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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獵人的獵茶之旅:競爭產品如何影響經貿?

坪圳氏共和國人 | 2022-07-21 15:27:30 | 巴幣 72 | 人氣 248


          

           



且看作者以我們的當事人主角-福鈞的介入,昔日的英國東印度公司與大清國的茶葉貿易之爭。
 
 
  罌粟(Papaver somniferum)為鴉片原料,十八、十九世紀,東方國家常以鴉片作為鎮定劑。鴉片的種植與產地,是一七五七年納入大英帝國版圖的土邦:印度次大陸。在帝國勢力撐腰下,東印度公司獨霸印度的鴉片銷售。
 
  中國則是曾經壟斷茶葉,茶有「液玉」美稱,世界上只有一個國家摘茶、採茶,運用炒青等程序製茶,然後批發出口,那就是中國。
 
  東印度公司將鴉片賣到中國,收入用來買茶。中國則是將茶賺取的白銀,向印度來的英國商人買鴉片。這種貿易關係持續近兩百年。
 
  以鴉片換茶不僅大賺一筆,更是英國經濟的命脈。英國政府每十鎊的收入,近一英鎊來自進口關稅跟銷售稅,總金額之龐大,相當於每人每年付出一英鎊。這個新興工業國家,就是靠著茶葉稅來支應各種必須支出。像是造橋鋪路、給公務員薪資等。鴉片也對英國來說同樣重要,印度是維多利亞女王皇冠上的閃亮寶石,統治印度的經費就是靠鴉片。
 
  這些植物產品的三角貿易,推動一種世界性的經濟結構,英國也促成這些植物的種植、加工和販售:無論是印度罌粟還是中國茶,英國都要拿到好處。
 
 
  十九世紀中期,清英關係降到冰點。滿清皇帝早在一七二九年「正式」禁止鴉片販售,卻未嚴格執行(值得注意的是,維多利亞女王也禁止鴉片在英倫諸島販售,此諭令大致上獲得遵守)。一八八二年至三七年,銷售量就成長五倍。
 
  由於鴉片造成的內政治安、經濟問題嚴重;清廷上有人不滿於外邦人行為乖張。欽差大臣林則徐,奉命前往廣東通商港口,在一八三九年封鎖廣州十三行,要求三百名英國人交出價值六百萬美元(相當於今日的一億四千五百萬美元)的鴉片,待鴉片交出,封鎖解除,林則徐令五百名工人在近三百萬磅的鴉片中加鹽跟石灰攪拌,傾入珠江。
 
  英國年輕的維多利亞女王,為了保住鴉片換茶的大生意,派軍宣戰。

  在這場戰爭中,配備現代化蒸汽船的英軍,重創以木製帆船應戰的中國。清帝國慘敗後簽訂《南京條約》,割讓香港島,新增五個通商口岸。英國人一個世紀以來進行低姿態的外交。相較於戰後中國在和約上的退讓程度,之前可說是毫無成果。
 
 
  自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約西元1254-1324年)後,鮮少有西方人深入東亞社會。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前的兩百年,英船只能在唯一指定通商口岸──珠江口的廣州靠岸,英人不得離開倉庫,許多人甚至從未見過就在一百八十公尺外,六公尺厚、七.五公尺高的廣東城牆。大不列顛帝國贏得鴉片戰爭,等於打開一條中國內陸通商之路,雖然只是開啟門縫。
 
  增設五口通商後,英國商人夢想著將東亞內陸的華美絲綢、精緻瓷器與芬芳茶葉,賣到更多角落。商人開始構思是否能直接跟生產者交易,不再透過難以相處、抽成比例過高的仲介,亦即掌握廣東倉庫的行商。銀行家想像中國有眾多富人、豐富礦藏、作物、植物和花卉。彷彿到處都是待價而沽的商品。
 
  然而鴉片戰爭後建立的秩序並不穩固,英國政商界擔心,中國皇帝失了面子,恐將允許中國境內合法生產鴉片,打破英國壟斷罌粟的局面,造成競爭壓力。
 
  倫敦市遂出現新的聲音:英國有能力確保茶源,也必須這麼做。曾追隨威靈頓公爵(1769-1852)和納爾遜勳爵(1758-1805)、參加過特拉法加海戰、滑鐵盧之役的勇猛大將亨利.哈定(1785-1856),在他擔任印度總督期間,曾警告英國必須防止中國挑釁,鼓勵在印度種植茶葉。
 
  茶符合智慧財產的一切定義:運用中國獨有且極力保密的配方與製程,生產具有高度商業價值的產品,賦予中國龐大的競爭優勢。因此,英國渴望能掌握在手。
 
 
  英國需要的人,就是本書登場的主角羅伯特.福鈞(Robertfortune)。
 
 
 
  一八四二年,兩國和談消息傳到皇家園藝協會,這是派遣探險人員進入中國的良機,發現植物原料並加以運用,已是英國公認第一要務。
 
  令人意外的是,由於福鈞缺乏家世背景,學會只給他年薪一百英鎊(約今日的五千英鎊或一萬美金),他出身貧困,甚至不得不哀求才能獲得自保武器。當時有地位的植物學家,探險所用的槍枝通常是自行購買。

