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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能者小說坑]《裂縫之下,無盡的時間。》〈戰章–錯失的時間〉[日更挑戰20]

aeronongalax | 2021-11-20 08:33:06 | 巴幣 2 | 人氣 270

停更裂縫之下,無盡的時間。
資料夾簡介
【閱覽前須知】 這是2016年的坑,以超能力者為主題的故事,這部伏筆多重寫不易。 沒想完成單純是覺得讀起來很硬,但當時寫得時候很認真。

【裂縫病】
由「異症對策組」命名。
隨著破滅日發生,全人類感染,體內存有「異病因子」。
但只有在發病後才會脫離或進入「規則」。

【異病因子】
導致裂縫病發作的源頭,推測為裂縫發生時傳播。
異病因子量達到一定點,便會導致患者轉變成新規則的存在。
但異病因子量不會自然增加或減少,破滅日降臨時,每個人體內攜帶的量不同。
所以發病後是否會變異為新規則,在患上裂縫症的那一刻便確定了。
行使新規則時會短暫降低體內的異病因子,一段時間後才會恢復回原數值。

(圖文無關,攝像於GTAOnline)


《裂縫之下,無盡的時間。》
〈戰章–錯失的時間〉

那是十分遙遠的事情,遙遠的恍若虛渺的夢境。
八歲的海倫娜捉著破舊骯髒的麻衣裙擺,凝視著忙碌的修女們。
她想要一杯水。
但海倫娜不敢開口。
水龍頭流出的泥水從不止息,井內也盡是漆黑的毒水。

瞥了一眼空蕩蕩的櫥櫃,在這貧困的世界,一個小教堂要養活三十個孩子太過艱難,
五位年邁的修女耗費全部心力,試圖挽救這些被遺棄的新生代。

但現實總和夢想有段距離。
五個孩子病了,六個孩子近乎步向死亡,剩下的活在虛弱飢餓之中。

小心不要驚擾到苦惱於理財的大修女——露白。她正捉著枯黃的髮絲,
疲憊的記錄收支,希望能在滿滿的赤字中找到一點希望。
海倫娜拉開櫥櫃下的抽屜,拿出老舊的鐵水壺,便躡手躡腳的離開廚房。
忙著照顧其他孩童的修女們無暇關注,海倫娜趁著大廳空著時,快速溜出教堂。

拿著水壺,海倫娜決定到市集碰碰運氣。
生鏽的握柄握起來有些刺,海倫娜忍不住一再換手,而手掌也染上刺鼻的鐵鏽味。
海倫娜這時才後悔,沒有拿教堂裡用剩的塑料瓶。

但在取到水以前,也不好回去一趟。
海倫娜不想這麼快被修女捉住。

教堂雖然坐落在郊區,但距離城口的市集並不遠,海倫娜曾和修女們去過幾次。
只要沿著道路不斷向前就行了。
然而瘦弱的雙腿開始發酸,和記憶不太一樣,當一個人時,
海倫娜發現這段路變得漫長,彷彿無止盡的蔓延,一輩子都到達不了終點。
海倫娜開始感到氣喘吁吁,她甚至起了放棄的念頭。
所幸,走了將近二十分鐘,市集的招牌總算出現在視野中。

今天沒有出太陽,街上人口寥寥無幾,
鮮少有人願意在陰天出門,天空的裂縫太過明顯,而黑水也滲漏的快速,
這樣的日子外出並不安全,但海倫娜當時還不明白。

看著一個個用斗篷遮掩全身的路人,海蓮娜深感不解,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忍不住多瞧幾眼,
但斗篷下隱約露出的異色肌膚,幾乎嚇壞她。
海倫娜畏懼的與路人拉開距離,並加快瀏覽的動作。
她只想趕快拿到水回教堂。
但許多店家不是拉上鐵捲門,就是商品種類零星,就算有水也價格昂貴。
想免費拿到實在太過奢侈。
被一個個店家趕走,海倫娜感到挫敗,同時喉嚨也渴到不行。
她覺得或許喉嚨裂開了,不然為什麼這麼搔癢疼痛?

淚水奪眶而出。
海倫娜很訝異就算如此乾渴,眼睛還是會分泌淚水。
忍不住用手指沾附淚水,海倫娜吸吮手指上略鹹的淚珠。
這個舉動毫無意義,但海倫娜多麼希望愛哭的特性能為自己止渴。
蹲坐在巷尾的矮牆前,海倫娜決定休息一陣在回教堂。
「哥哥真是蠢蛋呢。」
突然矮牆後頭傳來少女平淡的嗓音。

海倫娜忍不住抬起身子,隔著牆偷窺。
矮牆後頭野叢遍佈,但還是能清楚看見兩個人影正在交談。
是一位高個子的男性,和嬌小纖瘦的少女。這對兄妹皆有著一頭烏黑的秀髮,和健康的麥色肌膚。

被妹妹責難的青年似乎低聲說了什麼,有一段距離的海倫娜聽不清楚,
但就兩人的臉色來看,似乎也與爭執相差不遠。
「是嗎,所以我才說哥哥是蠢蛋。」少女語調平淡得宛如機械。
面對這樣的妹妹,青年只是皺起眉移開視線。
接著,不等青年多做回應,少女直接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樹林中。
搔亂自己烏黑的短髮,青年也氣急敗壞的跟上。

待周遭平靜之後,海倫娜才走出來。
她有種預感,只要沿著那對兄妹的行徑方向,一定可以找到水源。
因為,他們的衣著與肌膚十分乾淨。

看著自己卡有沙土汙泥的毛細孔與指縫,海倫娜記不得上一次洗淨雙手是什麼時候。
所以她開始幻想,在這森林小徑前方,會有一棟大大的豪宅,在那裡會有享用不盡的食物和水,
甚至有新衣服和玩具,那些自己從沒機會享受的事物。

做著天馬行空的幻想,沿著泥地上的腳印,海倫娜踏上小小的歷險。


冰涼的水珠滴落在額頭,沿著臉部曲線滑落。
突然的肌膚觸感使意識漸漸清晰。
海倫娜緩緩睜開眼,雖然頭部不再昏沉,卻疼痛難耐。
艱難的坐起身,海倫娜環視周遭,發覺自己身處在一間陰暗的牢房,
除了鐵欄外,皆由石磚組成,空氣中瀰漫著溼氣與霉味,石面還有些微的青苔。
這裡若不是古老建築的地下室,就是位於野外的穴型牢房。

海倫娜對自己的輕忽大意感到氣惱。
「海倫娜,海倫娜,妳醒了嗎?」從石壁另一端傳來亞瑟的呼喚聲。
「……嗯,我沒事,你呢?」劇烈的頭疼使海倫娜眉頭深鎖,忍不住扭動頸子,
沒有束起的長髮便披落至胸前,甚至幾根髮絲黏附在鼻頭。
雙手被銬在身後,海倫娜無法移開那幾根煩人的髮絲。
就算試圖將它們吹落也是徒勞。
一氣之下,海倫娜忍不住想用念動力移開,但才剛發動,頂上便掉落細微的碎石,
嚇的海倫娜連忙停止。
這次直接快速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頭很痛……」沉默一段時間後,亞瑟虛弱的聲音傳來。
因為在隔壁牢房,海倫娜無法看見亞瑟的表情,但大概和自己相差不遠。

很糟,很煩。
這不是他們期望的結果,不是這樣。
海倫娜屈起膝,將頭枕上去,思考著解脫的方法。

(如果是隊長會怎麼做?)
這麼想的同時,腦中浮現那高挑結實的身影,雖然與伊格爾相比要來的嬌小,
但透總是讓海倫娜感到可靠,尤其當他揚起淺淺的笑容,從容的談吐……
甩甩頭,海倫娜重新集中精神思考逃脫的方法。

等一下……
「亞瑟……」海倫娜總算想起來,有更簡單的路可以走。
「什麼?」聽到海倫娜的呼喚,亞瑟快速的回應。
「你的異能是什麼?」語氣中微醞著怒氣,海倫娜提示著亞瑟。
「穿透阿……喔!」回答後,亞瑟這才想起來這點程度的牢房根本關不住自己。
大概是藥物的作用讓腦袋變得遲緩,兩人在心裡如此做結。
使用穿透後,手銬與腳銬很快地脫落。

撫摸手腕,亞瑟緩了口氣。
他對這些鎮民沒有使用限制異能的束縛具感到慶幸。
確認牢房外頭沒有獄警,亞瑟小心翼翼地穿過鐵欄杆。
但還未穿過去,上頭便傳來爆炸聲,整個空間也跟著劇烈晃動。
亞瑟磕磕絆絆的摔了出去。
雙手恐慌的檢查身體各處,亞瑟擔心沒有穿透完全,導致軀體出毛病,所幸沒有大礙。
「亞瑟!快一點!」海倫娜忍不住催促。
她有預感,現在奧普雷小鎮發生大事了,很糟很糟的事情。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
亞瑟四處搜尋牢房的鑰匙,但這裡除了五間簡陋的牢房,便是一條陰暗的長廊。
得去樓上。
一個人。

「難道不能用念動力嗎?」現在這種情況分開行動並不理想,亞瑟半懇求式的問道。
他多麼希望海倫娜能用念動力破壞牢具,然後一股作氣的帶著他衝上地面。
「這裡結構不完整,要是施力過度會崩塌,我們可能會被壓死。」
搖搖頭,從剛才爆炸造成的晃動,以及石屑崩落的情況,
海倫娜很清楚自己的念動力將會造成的災害,恐怕這個空間承受不起。
在不清楚兩人確切位置的情況下,這並非上策。
「好吧……」亞瑟焦慮的騷亂金色的短髮,只能暫且分開行動。

「妳要小心安全喔。」臨走前,亞瑟不忘回頭囑咐海倫娜。
「傻子,我還能去哪?」聞言,海倫娜忍不住翻了白眼。
她現在被關在牢房裡,四肢被束縛,要怎麼把自己弄傷?
「你才給我小心一點。」
但清楚亞瑟的擔憂來自外人,海倫娜很快地露出一抹笑容,反過來囑咐亞瑟。

「嗯……」不同以往,亞瑟並沒有耍嘴皮子,反而憂慮的應聲,
接連幾次回頭後,才快速跑向通往樓上的階梯。
「這不是更叫人擔心了嗎……」再次將頭枕上膝蓋,海倫娜內心的恐懼不斷滋生。
任務失敗,兩人不只輕忽大意被捕獲,裝備也被扣押,這下要怎麼面對其他人?
海倫娜不知道自己當初在想什麼,為什麼獨斷獨行的執意要兩人執行任務。
這不也拖亞瑟攬下這場爛攤子嗎?

