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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騎士來尋驕陽》第二章:寧靜的夜 17

山容 | 2019-03-06 12:24:01 | 巴幣 2 | 人氣 280


<17>
 
阿波菲普站在船舷邊,望著底下的黑色波濤。

確實,最後有這個結果他不意外,夜騎士寧可選擇死亡,也不肯重回榮耀的行伍。
這確實是他的作風,一隻不自由毋寧死的賊貓。

「我寧願死,也不會為你打開萬有之門。」

這是他的遺言,得意洋洋的夜騎士,即使死亡就在眼前依然倨傲。阿波菲普當初欣
賞的傲氣,今天反倒變成令人心煩的缺點。他死了,還帶走了最後一線難得的線索
。鬆開掌握之後,浮麗麗號又能繼續在海上航行。士兵出任務卻撲了一場空,廚房
已經收到指令,加緊準備一鍋上好的料理慰勞。

慰勞?阿波菲普該將所有士兵的頭吊在船桅上,好讓其他部隊知道辦事不利會有什
麼下場。長年擔任肥貓的保鑣,無形中也腐蝕了他們的戰鬥意志。安逸是軍人的敵
人,這批毒瘤必須迅速清除。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這些士兵只是最下級的部隊,要處理他們多得是時機和藉口
。阿波菲普必須利用手上任何一分力量,他的參謀官們拖延也應該到極限了,赫利
瑞亞很快就會出手。要是再有拖延,這一次追捕又將落空了。
他必須快。

「賽諸內。」
始終亦步亦趨的賽諸內走近阿波菲普,但在他開口前,代達先帶了一個滿臉大鬍子
的船長,還有衣袍上滿是金銀絲線的胖貴族,擠過他向阿波菲普說話。
「報告長官,多璃領主和波刻律船長求見。」

看不出長官正在氣頭上,看來代達的程度也到這裡而已。賽諸內的臉在綠光下白得
像鬼,陰冷地看著那兩張毫無格調的夜境臉孔。一個個灌滿美酒美食的皮囊,這樣
的人連為替他提鞋都不配。

「還有俄庫帕特先生。」代達介紹身後最後一個客人。「埃羅既俄庫帕特南方公司
總代表。」

總代表。

阿波菲普很清楚他代表的是誰。法芙娜和她經手的黃金,這艘浮誇的船想必就是源
自於此。就連他被燈蕈照亮的臉,都帶著白銀般的光澤,年輕的俄庫帕特正是春風
得意,油亮的頭髮貼在頭頂。

「向您致敬,阿波菲普軍團長。」俄庫帕特舉起手,行了一個怪模怪樣的軍禮。「
法芙娜夫人多次向我提起您的大名,今天能親自與您面對面,是我無上的光榮。」
「這光榮不屬於我。」阿波菲普說。
俄庫帕特哈哈大笑。「沒想到軍團長除了勇敢之外,還有謙虛的好品德。這樣吧,
我們只是這艘寒酸小船上的一小撮代表,在宴會廳裡還有上百位身分尊貴的人物,
等著聽您分享此行的見聞。」

阿波菲普忍著沒有發作。「代達。」
「是的,長官。」
「我把這裡交給你指揮。」阿波菲普說:「賽諸內,跟我過來。」
俄庫帕特只愣了一下,便重拾笑臉擺手引路,像隻驕傲的忠犬走在阿波菲普前方。
另外兩個多餘的胖子東張西望,直到確定他們被油脂遮蔽的眼睛看不見其他東西後
,才跟上他們。阿波菲普沒有多說什麼,評價無用的東西實屬多餘。從黑暗的船舷
到昏暗的走廊,船艙內部大放光明。

真夠奢侈了,阿波菲普心想,他們的眼睛正是習慣了這種光,才會看不清藏在黑暗
裡的東西。

藍綠光圈掛在牆上,宴會廳的每張桌子上則擺著一株白蠟燭堆成的小樹。三種光源
神奇地混成一種神祕的金色色調,照得淡粉紅的飾木和地毯瀰漫一股模糊光彩。身
穿華衣的貴人們紛紛轉頭,用注目禮迎接阿波菲普。

俄庫帕特引導他來到宴會廳最前方的大圓桌,十二根火炬般的蠟燭照亮了貴賓們的
臉。這些臉裡有驚訝,也有惶恐,唯一共同的特徵是阿波菲普全都不認得。他要記
的東西太多,不重要的臉孔不該玷汙他的記憶。


