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們要去哪裡?」
男人映射霓虹燈的背影,依舊在雨霧中沉默前行。
「到底要做什麼......」
他始終不願回答迦桑迪亞的任何問題。
兩人的路線刻意在那些崎嶇且隱密的窄道中擠行,方向變換的凌亂幾乎都讓人能誤以為是漫無目的的程度。男人有時會在某些岔路前稍作停頓,背貼著牆等待著什麼,之後才又繼續動身前進。
當迦桑迪亞終於開始搞懂目的地的大概時,那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五區的車站背後有棟廢棄的舊商場,經營者是間私人公司「百視卡娛樂」。在戰爭爆發以前可以算是整個城核區的消費蛋黃區,但戰後湧入的大量難民,在風眼廷的強行介入下,要求將商場開放以供暫置,而這一暫就成了永恆,百視卡也直接宣布破產並由風眼廷接管。
這裡一開始是沒水沒電的,後來風眼廷發放了特別配額,每天都可以到中庭去排隊領取限量的電力和開水,但有超過五千以上的人定居在這裡,幫派的勢力又控制著配給,事實上根本不夠一半的人使用。不過即便如此,移居來這的人卻越來越多,相反地,幾乎沒聽過有誰自願離開這座城中城。
初次來到這時,迦桑迪亞一直搞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寧願生活在這種貧困的環境裡?這裡的居民們看上去就和街上的流浪漢差不了多少,但是他們有自己的家,雖然簡破,也有自己的伴侶、孩子,雖然眼中看不見希望,但也不存在任何的抱怨。她想,應該是這裡能讓人有種終於脫離艾路索立的錯覺吧。
他們繼續前進,從逃生梯走到地下去。
地下一樓是荒廢的美食街,每格店面裡都住了人,如果外頭那些露天的帳篷是郊區,那這應該能算是這座小城的高級大樓區。雖然一樣髒亂與黑暗,但從每戶裡頭擺放的私人物品看來,生活水準說不定比五區街上的大部分人都還要好。中間座位區也被改造成娛樂場所,拳擊場、健身房、烤肉區......等等的。
「等一下!停下!」當看見男人接下來的方向是要通往角落的貨梯時,迦桑迪亞再也無法忍耐地喊道。「在你解釋清楚以前,我都不會再繼續往前走了,絕對不會。」
這裡一開始是沒水沒電的,後來風眼廷發放了特別配額,每天都可以到中庭去排隊領取限量的電力和開水,但有超過五千以上的人定居在這裡,幫派的勢力又控制著配給,事實上根本不夠一半的人使用。不過即便如此,移居來這的人卻越來越多,相反地,幾乎沒聽過有誰自願離開這座城中城。
初次來到這時,迦桑迪亞一直搞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寧願生活在這種貧困的環境裡?這裡的居民們看上去就和街上的流浪漢差不了多少,但是他們有自己的家,雖然簡破,也有自己的伴侶、孩子,雖然眼中看不見希望,但也不存在任何的抱怨。她想,應該是這裡能讓人有種終於脫離艾路索立的錯覺吧。
他們繼續前進,從逃生梯走到地下去。
地下一樓是荒廢的美食街,每格店面裡都住了人,如果外頭那些露天的帳篷是郊區,那這應該能算是這座小城的高級大樓區。雖然一樣髒亂與黑暗,但從每戶裡頭擺放的私人物品看來,生活水準說不定比五區街上的大部分人都還要好。中間座位區也被改造成娛樂場所,拳擊場、健身房、烤肉區......等等的。
「等一下!停下!」當看見男人接下來的方向是要通往角落的貨梯時,迦桑迪亞再也無法忍耐地喊道。「在你解釋清楚以前,我都不會再繼續往前走了,絕對不會。」
男人這時才終於回頭看了她。「全部都解釋清楚?我不確定妳的時間夠不夠用。」
剛才做為「訂金」的那瓶凝燄,裡頭的存量被控制得非常好,只夠迦桑迪亞來到這裡。她已經沒有辦法自己離開了,看著周圍的住民,一雙雙被剛才的喊叫給吸引過來的目光,這道壓抑在忽然安靜下屏息以待的氣氛,迦桑迪亞不安地縮緊雙肩。「......至少告訴我到底要去哪裡。」