「我真是個笨蛋……」喃喃自語,海倫娜斥責自己。
內心太過急切想證明自己的實力,反倒本末倒置,凸顯更多的不足之處。
太丟人了。
將額頭往屈起的膝蓋輕微撞擊,海倫娜藏起那張喪氣的面容。
「我該怎麼做……隊長……」
海倫娜忍不住喃喃自語,任由回憶浮現。


年幼的海倫娜懷抱美好的幻想,跟隨那對兄妹留下的足跡前進,希望能獲得一頓溫飽。
她緊握著鏽蝕的水壺,快步跑入寧靜的樹林。
但不知道是那對兄妹走的太快,還是海倫娜小小的步伐跟不上,
在森林小徑的路上,海倫娜完全看不見兩人的身影。
漸漸海倫娜體認到危險。
沒有明顯的光線從樹縫間透出,陰天的森林顯得詭譎,
孤身一人的海倫娜頻頻張望周遭,深怕會有什麼從樹叢間跳出來。
那些吃人的怪物。

海倫娜還清楚記得五歲時,伊莎納修女們向她說的床邊故事:
曾經這世界很安全很富裕,雖然還是有惡人,但大家仍然互助合作,以大眾福祉為依歸。
然而人們漸漸地忘記這星球的美好與愛,開始崇尚一己私慾,大肆破壞環境,卑劣苟活,
滿載的惡意將蔚藍的天空劃破,從那裂縫中降下的漆黑水流,是對我們罪過的懲罰。
漆黑的潮水審判淹沒的一切,帶來死亡與轉變,它將顯露事物的本質,
很多人變成了自己心中的怪物,他們被扯下人類的皮囊,不再擁有穿戴的資格。
那些失去資格的人悲鳴、憤怒,不願面對自我真正的樣貌所以發狂,成為真正的怪物。

「那些怪物會吃人嗎?」海倫娜還記得自己當時怯怯地詢問。
而伊莎納修女無奈的神情仍然記憶猶新。

「不知道是出於忌妒、憤怒,還是對回到過往的渴望,或著都有吧。
那些變成怪物的人們總是襲擊其他人類,甚至進食曾經的摯愛,好像這樣就能改變事實。」
伊莎納修女佈滿皺紋的手掌撫上海倫娜細柔的髮絲,眼中帶著憐愛與同情。

「但不要緊的,我們會保護好你們這些小天使,很快世界就會恢復成原本的樣貌。」
海倫娜分不出這是承諾還是謊言,但她感覺到伊莎納修女在害怕,自己也是。
所以海倫娜抱住伊莎納枯瘦的身軀。
「我也會盡力幫上修女的忙,所以不要擔心,怪物不會來……」海倫娜淡淡地說道,
她只覺得現在該這麼做,只要從善世界就會恢復,對吧?

伊莎納修女忍不住掩住臉哭了起來,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慘死變成怪物的丈夫手中的女兒。
曾經女兒也是這樣的……堅強……

走在森林泥路上的海倫娜不明白為何伊莎納修女當時會哭,是因為害怕還是感動?
大家都害怕怪物,卻又必須愛著世界才能化解罪惡,所以才會成為考驗對吧?
海倫娜試圖理清其中的涵義,但她總是有哪裡過不去。
世界真的會恢復原狀嗎?
海倫娜抬起頭,看著葉縫間的天空,那道巨大的裂痕幾乎橫遍天際,
不斷汩汩流下的漆黑液體,看起來如此不祥。

怪物真的不會來嗎?
剎時這個想法浮上心頭,海倫娜的身軀頓時僵硬,她感到恐慌。

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保護自己。
這樣的事實,令海倫娜開始對獨自偷溜出來感到後悔。

「你還好嗎?」
就在海倫娜害怕得不知所措時,一道沉靜的嗓音從右上方傳來。
海倫娜小小的頭顱向上看,只見一位樣貌清秀的青年淺淺微笑,隨後向她揮揮手打招呼。
微風輕撫過青年不對襯的紅褐短髮,略長的右側隨風擺盪,
而那雙清澈的淡褐色眼瞳凝視著,似乎在等待海倫娜的回應。

「你、你好!我叫海倫娜!今年八歲!」反應過來的海倫娜趕緊鞠躬自我介紹。
見眼前的女孩反應變化的如此劇烈,跳下樹幹,青年忍不住輕笑出聲。
雖然不清楚是不是嘲笑,但海倫娜感覺自己緊張的面紅耳赤。

「你好,我叫透。」
面對海倫娜拘謹的態度,透也回以相同的禮節,筆直站立後,九十度鞠躬。
「今年……幾歲來著?」
忘了自己歲數的透,左手食指抵住下巴,陷入沉思。
「大哥哥忘記了嗎?」海倫娜擔憂的問。
她曾聽修女們說過,在災難發生後,人們會逐漸忘卻以前的日子,甚至不再去計算歲月,
因為他們已經放棄希望,不再對未來抱有期待,然而那樣的人更容易變成怪物。
雖然眼前的青年完全不像放棄未來的樣子,但海倫娜還是忍不住感到憂心。

「上一次記得好像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抱歉,我有點記憶缺失。」
對自己無法給予相同的資料量感到無奈,透忍不住露出苦笑。
「修女說大家可能都有點創、創……創傷症?」海倫娜記得聽過修女們談論,
什麼跟失去記憶有關的病症,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那繞口的稱呼。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透猜測可能是這個,但海倫娜似乎也不能確認。
只見女孩一臉困惑,聳聳瘦弱的肩頭。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是一種身心歷經重大變化後產生的失調症,
主要症狀除了失憶,還包含性情劇變、惡夢等,發病時間不一定是及時,
也可能延遲數年後,經由特定情境觸發,但……

「算了,我的事不要緊,倒是妳怎麼會一個人到這裡,修女在附近嗎?」
透不是很介意自己失憶的問題,反倒關注海倫娜為何一個人在樹林中走動,而不見她口中的修女。
被透這麼一問,海倫娜先是身子一震,隨後左手便捉著衣裙下擺,
微微左右搖晃身子,低垂著小腦袋瓜,陷入沉默。

看著尷尬的海倫娜,透發覺她下意識將右手的水壺藏到身後,那大概是主要目的。
(是來找乾淨的水源阿……)
(但需要多少?)
透從海倫娜口中聽到修女這個詞,能聯想到教堂或孤兒院,而女孩的麻裙邊寫有小名做記號,
可以判斷需要照料的人或許不少。看女孩身上沒明顯傷痕,透認為他們照料的不錯,
至少近期都沒遭受攻擊,但之後就不確定了,畢竟開始有孩子擅自外出。
(逐漸無暇管轄,需要援助。)
(可是直接詢問會不會嚇到她?)
透想起海倫娜最初的拘謹,太直白的詢問可能會引來反效果,
對方可能會礙於禮節,不想添麻煩而婉拒,就算年紀尚小還是有可能這麼做。
得讓她自然的接受幫助。

「對了,聽說前方有個魔法城堡,裡面有取之不盡的乾淨水源和食物,
但有一對魔法兄妹在看守,我一個人不太敢去,不知道有沒有一個勇敢的人可以陪我去。」
幾秒內,透的腦子只能想到如此糟糕的藉口,但他還是毫不羞恥的講出來了。
「真的?」透的話才剛說完,海倫娜便快速仰起頭,眼中彷彿散發出炯炯光輝。
童話風的效果比想像中來的顯著。

「我、我可以一起去喔!」海倫娜努力伸直自己的右手,自告奮勇。
看著這樣的海倫娜,透不知道對方是真的相信還是不忍心拆穿自己的謊言,
但對於她如此捧場的態度,還是被逗樂的仰起笑容。
陰霾散去,日光從雲後透出,微微的光線灑落在樹林間,透的臉龐染上朦朧的光暈,
幾分的祥和與溫暖流入海倫娜的心房。
「我們走吧……」看著透爽朗的笑容,海倫突然感覺到一股灼熱湧上臉龐,
她忍不住再次垂下腦袋瓜,牽起那比自己要大許多的手掌,逕自要求往前。

透不清楚海倫娜的心思,但他想,等下拜託伊格爾一起搬物資到海倫娜的居住地,
應該就沒問題了。所以他保持愉快的心情,與海倫娜並排行走,前往DATA。

好冰。
海倫娜一邊感受透手掌不自然的低溫,一邊悄悄瞄向透的側臉,想多看看那醉人的笑顏。
「嗯?」但透卻馬上發覺到視線看過來,嚇的海倫娜趕緊又將頭撇開。
她感覺到羞澀和緊張,不過不討厭,大概是好的那種吧?
海倫娜希望拿到資源後能帶透回教堂,大家一定會很開心的。

至少海倫娜是這麼想的。


亞瑟快步跑上陰暗狹窄的石梯,因為步伐急促,過程幾度踩上濕滑的苔癬,險些失足跌落,
但他盡快用雙手撐住兩端牆壁保持平衡,持續前進。
越接近地面,亞瑟便發現情況可能比想像中嚴重,他可以清楚聽見槍械掃射以及惶恐的尖叫聲,
那些聲音不止息的接連響起。
究竟……
亞瑟不敢去想像,但腦子卻隱隱浮現恐怖的景象。
當到達階梯頂端,透著些許光線的地板門出現在眼前時,亞瑟忍不住遲疑。
他嚥下唾液,乾渴的喉嚨頓時感到刺痛。
隨後一鼓作氣推開樓梯最上端的地板門。

