行靴的拆解與修整。
✧
細雨不斷降下，透閉上眼，感受打在身上每一處的雨滴。
他想不起來有多久沒享受這樣的清涼與靜謐，自破滅日來臨。
再次睜開眼，透抬頭看向天空的裂縫，黑色的潮水仍不止息的滲出，汙染觸及的一切。
「為什麼我還在這裡……」低聲呢喃，透踏過滿地屍骨，脆化的骨骼輕易被踩碎，
那些聲響令他難受，但必須再次啟程。
他腦中零星的記憶伴隨著痛楚牽引著，有個地方必須抵達。
沿著乾枯的血液到仍有些濕潤的骨肉殘骸，透來到一座剛被襲擊不久的小鎮。
空蕩蕩的街道使透的到來格外醒目，而些微騷動的房屋窗內，還隱約可以看見生物在移動，
但太過昏暗，透無法辨別是活人還是魔物。
大概是不會有其他人了。
走過一個個巷道，透感覺到失望。
然而，離去前深巷中一道挪動的巨大黑影吸引他的注意。
透明白這不安全，但他還是走進暗巷。
不自覺壓低腳步聲，透將最細微的聲響埋藏在雨水中，慢慢接近黑影。
最終巨大黑影的真面目顯露，透不感到震驚，這些日子來他看過這番景象無數次，而逐漸麻木。
然而對於當事人來說一切才剛開始……
一對兄妹早已遍體麟傷，尤其是年紀尚幼的哥哥，
他無力管轄自鼻腔滲出的鮮血，雙手緊握脆弱的木棍警戒著，試圖保衛身後的妹妹。
在扭曲的黑色巨獸向他們襲去前，透看見女孩轉過頭面向自己，
銀色的眼瞳充斥著恐懼，並祈求著——
救救我們。
那是一瞬間的事，當透回過神來時，身軀已經衝了出去，
他用力推開魔物攻擊路徑上的兄妹，很快的自己便感受到衝擊與撕裂的痛楚。
是自己趕著送死，還是這一次仍有機會拯救，透自己也想不明白。
在這樣宛如煉獄的世界，救贖是否還有它的意義。
看著鮮血自胸腔噴濺而出，透的腦袋卻還想著哲理問題，
這樣可笑的情況，讓他不自覺笑了，十分不合時宜。
透沒有印象後續的事情，當視野逐漸昏暗，他無法捕捉魔物與那對兄妹的位置，
一切再次淪為未知數，只能聽見雨水不斷擊打地面的聲響。
那樣的靜謐，那樣的安詳。
✧
「醒醒。」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傳來。
透緩緩睜開眼，再次對上刺眼的白色光源。
用手推開實驗台上的燈座，透挪動雙腳，輕盈的體感率先告知飛行靴已經取下了。
一旁的伊莉紗則坐在工具台前，組裝並修改那些零碎的物件。
「一個小時了？」剛睡醒的透聲音還有些沙啞。
「一個小時了。」伊莉紗平淡回覆，而後戴上面罩，拿起焊槍準備焊接。
見況透也不再逗留，用手指梳理壓的凌亂的頭髮，躍下實驗台，走出研究室。
「差點忘了。」臨走前還不忘換穿寄放在這的鞋子。
一走出門外，透便看見伊格爾背靠著牆，雙手交叉在胸前，似乎在等著自己。
「嗨。」看著板著臉的伊格爾，透只是扯出一抹尷尬的笑容打了聲招呼，
隨後便往DATA的溫室走去，伊格爾則默默跟在後頭。
在準備室消過毒後，潔白的大門敞開。
因為是深夜，溫室裡開啟著人造日光，映照在麥穗田上散發出灼灼光輝，宛如金子般耀眼奪目。
蹲下身，透輕輕撫過低垂的麥穗，已經成熟到可以採收的時刻。
「你想說什麼？」沒有回頭，透一邊檢查這些熟成的麥穗，一邊詢問站在後方的伊格爾。
「你都知道了對吧。」語氣稍嫌煩燥，伊格爾快步來到透的身旁。
「知道什麼？」停下手部的動作，透眼睫低垂，無奈地回問。
「所有的事！」伊格爾音量放大。
「你知道裝置會失效！你知道自己有可能摔傷！你知道我會失敗！」
隨著語氣亢奮，伊格爾的雙臂忍不住跟著揮舞，他感覺自己受到羞辱。
「但你沒有。」站起身，透感覺心底泛起一種情緒——沮喪。
「但我可能會，你也能看到那個可能性！」不甘心的咬著牙，伊格爾語氣憤恨。
「你知道我不會那樣做。」轉過身，透抬頭看著伊格爾，眼神透徹而真摯。
「因為你從不透析選擇……」見況，伊格爾皺起眉，頭偏向一方，忍不住避開眼神交會。
伊格爾是明白的，對於透的行事守則，但就是無法接受可能不被對方信任的可能性。
所以惱羞成怒。
「抱歉……」最後，伊格爾語氣虛弱的說道。
「我相信自己會沒事，你會接住我，而就算沒有我也會試圖存活，因為那就是我。」
走近伊格爾，透語氣輕柔小心，深怕再次傷到對方的感受。
「我向你們保證過。」
將一株麥穗交到伊格爾手中，透說完後便獨自離開溫室。
「我很抱歉……」
緊握手中的麥穗，伊格爾咬著下唇，忍住沉痛的情緒。
✧
雨依然下著，年幼的男孩對突發的情況感到錯愕，
但隨後趕緊確認身旁的妹妹是否安好，所幸只有輕微擦傷。
倒臥在不遠處的青年早已深陷血水之中，胸前巨大的傷口看來慘不忍睹。
沒救了。
男孩很快做出判斷，他對此沒有太多情緒，因為素不相識。
趁著魔物被那位青年吸引，男孩抱起妹妹頭也不回的跑出巷子。
「等等、哥哥，那個人……」
然而妹妹十分在意青年的情況。
「他已經死了。」
男孩說謊了。
為了讓妹妹心安，也試圖讓自己忽視罪惡感。
在兩人逃離前，男孩望了最後一眼，當時青年還有呼吸，但他又能做什麼？
慌亂的拐了幾個彎，藉由門板上的寵物門，男孩帶著妹妹躲進一間房子。
「伊莉紗，你還好嗎？」
不間斷的衝刺使男孩——伊格爾氣喘吁吁，但依然掛心妹妹的情況。
伊莉紗沒有回話，只是屈著膝，將臉埋入雙臂中。
「伊莉紗？」
見況，伊格爾十分憂心，將手放在妹妹背後。
伊莉紗幼小的身軀顫抖不已，小小的啜泣聲無法壓抑。
「我們是不是……」伊莉紗悲傷的無法將句子完成。
「不會的、只要找到爸爸和媽媽，一切都會沒事的……」
伊格爾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保證。
當破滅日發生，與父母失散到現在已經十個月了，他們很清楚是凶多吉少。
躲在凌亂的臥室一角，兄妹倆相互倚靠，面對寂靜與恐懼。
直到細微的騷動聲傳來。
「唔……」雙手緊緊摀住嘴，伊莉紗深怕哭泣聲會暴露兩人的位置。
伊格爾則趕緊環視房間，希望能找到任何能作為武器的工具。
「伊……莉……紗……」
「伊……格……爾……？」
然而，接下來的呼喚聲，讓兄妹倆頓時愣住。
那是父母的聲音，但感覺有點不對勁。
「伊……莉……紗……伊……格……爾……」
聲音不停呼喚著兩人的名字，距離也越來越近。
不對。
不是父母。
當伊格爾體認到現實，趕緊衝去鎖住臥室門的同一時間。
那聲音也到了門口。
「伊莉紗伊莉紗伊莉紗伊莉紗伊莉紗伊莉紗伊莉紗——！」
「伊格爾伊格爾伊格爾伊格爾伊格爾伊格爾伊格爾伊格爾伊格爾——！」
碰的一聲撞上門，聲音頓時瘋狂的呼喚，伴隨指甲刮磨門板的刺耳聲響。
渴求著相見。
「不要……我不要……」伊莉紗雙手抓著烏黑的短髮，不願接受這悽慘的現實。
父母成為了魔物。
「伊莉紗振作點，我們得找東西擋住門！」
看著門被撞的幾乎彎曲，伊格爾知道這撐不了多久，但一個人無法搬動重物。
即便年紀尚幼，伊莉紗也很快明白沒有怯弱的時間，
她迅速抹去淚水，咬緊下唇，奪去祈求依賴的思維，試圖長大。