「容我向諸位介紹,赫蘇馬軍團總團長,本尼祿‧阿波菲普。」
這就是了。阿波菲普拉開一張椅子,站在桌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有阿波菲普軍團長親臨,早知道我們這一趟就不需要安排什麼護衛船了。」俄庫
帕特呵呵直笑。「我想各位都很清楚軍團長的威名。攻破羯摩騎士團、解散腐敗的
四國大學院、以一己之力說服福波愛蘭全議會通過繁榮法案等等,全是軍團長的功
績。要說軍團長是開創福波愛蘭今日榮景的戰爭英雄,絕對實至名歸。他的名號迴
盪在日夜兩境——」
「感謝你,俄庫帕特。」阿波菲普說:「沒有你們的支持,我也無法完成奇蹟。我
好奇的是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裡?」
「我們預計前往鬱麗城,闐國與寧國的聯合商團正在那兒等著我們。我想他們應該
也很高興得見軍團長的尊容。」俄庫帕特說:「這一次的親善之旅,將是聯合四大
國所有政商名流,將世界帶入新秩序的第一步。法芙娜夫人不克到場,如今因緣巧
合之下,軍團長能在場見證,將會是我們所有人的光榮。」

提起將來的盛會,氣氛變得輕鬆不少。桌邊人莫不帶著笑容點頭附和,好像阿波菲
普變成一個擺飾。賽諸內站在他身後,站姿比平時要僵硬數倍。

沒錯,賽諸內,你看到長官醜惡的一面。為了政治站在桌邊前默不吭聲。
「可惜你們沒辦法完成這段旅程。」阿波菲普說:「我該前往——賽諸內,我們該
前往什麼地方。」
「報告長官,根據裴摩斯士官長提供的資訊,我們該前往鬱離城。」賽諸內往前一
步說:「根據長官計畫,夜騎士很有可能計畫逃亡。而在他掩人耳目的手段之後,
很有可能為了處置手邊的人質,前往人質的出身地。也正如上述,寧國鬱離城。我
們應當即刻前往鬱離城,封鎖監控該地,預備逮捕夜騎士。」

俄庫帕特皺了一下眉頭,滿臉納悶看著他。「軍團長,你這是——」
「鬱離城,沒錯,在那裡有比親善之旅更重要的事。」阿波菲普不打算聽他說話。
「你表現得很好,賽諸內。」
「謝謝長官。」
俄庫帕特和他的小丑們瞪大眼睛。
「波刻律船長,你聽清楚我的傳令兵說什麼了嗎?」
從半張的胖嘴和求救的眼神來看,他並不清楚賽諸內的指令。真可悲,一個理應幹
練有為的船長,比一個傳令兵還不如。為了挽救局勢,俄庫帕特走上前,選擇忽視
賽諸內,直接和阿波菲普說話。

「軍團長,我們沒有辦法親眼看見您逮捕世紀逃犯,真是太可惜了。不過請您至少
留下來喝一杯酒再領船離開。」
「如果我要順利逮捕夜騎士,會需要手邊所有的助力。」阿波菲普說:「封鎖城市
也要人手才行。據我估算,三艘船的人馬也夠了。」
「三艘船?」俄庫帕特不愧是法芙娜看重的人,立刻反應過來。「您要將我們的護
衛船也帶走?不行!請軍團長體諒,這是不可能的事。浮麗麗號上有許多重要人物
,保護他們的利益是法芙娜夫人交代給我的任務,我不能——」

「你不能?」阿波菲普舉起手,看著俄庫帕特的眼睛。「你不能?」
「是,我不能……」俄庫帕特雖然全身發抖,但還是說了下去。「這會是埃羅既俄
庫帕特商行重要的親善之旅,這是我必須完成的任務。」
「你的任務?」阿波菲普為這年輕人嘆了口氣。「你非常堅持?」
「是,軍團長。」俄庫帕特恢復了一點勇氣說:「這是我的堅持。」
「我向來欣賞堅持的男人。」阿波菲普說:「沒錯,賽諸內,只要他們有實力堅持
,我向來不會多說什麼。」
「軍團長?」俄庫帕特盯著賽諸內身後的燈籠,好像根本看不見阿波菲普的傳令兵
一樣。

阿波菲普握起拳頭,俄庫帕特起先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沸騰的血液從他眼
眶湧出才驚覺大事不妙。這就是可憐悲哀的凡人,聽不見世界的律動,總要大禍臨
頭才懂得雙膝著地,為他們可悲的命運哀悼。

驚慌失措的人從俄庫帕特身邊逃開,撞倒了高聳的蠟燭,原先華麗的光線亂成一團
,黝黑的血染成一條新的毯子鋪在阿波菲普面前。現在,應該不會再有什麼親善之
旅了。

「賽諸內,要船長準備好。我們要全速趕往鬱離城。」阿波菲普說:「總代表堅持
護衛船不能離開浮麗麗號,我們就照他的意思辦事。把士兵們帶上船,抵達鬱離城
之前讓他們好好樂一樂。只要記得掌舵站崗,輕鬆一下沒什麼不可以。」

阿波菲普把橫倒的座椅踢正坐上去。

「怎麼了?不是有場晚宴嗎?沒必要為我耽擱,各位可以繼續。」

沒錯,可以繼續。蛆蟲可以繼續他們的晚宴,阿波菲普的遠征也能持續,這是雙贏
的局面。他幫法芙娜除掉多嘴的鸚鵡,這位老朋友應該感激涕零。宴會照常舉行,
浮麗麗號全速向鬱離城前進,他蒼白的影子陪在他身邊,預備和他一起征服黑夜。
 