門開啟的瞬間,明亮的火光照射過來,石牆上的火炬亮的刺眼,使亞瑟無法睜開眼。
在亞瑟閉起眼的瞬間,他聽見怪異的噗咻聲,同時感覺到有某種液體噴濺到臉上。
「咦……?」
五指輕輕碰觸臉頰,亞瑟睜開眼,定睛一看才發現手指上沾滿鮮血。
鮮紅,沒有溫度的血液。
「真是……意外的訪客呢❤」一道女性的柔和嗓音傳來。
亞瑟的身子瞬間起了寒顫,他僵硬的抬起頭看向前方。
只見一位有著火紅捲髮的女性笑彎眼凝視著自己。
女性手中握著面部模糊不成形的人類頭顱,尖銳的粉紅指甲硬生生刺入頭顱的皮肉,
不斷汩汩流出血液與腦脊液,一襲亮粉色的小禮裙被點綴上朵朵鮮紅的花漬。

「要加入派對嗎?小可愛。」
女性將手中的頭顱隨意扔向牆角,一臉笑盈盈的走向亞瑟。
黑色鞏膜襯托出碧綠虹膜的亮度,杏仁狀的瞳孔使亞瑟聯想到夜行性冷血動物。
現在正巧是她的狩獵時間。
雖然恐懼使肢體變得不靈活,但亞瑟連忙跳出通道,狼狽地朝房子內部逃跑。
得拉開距離。

女性明顯是二型新規則者,除了她灰粉色的肌膚,頭頂上彎曲的黑色長角,
以及尾椎下延伸出的細長黑尾,這些都是發病造成的外貌變化。
亞瑟不清楚對方的異能是什麼,但想必不會多友善。

「要玩躲貓貓嗎?可以喔,大姊姊就陪你玩吧❤」
不同於鹿理溫和的風範,女性戲謔的語氣令亞瑟渾身不舒服。
他只想趕快把這位瘋子引離海倫娜的所在地,再好好想對策。
但現在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敵人。
亞瑟感覺到更深的懊悔,又一次。
一路上推倒任何能見的障礙物,亞瑟希望能拖慢對方的速度,
但女性輕鬆的笑聲卻不絕於耳,距離壓根沒縮短。
究竟是恐懼使自己感覺被困住,還是有其他原因?
亞瑟不敢回頭查看,在經過轉角的瞬間,他一個箭步穿透進牆內,躲進隔壁房間的衣櫃。

這樣就行了。
雖然還不清楚對方的異能,但在這件事上兩人是相同立場,要甩掉她這樣綽綽有餘。
接下來只要等待異病因子恢復……

「真是方便呢❤」
當女性嬌豔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時,亞瑟感覺到寒意自胸口傳遍全身,呼吸剎然停止。
亞瑟已經不能再使用異能了。

外頭響起了雷聲。
下大雨了嗎?
最後一刻,亞瑟腦袋頓時放空,只剩下直接性的聯想,撇除自己可能的死亡。

「別放棄啊!」
突然一道稚幼的嗓音喝斥。
亞瑟這才驚醒,下意識啟動靴子的推進器,撞開衣櫃門,勉強躲過女性的死亡一擊。

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恢復呼吸的亞瑟劇烈喘息,上一刻遊走死亡邊緣的恐懼難以散去。
感受背部隱隱作痛的傷痕,亞瑟這下打從心底慶幸,這雙靴子不需要消耗異能。
回去得好好感謝伊利紗了……

「快走!別發呆!」
雖然身軀變的嬌小,但伊格爾的氣焰不減,依然作為亞瑟的前輩在努力著。
「是、是!」
亞瑟連滾帶爬的站起,趕緊跟上往外跑的伊格爾。

「呿、真可惜……有妨礙者阿……」
舔過尾巴尖端的血液,女性一臉可惜的抱怨。
隨後踏著亮粉色的高跟鞋,緩慢跟上兩人的行徑方向。


「我該把妳變成什麼動物好呢?女神大人。」
身穿灰黑色軍裝的少年——維勒,止不住扭曲的笑意。
他雀躍的說著恐嚇的台詞,步步逼近倒臥在地的「女神」賽薇亞。
看著那清澈的瞳孔染上深沉的畏懼,維勒的心跳就越快速,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作用。
但在要碰觸到賽薇亞前,維勒被用力拉開。
不等維勒反應,一顆子彈同時劃過他的臉頰。

「注意周遭,你這個多巴胺亢奮的笨蛋。」
在維勒身後,有著黑髮黑眼的青年——賽斯,放開他的衣領,推回下滑的眼鏡責難道。

維勒鮮紅的眼睛這才順著賽斯凝視的方向看過去。
在高樓上狙擊鏡的反光閃爍,接著熄滅。
對方換位置了。
「可惡!」
維勒用力將軍帽抓起甩向地面,翹亂的白髮頓時在月光映照下閃耀。
他討厭阻礙者,他討厭遊戲中斷,他討厭獵物鬆一口氣趕緊逃離自己的模樣。
但他更討厭被賽斯教訓,恨透被賽斯救!
又一次!

「別再單獨行動了,上級要求……」
「閉嘴!趕緊跟上啦!預知渾蛋!」
不想讓賽斯教訓自己,維勒又一次快步向前,尋找逃離的獵物,
順利的話,他更想好好懲罰阻礙樂趣的該死的狙擊渾球!

「你知道,若我閉嘴的話,你就聽不到警告。」
撿起被維勒扔掉的軍帽,賽斯拍落上頭的灰塵,將帽子遞還給維勒。
「那就少廢話!當好警報器!」一把扯過自己的帽子,維勒從不想給賽斯好臉色。
對於維勒粗魯的舉動,賽斯連眉頭一皺也沒有,依然神色冷淡。
就是這樣讓維勒討厭。
他受不了這些一型新規則者缺乏感情表現,活像個木偶。
甚至賽斯罵他笨蛋,都是維勒親自教導的,但賽斯卻連這都學不好。

什麼多巴胺亢奮?
維勒連多巴胺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一起工作根本是折磨。
為了讓自己好過,腦筋不好的維勒,打算再次從工作中找樂子,好好彌補心情損失。

「多巴胺是一種神經傳導物質,能傳遞快樂興奮,所以又被稱作快樂物質。」
突然,走在後頭的賽斯語氣平淡的說道,就像聽到維勒的心聲。
「有假說表示多巴胺功能亢進會造成精神分裂……」

「阿——!閉嘴!閉嘴!閉嘴——!」
維勒雙手摀著耳朵大叫,打斷賽斯後段的話。
他實在受不了賽斯可以無趣到這種程度。
「我不管那個小女孩……」
「是艾麗卡女皇。」
「我剛說了閉嘴!」維勒用拳頭打擊賽斯的胸膛,仰起頭怒視他。
面對怒氣沖沖的維勒,賽斯的神情依然沒有變化,只是默默地回以凝視。

「我才不管『艾麗卡女皇』,是不是指派你做為隊長。」維勒刻意用雙手在空中做了雙引號動作,
臉部不由得顯露嘲諷的神情。「既然你那麼愛聽令行事,那現在為什麼不就乖乖閉嘴,
跟我去找卡多拉,那個惡毒的瘋婆娘!」維勒一把揪起賽斯胸膛前的衣服,硬將他拉低,
盡可能與自己視線平行,試圖從那漆黑的眼瞳中找到任何動搖。
終究是徒勞。
即便維勒多麼粗魯無禮,賽斯依然毫無反應,
鏡片後那漆黑的瞳孔中沒有透露一絲情緒。
就只是空洞。

「呿!走啦!」用力甩開賽斯,維勒自討沒趣後,再次轉身追蹤逃走的獵物。

賽斯則一如往常,默默地跟在後頭。
天空開始下起了大雷雨。


賽薇亞確認那位少年沒有跟上後,躲進一間民宅,試圖重新規劃逃跑的路線。
對方還有夥伴。
賽薇亞隱約記得,祭祀時出現在屋簷上的黑影有三個,所以那是最少需要堤防的人數。
所以只要先……

「那個——你應該不會把我爆破吧?」突然一道嬌膩的嗓音從屋內陰影處響起。
下意識反應,賽薇亞迅速轉過身,隨手拿起身旁能做為武器的平底鍋。
屋內剎時充斥緊張的氛圍,水滴從賽薇亞的肌膚上緩慢滴落。
滴答的聲響貫穿短暫的寂靜。

「今天超多人堤防鹿理我呢,感覺有點傷心……」雖然能理解眼前的少女為何堤防,
但鹿理還是不由得沮喪,低垂著頭,嘆了口氣,從陰暗處走出來。

賽薇亞小心審視眼前的陌生女性,對方白金色的大捲髮隨著動作微微擺盪,
古銅色的肌膚在些微光源映照下閃耀,而那雙湛藍的眼瞳絲毫不帶敵意。
最後看到對方手中的狙擊槍以及那一襲白色的制服後,賽薇亞這才放下手中的平底鍋,
整個人撲上去,抱著『救命恩人』哭了起來,但又畏懼於被敵人發現,只能悶聲啜泣。
「沒事了,我叫鹿理,DATA派來的調查人員,從現在開始我會保護你的。」
鹿理語氣柔和,毫不介意少女被雨水淋得溼透,輕撫少女的後腦杓,希望能讓少女安心。

「我知道,你們真的來了……謝謝………」少女抬起頭,淚水不斷湧出,
灰色的瞳孔待有著悲傷與感激,那是十分複雜的情緒。

真的和照片中一模一樣。
鹿理完全想不透,為何眼前的少女長得那麼像初代女神。
當她與伊格爾趕到奧普雷小鎮時,慶典早已中斷,鎮上哀鴻遍野,槍聲不斷。
鹿理初次看到這位少女時,只見她將包圍自己的動物們全炸碎。
何等強力的異能。

鹿理猜想對方的異病因子量或許比他們任何人都要來的高,甚至是透隊長。
但女神不是一型新規則者嗎?
還是說其實和隊長一樣是適應者。

若她真的是女神,帝國軍會出現在這裡就不奇怪,但真是如此嗎?
鹿理認為事有蹊蹺,不可能這麼剛好,還是小心為妙。
「妳叫什麼名字,能不能告訴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待少女稍微冷靜下來後,鹿理將少女帶到衛生間,
一邊讓少女清洗掉身軀的髒污與血液,一邊戒備窗外的動向,同時問道。