兄妹倆吃力的推著沉重的衣櫃，費盡氣力才將它阻擋在房門前。
但撞擊更加猛烈。
「哥哥……」伊莉紗的淚水再次湧起，但忍住哭泣，她緊捉著哥哥的衣服，惶恐的凝視。
「伊莉紗……」伊格爾說不出更多話，任何安慰的話語。
唯一的出口只剩下窗口，但這裡是三樓，跳下去肯定會重傷。
伊格爾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砰喀。
門板裂開了。
撞擊隨即停止，周遭陷入一片寂靜。
伊格爾與伊莉紗被無聲的恐懼壓得喘不過氣。
接著他們看見了，那從裂縫中望來的銀色眼睛。
一眨一眨地，細長的瞳孔正緊盯著獵物。
「哈阿……哈阿……」伊格爾盡可能保持勇敢，努力壓下尖叫的慾望。
兄妹兩緊緊擁抱彼此，緩步向後退，但很快地，背部便抵到窗台邊。
無路可逃。
發現到這件事，曾是「父母」的魔物再次衝撞，門板應聲碎裂。
而最後的防線，衣櫃也不敵撞擊而倒下。
魔物現形。
伊格爾惶恐的看著眼前的生物。
父母的臉孔彷彿融化般黏在一起，下顎更多了張如蛇的寬闊大嘴，模樣著實噁心。
雖然還保有人形的軀體，但肢體早已扭曲變形，
兩個成人像麻花捲般肆意交融，組成怪異的新身體，皮膚上甚至佈滿灰綠的鱗片。
「哥哥，我們跳下去吧……」突然伊莉紗這麼提議。
伊格爾起先還不敢置信地看向妹妹，但伊莉紗眼中充滿悲傷與無奈。
他們還有什麼選擇？
僅僅幾秒，命運都將轉向截然不同的分歧。
其中一個，使伊格爾與伊莉紗走到了未來。
就是現在。
砰！
從視野死角，一根鐵棒迅速揮出，魔物的頭部受到嚴重打擊，狠狠的飛向走廊一端。
「過來。」青年衣衫襤褸地出現在兄妹倆的視野中。
說完後便逕自走向通往一樓的階梯。
沒有多餘的遲疑，伊格爾牽起伊莉紗的手趕緊追上。
走出房屋，外頭的細雨不知何時變成傾盆大雨，但他們沒有慢下步伐。
大雨模糊了視線，但伊格爾緊緊捕捉著青年的身影。
一路上看著那堅毅的背影，伊格爾產生些許的嚮往與畏懼。
「退後。」
突然停下腳步，青年提出突兀的指示。
原本伊格爾還反應不過來，但在伊莉紗拉扯下，他們遵照了這項指示。
瞬間巨大的黑影落下，將街道上的石磚壓碎出圓形的坑洞，就在這對兄妹面前。
「父母」追上他們。
伊格爾不知道青年是怎麼辦到的，但現在也無暇思考。
魔物張大嘴面向伊格爾與伊莉紗，隨時都能將他們一口吞下肚。
如果沒有那根貫穿腦幹的鐵棒的話。
看著曾是父母的魔物痛苦的掙扎，軀體逐漸蜷縮扭曲，伊格爾心裡是說不出的酸澀。
過往的景致歷歷在目，那個他們曾經一同生活的屋子，充滿花的後院，
隨著晨光日落，繁星點綴，家人互擁相依，充滿歡笑的每一天。
全化為過去式。
「爸爸……媽媽……」伊格爾終究忍不住示弱，他怯怯地喊出聲。
「伊……格……爾……伊……莉……紗……」
是父母的聲音。
原本如爬蟲類的細長瞳孔變的圓潤，「他們」溫和的凝視這對兄妹。
父母一直在尋找著孩子們，即便變成這副德性。
但漸漸野性取代了愛的執念，轉化為殺意。
伊格爾不忍心父母遭受這樣的對待。
「我的爸爸媽媽還有救！放過他們吧！」伊格爾在最後一刻失去理智。
不是雨水，斗大的淚珠從臉頰上滑落。
強裝的堅強迅速瓦解，對避風港的依賴剎時徬徨。
如果失去守護者，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哥哥……」伊莉紗複雜的看向自己的哥哥。
伊莉紗訝異的發現自己無法像哥哥這般激動。
在她眼中，「父母」已經不存在了，她只剩下一個家人，唯一的兄長。
是年紀尚輕嗎？伊莉紗第一次體悟到自己的「現實」。
心底頓時泛起一絲異樣。
「放過他們吧！」聲嘶力竭的吶喊，伊格爾為化為魔物的父母求情。
然而沒有理會這份請求，青年將手掌擺放在魔物的頭頂，
接著僅僅一握，堅固的頭顱便輕易被粉碎，頓時無數黑點飄散上升，消失在磅礡大雨中。
「阿——啊——！」伊格爾崩潰的尖叫。
父母就這麼消失了，什麼都沒留下。
甚至是道別。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殺人兇手！殺人兇手！」伊格爾失控的撲向青年，
虛弱與負傷使青年輕易的被撞倒在地，就這樣默默忍受伊格爾憤怒的拳頭。
「他們還有機會！我的爸爸和媽媽還有機會的啊！」
伊格爾無法忘懷最後一刻父母的眼神，他們確確實實的回來了。
即便虛弱，痛苦，尋求著解脫。
「哥哥！哥哥！停下來！不可以這樣！」
伊莉紗見狀衝上前拉住伊格爾的手想阻止，卻被甩到一邊。
看著自己被磨破的手肘與失常的哥哥，伊莉紗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不要這樣的日子，不要這樣的未來。
妹妹的哭聲撼動伊格爾的內心，他漸漸恢復理智。
看著在自己身下，嘴邊滲著血，面無表情的青年，伊格爾做了決定。
「負起責任。」
伊格爾失去了太多，十歲的他理應過著愉快的童年，而非帶著妹妹在亂世中奔波。
他需要新的守護者。
「照顧我們，保護我們，你必須活著贖罪。」
伊格爾決定依賴青年的能力，只要這樣就能存活，他這麼想著。
青年沉默的看著他，那雙眼空乏，寒冷，有種彷彿能將他吸進去的虛無。
伊格爾感覺到更深沉的恐懼。
來自生死之外。
「答應我！」
但為了生存，他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即便如此不堪。
大雨寒冷無情的降下，三個人的體溫跟著驟降。
伊莉紗發著哆嗦，無力再阻止哥哥的任性。
她想要再一次回歸正常的生活，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青年轉過頭看向伊莉紗，她是多麼的無力與悲傷。
有那麼一瞬間，有個人影與之重疊，不清不楚的片段夾雜的痛楚與悔恨。
複雜的思緒使青年忍不住闔上眼，緩緩說道：
「可以，我答應你們。」
青年答應了這項要求。
伊格爾不知道青年是否會真實照做，但他做了保證。
「我的名字叫透。」再次睜開眼，青年第一次對他們展露笑容。
那是一抹並非發自內心的苦笑。
相對於皺起眉的伊格爾，伊莉紗感受到救贖，即便沉重。
或許「正常」不遠了。
就這樣三人的命運拙劣的交織，這份關係就這麼持續到現在。
然而每當未來回想起這一天，伊格爾都憎恨著自己。
但他始終不想放透離開，所以罪惡感相形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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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情緒後，伊格爾來到DATA的大廳。
在寬敞明亮的大廳內，伊格爾很快捕捉到透的身影。
透正看著擺放在大廳中央的世界版圖，電子板螢綠的光芒勾勒出他的曲線。
