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是的？」李少鋒吞了吞口水，凝重地說。
「接下來整個周末，兩天一夜，我們要待在這間第三練武場進行高密度的緊湊修練。」楊千帆再度重複說。
「不是，那個反問不是那個意思，我有聽到啦……」李少鋒苦笑著說。
「那樣就好。少鋒，聽說你在『神眠村』當中已經掌握斂氣變化與黏勁變化，也經歷過幾場實戰，考慮到開始學習內功心法，在武術方面也差不多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了。」楊千帆繼續說。
「等等，黏勁只有勉強掌握基礎而已喔！」李少鋒急忙澄清。
「沒關係，我向夏羽詢問過細節了，她說會讓你再次從基礎重新學起，這方面並不急。」楊千帆說。
「再等等，比起面對面的戰鬥，應該還有更多該加強的基礎吧。不如說，我連基礎七變也還沒學全耶。」李少鋒說。
「心法是夏羽負責的，我只管武術。」楊千帆說。
「啊……」李少鋒一時語塞，默默將視線向夏羽。
「其實學長的基礎七變學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靠實戰增加熟練度。」夏羽豎起大拇指說。
居然也是支持實戰派的練習方式嗎？李少鋒頓時理解到自己再怎麼反對都沒有用了，退而求其次地問：「師父之前是教導努力保住性命的方式吧？不往那邊精進嗎？」
「打從你戴上玩家戒指以來，我教導的武術確實以保命為主，讓你在各種情況之下都有辦法做出最佳反應，能閃則閃、能避則避，用盡辦法順利逃離發生戰鬥的場所，然而那樣也有缺點。」楊千帆說。
「學長的氣息總量龐大，如果在平原全力飛掠可能勉強逃得掉吧，然而現實當中應該很少出現那種需要長途逃跑到跨縣市的情況，而且只有學會斂氣卻沒有學掩飾足跡的方式，敵人真要追也是甩不掉。」夏羽接著說。
「假定我會在地球受到攻擊嗎？」李少鋒愕然問。
「遊戲當中也是如此啦，場所理論上會隨著建議難度的提升逐漸加大加廣，然而上次『神眠村』的雪原是很稀少的情況，通常不會那樣趕路。如果身處格局複雜的建築物內，氣息總量龐大的優勢只剩下防禦，幾乎無法用來逃跑。學長上次在『詭譎叫聲』時候提氣硬撐拜亞基的攻擊只是僥倖，現實當中那樣亂來基本上就死定了。」夏羽說。
「我知道，畢竟要是沒有期限那樣硬撐下去，氣息遲早會耗竭，到時候就任人宰割了。」李少鋒說。
「知道就好。」燕子冷哼。
「所以為了避免陷入那種情況，需要讓你掌握最低限度的實戰技巧。」楊千帆總結地說。
李少鋒被她們三人毫不間斷的連番說詞徹底壓倒，半張著嘴吶吶講不出反對意見，接著轉念一想，楊千帆和燕子本來就對夏羽抱有成見，現在願意在自己的修練上面達成共識、攜手合作也未嘗不是壞事。
「這個也是樓月學姊的建議，認為你現在足以練習更上一階的技巧了。」楊千帆正色說。
「我在這方面是什麼都不懂的新手，如果師父和學姊們覺得應該練什麼就會盡力去練，不過羽兒在場的意思是……氣息修練可以暫緩嗎？」李少鋒問。
「既然燕子學姊的內傷交給我治療，學長就沒必要趕著練好黏勁了。現在先穩固、熟悉內功心法路線，之後找時間從『吸引』變化開始練，練好再接『黏勁』就會更加順利。」夏羽說。
內功心法與氣息變化本來就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情，循序漸進才是正道，這樣講合情合理，然而李少鋒也忍不住腹誹既然如此，打從一開始就這麼做豈不是皆大歡喜嗎？根本就不用去參加『神眠村』。
話雖如此，若不是夏羽親自參加一次克蘇魯遊戲才曉得沒有那麼簡單，大概也不會妥協於這個辦法。
「你現在需要練好防禦方面的招式，幸好氣息總量夠多，護體真氣也相較熟練。到時候能擋就擋、能拖就拖，盡可能地拉長戰鬥時間，那樣絕對是對方的氣息會先耗盡。」楊千帆再度開口，詳細說明。