「我叫賽薇亞,生於這裡,奧普雷小鎮……」
賽薇亞吃力的清洗,那些沾附在髮尾已經乾掉的血漬。
「這個小鎮從十年前女神失蹤後,每一年都會舉辦女神慶典,
但和其他村鎮的女神慶典不一樣……」
用力撥開被黏附在一起的銀色髮絲,賽薇亞感到噁心,這甚至不算是自己的頭髮。
「奧普雷小鎮會在女神慶典開始時,選一位與女神外貌年齡相仿的少女,
將她從外貌與記憶都化為當初的女神,然後與她共度這一年的慶典。」
賽薇亞甚至不想用「我們」開頭。
她以出生在奧普雷為恥,也以自己沒有早點脫離感到恥辱。
但現在,她可以侃侃而談,這個小鎮真正的黑暗面。

「當慶典進入尾聲時,鎮民會集體將女神……殺掉。」賽薇亞語氣變得冷冽。
鹿理聽到殺掉這個詞時,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她不理解為何慶典會以死亡作結。
「奧普雷小鎮無法諒解初代女神的失蹤,他們感覺到被遺棄,所以憤怒,
渴望解答,於是每一年,每一年都在歡度完慶典後,悲憤的質問,
一次又一次,但都沒有答案。」
賽薇亞說到這裡忍不住複雜的苦笑,因為這是何等簡單的問題,
誕生於鎮民妄想的女神,自然也跟他們一樣困惑。

「假貨不可能知道正體心底的話……」
賽薇亞很清楚,若慶典沒有被中斷,自己也將難逃一死,甚至不是以「原本的自己」死去。
說來諷刺,剛才想將自己置於死地的少年,某個層面也救了自己一命。

看到賽薇亞茫然的神情,鹿理腦中浮現兒時被眾多人包圍指責,
那些錯誤的指證多到令你懷疑自己的存在,喘不過氣,逃不開……
鹿理忍不住擁抱了難受的賽薇亞,賽薇亞靜靜地感受這份溫暖。

或許這次沒問題,可以逃出去。
賽薇亞再次萌生期待。
「所以我通報了DATA,奧普雷小鎮正在進行非法活動。」
閉上眼,賽薇亞靜靜的將情況說下去。
「妳一個人?」鹿理訝異的再次看向賽薇亞。
「嗯……我一個人,接著我就被選為這一次的『女神』。」
賽薇亞腦袋中剎時浮現提米的身影,或許從一開始這件事曝光就是因為她。

叛徒。
賽薇亞感覺到心底不只滋生出新的希望,還有些別的……負面的事物……


昏暗的長廊傳來高更鞋的踩踏聲,規律的節奏敲響著危機的訊號。
「呵呵呵……❤」火紅捲髮的女性——卡多拉,正在搜尋獵物。

躲在餐廳的長型木桌下,亞瑟的心臟劇烈跳動,他緊緊捉著胸口,希望心臟能緩一些。
雖然只是憂慮過度,但亞瑟深怕心跳聲會出賣自己的位置。
(冷靜點。)
蹲在亞瑟身旁的伊格爾將手掌平舉在胸前向下,希望亞瑟能好好緩口氣。
閉上眼,亞瑟緩慢的吸氣吐氣,很輕很緩,避免發出任何不必要的聲響。
見亞瑟心情總算緩下來後,伊格爾準備指示他下一個步驟。

「你們要藏一輩子嗎?小老鼠們❤」卡多拉輕襪的笑了幾聲。
她將眼睛瞇的細長,咕嚕的轉動眼球,掃視整間廳房。
禮堂的火炬全被破壞,除了外頭不時產生的雷光,此時的屋內近乎伸手不見五指。
卡多拉稍微反省了先前破壞電閘的行為,如果有燈光的話會方便許多。
用力踩碎還冒著渺渺白煙的碎木片,卡多拉繼續搜索兩人的行蹤。

「嘿,濃妝豔抹的老傢伙,玩不起了嗎?」
突然黑暗中傳來稚氣的嗓音,說完後,對方甚至低哼的笑了幾聲。
顯然對自己的比喻很捧場。

「老傢伙?」卡多拉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她用著最快的速度前往音源的方向。
就在這裡面。
藉由細微的雷光,卡多拉來到廚房前。
只有一個出入口,真是自投羅網,卡多拉不免嘲諷對方兩人的智商。

抬起修長的腿,就在亮粉色的高跟鞋快要碰觸到一條被拉的筆直的鋼琴線時,
卡多拉迅速收回腳,然後向後退了幾步。
「真當我會上當?」卡多拉笑出聲,早在第一次雷光她就看見鋼琴線細微的反光。
用聲音誘引也太老招,卡多拉早有防備。
「這下誰才是老傢伙?」
「一樣是你啊,蠢蛋。」就在卡多拉自滿的同時,伊格爾稚幼的嗓音從後方響起。
幾乎同一時間,亞瑟從陰暗的廚房內,藉由靴子的推進器衝撞,
讓卡多拉向後絆到趴跪在地的伊格爾,她整個人向後跌進收納間。。
頓時白色的粉末從上方傾洩而下,瀰漫整間收納間。
「咳、咳……粉?」卡多拉全身都沾染上白色的粉末。
就在卡多拉驚覺這間收納間飄揚著滿滿的麵粉時,亞瑟快速將門甩上,扛起伊格爾衝刺的瞬間,
伊格爾遙控開啟電子打火器。
頓時火苗迅速竄起,收納間瞬間爆破。
粉塵爆炸的原理。
火光併發,陰暗的走廊頓時映照的通亮,木頭被燃燒的劈啪作響。

「呼……」就算隔了一段距離,亞瑟還是能感覺到火焰的熱度。
這下,她總該完了吧?
亞瑟知道這是殺人,但還是這麼做了,換作對方肯定會更加毫不猶豫。
身子在微微顫抖。
亞瑟第一次致人於死,感覺糟透了,胸口很悶很沉,
即便不只是為了活命,對方也是壞人,但這樣做真的好嗎?
我們的工作,DATA到底是……
隊長、伊格爾還有鹿理究竟做了這種事多少次?
亞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沒想過任務中必須剷除魔物以外的存在。

「別發呆了,快走。」搖晃手中那串牢房鑰匙,伊格爾提醒著亞瑟事情還沒結束。
海倫娜還在等著。
金屬碰撞的聲響喚回亞瑟遠去的心思。
「是!」亞瑟迅速提正精神,緊跟著伊格爾跑往地下牢房。

至少還有件事能確定,得救回同伴才行,之後的事……就之後再想。
亞瑟將困惑拋向一旁,再次將全部精神放在平安回家。

兩人逐漸遠去,而燃燒的收納間中,有團焦黑的軟狀物質快速從火焰中衝出來,逃往外頭,
大雨傾盆而下的街道。


在地下深處的陰暗牢籠中,海倫娜一個人承受這分孤寂與寧靜的壓力。
她擔憂亞瑟遭遇危險,而自己完全幫不上忙,只能等待對方帶鑰匙下來救援。
這樣的事究竟還要體會幾次?
大概是因為自己還不夠長進吧……
抬起頭,海倫娜靠在膝蓋上太久,額頭留下清晰可見的紅色壓痕,
但她自己看不到,也不想管,只是藉由這些無法有效利用的時間來回想。

但她其實對前往魔法城堡的路途沒有太多印象,很可能是因為當時走累睡著了……
睡著?
那隊長不就揹著我……
雖然是小時候的事,但海倫娜還是感到害臊的紅了臉。
「我真是笨蛋、笨蛋……」心底掩不住的小喜悅讓海倫娜慌的不能自己,
獨自沉浸在回憶帶來的感受,壓根沒注意到牢房外有個人影正逐漸逼近。
「啊?還真是笨蛋呢!」一道稚氣卻狂妄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海倫娜嚇了一跳,趕緊向外看,只見穿著灰黑色軍裝的少年——維勒,露出尖銳的牙齒裂嘴笑,
鮮紅的眼瞳中帶著瘋狂,帽簷下的白髮濕漉漉,不斷滴下雨水。

雖然少年感覺很不友善,但看到那身軍裝海倫娜頓時鬆了口氣。
「別嚇我啊,帝國軍的人怎麼會在這裡?視察嗎?」
不是套近乎,海倫娜知道帝國軍不是敵人,雖然丟臉,但這裡還是請求幫助比較好。
越早離開,自己和亞瑟的處境就越安全。

「蛤?不過是個村民,少講的很理解我的工作。」用腳踹牢籠,維勒粗魯地說道。
鐵欄杆被踹的大響,海倫娜先是身子一震,隨後低頭看著這一身傳統服飾。
自己的白制服早替換掉了,現在被帝國軍誤會是鎮民也很正常。
真是太大意了。

「我是DAT行動部隊成員,是收到通知來這裡調查非法活動……」
「我.不.在.乎!」
不等海倫娜解釋完,維勒大聲打斷,接著一臉藐視的看著她。
被當成說謊的罪犯了。
海倫娜感覺到對方完全不信任自己,也不打算聽自己說的任何話。
「妳這麼喜歡解釋的話,那我也介紹我自己好了,現在開始我說妳聽。」再次扯出惡意的笑容,
維勒仰著臉,睥睨的望著牢籠中的海倫娜。「我是帝國軍第一裁決部隊的維勒.肯瓦金,
對於妳口中的DATA我才不在乎,我的工作就是把這裡的『所有人』處裡掉,
當然也包括妳在內。」抓住欄杆,維勒將臉貼近,睜大的雙眼緊盯著牢籠中的獵物。

獵犬將進入兔窩,大啖一番。

海倫娜嚥下緊張的唾液,眼前的傢伙很不妙,他的精神狀況似乎不穩定,
但這裡還是持續溝通,畢竟也只剩這點事能做了。

「DATA和帝國軍有簽屬協約,互不干涉其行動的獨立性,
在混亂時期同意彼此保護己方利益行為,但若一方在可視範圍陷入危害,應給予協助支援。」
海倫娜喉嚨乾澀,聲音聽來沙啞。
若這名自稱維勒的少年,真是帝國軍第一裁決隊,便不可能不知道這項協約的主要內容。