當年那比自己高大的身軀，現在要來的纖弱，這樣的差異總使伊格爾心底泛起一絲苦楚與歉意。
伊格爾很清楚，就算過了這麼多年，自己依舊仰賴著透。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還是……
「隊長——！」
突然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傳來，腔調還帶了點地方口音。
白金色的大捲髮在空中劃下美麗的弧度，一位身材姣好的女性朝透奔去。
湛藍的雙眼與古銅色的肌膚更是增添迷人的魅力。
「嗨，鹿理……嗚、」透的招呼才打到一半，便被比自己高挑的鹿理緊緊抱住。
鹿理豐滿的胸直直撞上透的頸部，讓透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可以感覺到肺裡的空氣被硬擠出來。
「你還是一樣喜歡擁抱阿。」伊格爾的語氣不帶褒貶。
「伊格爾——！」看著走過來的伊格爾，鹿理同樣十分歡迎的奔了過去。
但在接觸前，便被伊格爾修長的手擋下。
「我說過，別隨便抱我。」伊格爾用手掌抵住鹿理光滑的額頭，阻止下一場擁抱。
「你們都在這裡啊！」亞瑟的聲音從大廳一端傳來。
已經停止爭端的亞瑟與海倫娜一同走來。
身為同期的兩人其實關係不差，任務完常會一起行動，分享作戰與異能心得。
十分傲嬌的關係。
「海倫娜——！」
看到海倫娜的身影，鹿理的雙眼彷彿冒出金星，閃著灼灼光輝。
「等等、不要｜｜！」
一看見鹿理跑過來，海倫娜便倒退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
但依然無法阻止暴衝的鹿理，整個人陷進她的懷抱中。
「不要把胸放到我頭上阿！」
因為身高差，鹿理豐滿的胸部正好位於海倫娜頭頂，溫熱厚實的觸感使海倫娜深感尷尬。
「海倫娜果然超可愛——」不顧海倫娜的痛苦掙扎，鹿理陶醉於這柔軟的擁抱。
「變態阿！變態！」海倫娜痛苦的吶喊著，希望鹿理行行好，早點放開自己。
「竟然被無視了……」看著這副景致，亞瑟沮喪的彎下腰，心裡是說不出的羨慕。
完全無視一點都不享受的海倫娜，與她淒厲的呼救聲。
「鹿理，一直擅自與人肢體接觸很不好，會讓人覺得妳失禮又隨便。」
透也無法習慣鹿理的「熱情」，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告誡，然而鹿理的激情實在很難制止。
「我不希望妳被外人當作輕佻，而對妳有機可趁。」
一部分透也明白鹿理只是想展現她的喜愛，但仍無法停止操心。
「唔……對不起……」鹿理噘起嘴，不甘不願的放開海倫娜。
「哈阿——得救了——」海倫娜一度以為自己這次真會死於「胸器」。
小小的騷動總算告一段落。
而另一聲呼喚隨之傳來。
「全員都在就方便了。」伴隨高更鞋叩叩的踩踏聲，少女溫和的嗓音傳來。
有著一頭蓬鬆黑短髮，手中拿著電子板的少女走來。
少女臉上的微笑恰到好處，白色套裝讓整體顯得清純亮眼。
「晚、晚晚晚上好、千、千花……」亞瑟艱難的打了招呼。
每次一看見千花，亞瑟便不能自己，不只肢體僵硬，就連話都難以說出口。
對此，千花藍色的眼眸只是冷冷一鄙，便從亞瑟身邊走過。
「嗚……」二度被無視對亞瑟造成心理衝擊。
顯然千花的級別對亞瑟是女神級，難以駕馭也高不可攀。
「任務？」當看到通訊部的千花出現，透直接聯想到最可能的理由。
「是的。」對於透的詢問，千花給予肯定的答案。
隨後千花纖細的手指在電子板上滑動，巨大的世界版圖隨即顯示這次的任務地點。
「還真偏遠。」看著畫面中山谷群繞，位於樹林深處的小鎮，伊格爾忍不住有感而發。
「地理條件上，後援困難……」拉近地圖，透若有所思的呢喃。
陸行進入這座小鎮僅能依靠陡峭的山路與險峻的吊橋，
然而飛行則更加困難，山谷內氣流往往不規則，若遭遇多霧視野受阻反而比陸行危險。
「是的，基於遠程通訊不良，無法確保後援支援，還請準備萬全後再出發。」
千花細心的告誡眾人，這次任務將無法與她保持通暢聯繫。
在破滅日發生後，衛星也受到影響，通訊受到極大的干擾，
現階段地形資料盡是用無人機率先拍攝儲存，資料庫的更新十分艱難。
而ＤＡＴＡ的私人發訊塔也還未完備。
「裝備方面已經向研發部提出……」
「完成了。」
千花還未說完，伊莉紗平淡的語調便從大廳一端傳來。
「好快！真不虧是天才！」雖然還沒看到裝備，但亞瑟率先驚呼，誇讚伊莉紗的才華。
看著向自己豎起大姆指，璀璨一笑的亞瑟，伊莉紗依然面無表情。
「聽完簡報後，請到研究室。」冷淡地說完後，伊莉紗轉身走離大廳。
「竟然三次都被無視……」亞瑟不明白自己造了什麼孽，得被這樣忽視。
「不討喜，不會說話，不合時宜的讚嘆，這就是亞瑟的問題呢。」
海倫娜一如往常地調侃亞瑟的處境。
「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吵……」大受打擊的亞瑟感覺現在連空氣都是鹹的。
就像淚水的味道。
「事實是無法辯駁的。」
海倫娜沒打算讀空氣，發射了最後一發砲火將亞瑟的心打成碎片。
「過來吧，要解說行動方案了。」與千花探討完後，透招呼隊友集合。
「馬上來！」海倫娜愉快應聲，踏著輕盈的步伐跳躍而行。
「好……」亞瑟則顯得沮喪無力，拖行著沉重的步伐。
看著幸災樂禍的海倫娜，以及一蹶不振的亞瑟，伊格爾忍不住嘆氣。
他實在不放心讓這兩位新人執行遠程任務。
「隊長——你這次要讓鹿理擔任前線了嗎？」鹿理嬌膩的嗓音一如往常地響亮。
雖然同為老將，但伊格爾對鹿理也難以放心。
希望是自己多慮了。這麼想的伊格爾努力專心回行動方案的聽解。
「任務最終目的地為奧普雷小鎮，雖未有確切證據，但有傳言指出，
該小鎮會在女神慶典上實行非法行為。」千花一邊解說一邊調出小鎮的遠拍畫面。
「因為奧普雷小鎮位置偏遠隱密，亦非重要地段，導致少有旅客行經前往。」
「什麼是女神慶典？」待千花講到一個段落，亞瑟忍不住好奇心，舉起手發問。
「你連這都——」
當海倫娜又要開始嘲笑亞瑟時，千花快速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前，示意肅靜。
見況，海倫娜尷尬地閉上嘴，低著頭，好一段時間不敢抬起。
透有些無奈地苦笑，隨後請千花撥放紀錄片，一邊為亞瑟進行講解。
「將近三十年前破滅日發生，各地陷入嚴重災情與混沌，
就在這時第一位一型新規則者出現，
真名不詳，但後代人稱之為『神』，也就是後來教國的初代女神。」
畫面上出現一位莊嚴的美麗少女，她銀色的長髮尾端如流水般散開，
濃密的睫毛分明修長，微睜開的灰色眼瞳流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情緒。
少女身穿一襲單薄的白色連身裙，遮不住白皙的肌膚與纖弱的身軀，