男人轉過頭,看往預定要前往的方向,佇立在那貨梯旁的招牌。「妳沒有猜錯,我們要去堤拉米花園。」
「為什麼?」迦桑迪亞幾乎都要哭求出聲。「你們這些人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男人盯著她看,誰知道那張纏布面具底下是什麼表情。「妳不該把我預設成是那些人的。」他湊近,壓低音量說道。
「那你到底是誰?」迦桑迪亞緊握著雙拳悄悄發著抖。
「妳現在倒是對我有興趣了?」
她後悔那時沒真的衝動扣下手銃的扳機。
「妳在裡頭總共花了多少錢?有個概念嗎?」
「......怎麼可能。」她不甘心地別過頭去。
「我想他們也不會有帳目的留存?」
「我怎麼會知道......」
「這麼說好了。」男人又再看了招牌一眼。「我現在要去把妳的錢給討回來,妳認為多少才足夠?」
迦桑迪亞每個字都聽得懂,所以她歪頭問道。「什麼意思?」
「把錢要回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兩手一攤。
「那就一百萬吧。」男人點點頭,恢復直挺的站姿,回過身就繼續往貨梯走去。「對了,如果妳真的想知道的話,我的名字是--維赫勒。」
迦桑迪亞傻傻地跟了上去,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也找不到多問的機會,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進了貨梯後,按下六樓的按鈕,維赫勒從斗篷底下給了她一把手槍,要她上膛。
門一打開,濃重的刺鼻味就如同列車頭一樣撞了過來。那是混合著煙味、毒品、和許多無法分辨的化學物質所調和而出的最叛逆的味道。充滿犯罪,以及自由。
裡頭被打造成破損版的高級酒店,而離電梯最近的一張弧形沙發上坐著一個肌肉結實的女性守衛。她剃光了頭,上面刺滿圖騰與文字,只有額前瀏海留下了一撮粉紅色的辮子,長及觸地,末端綁著一把匕首,被她拿在手上把玩。
維赫勒直接走上前。「我找金鐺。」
門一打開,濃重的刺鼻味就如同列車頭一樣撞了過來。那是混合著煙味、毒品、和許多無法分辨的化學物質所調和而出的最叛逆的味道。充滿犯罪,以及自由。
裡頭被打造成破損版的高級酒店,而離電梯最近的一張弧形沙發上坐著一個肌肉結實的女性守衛。她剃光了頭,上面刺滿圖騰與文字,只有額前瀏海留下了一撮粉紅色的辮子,長及觸地,末端綁著一把匕首,被她拿在手上把玩。
維赫勒直接走上前。「我找金鐺。」
「欸?嘿!」迦桑迪亞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卻絲毫無法干涉半分。
女守衛露出戒備的表情在兩人身上打量,只瞥了迦桑迪亞一眼就閃過不屑地壞笑,剩下時間都觀察著維赫勒。「這裡沒賣金鐺,想挑的話,就看那些。」她指著牆上貼滿的像懸賞單的海報。「夠多了吧?如果決定不了的話就問問你背後的小公主。」她仰頭往上看,依序指了其中幾個。「這個、這個......跟這個都是她的最愛,但她其實最想要的是正中間那個,看見了嗎?我們家的頭牌。只不過可惜的是呀,有些人對於喪體者的反胃,遠比那些香檳......」
女守衛倒了下去。
「欸?」迦桑迪亞動也不敢動。
「無論等等我們找到的人是誰,妳都不能表現出害怕的模樣。」維赫勒伸手取走放在沙發旁的霰彈槍,一種粗糙又差勁的拼湊製品,連改裝都稱不上。「記住,我們是來討回公道的。」
「你對姬塔做了什麼?」迦桑迪亞還在盯著女守衛,她在猶豫到底該不該伸去手指確認鼻息。
「姬塔?」維赫勒看向地板,聳了聳肩。「不用擔心,一兩天後就會醒過來了。」
「現在逃走還來得及。」迦桑迪亞背向貨梯退了幾步。「這裡真正負責顧場的是李曼兄弟,他們一定已經從裡頭看見了。」她完全不敢抬頭對眼角落的監視器。
「他們兩人輪班,不會同時出現。」