「我說過了,我不在乎。」輕輕笑出聲,維勒只想好好玩一場遊戲。
他將自己修長的手伸進牢籠,逼近海倫娜的位置。
不同於那太妃糖色的肌膚來的甜蜜,維勒的意圖是險惡戲謔的毒物。
「我來囉,兔子小姐。」維勒格格的笑聲格外刺耳。
海倫娜下意識縮起身子,遠離維勒莫名伸過來的手。
「可惡。」維勒手伸到底,指尖卻離海倫娜足足還有一公分的距離。

不好玩。
維勒感到掃興,今天做什麼都不順。

「嘿!你在做什麼!」
在維勒想絞盡腦汁碰到牢籠裡的海倫娜時,亞瑟總算趕回來了。
「帝國軍裁決部隊?」伊格爾從維勒那身灰黑色軍裝與肩上的手槍繡紋,
迅速辨認出他的身分與隸屬部隊,但還是困惑於對方為何出現在這裡。

「我們出去談吧。」賽斯冷淡的嗓音從亞瑟與伊格爾後頭傳來。
他手上拿著兩套純白的DATA制服。
「我的制服!」亞瑟與海倫娜同時驚呼出聲,就像回到第一次領制服那樣欣喜。
下一次絕對不會再隨便脫下了。他們暗自想著。
「嘖。」看到甩開的賽斯出現在前方,維勒露出不滿的神情。

「隨便啦,就早早離開這發霉的爛地方!」維勒大聲嚷嚷著,
直直往亞瑟與伊格爾的方向走過去,完全不打算轉道,意圖直接撞過去。

亞瑟與伊格爾只得向兩邊退開,再不清楚對方異能的情況下,
他們也早有共識避開任何肢體碰觸,更何況少年的態度完全和善類沾不上邊。

「跟上。」再經過賽斯身邊時,維勒低聲下令。
就算是維勒,對方人數多過自己人時,他還是會緊張。
DATA是規則者成立的組織,不論這群人看起來有多遜,都確定有異能,小心為妙。

小心?
對於自己腦中出現這個詞,維勒感到可笑,是被賽斯影響到了,
還是因為異病因子消耗過多,這份不安全感讓他重新審視自己的行動。
不論怎麼樣,有一型新規則者的這邊,目前還是佔優勢。

回頭瞄向緊跟著自己的賽斯,維勒仰起淺淺的笑容。
這下總能玩點有趣的遊戲了吧?
「別大意。」不知道是不是讀出維勒的心聲,賽斯淡淡地說道。
「閉嘴。」當然,面對自家王牌,維勒還是不改無禮。

看兩人走遠,伊格爾迅速打開牢籠,解開海倫娜的枷鎖。
「呼——」沉重的束縛終於退去,海倫娜舒適的伸展筋骨。
「抱歉,給伊格爾添麻煩了。」但很快的,海倫娜趕緊向伊格爾鞠躬道歉。
雖然這樣不足以彌補自己對隊伍造成的危害。
「我也很抱歉。」亞瑟這次也好好的鞠躬道歉,
作為海倫娜的前輩,卻如此自大,絲毫沒有前者該有的風範,讓自己和後進成員陷入危險。

「回去再懲處,趕緊跟上。」伊格爾完全沒看兩人一眼,稚幼的嗓音帶著超齡的冷酷。
小小的手掌撫上通訊徽章,伊格爾將位置通報給鹿理,要求對方的遠端掩護。
這裡只剩海倫娜可以用異能。
情況很不利。

伊格爾十分戒備剛才那位黑髮戴眼鏡的青年,對方應該是一型新規則者。
和伊莉紗有相同的氣息。
很快,他們就會發現自己佔上風,得速戰速決。
伊格爾從不相信DATA和帝國軍的和平協議。
這裡只有敵人。

如果情況不對,就下令鹿理進行狙殺。
一個掩護,一個游擊,這就是他們談好的計劃。
但相對於這件事,伊格爾還有更在意的事。
(太慢了……)
透一直沒出現,讓伊格爾感到不安。
這不像他。
或許當時通訊的對象根本不是透,即便知道任務代碼,那也可能是別人。
伊格爾對自己的輕率生氣。

一股腦想著得盡快結束,然後前往威爾登內斯一探究竟,伊格爾近乎用衝的往樓上跑去。
「等等啊!伊格爾!」亞瑟沒想到伊格爾變小後,速度更快了。
果然體態小就是靈活嗎?
「真是的!別丟下我們啊!」海倫娜也忍不住抱怨。
為了不要拖長距離,兩人也只能扶著牆奔跑。


坐在餐廳的木製長背椅上,維勒靠在桌上,撐著臉有些不耐煩。
「好暗——」看著被燭光照亮的賽斯的臉龐,維勒故意拉長音抱怨道。
一到樓上,賽斯就將所有窗簾拉上,頓時屋內漆黑一片,
即便外頭偶爾有雷光,但被遮掩住的光線根本不夠。
就算加上蠟燭也於事無補,更何況是僅僅一根。
但對於維勒的埋怨,賽斯毫無反應,只是靜靜地等待DATA的人員應約前來。

「出去談,不是應該在外頭嗎?」亞瑟發現還要在這間屋子待著就渾身不舒服。
天知道那個瘋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如果能出去的話。」賽斯的眼球冷不防轉向嬌小的伊格爾,語氣中帶有責難。
被發現了。
伊格爾這才想起伊莉紗說的選項預知,出去與否就是一個選擇,但現在懊悔也沒用。
「再說……」
「別擔心,火已經熄滅了喔❤」接著賽斯的話語,艷麗的女性——卡多拉,
從陰暗處走到燭光前。灰粉色的肌膚完全沒留下一絲燒痕。

「不會吧……」亞瑟不敢相信,那樣的爆炸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我可脫了一整層皮呢……好痛喔!你們這些磨人的渾球!我要殺了你們!」
原本還保持理性的卡多拉瞬間抓狂,若沒被賽斯一把攔住,整個人早就撲向亞瑟。
張牙舞爪的活像要扒掉亞瑟一層皮報復。
嚇的亞瑟連連向後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呵,活該。」維勒並不同情同伴的遭遇,不穿制服是她的錯。
就像對面某個笨蛋。
看向海倫娜,維勒原本還想藉口意外的做些「有趣」的事。

對維勒打量的視線感到不舒服,海倫娜整個人又不自覺縮了起來。

「基於無法辨認身分,彼此就不追究隊員被襲擊的事件。」要求卡多拉冷靜後,
賽斯繼續與三人交涉,並將自己找到的DATA制服拋過去。
雙方發生爭端的成員都沒穿制服,所以這起事件應該視為「誤會」來結束。
賽斯決定不追究DATA的「惡意狙擊」。
要是自己沒有全力奔跑的話,維勒有五成的機率死亡。
這不是低概率。

「但你們的成員倒有意圖破壞協定。」將接過的制服發還給亞瑟和海倫娜,
伊格爾戒備的看向維勒。從海倫娜口中得知,在她自報身分後,對方依然帶有攻擊性。
維勒將臉撇開,他不打算承認也不打算否認。
賽斯不意外伊格爾不接受自己這份「好意」。
DATA要不是成員間資訊不對襯,不知道隊員率先破壞協定,
就是完全不信任自己與帝國軍之間的協定。
後者吧。

賽斯從伊格爾眼神中,感受到那毫不收斂的質疑。
但做賊喊抓賊,也太過卑鄙,看來DATA也墮落了。
自己先前對DATA的敬重顯得可笑。

「我們又怎麼能確定你們真的是DATA成員?」卡多拉聽到伊格爾的話,
倒是尖銳的提高音量。「兩個慶典服飾的小孩就算了,你那是什麼打扮?路邊廉價的T恤和短褲?」
「我的衣服才不廉價!」聽到自己借給伊格爾的衣服被嫌棄,亞瑟可不能忍氣吞聲,
那可是他最喜歡的休閒服,原本打算在任務結束後,穿著參加慶典。
上頭的圖樣,他最喜歡的青蛙先生甚至是燙金限定版,珍貴的很。

「所以你想怎樣?」伊格爾對卡多拉的質疑不以為意。
「當然是現場換衣服阿,合身就放過你們囉。」卡多拉看著自己粉紅的指甲,
漫不經心地說道。「或許我們家維勒還會意思意思道歉一下。」
「哼。」維勒才不想管,只是繼續將頭撇向一邊。
「蛤?這樣也太奇怪了吧!又不是灰姑娘的故事!」亞瑟擔心地看向海倫娜,
這個方案對她不公平。
再怎麼說,一個女孩子……

「這是個性別平等的世代,都有內衣褲,有什麼好羞恥的?」卡多拉似乎猜到亞瑟的心思,
半恥笑的說道。「內衣褲和比基尼有什麼兩樣?又不是裸體。」
「話不是這樣說吧!當然不一樣啊!」亞瑟沒想到對方身為女性竟然為難同性。
這裡足足有四個男生,認識的或許還……不對!不管是認識還是陌生都很難為情吧!