使得少女在神聖之下更惹人愛憐，夾雜著脆弱與堅毅，更深的不可侵犯性。
亞瑟不自覺嚥下口水，他沒想過所謂女神會是這樣楚楚可憐的少女。
而這樣的亞瑟同時也沒發現，海倫娜正一臉嫌惡地盯著他。
就像在看某種低等的生物。
「然而十年前，初代女神失蹤，教國也在帝國建立下崩解，
原本的信徒不願被繼任的艾麗卡女皇統領而流離各地。」緩了口氣，透接著說完：
「信徒們各自成立村鎮，每當初代女神失蹤的六月十一日到來，
便會舉辦慶典祈求女神再次歸來引領他們。」
看著影片上展示的各地慶典，華麗的裝飾，豐盛的食物，舞動的人群，
亞瑟的心頓時癢癢的，開始期待前往奧普雷小鎮參與活動。
感覺會有許多樂子，這正是亞瑟需要的。
這幾年盡是到窮山僻壤執行任務，都快把他悶壞了。
「不論女神是否歸來，女神慶典已經成為鼓舞人心的節日文化，
就算身在這樣困苦的世代，這一天大家歡笑，將囤積的食物一次拿出，重溫舊夢。」
說著說著，透的語氣沉重起來。
或許正因為是困苦的世代，才越需要作夢。
部分人寄託於過往的美好，來維持住活著所需的激情。
「不過是魯莽的行為。」伊格爾反倒對這種節日興致缺缺，甚至覺得愚蠢。
黑潮汙染大量的食物與水源，如果沒有像DATA建設巨大的溫室與淨水系統，
根本無力產出足以養活整座小鎮的糧食。就這個層面來看，女神慶典根本加速了災厄與貧困。
為一時的歡愉賠上長期的生活品質？
伊格爾無法理解這麼做的意義。
「伊格爾，對生命有所希望是很重要的喔。」
突然鹿理一臉正經的靠了過來，使伊格爾不自覺向後退。
「只為生存而生存很容易迷失自我，要好好記住。」
「我知道了……」
伊格爾不自在的應和，但心裡仍舊無法諒解，只是希望鹿理不要再靠過來。
鹿理聞言才又面露笑容退回原位。
接著千花拍了兩下手掌喚回大家的注意。
「那麼該回到原話題了，各位。」千花重新開啟前往奧普雷小鎮的地圖。
「我與透隊長討論後，決定好任務方案。」
版圖中出現藍色的路徑。
「請各位搭乘運輸機抵達山林入口後，徒步前往奧普雷小鎮，
路上沒有過度耽擱的話，能在慶典開始前到達，該任務的指揮將由伊格爾擔任。」
「由我指揮？」千花話才剛說完，伊格爾馬上出聲詢問。
「是的，因為……」千花雖然迅速回應，但頓時語氣遲疑的與透交換眼神。
千花認為這個部分，由當事人來說會更清楚。
「我還有另一件事情需要調查，最近新規則者接連失蹤。」
透調開近期的失蹤人口名單，其中有八成是新規則者，與去年的兩成相差懸殊。
「DATA的線人正巧在奧普雷附近的小鎮——威爾登內斯，
據其所言，他掌有失蹤案的關鍵線索，但基於某些原因，詳情無法在通訊中告知。」
透猜測可能是線人遭到襲擊。
對方的語氣急促慌張，切斷通訊時也太過唐突，
僅僅草率的告知見面地點，外貌特徵名字一概沒有提及。
這也使得情況變得緊湊，無法拖延。
「我將搭乘地下運輸系統至威爾登內斯，再搭乘當地交通抵達山林入口，而後徒步跟上，
若順利會在慶典途中抵達。」透平淡的說道，並在電子版上置入綠色的行徑路線。
獨自行動從不是件值得驕傲的事，但這起事件與新規則者有關，他的成員亦是目標。
透對分散人員更是有所顧慮。
心裡雖然有些不妥，但透提出自己的安排，即便這個決定惹怒了伊格爾。
✧
前往實驗室的路上，伊格爾深鎖眉頭，臉色難看的使人胃疼。
「噁噢……」或者該說至少使亞瑟感到胃疼。
亞瑟一向不喜歡這種尖銳的氛圍。
「隊長、我們就一起行動吧。」海倫娜壓低聲音，在透的耳邊輕聲說道：
「不然你看，這樣團體士氣也太低迷了。」
雖然準確來說低迷的只有亞瑟與伊格爾，鹿理倒是對要回前線充滿幹勁。
「線人提供的情報涉及生命安全，我不希望擴大危害。」
說著最主要的顧慮，透同時也提出另一邊的問題：
「而就算能在中途趕上慶典，有很大的機率失去非法活動的證據。」
「但是……」海倫娜還未在沒有透的情況下出過任務，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透不只是自己的原隊長，更是教授戰鬥的長官。
海倫娜認為某些層面自己已經產生依賴性。
「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過度分散人力不是明智的決定。」
透雖想盡可能的安撫海倫娜，但目前的情況下，透不打算改變計畫。
「所以你認為一個人去找線人就很明智？」伊格爾介入兩人的談話，
雖然走在最後頭，但他拉高音量，使人無法忽視。
「我獨自行動的次數較多，比較容易即時應對狀況。」
或許有些自以為是，但透認為自己能處裡好。
即便遭到埋伏也總會有辦法解決，他有這樣的自信。
「可能是陷阱你也要單獨去？」伊格爾語氣稍嫌埋怨。
即便透講得委婉，但伊格爾確實無法否認，透的單人行動次數遠高於他們。
然而對於他又要單獨行動，心裡就是覺得不妥。
「抱歉。」就算不正面答覆，透仍舊表明了堅決。
雖然對伊格爾感到虧欠，但透希望他能明白為何這樣安排：
「海倫娜和亞瑟的經驗仍有些生疏，而鹿理雖然和你資歷相當，
但鹿理大病初癒，健康狀況還未完全穩定，所以希望你能用知識和經驗協助大家。」
伊格爾確實有資格生氣，擔任臨時隊長是很大的責任，
透也不希望施予他太多壓力，但根據大家目前的狀況，伊格爾是最合適的代理隊長人選。
「我希望你們能互相照應，好嗎？」環視每個人，透帶有歉意的說道。
「伊格爾，你可以做到嗎？」
最後，透看著憤怒逐漸化解在複雜情緒下的伊格爾，語氣放軟的輕聲詢問。
「……嗯。」最後不敵透的安撫，伊格爾接受了這次的行動方案。
由伊格爾擔任總指揮，鹿理遠程監控，海倫娜與亞瑟進行實地探查。
彼此根據擅長的領域配合，小心觀察並採集證據，照理說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放心——鹿理會照顧好大家的！」
「噫！」
「放開。」
趁機偷襲反應不過來的海倫娜與伊格爾，鹿理將兩人牢牢用雙臂抱了過來。
「為什麼就是不抱我？」亞瑟這次依然在一旁乾瞪眼。
看著重新恢復生機的團體，透的心情稍微好點，他希望自己不會是個糟糕的隊長。
隊長獨自行動不是好典範，但線人致電時的焦慮令人顧慮，
雖然這個行動方案不是上策，但在人力資源有限的情況，仍然是透的最終決定。
「來了來了！」
談話的過程中，透一行人已經到達實驗室前的走廊。
這時，一位女性揮舞著雙手熱情招呼，褐色的俏麗短髮在空氣中躍動，
健康的淡奶油色肌膚與臉頰上淡淡的雀斑，使她整個人更顯得陽光朝氣。
「嗨——蒂娜！」
「鹿理！」
鹿理很快的衝過去擁抱自己的好友，蒂娜也十分欣喜的回以擁抱。
「真好——」亞瑟飄飄然的說道。
兩位高挑美麗的女性在面前相擁，豐滿的胸圍與圓潤小巧的胸擠壓成美好的三明治。
亞瑟感覺到幸福指數高漲，失神陶醉在這番景致中。
「早早把事情解決吧。」伊格爾不想煞風景，但現在只想趕快把前置作業完成。