        福鈞的起點為當時英國最新的殖民地──香港。那時正值一八四三年的颱風季,他說這個地方「滿目瘡痍」,空氣不佳、四處瘴癘,致使歐洲人衰臥在床。「我認為,要讓香港成為貿易重地,恐怕毫無指望。」他沒寫下其他預言,繼續往最北的通商口岸上海航行,期間遭遇颱風,親眼目睹三十磅重(十三公斤)的大魚,從海面被拋進船尾的天窗,將窗框砸的粉碎,破窗而入。在中國內陸蒐集植物的期間……他曾遭竊、追趕,甚至被暴徒以磚塊砸頭。「我一時無法動彈,只能倚牆喘氣,設法恢復神智……然而這幫土匪趁機包圍我,搶走幾項日用品。」他寫道。
 
 
  福鈞除了一絲不苟的紀錄田野觀察外,也以日記寫下他的經歷,關於中國遇見的奇人異事。他寫過僕人和口譯,也寫過官吏、商人、中藥師、畫家、園丁、漁夫、和尚、妓女、街頭小販等。他在一八四七年返國時,出版《中國北方三年行》(Three Years' Wandering in the Northern Provinces of China)詳細說明豐富的地理與園藝資訊,也略有提到中國的人文社會情形。
 
  起初,他以殖民者的姿態高傲看待中國,把這個國家描述成「破爛的中國小屋、棉田和墳墓。」他和許多西方人一樣,自詡為帶來西方生活型態的傳教士,嘲笑中國人的優越感。他相信,歐洲人應該以自身為例,讓中國人瞧瞧:「『開化』的中華民族,若窺見我們舒適與精緻的生活,肯定對『蠻夷之邦』稍微另眼相看。」
 
  然而三年後,他的看法溫和多了。畢竟要完成任務,非得跟中國平民密切接觸不可,也因此看出人性的一面。例如說,像是福鈞這種西方人,很難靠直覺了解中國人的「面子」。所謂的面子是靠每一回的人際互動,為一個人帶來聲譽。


  在中國,人我關係乃是相互的義務來決定(無論雙方地位是否對等),每個人都活在責任與社會互動(所謂的「關係」)所構成的網路中。對中國人來說,最重要的關係是家庭,接下來是從家庭延伸而出的關係。
 
  「面子」會表現一個人在此網路中的地位,中國人會藉此評價這個人有何義務,包括他要遵從那些指令、施予那些恩惠、何時懇求、何時道歉。兒子在父親面前可能表現卑微、員工或學生要對主子或老師鞠躬,但父對子、主對僕、師對生也有一套明確責任。(筆者囉嗦:這描述也太精準了一點?
 
  無論面子與關係是如何呈現,都是中國生活無法擺脫的面向。至今仍是中國社會構成的重要元素。而社會關係則會決定一個人受到多大程度公平對待,與遭受多少歧視。許多農民面子不夠大,就無法得到財富、正義或自由。一個人滿足社會義務就會得到面子,反之則會丟臉、地位也會下滑。
 
  面子是一種典型的儒家觀念,漢武帝獨尊儒術後,社會深受儒家觀念影響,認為百善孝為先,一個人無法光宗耀祖,就不算有成就
 
 
  來到中國的異邦人不處在關係網路之中,沒有預設責任與社會資本,無法以任何方式來代表他們的面子。許多外國人會巧妙處理自己外來者的身分,提供禮物和好處給官員或上位者,並與中國人建立關係,明白僕人不僅提供服務,還必須提供金錢之外的報酬,像是尊重和榮譽。
 
  不過,作者觀察發現,福鈞不太重視中國社交細膩的層面,忽略這些細節,也徒增不少與僕人的衝突。
 
  福鈞在中國旅行的幾年,雇用的僕人小王,出身於安徽省一個兼職採茶的書香世家。因為他要跟著主人同行打點一切,於是主動幫福鈞創造達官貴人身份、為他假造重要人脈,增加主人的面子(他自己的地位也連帶提高)。小王甚至代替福鈞行賄與講價,不僅能得到實質好處,也能增添面子。
 
  福鈞可能以為,小王這麼做只是為了私利,又會影響探險行程的效率。他不明白,仰賴這些人讓他們覺得有面子,也不知道一旦給予他們自豪,感到尊嚴跟地位提升之後,這會給予他們多大的激勵力量,做出以前不敢行之事。
 
 
 
  在小王的帶領下,福鈞以假身份混入綠茶工廠,專心觀察製茶的過程並勤做筆記,偶爾才問小王或領班幾個問題。在他的發現下,不僅知道了紅茶綠茶不過是同一種茶葉的發酵程度、工法不同。也揭露了中國茶商們,為了滿足西方客戶的需求,直接在茶葉上添加普魯士藍、石膏,顏色一致又好看,原料也相當便宜。
 
  但是造成的副作用相當可怕:氰化物被人體吸收,與細胞的鐵結合,干擾酵素的吸收。還會破壞有氧呼吸組織,像是心臟和肺,高劑量會造成抽蓄、昏迷甚至心跳停止導致死亡。所幸普魯士藍是一種複雜分子,正常下不太會釋放氰化鐵,可從人體排出。
 
  石膏可以影響人體的神經系統,眼睛泛紅、喉嚨發炎、噁心、呼吸急促甚至肺積水。長期暴露會造成失憶、疲勞、頭痛、易怒和暈眩。
 
 
  由於中國人自己不喝加色素的茶,也無從得知這些症狀。福鈞後來於一八五一年的倫敦萬國博覽會中,展示出這種綠茶染料。雖然這是非法侵害客戶的行為,應不是刻意害人。卻也說明英國非得學會自行產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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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回應

大漠倉鼠
「人情世故」在中國經商極為重要,然而誰也沒辦法精準定義「人情世故」。
2022-07-21 15:41:53
坪圳氏共和國人
他們喜歡模糊不講究精準啊~~~不是嗎?
2022-07-21 16: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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