就在兩人爭論不休的同時,海倫娜癟住嘴,解下腰間光滑的黑絲帶,準備換穿衣服。
「海倫娜,妳不用真的……」亞瑟被海倫娜的舉動嚇到。
她真的要在現場換衣服?
開玩笑的吧。
「我必須。」沒有看向亞瑟,但海倫娜語氣堅定。
她不想再給前輩們添麻煩。
深呼一口氣,海倫娜橘紅的長髮飄起,一旁的地毯也跟著浮起來。
雖然無法快速換衣,但海倫娜藉由異能遮掩住自己,在現場搭起了臨時更衣間。
亞瑟不想承認,但這樣更引人遐想。

那張地毯橫向圍繞海倫娜,雖然遮住她大部分的身體,但裸露的鎖骨與雙腿在微微燭光映照下,
十分朦朧美麗,這讓亞瑟思緒有些混亂。
甩甩頭,亞瑟不想白費海倫娜的犧牲,也趕緊換上自己的制服。

「這下滿意了吧。」將雙馬尾綁好,海倫娜神情嚴厲的望向卡多拉。
亞瑟與海倫娜的制服十分合身,這本身就是為他們量身縫製的。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喔,兔子小姐。」維勒語氣輕浮的致歉。
他就覺得海倫娜很適合雙馬尾,自己的眼光果然沒錯。
「那就誤會一場啦!你們真走運呢。」卡多拉看對方照指示做了,
也就滿意的雙手交叉,自行作結。接下來這邊也得完成任務回城交付報告,可不能再拖時間。
卡多拉還想早點完成,或許能博取艾麗卡女皇美艷的一笑。
一想到那嬌弱身軀裡蘊含的冷豔殘酷,卡多拉便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興奮地顫抖。

「變態。」冷冷一睥卡多拉的反應,維勒可不懂那種小女孩有哪點吸引人。
對同伴的汙辱毫不介意,卡多拉將它視為稱讚,持續沉醉在自己對女皇的鍾情。
賽斯冷靜的看著兩位同伴,見時機也差不多,可以接續未完的事情……

「叫你們的狙擊手退下,我們還有工作要做。」賽斯向伊格爾下令道。
「狙擊手?你們的?就是那個差點殺了我的渾蛋?」聽到賽斯的話,維勒氣的跳下椅子,
整個人火氣飆漲。「還敢說我試圖破壞協議?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伊格爾感覺到不對勁,視線頓時轉向賽斯,見對方一臉冷漠,他才理解這一切的用意。
賽斯再讓維勒休息,這些排程都是為了讓同伴有時間恢復異病因子。
所以才不阻止那些胡鬧的內容。

亞瑟和海倫娜是靠長期施打藥劑才成為新規則者,異能使用耗量根本不能與他們相比。
而自己無法使用異能,也早就被看穿了吧。伊格爾緊張的嚥下唾液。
現在故意讓同伴生氣,是想一次殲滅?
我們根本沒勝算。

「亞瑟!海倫娜!」伊格爾示意兩人趕緊到外頭去。
同一時間,賽斯只是舉起手中的燭台,輕輕吹熄那微弱的火光。

當屋內再次陷入沉重的黑暗,便宣告戰爭的開始。


奧普雷小鎮最高的塔樓上,趴臥在地的鹿理藉由狙擊鏡鎖定大禮堂,等待目標出現。

好慢。
但遲遲沒看到伊格爾一行人的身影,鹿理開始感到不安。
然而準備使用通訊徽章的手卻又剎然停止。
「怎麼了嗎?鹿理小姐。」賽薇亞靠坐在後方圍牆前,對鹿理不自然停頓感到困惑。
「不……沒事。」
有不好的預感。
但鹿理沒有將心底話說出來,她不想再讓賽薇亞受到驚嚇,這孩子已經承受太多。
「抱歉,讓妳一直陪著我。」鹿理很想趕快將賽薇亞安置到DATA總部,
但在不清楚鎮外是否被包圍,兩人硬闖實在不理智,同時也不能讓夥伴失去掩護和援助。
將人力重新匯集才是上策。
「不用介意,我明白鹿理小姐的苦處。」賽薇亞搖搖頭,雖然背對自己的鹿理看不見。

她是明白的,現在急著逃出鎮外也不能保證安危,所以耐心等待。
而且她也很想見見DATA的其他成員,或許那位傳奇人物就在這裡。
六個月前,賽薇亞從外地來的老虎商人那聽來的故事。因為變異後還能保持理性是很罕見的事,
所以當時忍不住多談了點,自己也是在那時候得知DATA,這個獨立救援組織的存在。
據說在DATA裡面有個新規則者能治癒所有裂縫病症,並減緩發病時變異的風險。
這挺可信的,畢竟那位商人就是實際案例。
賽薇亞認為自己也有機會得救。
看著現在這副蒼白瘦弱的肌膚,她忍不住用力捏住。

「終於——出來了。」
突然鹿理愉快嬌膩的嗓音喚回賽薇亞的注意力,她這才鬆開將肌膚掐的紅腫的手指。
藉由狙擊鏡,鹿理清楚看見當時在街頭上的黑髮眼鏡青年——賽斯。
只有一個人?
沒記錯的話,對方應該有三個人,而且也沒看見伊格爾他們,鹿理感覺事情出了差錯。
賽斯眼睛直盯向狙擊者的位置,就算不用有反光,他也知道就在那棟塔頭上。
依然是五成機率。

當然就算不是,自己也早有防範。
他舉起手中的遙控器,快速地按下去。

「快跑!」當鹿理將賽薇亞抱起往樓下衝時,原本的塔樓頂層隨即爆破。
奧普雷鎮上各處傳來爆炸的聲響與火光,所有的制高點都被破壞了。
賽斯很慶幸,維勒是個喜歡甩開自己的人,
他有很多時間獨自放置陷阱,而不用擔心維勒直接的反應會曝光任何計畫。
而這種形於色的隊友,用來欺瞞敵人更是綽綽有餘。
轉過身回到屋內,賽斯將門緩緩關上,狩獵遊戲還在持續中。
所幸塔樓沒有因此坍塌,鹿理與賽薇亞蹲坐在樓梯間,身上沾染塵埃灰屑,顯得狼狽。

「什麼阿、那個傢伙……」鹿理護著賽薇亞不滿地低聲呢喃。
竟然特地出來提醒對手自己要準備引爆,究竟葫蘆裡賣著什麼藥?
一型新規則者就是這點麻煩。
鹿理想對方肯定在玩弄人類可能會做出的反應,但怎麼做才叫做入圈套,自己也想不明白,
但現在能確定,無法再狙擊掩護。

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要進去,還是不要?
「雖然可能是陷阱,但讓我一起幫忙吧。」看得出鹿理的困境,賽薇亞想回報先前的恩情,
決定參與這場鬥爭。若不能自行奮鬥,那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看著意志堅覺得賽薇亞,鹿理有些拿不定主意。
少女的異能確實強大,可是……

「妳必須控制好『範圍爆破』,是剛發病對吧。」鹿理初次看到賽薇亞使用異能時,
那樣的驚慌完全是初次使用會有的反應,很不穩定。
嚥下一口唾液,賽薇亞不否認自己是剛發病。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
「我……我無法選擇對象和範圍……」賽薇亞知道自己就像不定時炸彈。
這樣要怎麼幫忙?
要是驚慌誤傷到鹿理他們怎麼辦?

就在賽薇亞逐漸失去自信時,鹿理雙手搭上她的肩膀。
「所以,妳必須獨自行動,可以做到嗎?不行也不用勉強,但妳確實是很強的戰力。」
鹿理相信賽薇亞的可能性,並將希望賭注上去。
現在是非常時期,但只要賽薇亞也相信自己,那麼活著走下去絕對沒問題。
賽薇亞可以選擇一個人離開城鎮碰碰運氣,或是待在這裡和未來的新夥伴一同奮鬥,
全部取之於她,沒人可以強迫。

所以賽薇亞做出了抉擇。

「我會盡力的。」雖然不是自己橘鑽般的眼瞳,但賽薇亞讓女神灰色的瞳孔染上熱度。
她將為自己的人生奮鬥,從被救援者轉為救援者。
「就是這樣的氣勢,穩住情緒,妳絕對做得到。」扶起賽薇亞,鹿理給予肯定。
兩人一到地面,面面相觀給予精神打氣後,便兵分兩路前往大禮堂。


大禮堂內槍聲不斷。
漆黑的屋內,擁有夜視鏡的帝國軍行動自如,
而亞瑟與海倫娜僅能依靠破碎的窗簾外,透過的微弱光線來看清視野,艱困的迴避攻擊。

「呵呵呵❤」卡多拉拿著冷藍的雙槍不斷射擊四處閃躲的海倫娜。
只有歸還衣物的帝國軍,掌有海倫娜與亞瑟的武器與裝備。
「我自己都還沒用過耶!可惡!」第一把專屬武器被拿走就算了,還不是第一個使用的,
海倫娜氣急敗壞的吼道。
「又不是只有妳!」一邊閃躲維勒的肢體接觸,一邊閃躲艷紅長柄斧的砍擊,
亞瑟也加入抱怨的行列。

專屬武器。
哀怨的兩人突然想起了伊莉紗。
就算現在異病因子不高,但這些武器不是注入了自己的異病因子嗎?
其實不用閃躲。
「什麼?」維勒和卡多拉不敢相信,手中的武器突然失去效用。
長柄斧根本砍不到亞瑟,而從那把雙槍射出的子彈,在碰觸到海倫娜前就騰空掉落。
僅僅消耗原使用者少許的異病因子。

亞瑟再次在心中感謝伊莉紗。
他們有一型新規則者,但我們的更加優秀。
就算不在現場,也是所向披靡的天才。
亞瑟對此可驕傲的很。

「特製化武器?」維勒不滿地向後跳躍,拉開距離。
要是他們異能連接上來,天知道自己會發生什麼事。
就在維勒氣急敗壞,要將手中的武器扔掉時,一道高挑的黑影逼近。
賽斯一手抓住艷紅的長柄斧,一手奪過其中一把冷藍的手槍,交叉雙手採取反擊。
幾乎是下一秒,進入攻擊範圍的亞瑟與海倫娜雙雙中招。
亞瑟完全無法穿透,子彈狠狠貫穿他的左肩,很快鮮血染紅了純白的制服。
長柄斧則順勢從海倫娜左下臉頰向右劃過,清晰可見的血痕迅速流出。

「充滿缺陷的設計。」賽斯語氣平淡的給予評價。
異能對抗異能是好點子,但現在不過是未完成品,做做樣子嚇唬人倒還行。
不過自己可不吃這一套。

「你只是矇到,可別太跩。」接過賽斯遞還的長柄斧,維勒不以為意的說道。
但下個瞬間,賽斯將他整個人撲倒,二樓的天花板頓時應聲爆裂。
大量的木材掉落,塵土飛楊。
「DAMMIT!」被賽斯撞開的維勒頓時爆粗口。
又一次!
他又被賽斯救了一次!