「對對對！伊莉紗長官製作了很——棒的裝備喔！」
蒂娜一說起伊莉紗，黑色的眼瞳便灼灼有神，語調無法控制的雀躍高亢。
「我們快進去看吧！可不能讓伊莉紗長官久等！」
自個說完，蒂娜便牽著鹿理率先衝進實驗室。
一進到實驗室，與三個小時前不同，本來就堆滿器械的房間變得更加擁擠，
大大小小的木箱幾乎擋住整個出入口。
「呦！好久不見啦！透！伊格爾！」一道豪邁低沉的嗓音傳來。
「老、老虎？」海倫娜與亞瑟看到聲音主人的瞬間忍不住驚呼。
穿著粗獷服飾的老虎向人一般站立，舉起偌大的手掌打招呼，並露出爽朗的笑容。
雖然樣子十分友善，但銳利的牙齒還是使海倫娜起了寒顫。
「晚上好，道森先生。」透微微點頭示意。
「……好久不見。」伊格爾些微遲疑後才回以招呼。
「隊長，這個人究竟是？」海倫娜扯了扯透的衣袖，怯怯地問道。
「這位是道森先生，是我和伊格爾以及伊莉紗的舊識，以前受了他很多照顧。
現在也常替我們運送各種貨物。」透向海倫娜輕聲說道，希望她放輕鬆，不用擔心。
道森的出現也解釋為何研究所內有這麼多木箱。
大概全是伊莉紗訂的零件與器材。
「太謙虛了，是我受你照顧才對，看看我，如果沒有你，我早就爬行到山上去了！」
道森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掌出爬行的動作，隨後便自個大笑起來。
當然，現場也只有他覺得這是笑話。
「這是……什麼意思啊？」亞瑟聽的一頭霧水，看向海倫娜，後者也滿臉困惑。
「異病因子。」突然伊格爾語氣低沉的說道。
「你們還記得以前被收留時，那幾年打的針嗎？」回頭看向兩人，伊格爾繼續說道。
「阿——那個阿，還記得！」亞瑟右拳擊掌，頓時過去的記憶浮現。
「每天都要打超麻煩的，而且每隔兩小時就要打一次。」
還曾因為厭煩跑著給護士追。
亞瑟想起這滑稽的片段，忍不住露出尷尬的笑容。
「我也不喜歡那個，每次注射都有種奇怪的感覺……」
跟著回想起來的海倫娜，回憶那令人不適的感受，忍不住吐出舌頭一臉埋怨。
「哈哈哈哈！原來他們還不知道阿！」道森就像聽了個笑話般，誇張的笑出聲。
「因為沒有特別提起……」聞言，透只是露出苦笑，依然不打算多談。
見道森和透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伊格爾便自行說下去：
「那是較高純度的異病因子，能用來減緩裂縫病的異變程度，甚至達到不變異。」
說完，伊格爾直盯著亞瑟與海倫娜看，他們便是經由密集施打達到不變異的案例。
常理上，體內異病因子含量稀少的人，發病後都難逃變異。
伊格爾認為，亞瑟與海倫娜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哎？哎哎哎哎哎——！」亞瑟這才明白道森先前的意思。
「所以說我們……竟然……」
海倫娜則看看道森再看看亞瑟，接著看看自己的手腳，陷入了混亂。
「晚的話就變成叔叔這樣啦！哈哈哈哈哈！」道森很早就對自己的變異看開，
只要還能保有理性思維，那麼就沒什麼好感傷的。
「我以為變成魔物都會很嚇人，原來也可能變成動物阿……」海倫娜低聲呢喃。
腦中瞬間浮現自己變成小動物的模樣，不經慌張的搖晃頭部，試圖揮去那怪異的念頭。
「等等、阻止變異不就是治癒藥劑嗎？很貴很稀少的那種！我們怎麼會有？」
亞瑟原以為治癒藥劑只有在裂縫病症發作時才需要施打，沒想到自己竟然從小就開始施打。
雖然破滅日發生後，全人類罹患裂縫病，但相關的病症只有在發病後會出現，
而那便稱作裂縫病症，根據一型或二型的患者體現的症狀也有所差異。
「所以才要說多虧他啦！」大大的虎掌搭在透的肩上，道森先生再次豪邁的笑出聲。
對此，透只是揉揉頸子，有些尷尬，而伊格爾一如往常顯露出不悅的神色。
「隊長是『適應者』？」驚呼聲響遍整間研究室。
同時擁有一型與二型能力，原名為裂縫病穩定發作者，
雖然因為數量稀少，尚不清楚未來是否會同時包含兩者的惡性病症，
但現階段仍被視為「幸運」。
完全是第一次聽說，亞瑟和海倫娜難以置信的向後仰，
眼睛眨也不眨，直盯著透瞧，從上到下看了整整五遍，從外觀上完全看不出來。
「你們夠了。」伊格爾開始覺得，讓這兩人知道透是適應者完全是錯誤的決定。
「可是……」
「隊長——」亞瑟話還來不及說，鹿理嬌滴滴的嗓音便從後方傳來。
「伊莉紗說你們再不來就要把裝備都摧毀了喔——」
從高聳的箱子堆後探出頭，鹿理調皮的吐著舌頭。
「好啦好啦，讓伊莉紗妹妹久等，叔叔我也過意不去。」道森拍拍後腦勺懊惱的說道，
接著便張開大大的虎臂推著所有人的背，準備往研究室內部前進。
然而，伊格爾在被碰觸到前迴避，自行加快腳步拉開與其他人的距離。
或著該說是不想被道森碰觸。
「伊格爾還是很討厭我的異能呢、」一臉苦哈哈，道森知道伊格爾是在躲避「接觸感應」，
只要碰觸對象便能讀取對方的記憶，十分侵犯隱私的異能。
「但道森先生已經不再使用了，對吧？」抬起頭看向道森，透露出溫和的笑容。
「是阿。」道森也回以爽朗的笑容。
為了避免變異，道森早已不再使用這項異能，這是過往的教訓。
回想過往道森仍心有餘悸，要是沒有眼前這位青年，自己不只是變成老虎，可能會更加扭曲，
甚至失去文化、理智，以及曾經身為人的證明，而淪為野獸，化為真正的怪物。
方便的代價太大，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
「肯過來了嗎……」
在研究所最深處的寬廣空間，伊莉紗坐在中央巨大的白色石雕長背椅上，等候許久。
冷冽的眼神橫視大家，平淡的語調責備著。
「那關於裝備……」見氣氛有些尷尬，亞瑟努力撐起笑容問道。
「等等。」然而伊莉紗打斷亞瑟的話。
她冷淡的視線停留在道森身上，似乎不打算在非組織成員面前談論裝備一事。
即便是舊識。
「處理完道森先生的事後，我們再來談。」
伊莉紗舉起手中銀白的注射槍，躍下長椅後便朝透走去。
用來抽取異病因子的儀器前端並非單一針狀，
而是鄰近外圍的三個針頭，在圓面上形成三角形，後面連接容納液體的透明圓管。
一個就算了，一次看到三個針頭，亞瑟整個人縮了一下。
還好以前是單個針頭，他心裡怯怯地想著。
「抱歉，又得麻煩你了、」道森無奈的扯出一抹尷尬的笑容。
「不會，這是約定好的。」搖搖頭，透捲起左手臂的袖子。
當伊莉紗將注射槍刺進透的手臂時，儀器瞬間進行抽取，很快紫色的異病因子充滿整個透明管。
在日光照射下，從透體內抽取出的異病因子閃著詭譎的光芒。
「怎麼有點不一樣……」亞瑟不自覺表示疑惑。
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亞瑟記得以前施打的藥劑顏色更淡。
「我改良過了，雖然還未完整解決衰退問題，但能更直接提取高純度的異病因子。」
伊莉紗一邊將高純度異病因子打入道森體內，一邊回答亞瑟的問題。
