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粉刷成淡黃色,粗糙的木色鑲板散發出清香,不知怎地我感到安定。門都是開的,看來除了我以外沒有半個人住在這裡。當我問起時,塔克莎只是笑道:「開店是件困難的事情呢」。然後我們下到一樓。旅店大廳同時充作餐廳,一些木圓桌與椅子散布,但空蕩蕩的沒有人。天花板上彩繪各色鳥兒,翱翔在青空中;櫃台一旁有水族箱,繽紛魚類與水草植物優游,日光照耀出悠悠水波;地上則鋪上紅色方形地磚,動線則被替換掉,取而代之的是彷彿老鼠形狀的灰色石頭。我仔細瞧著,發覺它們還真有小石頭拼成的尾巴。
塔克莎邀我到其中的圓桌旁坐下,然後她一揮手,一個純白色瓷碗自櫃台後方的小吧台升空,橫跨所有圓桌與椅子降落在我面前,我驚訝地雙眼圓睜。裡面盛裝熱騰騰的蘑菇燉飯與一只湯匙,卻又精準呼應到來的飢餓感受。
將瓷碗的食物淨空後,方才一直注視我的塔克莎雙手交疊,口吻忽然沉重:「正如我剛才所言,哈莫娜.葛雷恩這個名字曾代表了公義,也因此,你這趟尋找記憶的旅途不會太輕鬆。」她自然的面容中增添了一抹嚴肅,我吞下口中的燉飯,身軀坐得更直了些。
「在這之前,我想問妳,哈莫娜.葛雷恩。」塔克莎熱切的眼神注視著我,生命的光彩如同輝映的兩顆翡翠。「妳要尋找自己嗎?」
「尋找自己?」我不解地問。
「你是名人,走在路上不能被人認出;有些人可能會想傷害你,但現今的你對葛灰恩認識不足。並且,你可能會因為自己是『雷光』與否感到困擾。這便是往後妳選擇追尋記憶,必須面對的種種問題。
「而若是妳決定不找回『雷光』而是決定做一個全新的人,妳就不會有那些困擾。當然,那代表一切得重頭學習。妳將不會有身為『雷光』帶來的種種好處與壞處。」
我思考著,不確定哪一個對我而言更好。此時我想的卻是黑夜的回憶。如果我就這麼放棄那個名為『雷光』的自己,這段記憶恐怕會在我往後歲月困擾著我;它代表另一個人、而非原本我自己的表徵。我從鏡中自己的熱切眼神見到決心,要是這段記憶沒有消失,我必定會出發,尋找原本的我自己。
塔克莎微笑。「那就這麼辦吧。」
說罷,塔克莎交給我一張泛黃的紙,我接過並攤開,裡面散落一些黑色墨水方框,整齊秩序;其中有兩個方框寫了字──「塔克莎」與「木偶之屋」──並用有些蜿蜒的虛線連結起來。
「地圖……?」我困惑地望著塔克莎。
「如你所見,這是一張地圖,有起點、有終點、還有你的路途。」塔克莎答道。「你離開後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到『木偶之屋』尋找一個名為洛芙尼.愛麗兒的女孩。她會幫助你尋找記憶,能夠將她視為可信任的人。」
我感覺自己喉嚨卡著,不是蘑菇燉飯,而是難以言喻的感受。「我以為……我能暫時住在這裡?」終於能夠開口時我失落地問道。
「恐怕我並沒有這能力。你也看到了,位子都空蕩蕩的沒有客人上門,樓上的房間也沒人使用,開店是件困難的事情呢。」塔克莎嘆口氣,但卻又對我微笑。「然而你不需要擔心那些,前方有很多考驗等著你,不單單只有居住問題。但我依舊相信你能克服。」
「為什麼你對這樣的我那麼有信心呢?」我很難不去開口。「我沒有記憶、不懂如何生存、連這裡面的東西都看不懂,但你卻說這能幫助我?」
塔克莎閉起眼睛。「我很喜歡一句話,雖然不知道出處來自哪裡,但正因那句話語才讓我覺得一切能克服的……尤其是生存的人們。」
「甚麼話語?」
她張開眼睛,生命的光輝凝視著我。「我所掌者,必安而誕,不死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