「……如果在空曠的場所被包圍住打車輪戰呢？」李少鋒問。
「空曠的場所就散出大量氣息強行突圍，然後全速飛掠逃命啊。剛剛在講的都沒有在聽啊。」燕子沒好氣地罵。
「啊，說得也是。」李少鋒低頭挨訓。
「如果練好黏勁之後，對於偏向防守的長期戰也有助益喔。對方的招式會持續打偏打歪，在逐漸產生焦躁感的情況下更容易防守。」夏羽說。
「這麼說起來，師父沒有讓我練過一套完整的武術呢。」李少鋒突然說。
「因為你是迷途者，不可能像武學世家出身的孩子、弟子那樣從小進行全方面的鍛鍊，缺乏紮實基礎，這點沒有辦法速成，現在才要進行也太晚了，只能夠累積大量實戰經驗，務求培養出不遜於他們的反應。」楊千帆說。
「人家以前拜入黑檀流的時候也是先從雜務做起，結束之後待在練武場角落觀察師兄師姊的練習過程，努力記住，偷偷練習，直到第三年才獲准正式拿起薙刀。」燕子說。
李少鋒原本想要反駁黑檀流的根據地在日本，當時應該是受邀前來台灣作客，怎麼可能讓主人家兼卡萊爾集團的千金小姐做這些雜活，然而轉念一想，燕子肯定不會想要受到特殊待遇，瞭然地問：「那麼如果年紀大了之後才拜入黑檀流不是很吃虧嗎？」
「當然不會收年紀太大的，練武也是在練心，修身養性相當重要，而且嚴格講起來，超過七歲才開始習武練氣就算非常晚了，東西雙方都是如此，沒有特殊境遇或極端嚴苛的環境，很難達到獨當一面的程度。」燕子說。
「因此高一才開始習武練氣的你需要更加努力。接下來就開始練習，每次都是一對一，希望抱持著互相廝殺的心情持續對練，就算局勢一面倒地不要放棄，想辦法撐住並且尋找轉機。」楊千帆說完之後突然陷入沉默，看著夏羽。
見狀，李少鋒和燕子也跟著轉動視線。
站在武器架端詳武器種類的夏羽慢了一拍才注意到沉默，轉頭問：「嗯？怎麼了？」
「妳對於這個修練方式有什麼意見嗎？」楊千帆平靜地問。
「很好呀，當初也說了武術方面全部交給千帆學姊處理。」夏羽說。
「妳的修為是塵閃境界，年紀卻比我們更輕，如果有什麼短時間內變強的訣竅，希望可以教給少鋒。」楊千帆說。
「之前提過我的修練方式和普通玩家不同，請不要當成比較基準，而且身為習武練氣之人都應該知道，不存在短時間內迅速變強的方法啦。」夏羽苦笑著聳肩。
「……說得也是，如果到處都是一、二十歲的塵閃境界高手跑來跑去，這世界大概也和克蘇魯遊戲的場所差不多危險了。」燕子低聲唸完，突然挑眉問：「這麼說起來，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問。妳真的是國中生嗎？十五歲？」
「學姊，這是什麼問題？」李少鋒不解插話。
「修為抵達返老境界之後，即使沒有特別鑽研特定變化，讓外貌年紀減少個幾歲依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燕子說。
等等，所以有可能夏羽的年紀其實比較大嗎？自己給一位老愛撒嬌、鬧彆扭的人白喊學長喊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嗎？李少鋒頓時感到冷顫，急忙說：「在、在蒼瓖城主城茶室的時候，羽兒戴著面具闖進去示警，當時馮珮蘭說她有『人體學』這個技能，看得出來她的骨骼還在成長階段，不是高中生就是國中生。」
「那樣依然不一定是國中生啊，有些高中生看起來也頗為年幼，別說國中，國小高年級也勉強說得過去。」燕子說。
「……確實。」李少鋒忍不住將用眼角瞄向「單看身高說是國小高年級也不為過」的燕子。
「人家問的人又不是你，搶著回答幹嘛？閉嘴啦。」燕子講到後來也意識到自己的說法微妙地指向自己，不悅嬌嗔，
「我是國中生喔。」夏羽刻意歪著頭回答。
燕子頓時露出一個想要開口罵人卻在最後關頭忍住的表情。