「但這是治癒藥劑對吧？為什麼不像市面的紅色。」亞瑟今天才得知小時候注射過治癒藥劑，
便很快與市面上的藥劑做連接，但兩者的顏色截然不同。
「這才是治癒藥劑該有的顏色，市面上是衰退嚴重的過期品。」
伊莉紗語調毫無起伏的闡述著事實。
「雖然沒有完全喪失效用，但效果也挺有限的次等貨。」
走到清潔槽，伊莉紗將注射槍拆解後，直接扔進消毒液中。
為避免重複使用的感染風險。
「接下來每隔十六分鐘進行抽取以及施打，總計要十一次。」
伊莉紗按下手腕上的計時器，為避免效力不彰，必須遵照計算過的時間流程。
「好多次、這樣沒問題吧？」海倫娜被抽取次數嚇到，總覺得隊長的身體會吃不消。
「即便是適應者，異病因子含量過低還是會異變吧？」亞瑟也認為抽取的次數有些嚇人。
「得施打半年的量，這是經過計算的，而這也是為何要分次注射。」
伊莉紗從沒打算讓透與道森陷入險境。
但變異者的異病因子十分不穩，這樣的安排也是為了達到穩定和束縛。
就像緩慢施加保護層。
「伊莉紗長官做了很多研究喔！絕對沒問題！」蒂娜也堅定地替伊莉紗打了包票。
聞言，海倫娜偷偷瞄向伊格爾，見後者沒有反對，應該就是安全的意思，也就放下心來。
「真是神清氣爽呢！」感受完流竄體內的能量後，道森轉轉手臂，一副通體暢快的模樣。
「吶、說真的，辭職和我一起去旅行吧！會很愉快的喔！」走近透，道森再次提起半年前的邀約。
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這個念頭，打從那一天被拯救開始。
而理所當然的，這次透也搖頭婉拒。
「打完藥劑就沒你的事了。」迅速介入兩人之間，伊格爾神情冷漠的盯著道森。
明顯訴說的只有一個意思：
快滾。
「道森先生，這裡得開始談正事。」伊莉紗的語氣依然平淡。
即便一如往常，但似乎也在訴說著同樣的念頭：
快滾。
「那你們慢聊，叔叔我先去會客休息室了！」不介意被趕客，
道森揮舞寬大的虎臂在空中左右擺動，在蒂娜的引領下離開研究室。
「掰掰——老虎先生！」鹿理大聲的回覆。
「等下還會見面，不需要跟著道別。」伊格爾總對鹿理事事強調的行為感到頭痛。
即便這沒真的礙到誰，但他就是感到煩躁。
「要有禮貌喔！伊格爾。」鹿理插著腰指正伊格爾的說詞。
撇過頭，這次伊格爾沒搭理鹿理，但對此鹿理也沒有多計較。
伊莉紗引領大家到一旁，輸入密碼鎖打開裝備室的大門。
「裝備按照名字歸類。」伊莉紗率先走了進去。
雖然早看過裝備室內種類分明，玲瑯滿目的景象，但亞瑟還是忍不住驚呼。
「唔喔喔喔！真的是全新的！喔喔喔——」看著擺放在桌上的艷紅長柄戰斧，
亞瑟心裡掀起一陣波盪，隨後興奮的在一旁又跳又叫。
「冷靜點阿，真像個傻子……」雖然這麼說，但海倫娜拿起自己的手槍，嚥下唾液，
那輕盈滑順的觸感，以及冷藍色的光輝都令他癡迷。
這是海倫娜第一樣專屬武器。
不再是借用其他人的武器，而是根據自己戰鬥習慣量身打造的雙槍。
「有新增功能對吧。」揮動自己慣用的黑色長劍，伊格爾感覺到些微的差異。
「更輕？更堅固？」撫摸著純白的狙擊槍，鹿理也試圖理出答案。
「多虧了全新的材料和一些特別的幫助。」說到這，伊莉紗突然看了一眼透，
才接續說道：「武器除了更輕盈與堅固外，也強化對異能的抗性。」
「海倫娜，對亞瑟的長柄戰斧使用異能。」百聞不如一見，伊莉紗決定展示實測。
「阿、好的！」聽到指令，海倫娜馬上專注，橘紅的雙馬尾也隨即飄起，
但不論他怎麼嘗試，長柄戰斧都不為所動。
「怎麼會？」海倫娜不敢置信，這該是輕而易舉才對。
「你真的有認真嗎？」亞瑟見況歪著嘴調侃道。
「你……」
「海倫娜用異能把槍往亞瑟身上扔。」
原本海倫娜準備和亞瑟吵一架，伊莉紗卻突然下了第二道指令，使海倫娜頓時收嘴，
但這指令正好趁海倫娜的意，現在他可求之不得。
「好輕鬆……」
海倫娜訝異的發現，桌上的槍械輕易受異能控制。
準確來說，是自己的異能。
「哼哼，接招吧，亞．瑟。」海倫娜雀躍欲試，用力將槍械往亞瑟身上投擲。
「好痛——！」
亞瑟被槍身狠狠打中腹部，在痛苦哀嚎下倒臥在地。
穿透竟然不管用。
「也就是說，武器只受原主人異能影響，並能抵禦他人的異能？」
透對剛才實測的訊息，做了簡易的推測。
「沒錯，多虧了高純度異病因子。」伊莉紗核實透的分析。
「而針對專屬武，異能消耗的異病因子量也大幅降低。」
聞言，亞瑟將手伸向長柄戰斧，而手確實能如實穿透，輕而易舉。
「亞瑟和海倫娜，後期會再針對你們的異能製作專屬服裝。」
突然被伊莉紗點名，亞瑟與海倫娜整個人震了一下，隨後才慌張的釋與感謝。
這項新技術對擁有「穿透」與「反重力」的兩人來說將是一大福音。
「怎麼做到的？」伊格爾依然喜歡直搗核心發問。
「不會又是用隊長的異病因子吧？」亞瑟半開玩笑地問道。
「大家的都有，但雖然僅僅一成，透的適應型異病因子確實促成最後的連接。」
透對伊莉紗說的話感到些許訝異，原來異病因子運用在武器上能做到這樣。
看來無生命的應用範圍會越來越廣。
「真是太好玩了——鹿理也想嘗試！」鹿理歡愉的擁抱自己的狙擊槍。
頓時周遭陷入寂靜。
一分鐘過後，鹿理的狙擊槍一點變化也沒有。
「為什麼——？」湊近伊莉紗，鹿理不得其解的問道。
「沒有意義。」伊莉紗向後退幾步，拉回與鹿理之間的距離。
「因為鹿理的能力是『可食用』呢、」透扯出一抹苦笑，補充伊莉紗的答覆。
若鹿理的能力起作用，狙擊槍大概會瞬間變成蛋炒飯、餅乾、糖果，任何可以吃的食物，
但那樣只會給伊莉紗和使用者本人帶來困擾，畢竟裝備整個不見了。
「唉——唉唉唉——」鹿理拉長嬌膩的埋怨聲，替自己抱不平。
「吃壞肚子的人沒資格抱怨。」一手塞住耳朵，伊格爾不悅的板起臉孔。
「該不會……鹿理前輩上個月……」聞言，海倫娜腦中浮現令人震驚的想法。
對於離開前線一個月的前輩——鹿理，這些日子來抱持的疑惑的解答。
「吃壞肚子了喔——」用拳頭輕敲腦袋瓜，鹿理裝可愛似的吐出舌頭。
「吃了一整團盜賊的武器……」回想起來，透不知道是該佩服還是責備。
「就叫你別吃衣服。」伊格爾可以肯定，是那些酸臭的衣物轉變成劣質食品，
從而導致鹿理腸胃炎，甚至嚴重到入院治療。
「但看起來就是很正常的酸奶和糖果嘛——」鹿理鼓起臉頰替自己伸冤。
「那應該是過期的牛奶……」透對當時一口乾掉整瓶牛奶的鹿理感到恐懼。
那速度之快，旁人根本無法阻止。
「鹿理前輩……真是不可思議呢……」海倫娜忍不住遠目，
她難以想像鹿理執行任務時的畫面，是一路都在吃嗎？野餐？獵食？
「應該不會把人變成食物吃掉吧、哈哈……」
亞瑟原本只是想開開玩笑，沒想到大家瞬間沉默，這突然的寧靜使他不安。
「該不會……」亞瑟轉動僵硬的頸部看向鹿理。
「當然不會啦、哈哈、哈哈哈——」
發現亞瑟不安的神情，鹿理只是搔搔後腦杓，誇張的大笑幾聲。
此刻，實驗室裡也只迴盪著她的笑聲。
伊格爾莫名看向一旁，空無一物的牆。