「別說髒話。」賽斯撐在維勒上方,替他擋掉剩下的碎石,語氣平淡的指責。
「滾開!」維勒用力推開賽斯,壓根不想管他的教訓。
待塵土逐漸飄散,維勒定睛一看,亞瑟和海倫娜已經失去蹤影。
(嘖,逃跑了。)
「嘿!沒事吧,卡多拉!」沒有打算馬上追擊,維勒對空喊道。
只見一團粉紅的黏液從木堆中鑽出,然後逐漸在空曠的地表上形成人的體態。
「完全沒事❤」向後撥弄自己火紅的捲髮,卡多拉撫媚的說道。
隨後給同夥拋了個熱情的飛吻。
「妳的腦子倒挺有事的。」對卡多拉的媚眼毫無反應,維勒如常挖苦。
撇開視線的同時,維勒發現賽斯的眼鏡落在地上。

受到剛才的衝擊,鏡片裂開了。
「喏,你的垃圾。」維勒有些彆扭的將眼鏡遞還給賽斯。
「丟掉吧,反正我也沒近視。」
賽斯的反應令維勒錯愕。
「那你戴眼鏡是戴辛酸的喔?裝文青?」
沒有回答維勒的問題,賽斯逕自走向樓梯,追蹤地板上遺留的血跡。
「哈哈!吵架了!」卡多拉故意誇張的假笑幾聲,捉弄維勒。
「少囉嗦。」悶悶哼了一聲,維勒也跟上兩人的腳步往樓上走去。

什麼嘛……
那傢伙到底是怎樣啊……
維勒心情複雜,他真的完全搞不懂賽斯,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記憶中那個懦弱愛哭的賽斯早是模糊的幻象,他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但那種事怎麼樣都好。
將破碎的眼鏡放入口袋,維勒不打算追憶,現在得專注工作。


伊格爾貼在牆邊專注外頭的動靜,而海倫娜與亞瑟則在後方趕緊包紮傷口。
剛才的爆破用掉最後的火藥,接下來情勢會更加不利。
所幸有擦掉血跡,帝國軍的腳步聲如預期停在樓梯口。
「阿——!」突然口袋裡的徽章發出偌大的吼叫聲,嚇得伊格爾趕緊切掉。
「在.這.裡❤」下一秒,化作黏液的卡多拉迅速鑽進房內,幻化回原形。
伊格爾反射性的側踢,在卡多拉腰部黏液化的影響下毫無作用。
「讓開!」
當亞瑟與海倫娜想上前幫忙時,熟悉的聲音傳來。
一顆子彈在兩顆頭顱離開彈道時,精準射向卡多拉的眉心。
「真可惜呢……」卡多拉對突發狀況不為所動,保持著笑容,眉心快速從黏液化恢復。

面對異能「黏液化」,物理攻擊幾乎起不了作用。
但也夠伊格爾他們採取行動。
向著鹿理所在的窗外,三人逃往屋外,拉開與卡多拉的距離。

「哼。」看著逃離的獵物,卡多拉沒有追上去,只是雙手撐著窗沿輕笑。
一切都照計畫進行。

「所以——你要找什麼?」把玩手中圓形的通訊徽章,維勒漫不經心地問道。
大雨一停,賽斯便帶著維勒走到屋外,向著一旁的小徑。
任命卡多拉負責當誘餌,維勒和賽斯負責另一邊,但另一邊的什麼,維勒並不清楚。
「最後的目標。」
賽斯從來沒有走遠,任務一直都擺在第一位——蕭清奧普雷小鎮所有的居民。
當銀白如流水的長髮呈現在眼前,維勒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
「這不是女神大人嗎?親自來赴死,真是勇氣可嘉。」
見到久違的獵物自行投懷送抱,維勒難掩興喜。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機會好好玩一場。

賽薇亞緊張地捉著白色的連身裙,她對那位瘋狂的少年——維勒,存有著恐懼。
不久前地獄般的景象依然歷歷在目。

獵物畏懼的眼神誘惑著維勒的狩獵欲,他恨不得馬上肆意蹂膩一翻。

「做什麼啊!」
賽斯阻止了維勒靠近賽薇亞的舉動。
「請妳自殺吧。」賽薇亞早有了動手殺人的準備,發覺到這一點的賽斯,
是不可能讓衝動的隊友白白送死。
「怎麼可……」
「用這種姿態活著只會受更多苦,那現在與其受盡折磨痛苦死去,
不如自己選擇死法還更加幸福。」毫無溫度,空洞的黑色眼瞳宣告著死刑。

賽斯的建議或許荒唐,但賽薇亞卻覺得如刀一般狠狠刺進心裡。
為什麼這樣消極的觀點顯得可信,因為他是一型新規則者嗎?
前一秒還堅定要捍衛自己人生的想法蕩然無存。
賽薇亞更深的害怕起來,那雙眼看見得自己的未來究竟是怎樣的悲慘?

(不要……)
那樣的人生……

(我不要……)
這樣的人生……

「不要啊!」摀著頭,賽薇亞悲痛的失聲尖叫。
劇烈的爆波以她為中心迅速向外擴張。
環形的可見震波,毀滅觸及的一切。

失算。
賽斯發覺距離不夠遠,他只來得及抓起維勒向後拋,自己則捲入賽薇亞的爆破範圍。
「賽斯!」維勒不敢相信那傢伙又這麼做了。

誰要他救自己了?
這樣自殺的人分明是他啊!

雖然迅速將異病因子全集中在受擊面,但身體依然受創嚴重。
「咳……」倒臥在地的賽斯,吐出大量的鮮血。
這樣的失算完全再預料之外,這傢伙可以製造新的可能?
賽斯發病後,第一次感覺到恐懼。
維勒趕緊衝到賽斯身邊,檢查他的傷勢。
不妙。
這種傷勢不趕快治療不行。

「妳這傢伙!我絕對饒不了妳!」
但當維勒抬起頭時,只見失了神的賽薇亞像遊魂般走過來。
危險的預感襲來。
維勒清楚賽薇亞打算殺了他們。
「勝算太低……」賽斯虛弱的扯了扯維勒的袖口,希望他趕緊離開。
兩成的概率太低,不值得維勒冒險。
「好不容易輪到我救你,怎麼可能就這樣離開。」維勒舉起艷紅的長柄斧,
快速接近賽薇亞,打算先發制人。
就算對方獲得異能,仍舊是戰鬥生手,自己還有機會。

不顧賽斯的意見,維勒執意拚搏。
然而賽薇亞並沒有迴避,在長柄斧砍向她的同時,斧頭從尖端開始爆破碎裂。
要不是維勒鬆手,迅速向後迴避,連他也會一併爆破。
但手指仍舊受到波及,十個指端灼熱疼痛,微微滲出血液。
真的沒勝算。
維勒體會到賽斯預見的事實。
看見維勒流露慌亂的神情,「賽薇亞」笑了,那笑容冷酷的使人發寒。

獵人淪為獵物。
賽薇亞瞬間加快步伐,衝向兩人。
沒有太多選擇,維勒反身撲向賽斯。
最至少,要讓他活下去,就當作報恩吧。

作為賽斯的肉盾,維勒緊閉上眼,迎接死亡的衝擊。
爆炸聲響起。

血液滴落的聲音在沉重的寂靜中顯得刺耳。
維勒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護著賽斯,兩人還完好無缺的,那麼……

迅速回過頭,映入維勒眼簾的是白色高領,背後繡有圓形倒三角的DATA制服。
只見陌生的DATA成員緊捉著賽薇亞的手,阻止了上一場爆破。
但鮮紅的血液也從他的手掌心中汩汩流下。
身子向前傾,似乎在賽薇亞耳邊說了什麼,隨後賽薇亞像斷了線的人偶,癱軟倒下。
扶著昏眩過去的賽薇亞,DATA成員輕柔地將她置放在一旁的草地上。
「任務失敗,賽斯,維勒。」
聽到那不帶過多責難的冷評,維勒察覺到對方的身分。

「亞洛斯!」喊出對方的名偉,維勒難掩驚訝。
帝國軍的研發部隊長——亞洛斯,轉身走向兩人。齊貼的亞麻色短髮,深如海水的墨藍眼睛,
在皎潔的月光下散發微微光芒,臉上掛著沒有溫度的笑容。
不同於平日的灰黑色軍裝,略小的白色DATA制服顯得突兀。

「我現在心情不錯,就不多問了。」亞洛斯從懷中拿出裝有深藍液體的管狀注射器。
不等兩人多問,亞洛斯直接將液體注射進賽斯體內。
頓時一股寒意隨著血液傳遍賽斯的全身,麻痛的感覺使他忍不住低哼,
但很快的,那種怪異的感覺消失,而他的傷口也以驚人的速度復原。

「這是……」坐起身,賽斯不敢置信,不只是外觀,就連體內受的傷都痊癒了。

「我的高純度異病因子,只是應急方案,回去到我的研究所做檢查。」
收起笑容,亞洛斯話才說完,便舉起右手彈了個響指。
頓時隱形的飛行機械現形,無數的鮮紅光點射向四處。
「唔……」亞瑟不得不從後方草叢中走出來。
而海倫娜、鹿理,以及伊格爾也不約而同的從掩蔽處走出,到眾人可視的明亮處。
全身上下佈滿光點的四人只得投降。

「帝國軍的你為什麼會穿著我們的制服!」伊格爾怒氣沖沖的吼道。
對於伊格爾的質問,亞洛斯瞇起眼,沒有回應。
只是緩緩說出關鍵字:
「晚安,DATA的各位。」
受指令的飛行機械,瞬間射出麻醉針。
無從閃躲的四人,只得緩緩失去意識,癱倒在地。

「呀阿——這不是亞洛斯親嗎❤」會合的卡多拉一看到那高挑結實的身影,整個人雀躍起來,
又跑又跳的快速接近。「要來就事先說一聲嘛❤」
擔心頭髮太亂,卡多拉趕緊拿出梳子梳理起來,也用手帕擦拭臉頰,希望能呈現自己潔淨漂亮的一面。
接著,卡多拉仰起今生最完美的笑容弧度,微低頭,張大眼,仰視那姣好的面容。
「嗨,卡多拉。」亞洛斯回以笑顏,向久違的同伴打招呼。
當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喊出自己的名字,卡多拉完全為之瘋狂,努力癟著嘴忍住大笑。