「回到原本的話題吧。」楊千帆清了清喉嚨，正色說：「這個周末兩天一夜，我們三人會輪流擔任你的對手，定緯哥也說了有時間就會過來幫忙，全部都是單對單，請努力撐完三十六個小時。」
「我沒得睡或休息嗎？」李少鋒愕然問。
「星期天晚上十二點會讓你去睡覺，畢竟隔天還要上課。」楊千帆說。
「呃，不是那個意思……」李少鋒不禁苦笑。
「考慮到魔力暈的情況，一定時間就會讓你離開第三練武場，然而不會準確告知，這樣高密度的緊湊行程才能夠得到媲美實戰的成果，如果你知道幾分鐘後就可以休息，精神難以維持在最緊繃的狀態。」楊千帆說。
自家師父的嚴格程度又變得更加誇張了！這樣練真的不會出人命嗎？李少鋒光是想像就覺得已經瀕死了，默默覺得剛才不給自己吃早餐是正確選擇，然而一想到接下來三十六個小時什麼東西都沒得吃，又突然覺得餓了。
「所以我得在又餓又渴又累的情況下撐過師父、燕子學姊、羽兒和心血來潮會過來晃晃的定緯哥的連番攻擊，妳們可以休息，但是我不行，直到星期天晚上才會結束？」李少鋒苦笑著總結。
「水還是會給你喝的，如果熱昏就不好了。」楊千帆說。
「感謝師父這份小小的關心……雖然還有很多想要問清楚的地方，不過既然要搞這種訓練方式，羽兒不應該在場吧？她可是第七重的塵閃境界耶，練習本身都不成立了。」李少鋒認真詢問。
「本次練習的重點在於讓你累積面對強者的戰鬥經驗，夏羽正是最為適合的對手。這點也是樓月學姊的強烈建議。」楊千帆說。
李少鋒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不小心惹到樓月學姊生氣，否則怎麼會強烈建議這種自己絕對會死得很難看的練習方式，不過轉念一想，第七重塵閃境界無疑是一流高手級數，很多門派的掌門人修為甚至只有第六重、第五重境界而已，再加上夏羽的實戰經驗也極為豐富，確實是可遇不可求的難得對手。
「我本來不想暴露鏽銀流的招式，千帆學姊好幾次找我私下練習都婉拒了，不過這次是為了學長，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夏羽豎起大拇指，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看妳似乎挺開心的？」李少鋒說。
「這個訓練能夠提升學長的生存率，當然很開心呀。否則要是學長又像『神眠村』的時候那樣腦子一熱就捨命衝過去救人，我可就困擾了。」夏羽說。
「嗯？捨命衝過去？」楊千帆疑惑地問。
「沒有羽兒講得那麼誇張啦，她總是喜歡誇大其詞。」李少鋒乾笑敷衍，同時努力使眼色要夏羽不要多嘴。
「……這件事情等到星期一去學校的時候再好好聊聊，現在先專注在修練上面。」楊千帆淡然說。
完蛋，這下子又多了一件需要解釋的事情了。怎麼還沒開打就已經身心俱疲了。李少鋒無奈嘆息。
這個時候，夏羽總算做出決定，從武器架取下一個有著掌套與四根突出鉤爪的冷門木製武器，將之套入右手，虎虎生風地揮著。
「……那是什麼武器？」李少鋒皺眉問。
「日本忍具的手甲鉤。記得是燕子學姊特別找人訂做的，但是沒見過有成員用過。」楊千帆代為回答。
「還不是林誠學長有段時間很沉迷日本兵器，工房裡面又只有人家是走日本的武術流派，不知不覺就變成負責人了，又是手裏劍、苦無，又是鎖鐮、圓月輪，準備訂製資料給的時候麻煩死了，偏偏做好之後也沒看他用過。大概是看了什麼漫畫吧，有夠容易受到影響的。」燕子不悅地說。
李少鋒不好承認自己也有過類似時期，轉而問：「羽兒，妳真的會用那個嗎？」
「千帆學姊是短兵器，燕子學姊是長兵器，因此我會拿各種武器砍過去，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鏜鐮搠棒、鞭剪錘爪，只要可以在武器架和倉庫找到的兵器都會用，正好幫助學長累積面對各種情況的經驗。」夏羽挺胸說。