「你怎麼會知道......」迦桑迪亞趕緊搖搖頭。「但一個就夠恐怖了,我親眼看過他們徒手把人的小腿折斷。」
「原來對於妳在戰場上的那些日子來說,小腿折斷是件這麼需要害怕的事。」
「我--」迦桑迪亞氣得握緊拳頭。
又是一個她來不及喊停的發展,維赫勒大方平舉著槍,直接大步走了進去。
入口處的櫃台裡有兩個瘦弱的內勤,一看見人影就嚇得逃走。
等待區域淨空了以後,維赫勒對著後頭擺放酒瓶的裝飾牆,不講理地連扣了四下扳機。
場面爆發一片混亂。尖叫、推擠、玻璃的破碎、翻箱倒櫃的逃竄。
迦桑迪亞傻傻盯著這一幕,看著那些過去自己所沉溺下去的紫紅色沙發,指尖輕蔑撥動的水晶珠簾,明明覺得難喝卻又買下一大堆的香檳瓶......還有那幾個曾經在她耳邊澆灌甜言蜜語,又伸手進她厚衣底下揉捏透明身體的男人,如今都抱著頭窩縮在桌底下。
「已經夠了......嘿......」迦桑迪亞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想要替他們求情。
「蹲下。」
正當迦桑迪亞怯懦懦地伸出手,想要阻止維赫勒時,維赫勒堅硬的手掌突然壓住她的頭,把她用力往下壓低。
她看見維赫勒高舉黑紅色的義體手臂,隨即張開一面塔型的弧面盾牌。當底端敲響地面的同時,不知何處傾洩而來的子彈瞬間在盾面上炸響。
維赫勒扔掉霰彈槍,輕輕反手將手背敲上盾牌外緣,隱藏在手腕底下的麻醉針立刻射了出去。
幾秒過後,槍聲忽然消失,整場混亂以一聲沉重倒地的悶響作結束。
「看來今天值班的是哥哥。」他收起塔盾,看著大字後仰在地的壯漢。
迦桑迪亞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透過維赫勒的肩膀,對視野所及的一切感到脫力。
地上散落大量的彈殼,酒與水染遍了整個地面。那些見過、沒見過、指名過的牛郎,那些和她年紀相仿,同樣在這座城市尋不著依靠的女孩們,全都狼狽地蹲在原處不敢妄動。
那種甜甜又悠揚的音樂還在播放著,空氣中的煙硝味下還瀰漫著蛋糕和甜點的香味。
「......迦桑迪亞!」翻倒的餐車底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高舉雙手慢慢站起。「我沒想過第一個來這砸場的人竟然是妳!」
「不......拉蔓姊,不是這樣......」
「這裡從來都是你情我願,沒有任何人強迫妳過什麼,我私下也一直苦口婆心地勸過妳了!」
對方完全不聽解釋,迦桑迪亞也只好無奈地低下頭。
「把槍舉起來。」維赫勒回頭比出上抬的手勢。
「什麼?」
「把妳的槍舉起來,指著她。」
他命令的口氣冷漠又霸道,回過神來那把槍的槍口就已經乖乖指向應該的角度。
「......唉。」女人的表情在準心裡頭先是緊繃、氣憤,接著漸漸放軟。「......所以呢?妳想要什麼?」
維赫勒回頭盯著迦桑迪亞,但那張天青色的面具底下沉寂地彷彿沒了生命。「一百萬。」他看向女人。
「一?一百萬?」
「這是你們欠她的。」
「就說了!這裡從來都是你情我......」女人冷靜下來,再度認清現在的情況。「......我拿不出這麼多。」
「能拿出多少?」
「......十五、十六萬吧?全部就這樣了。」
「那就再加上所有的槍枝跟彈藥。」
女人又想說點什麼,最後只剩一聲嘆氣。「你知道的吧?會有人找到你們。」
「或許吧。」維赫勒刻意回頭看了一圈。「不過找來這裡更容易就是了。」
迦桑迪亞的圓筒形行李袋又裝滿了東西。
離開前,她瞄了狼狽的提拉米花園一眼。貨梯門關上時,他把手槍還給了維赫勒。
「你不只是來要錢的,還是為了不讓我能再回來這裡。」
維赫勒沒有回答她。
「......不對。」她搖搖頭。「是為了讓他們永遠不會再讓我回去,現在就算是皮偶館我也去不了了,這樣就真的只能替你工作了。」
他還是沒有給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