「真是太悲哀了。」讓賽斯包紮手指的維勒感嘆地說道。
要說自己同伴有哪裡不好,大概就是為艾麗卡女皇和亞洛斯痴狂。

「為何擅自外出?」賽斯冷冷地詢問。
這是直派給第一裁決部隊的任務,不該有其他單位介入。
而身為帝國軍主研發者,有與艾麗卡女皇直接對話職權的亞洛斯,出現在這裡太過詫異,
要是剛才的事件呈報上去,肯定會被女皇質疑能力……
「冷靜,老毛病又犯了,賽斯。」亞洛斯冷眼一睥,
隨後指示飛行機械將DATA的成員,以及賽薇亞送進運輸馬車。
有時老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

「蛤?」維勒可看不出賽斯有那裡不冷靜,語調分明如往常的平淡。
然而賽斯自己最清楚,不論如何掩飾,在真正冷靜的人眼中,自己有多麼慌亂。
「我不會呈報上去,後續交給你們處理,他們是我的客人。」
亞洛斯直接干涉艾麗卡女皇指派的任務,但既然對方給予擔保,那就是最高保障。
「遵命。」賽斯恭敬的立正行禮,回以答復。
上級的私事多問無益。

「所以你還要做什麼?」不同於賽斯的觀點,坐上馬車的維勒感到好奇。
他不解地看向亞洛斯,完全搞不懂對方待在這座淪為廢墟的小鎮要做什麼?
難道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古籍密卷嗎?
「還有事要親自處理,但不是在這。」
仰起笑容,亞洛斯話才落下,身影便逐漸透明,直到完全消失。
「嘖,原來是『分身』。」維勒總對亞洛斯的「分身」感到彆扭。
亞洛斯分配異病因子量,讓分身執行「任務」,然後消失,就是這點讓維勒不舒服。
感覺什麼都被他看透了。
「適應者」的恐怖程度與一型新規則者顯然是不同級別的。
維勒有點不是滋味。

「別想太多,亞洛斯長官也有自己的困擾。」
感覺到身旁氛圍的變化,賽斯提起韁繩,語氣輕緩地說道。
「囉嗦,安靜駕馬車。」維勒可不想被賽斯安慰,自己還沒淪落到那種地步。

不再逗留,隨著答答的馬車,帝國軍三人組步上歸途。


「晚安,竊盜犯們。」
走下嘎吱作響的木製樓梯,亞洛斯語氣輕鬆的來到昏暗的地下室。
被機械兵包圍的路特鋼與埃斯卡不敢輕舉妄動。
鋒利的鋼鐵刀鋒隨時能冷不防的將他們大卸八塊。

「你不是DATA的人嗎?為什麼?」埃斯卡不能明白事態的轉變。
那潔白的制服他是不會認錯的,就是確認是DATA的人員,自己與路特鋼才會在無可奈何之下開門,
畢竟透睡的太久太沉,情況很不對勁。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醉的難以判斷狀況。
但即便他們犯了錯,也不到需要這樣動用私刑。

埃斯卡冒著冷汗,連連緊張的嚥下唾液,他還不想死。
路特鋼則全神貫注的戒備,自己不是什麼DATA的線民,只是陌生人,
甚至遊走在社會邊緣,情勢一直很不利。

「別擔心,我不想要你們的命,我只是來敘舊。」保持著寒冷的笑容,
亞洛斯走向躺在淡綠床鋪上的紅褐髮青年。
沉睡的青年神情安詳,呼吸平穩,但在亞洛斯眼中卻只有痛苦。
一個失眠者要怎麼睡的好?
總是漫長。

「好久不見,透。」亞洛斯的笑容染上一絲熱度。
過往的回憶歷歷在目,從對方象徵性的死亡算起,究竟過了多久?
即便對方清醒也無法記起自己。
坐上床鋪邊緣,亞洛斯陷入沉默,只希望至少在透的夢中還有自己。
曾經的存在也好。

但惡夢般的回憶又有誰想記起。
你會嗎?
透。

凝視透闔上的雙眼,亞洛斯還清楚記得他那清澈的淡褐色眼瞳。
而當時那雙眼映照的自己十分脆弱無助……
什麼忙也幫不上。
所以他們走向唯一的分線。
亞洛斯左手掌略舉起向前揮動,指示機械兵將透運出去。
啪咖。
當那雙偌大的手掌握碎機械兵的手腕時,亞洛斯並不感到驚訝。
「很抱歉這個。」
記憶中輕柔沉穩的嗓音響起,透微微睜開眼,從朦朧不清的夢境中清醒。
外界的刺激與恢復的異病因子加速他的清醒,即便路特鋼的指令還未完成。

「你是誰?」
就算料想到透的清醒,那淺褐的光彩仍舊使亞洛斯失了神。
太多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直到對方戒備的嗓音傳來,才喚回亞洛斯的意識。他隨即左手掌向下降,示意所有機械兵退下,
自己也從床邊站起,退到一旁,凝視離開床舖的透。

現在最好解除劍拔弩張的氣氛,人們都說第一印象決定第二次邀約。
亞洛斯想維持賓客關係。

「透,你還好嗎?」機械兵一退開,埃斯卡便焦急地向前詢問。
「我沒事,你們也沒受傷真是太好了。」
換得透柔和笑容的回應,埃斯卡的心中再次產生溫暖的熱度。
「還真抱歉阿……」一對上透的眼睛,路特鋼便尷尬的撇開視線。
雖說是閃失,但被誤認為襲擊也不為過,自己之後是無從狡辯的。
「沒關係,路特先生。」微彎起眼臉,透輕笑。
路特鋼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沒關係」。

見三人的對話告一段落,亞洛斯這才接續先前的對談。
「我是帝國軍研發部的亞洛斯。」左手置於胸膛,微微鞠躬,亞洛斯報上名號。

帝國軍的?
但那件衣服……
透發覺亞洛斯穿的是DATA十年前的初代制服。
看著透哉異的神情,亞洛斯心頭一沉。
果然,不記得了。
真是諷刺,新規則者仍舊被規則束縛。
「我叫透,DATA行動部隊長,前來調查新規則者失蹤案一事。」
同樣發現對方神色的變化,但透還是迅速回報身家。
有些事急著詢問是得不到答案的。
更何況自己「死過」。

「我們的目標或許有些相同,帝國軍發現到有人掌握錯誤的訊息,正全力追緝。」
亞洛斯毫不掩飾的看向埃斯卡。
「帝國軍就是幕後主謀!」埃斯卡斬釘截鐵的反擊。

「情況有些複雜。」面對埃斯卡的指控,亞洛斯只是冷淡回應。
沒能事先了解來龍去脈,透不打算先入為主責難任何一邊。
再說,DATA和帝國軍簽有和平協議,未證實的質疑都可能掀起爭端。
「不要被他騙了!就是帝國軍捕捉新規則者!」
自己犧牲這麼多換來的情報是不會錯的,埃斯卡很肯確這份付出。
「這裡代為致歉,因為追捕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但就像我說的,情況有些複雜,
一條線索不足以作為一切真相。」亞洛斯了解埃斯卡不願相信先前的犧牲毫無意義,
但這種事拖久也毫無意義,早點認清對他比較好。
「怎麼會……」發覺對方說的可能是實話,埃斯卡雙腳瞬間癱軟,跌坐在地。
路特鋼不確定自己能做什麼,只是拍拍埃斯卡的肩膀安慰他。
雖然毫無作用。

「能否讓我去DATA總部解釋清楚呢?」亞洛斯左手掌向上,
所有機械兵瞬間縮小集中,形成一顆拳頭大小的白色方塊。
雖然話語聽來有詐,但亞洛斯試圖讓自己趨於劣勢,來進行交涉。
而那墨藍的眼神十分誠懇,透傾向於相信他,若撇除入侵DATA資料庫的嫌疑。

「差點忘了,你的隊員正在帝國接受款待,我們有很寬裕的時間。」
「竟然持有人質!我就知道你們不可信!」埃斯卡瞬間振奮,站起,怒顏瞪向亞洛斯。
「不,我想他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透覺得亞洛斯不像在騙人,也並非威脅。
(是希望我早點做決定?)
透感覺到亞洛斯在戒備某件事,或是人。

「我明白了,跟我來吧。」察覺到DATA與帝國軍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
透想盡快釐清真正的下棋者是誰,得趕在棋局結束前。

既然透做了決定,路特鋼與埃斯卡也不好說什麼,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
不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就此散會?
「埃斯卡與路特先生也來吧,很抱歉將你們牽扯進來,但也算關係人了。」
對情勢發展如此,透只能扯出一抹苦笑。
自己真是不稱職的救援者。

「真的嗎!」埃斯卡興奮的喊出聲,完全不介意是否更加涉入危險。
自己有生之年能進入DATA總部,欣喜若狂都來不及了。
路特鋼忍不住搖頭嘆息,雖然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但埃斯卡這種DATA狂熱粉絲的反應,他實在看不慣。
「路特先生意下如何呢?」還未得到路特鋼的回覆,透再次詢問道。
路特鋼先是愣住,隨後搔搔臉頰,尷尬的點頭接受:
「我是不介意啦……」
他甚至喜歡事件演變成如此。

路特鋼理不清自己的心態,或許是過去的記憶使然,他著迷於透的氣質,
那相似於自己過往瘡疤核心人物的氣質。

或許是想改變什麼。
路特鋼想藉由和透相處,彌補過去錯失的悔恨。

「快走吧!路特!」埃斯卡在階梯上又跳又叫,催促著路特鋼。
「我跟在後頭,別這樣亢奮,小心跌倒阿,埃埃。」
恢復一貫的輕鬆,路特鋼好笑的看著過度興喜的埃斯卡。
「哇阿——」
然後就跌倒了。
「真可憐呢,埃埃,踩不到階梯?」跨過倒臥在地的埃斯卡,路特鋼憋笑。
「囉嗦!別再開我身高玩笑!」埃斯卡連滾帶爬的衝上階梯,再次超越路特鋼。

兩人的互動讓透想起了亞瑟和海倫娜,而露出更深的苦笑。
之後DATA會變得更加熱鬧吧。
他默默地想。
同時希望隊友們如亞洛斯說的,一切安好。


《裂縫之下,無盡的時間。》〈戰章–錯失的時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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