「妳會使那麼多種兵器？」燕子皺眉問。
「銀鑰該不會也擁有十書的《唐金冊》吧？」楊千帆同樣訝然問。
「沒有啦，話說不要用『也』這個字啦，銀鑰的《偽死靈之書》其實不能算入十書啊。」夏羽急忙揮手否認，似乎很擔心秦樓月會被這個話題釣出來，轉頭確認了練武場入口好幾次才繼續解釋：「我只有在小時候稍微練過長劍和長刀，剛才提到的那些兵器基本上都沒碰過，不過這麼一來正好讓武藝打了對折，七重變成三點五重，算起來可以和學長打得勢均力敵吧。」
「……應該不是這樣講的吧？妳家的算盤沒問題嗎？」李少鋒遲疑地問，同時懷疑該不會樓月學姊打算拿自己當成誘餌，在自家師父面前引出夏羽的招式，然而很快就意識到憑自己的武藝大概逼不出什麼底牌，很快就將注意力轉而放在訓練內容。
「不然我只用左手？」夏羽又退讓一步。
「沒有必要讓得那麼多，如果打得勢均力敵就沒有意義了。本次特別麻煩妳參加正是希望讓少鋒累積面對壓倒性強敵的經驗。」楊千帆說。
「瞭解了，我會努力把學長打到快要死掉又差一點點不會死掉的程度。」夏羽興致十足地握緊拳頭。
自己真的有辦法活過這個周末嗎？李少鋒膽戰心驚地想。
「要讓多少妳們去角落慢慢討論，人家負責暖身的第一戰。時間不多，笨蛋學弟，來打吧。」燕子將練習用的木棍舉在肩膀，開口說。
聞言，楊千帆和夏羽退到第三練武場角落。後者一邊走一邊喊：「燕子學姊，請努力多打幾下讓學長多散點真氣出來，這樣等會兒，千帆學姊和我才可以用全力痛毆。」
燕子橫了一眼，昂首說：「可以提氣護體，但是不許纏刃，不許打臉。接下來就這三點規則。」
「咦？但是學姊沒辦法提氣吧。」李少鋒急忙問。
「所以才要你別纏刃啊。」燕子沒好氣地說。
「我知道了……那麼請學姊賜教！」李少鋒立即繃緊神經，頷首行禮。
「彼此彼此啦。」燕子踮起腳尖原地輕跳了兩下，接著猛然蹲低身子，繞了個半弧從右側攻來。
李少鋒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練也能夠跟上燕子的速度，不至於像初次交手那樣一個照面就被晃掉，後退半步拉開距離，以攻為守地對準她準備站穩的位置搶先揮出木刀。
「多少有點長進嘛。」燕子勾起嘴角，踩穩腳步搶先急剎，木棍轉了半圈刺向喉結。
诶？不能打臉但是攻擊脖子就沒問題嗎？李少鋒急忙側身避開，舉刀回擊。
數個吐息過後，李少鋒與燕子已經交手了數招。
木製武器互相敲擊的清脆聲響不絕於耳。
燕子的速度並不會比提氣騰挪更快，然而利用步伐快速移動到視線死角，又轉又繞、騰移閃挪，原本就已經相當嬌小的身材更難捕捉，配合攻擊距離較遠的長兵器，產生某種難以捉摸的奇異攻擊頻率。
李少鋒擋得左支右絀，接著突然覺得右腳被絆了一下，身體平衡頓時崩潰，不由自主地傾倒，在暗叫不妙的瞬間又被木棍在腰際狠狠抽打，整個人往前趴倒在地。
「人家之前和你對練的時候都刻意留手，只用棍子攻擊，現在卻是模擬實戰，不要只有注意武器，手腳招式的殺傷力可不會比刃物低。」燕子單腳踩住李少鋒的肩膀，昂首說。
「謹記在心……話說從以前就有點想問了，學姊應該是走正統武術的路子吧，為什麼打起來的感覺和師父很像？」李少鋒問。
「喔喔，你偶爾也會問出比較切入重點的問題嘛……黑檀流薙刀術是沒有流傳在日本普通社會的武術，專門為了因應克蘇魯遊戲而生，因此攻擊的對象並不限於人類，這個就是你覺得有帆帆影子的理由吧。」燕子解釋說。
「原來如此。」李少鋒點點頭，重新站穩身子。
你也不用刻意留手，就算人家沒有提氣護體，被木刀打到最多就是稍微瘀青而已，工房裡面可是有媲美醫學中心等級的設備和只有透過克蘇魯遊戲才能夠拿到的藥品，認真進攻。」燕子昂首說。
「是的。」李少鋒握緊木刀刀柄，正色說。
燕子勾起嘴角，再度急旋出手進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