透則癟著嘴，似乎在思考什麼。
海倫娜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先不論本來就缺乏表情的伊莉紗，
伊格爾和透的反應使她不由得揣測背後的意義。
鹿理前輩到底做過什麼事？
海倫娜內心不由得做了最恐怖的猜想。
「子彈呢？將鹿理的異能作用在子彈擊中的目標如何？」
沉默一陣子後，透忍不住提出剛想到的點子。
顯然相對鹿理之謎，他似乎對裝備改良更感興趣。
但換得的是伊格爾與伊莉莎些微瞪大的瞳孔。
「駁回。」伊莉紗快速否決這項提案。
她拒絕承擔高風險。
不等鹿理提出抗辯，伊莉紗決定介紹其他裝備，打斷鹿理異能的話題。
捧起桌上的長靴，伊莉紗將底部翻轉上來。
「每雙新鞋子都加裝了推進系統，能做短程懸浮衝刺。」
鞋子底部沒有過多反光，看來潔白平滑。
「底部的柔軟外襯能有效吸音，行走不會有聲響也不易導滑。」
聞言，亞瑟用手指輕壓鞋底，冰涼軟黏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多壓擠下。
「你真噁心……」海倫娜瞇起眼，斜斜看著亞瑟。
「什、什麼啊！我又沒怎樣……」收回手，亞瑟心虛地說道。
不理會一旁反覆發生的爭端。
伊格爾端詳手中黑的發亮的長靴，質地堅硬卻不沉重，大概襯裡加了輕合金補強，
而外革的堅韌也增添耐用性，在各個層面都富有質感。
「懸浮衝刺的啟用與次數限制呢？」伊格爾再次提出核心問題。
「填充式，次數限制為十次。」
伊莉紗開啟原型靴後跟，將裝有紫色異病因子的試管放入，完成補充的動作。
「凝聚異病因子即可觸發，不會消耗使用者的異病因子。」
被握緊的黑鞋後跟噴出些微氣體，不用穿上也能感應到伊莉紗凝聚在手心的異病因子。
伊莉紗稱之為「感應作用」。
「這個能飛嗎？」亞瑟將長靴穿上，左右轉動足部仔細端看，十分合腳。
「不行。」伊莉紗很快地否定。
「因為能量衰退問題，只能補助衝刺，但那雙可以。」
伊莉紗指向透正在穿的兩層式銀白膝上靴。
在拿起這雙飛行靴時，透便發現，雖然外觀和先前測試的沒有太大差異，
但重量減輕許多，甚至可以說十分輕盈。
「多虧道森先生送來新材料，已經脫離厚重的原型款。」不等透詢問，伊莉紗直接開口解惑。
「現在就算因故失去動力也能輕鬆行動。」
透試著走動，確實十分靈活好行動。
雖然整體仍用合金建造，但關節處沒有任何負擔，新材質既堅固又柔軟。
「真好——」亞瑟羨慕的拉長語調，隨後想到什麼的振奮起來。
「吶、吶！隊長可以借我穿穿看嗎？我想飛看看！」亞瑟湊近透，一臉興奮的詢問。
「會死的。」然而伊莉紗迅速潑了冷水。
「沒這麼誇張吧……」
「為避免衰退，飛型靴不是填充式，而是由使用者自行注入異病因子啟用。」
伊莉紗接著平淡的解說：
「你的存量無法負荷它的輸出量。」
雖然很早就知道體內的異病因子量是固定的，但亞瑟還是覺得沮喪與不公平。
難道只有自己這麼糟？
伊莉紗的說法實在傷人，亞瑟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只有一雙。」看著低著頭，默默咬著下唇的亞瑟，伊莉紗低聲說道，語調平緩冷淡。
但這沒能安慰到亞瑟，反倒讓他心裡某種不快漸漸擴大。
亞瑟開始受夠話題不斷繞向隊長。
這和材料存量沒有關係，主要的焦點一直都是異病因子，就像是天生的才華。
有人受到眷顧，有人注定平庸。
在知道區別後，亞瑟有種說不上來的憤慨。
身為適應者就能有許多用途與好處，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亞瑟不能理解。
雖然沒有表態，但伊格爾安靜地看著亞瑟，似乎知道亞瑟此時的念頭。
那是過去自己也曾有過的念頭——忌妒。
接著裝備室陷入沉默，有股不和諧的氛圍正在擴散，直到另一道嗓音響起。
「這星球自然有它的安排，那怕已經脫離原時間軌。」透喃喃自語：「我不特別。」
手指滑過護身劍銀白的表面，透忍不住陷入思慮，他能感覺到亞瑟的變化。
從災厄降臨，這將近三十多年的時光中，透看過各式各樣的人事物，但仍然不足，
選擇會不斷出現，開闢各種開端與結束，然後欣喜與失望交雜。
但那就是生命，有盡頭，有著完整結束的生命。
然而現在有些人失去這樣的機會，包刮自己。
這不是值得喜悅的事，卻也被嚮往著。
透看向亞瑟，然而後者迴避視線交會。
「你才能說得這樣輕鬆……」撇過頭，亞瑟嘀咕埋怨道。
死亡的可能性帶給亞瑟太多的恐懼，他渴望變得強大，渴望活得長久，甚至永生。
所以他無法明白為何一型新規則者總是缺乏生氣，明明有那麼多未來可走。
他們又不會死。
「不，正因為是我們所以不再輕鬆面對。」突然伊莉紗發言道，替自己與透。
「亞瑟，你對我感到氣憤嗎？」
阻止伊莉紗的怒氣，透只是淡淡地問，沒有過多情緒的詢問。
簡單的問題，亞瑟可以輕鬆的回答卻也困難。
他可以氣人們生病後適應，只因為附加的永生症狀？
「太狡猾了……」亞瑟覺得自己就連生悶氣的權力也被剝奪。
「我們必須學著看中自己能做到的，然後成長。」走向亞瑟，透輕聲說道：
「你心裡很清楚，就像你父母為你所做的，所以不要再渴求錯失的分支。」
「你又……」亞瑟原想怒斥透，但隨即將話吞回去，因為……
他明白。
看著透淺褐的眼瞳，亞瑟更深的感受到，最初與透相遇時的感覺。
悲傷。
「那個、十六分鐘要到了呢、老虎……
阿、不，是道森先生得注射異病因子，錯過就糟了，我們一起去吧，亞瑟。」
發覺氣氛有些尷尬，海倫娜支支吾吾的說著，一邊拉起亞瑟的手腕往外頭走，
希望能藉由短暫分離，讓大家重新調整心情。
「對不起……」
就在亞瑟經過透身邊時，他小聲地說道，為自己的不成熟。
✧
前往會客室的路上，只有孤獨的腳步聲。
「伊莉紗發明的鞋子真有用，真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海倫娜試圖找點話題，讓一直保持緘默的亞瑟說點什麼。
然而長廊依然只有迴盪一人的腳步聲。
「唔……」失敗了，海倫娜陷入苦戰。
或許是感覺到海倫娜的關心，亞瑟突然停下腳步。
「吶、我啊，是很差勁的人吧。」
聽到後頭顫抖的聲音，海倫娜也跟著停下腳步。
「隊長他……或許我對隊長一直抱持著很不好的想法……」剛才不是突發事件，
亞瑟很清楚自己心裡面從未喜歡過透。「我一直都在怪罪他……」
海倫娜只是默默聽著。
「但事實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出生，爸爸和媽媽也不會……」
就在亞瑟快崩潰時，海倫娜轉過身，隨後一個跨步將亞瑟拉近自己的懷中。
突然的擁抱使亞瑟愣住。
海倫娜橘紅的雙馬尾微微擺盪。
「我不知道你父母做了什麼決定，但從你和隊長的對話中，我相信他們是愛著你的。」
耳邊傳來海倫娜溫柔的嗓音，亞瑟頓時感覺到溫暖，不只是因為擁抱。
