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
「親愛的。」她有意無意地喚了我，我沒朝她的方向看去，因為太美。「怎麼你最近都沒去練球啦？」
「噢......因為球隊已經沒我的位置了。」我假裝專注在電腦螢幕上的報告，一邊偷偷用眼角餘光享受。
「哦？怎麼會？」她有些小驚訝，往我這看來。
我趕緊將視線硬扯回來。
「新來的學弟很厲害，以前高中是打ＨＢＬ的，他的位置剛好跟我一樣，所以囉。」講著講著，其實是有點不平衡，但對於我們這種要衝擊總冠軍的系，實力才是一切，更何況我已經達到了目的，滿足地，我看向霏霏。
剛洗完澡的她，全身上下僅穿一件Ｔ恤－－我的Ｔ恤，就這樣盤腿坐在床上－－我的床上，一手提著吹風機，一手撥弄著髮尾。
「但是，明旭不是需要你的防守嗎？」她說。「你可是奪冠的功臣呢，不是嗎？」
「嗯......是啊。」我又回想起那一晚的那一球，但是......。「但是他真的厲害多了。」
霏霏認出了我的落寞，於是她想了想，將吹風機關掉，往我這靠過來。
「我覺得，一個本來不打球的人，有辦法成為冠軍隊伍的先發，才是最厲害的。」她兩手撐在床上，彎著腰，從領口看進去害我差點。
「你的努力，我一直都有看到喔！」她露出可愛的小虎牙，這樣甜甜地說著。
如果結束這段感情。
那我們一起有過的畫面，還會這麼美嗎？
本趁著一頭熱來到霏霏房間門口的我，好死不死在這關頭想起那些畫面。
是啊，愛情裡不分對錯，每個人本來都在為了自己而做出更好的選擇。
但到底怎樣的選擇，才是對我而言的更好？
手懸在一半，本想叩門地，卻收了回去。
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質？我努力地回想。
那天是個晴空萬里的好日子。
下午都沒有課的我們倆，「又」來到這個我們在一起的地方。
「又」來到烏石港的堤防上，帶了些滷味、手搖飲料，坐在上頭看海。
我「又」轉了一整天的神魔、她「又」掛上了一張不耐煩的臉。
「九封王你打了嗎？」我百無聊賴地把整個背包的九封王慢慢五隻五隻餵，為了這次的九封王，我偷偷買了張一千塊的點數。
霏霏搖搖頭。「那是什麼？」依舊擺張撲克臉。
「我幫妳打吧，打個一張也好。」
她沒說話，也沒有願不願意的態度，就只是從包包拿出手機，反著腕交給了我。
我接過，然後看看遠方那美好的天氣，再回來看看身邊的烏雲。
「不是你說要來的嗎？」我盡量語氣平淡地說。
「是啊。」但她只這樣回應。
「還是妳想去別的地方？」
她搖搖頭。
「肚子餓了嗎？」
她搖搖頭。
「看電影？」
還是搖搖頭。
好吧，我只好真的幫她打場地獄級。
慶幸，我平時就努力幫她培養的帳號，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只要花個四顆石頭就好。
「你多久沒上去練球了啊？」她撐著頭說。
「上一次去就妳跟我一起那次啊。」
「那是三個禮拜前欸！」她終於有點情緒了，雖然是憤怒。「不要因為拿了冠軍就鬆懈好嗎？你不是還有一年要打嗎？他們一個禮拜練兩天，你好歹也到一天嘛？」
我眨眨眼，默默地把她手機關掉。「但......我沒去練球，也是因為想要陪妳啊，不是嗎？如果我去練球了，那誰載妳下課後去吃晚餐？」
「我也有朋友！沒有機車還有校車可以搭！再不然走路也可以！你可不可以有點自己的生活啊？」
「我？我有啊。」我直覺想到賴在床上完一整天的手機。
「除了玩神魔以外？」
「電腦啊。」
「天啊！你可不可以學學明旭啊？」
「學他？」
「打球啊、玩車啊、夜衝啊、夜唱啊、三不五十上台北找朋友吃個飯之類的，不管做什麼他都沒有在虛度光陰吧？」
我不解她到底在生什麼氣，也不懂在她眼裡怎樣才叫做虛度光陰，我只知道不該繼續和她爭辯下去，於是打開她的手機，我繼續打地獄級。
他總是把明旭掛在嘴邊。
我不曉得我算不算吃醋了？但如果我在看見明旭時，沒有一點點討厭的感覺，那應該就不算吧？畢竟明旭幫了我很多很多忙，且從他對霏霏的態度來看，我也真的沒有討厭他的理由。
只是。
怎樣才是學學明旭？我不懂。
「小卷只是個引爆點，讓你突然覺得或許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但你要知道曇花一現這句話，你現在做的決定，得要對自己負責。」
明旭在最後怕我聽不懂剛剛的開示，於是做個叮囑。
「你們倆需要靜下心來，努力溝通過再決定，意氣用事往往只會帶來後悔的。」
他的女伴在臨走前，和我說了這句話。
是啊，溝通吧。
我敲了敲門。
「霏，妳在嗎？」
裡頭沒有半點回應。
「開個門好嗎？我有些話想對妳說。」
一樣寂靜。
「我知道妳在生我的氣，是我錯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然後我們溝通一下？」
像消失了一樣。
但玄關的鞋子讓我確定她的確回到家了。
「如果妳不想見到我，那就在房裡聽我說吧。」
「可以不要嗎？我不想聽。」隔壁卻推開門。
「媽的關妳屁事啊？」
「你當這裡隔音很好是不是？在走廊吵東吵西的。」
「妳不要聽妳出去啊，又不是只有妳繳房租。」
「你他媽有什麼問題啦？劈腿狗！臭渣男！死敗類！」
「幹你他媽的木巨象！少講一句會死是不是？」
「好了嗎？」這次換霏霏推開門，頭髮亂糟糟的，雙眼紅腫得就是剛哭過。「進來吧。」
木巨像搖搖頭，回去自己房間。
我跟著霏霏走進去，順手把門帶上。
「這是......」我看著散落一地的餛飩，還有她床上那些我們曾經的合照。
「嗯。」她點點頭。「你害的。」
她又擤了球紙團，隨手一扔，差點扔進垃圾筒。
「好諷刺喔，這些照片都是我去印的呢。」她拿起一張，我們偶然發現了間很好吃的早午餐時，一起捧著蜂蜜鬆餅的合照。「吶，你說呢？對妳來說照片裡的女生，是不是已經換了一個人？」
我只得啞口無言。
「說吧，她是誰？」她淺淺地微笑，一手輕劃過那些我們曾經，如果這在電影中出現，該是釋懷的場景。
「我不知道。」我攤手。「但她不是重點，她不是第三者，也不是我們會變這樣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