「你不差勁，我們都在成長，隊長他們也不斷帶領著我們，所以……沒問題的。」
亞瑟接受了語言帶來的希望，他緩緩回抱海倫娜。
「謝謝……」
亞瑟疲憊的聲音傳來。
長廊寂靜無聲，只有兩個相擁的人佇立在原地。
亞瑟與海倫娜感受著對方溫暖的體溫，以及微微顫抖的身軀。
時間彷彿停止了，在這不可思議的親密接觸下。
「……你們在忙嗎？」突然蒂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嚇得兩人連忙將對方推開。
原來亞瑟與海倫娜早就走到會客室前。
「不、沒事、只是在……呃………」海倫娜一時之間慌的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喜歡的是大胸部！」亞瑟則在情急之下喊了自己的性愛好。
＃。
海倫娜頓時血液流速加快，她的憤怒讓手背出現了青筋。
很想揍亞瑟，非常想揍亞瑟，超級想揍亞瑟，但海倫娜總算是忍下了這份怒火。
「雖然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但道森先生已經去研究所了喔。」蒂娜道出殘酷的事實。
「所以、道森先生也……」海倫娜光想到剛才的事還被第二個人看見，便瞬間刷紅了臉。
「應該不會吧、是走別條路對吧、哈哈哈……」亞瑟越笑越乾，也開始覺得害臊。
「不是，道森先生說不想打擾年輕人，就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不知情的蒂娜對海倫娜與亞瑟打出最後一擊。
「好丟臉——」
「阿阿阿阿——」
滿壘，全壘打。
海倫娜與亞瑟完全不行了，同時摀著臉尖叫。
「兩位還真是抱得忘我呢。」蒂娜調皮地說道。
「不要再說了！」
「呃阿阿阿——！」
無法承受的羞恥心，海倫娜與亞瑟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那速度超越了極限。
✧
待抽取完最後一次異病因子，透獨自前往鍛鍊室。
在二十分鐘的肌力訓練後，透心不在焉地踏上跑道，進行第二階段的有氧運動。
吸，吸，吐。
吸，吸，吐，吐。
直線，轉彎，直線，轉彎。
透一如往常地保持規律的速度，重複記憶中的動作，重複著這些習慣。
當旭日冉冉上升，白金色的光芒漸漸照亮陰暗處，並映上透的臉龐。
微遮著眼避免光線直照，透看著再次染上動人風采的大地，一切美的好似從未發生過災厄，
但天空清晰可見的裂縫時刻提醒著現實。
透的心思遠去，失焦的雙眼凝視著過往。
他忍不住消沉，再一次。
「正因為是我們……」呢喃著伊莉紗的話，透發病時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浮現。
零碎的聲音與印象交疊，雖然還未完整卻足夠感覺到無力。
家人的身影無法看清，模糊的聲音無法傳達……
但血液的鐵銹味卻深深烙印，以及濕黏的觸感，刺骨的痛楚。
看到選擇的未來是什麼感覺？
最初，透感覺到絕望，那只是無止盡的逃避，接踵而來的只是更糟的分支。
所以失去熱情，失去急切的渴望。
既定命運前的眾多選項不過是幌子，我們得到的與失去的從未變過。
然而，適應。
透不再使用『透析』。
他想看看原本的選擇能走多遠，不用知道有多少可能性，
只想做著不論幾次都會做的選擇，不後悔的接受與面對。
接著透與更多人相識，關係圖逐漸擴大，生命也跟著分支出更多的可能性。
那才是未來。
但不能死去。
透很清楚永生者所謂的死亡是什麼意思。
他們也有「死亡」。
「隊長——」
別在左胸前的徽章型通訊器，傳來鹿理嬌膩的嗓音：
「我們要出發了喔——」
深呼吸，透整理好情緒，接著右手食指撫上金屬徽章。
「我這就過去。」他平淡地說道。
接著轉身，再次將零碎的過往拋主腦後。
✧
站在塔台上，風強勁的吹著，彷彿一摔跤就會被吹下五百米的高空。
海倫娜不安的擺弄腳尖，一邊等著起飛檢測完成。
輕微的懼高症，使她心神不寧。
「準備就緒，執行部的各位歡迎搭乘我的運輸機。」爽朗的聲音響起。
有著灰綠色後梳瀏海短髮的魁儡青年——康拉德，瞇起黃色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
球型關節因為舉起手揮動而發出喀喀的聲響。
「嗨，拉德！」亞瑟進入運輸機，愉快的向康拉德打招呼。
亞瑟一向喜歡康拉德，除了他是個好人外，就是外型有趣，一個活生生的魁儡人偶。
小時候亞瑟還會偷偷數康拉的手上的木頭紋路，或是擺弄他的球型關節，
而對於這些失禮的舉動，康拉德並不計較，甚至會演木偶戲娛樂亞瑟，這為亞瑟的童年添加色彩。
更化解許多寂寞。
「喔！亞瑟你長高很多喔！」康拉德揉亂亞瑟的頭髮，賊賊的說道。
「早不長了！」亞瑟忍不住苦笑。
從發病轉化成二型新規則者後，亞瑟的肉體成長便慢下來，甚至可以說停止生長。
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再出現變化，畢竟已經五年了。
每天都定時量身高的亞瑟，內心也只能期許這不是永遠。
「你確定？因為我看你有點變化喔！」
康拉德雙手合擺出長方形，彷彿在用相機捕捉亞瑟的身影，上下端詳著。
「別玩了，小木偶，做好最後清點。」坐在副駕駛座的茶色長髮女性——賽斯，一臉不悅的提醒，
灰泥色的眼睛在長睫毛煽動下不減銳氣。
「雖然我是木頭，但也可以很熱，只要有愛情火花……」
康拉德面向賽斯試圖調情，卻被對方一掌推開臉，但還是滿足的笑了幾聲。
「好啦！賽斯公主都這麼下指令了，我們就快出發吧！」
康拉德依造程序清單，做完最後確認，便招呼剩下的成員上運輸機。
「呼——」海倫娜坐在柔軟的椅墊上，對於不用再被強風侵襲感到放鬆。
並任由身子深陷在椅背中。
「準備出發囉！」鹿理則一如往常的雀躍。
成員一個個踏上運輸機，但伊格爾在踏板前遲疑，刻意等了一段時間。
直到那個人的身影出現。
「你總算來了。」最後才上運輸機的伊格爾，看到透時忍不住抱怨。
「抱歉，差點忘了拿這個給你們。」透遞過四顆掌心大小的銀白金屬球。
金屬冰冷的溫度在伊格爾手上留下清晰的印象。
「這是什麼？」將其餘的金屬球遞給其他人，伊格爾困惑的問道。
「緊急防衛用。」雖然這麼說，但透希望他們不需要用到。
這些日子，透也試著開發點什麼。
ＤＡＴＡ大部分的裝備都交由伊莉紗與蒂娜，透對此十分過意不去。
「謝啦！隊長！」將伊格爾擠到一旁，鹿理舉起手中的金屬球露出大大的笑容。
運輸機發出嗡嗡聲響，時間差不多了。
透在交代完注意事項後，便目送隊員們離去。
看著漸遠的運輸機，透也準備前往自己的目標地點——威爾登內斯。
《裂縫之下，無盡的時間。》〈初章–DATA〉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