 
七角龍有七支和人等高的大角,和牠同游大海中的訣竅,就是抱住這些代表幸運的
角,把嘴巴對在滑不溜丟的隙縫上,用力吸裏頭的空氣保命。布魯托為了活命,也
不管自己的動作有多荒謬,學齊格的樣子抱住角,鼓起嘴巴大口大口吸吐。他才不
管什麼過度消耗可能會害自己提早送命的鬼話,他一顆心臟怦怦直跳,深邃的大海
化身成好奇的魚兒拍打他的臉頰。

不,這不是什麼誇示或比喻,那些魚真的在他身邊跟著游泳,好像一陣銀色的風在
海中追著他們。牠們睜著渾圓的眼睛,在急流中上下打量布魯托,然後讓出位置給
下一個同伴。至少有三種不同的魚在他們身邊繞,不過齊格顯然已經見怪不怪,倒
是布魯托後方的費因好像已經嚇呆了。他的嘴巴貼在大角上,瞪大眼睛一動也不動。

經過好一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七角龍游累了,魚群倏地往四方散去,沉重的海水
壓在布魯托肩膀上。遙遠波動的星光突然變得清晰,龐大的身軀排開海水,像座新
生的島嶼浮出海面,抖掉一身黏膩的海水。

布魯托抱緊懷中的角,以免被巨龍甩進海裡。但費因就沒這麼好運,瘦小的他根本
堪不住巨龍拍動身軀的力道。

「費因!」布魯托趕緊拋下角,跳下大海向他游去。
費因這一飛足足飛了三里遠,布魯托不知道哪來的神力,越過大海抱住他小小的身
軀。

「你還好嗎?」他問,費因沒有辦法回答,小臉對著天上的星光,在冷風中不住打
顫。
「撐著點。」布魯托把他背在背上,喘著氣準備游回龍頭旁。剛才情況緊急沒能多
想,現在回頭一看,只露出一半的龍頭像座平滑的小山,看起來龐大又遙不可及。
七支和人等高的角噴著霜白的氣息,在星光下散成一片水霧。

他真的想游回去嗎?布魯托不禁遲疑了。

一大片藍灰色的尾鰭輕輕抵在他的腰際,把他們兩人往回推。海水越過平滑的肌膚
,發出愉快的蘇蘇聲。低沉的共鳴在空氣、海中迴響,共鳴成怪異的音樂。齊格漂
浮在海面上,左手捏著鼻子發出咕咕怪叫。布魯托更靠近一些之後,才看清楚他的
右手貼在七角龍的鼻尖上——如果那能稱為鼻尖的話——七角龍顯然不介意他的動
作,還發出一連串帶著韻律的鼻息。他們兩個的聲音不知怎麼了,聲量居然相等,
合成一股低沉的回音在布魯托腦子裡震盪。

如果他的預感沒有錯,齊格的怪異正達到前所未見的高峰。他不只是個逃亡的粗魯
騎士,還是個能和說龍話的人。相較之下,被一條只在傳奇詩篇裡聽過的生物抵著
後腰,似乎也沒那麼奇怪了。


「喔,你們回來啦?」齊格好像才剛發現他們兩人存在一樣。「來見一下救命恩人
,這位是小斑點。」
齊格拍拍龍的鼻尖,龍把頭抬高一點,在滿天星光下秀出鼻子兩旁房屋般大小的白
色斑點。
「你你、好?」布魯托說。
「她聽不見你說話,所以就不勞你費心了。」齊格說:「人類的聲音對她來說太小
了。也不忙你揮手打招呼,她看不見你。拍她的尾鰭試試看。」
終於有件事布魯托能夠理解。他學齊格的樣子,伸出手拍拍後腰的尾鰭。船帆般大
小的鰭溜回海中消失,小斑點的角噴出一陣稍大的水霧。

「她很開心。」齊格說。
「真、真是太好了……」布魯托和費因抱在一起,抖到連話都說不好。齊格對著他
們打了個響指,熱氣從兩人的衣服上散出。布魯托感覺自己處於一個很奇怪的狀態
,上半身暖呼呼的被熱氣包圍,下半身卻還泡在凍死人的海水裡。

「這樣你就能正常說話了。」齊格說:「如果能逮到幾隻黑皮牛,就能幫你們弄件
能保暖的褲子。但是小斑點不喜歡血腥味,你們只好將就一點。魔法不能用太多,
否則會把你們煮熟。」
這一番話布魯托聽得頭昏腦脹,完全沒有一點方向。齊格會不會把他煮熟這件事,
在這片凍死人的大海上,實在不是他會優先煩惱的事情。

「接下來我們得告別豪華客船,在小斑點背上挨餓受凍。不過放心,她不會吃我們
,比起魚肉她更喜歡海藻和甲殼類。」
嚇傻的布魯托在驚惶中只能想到一句回應。「你剛說她?母的?」
「只有雌性才會被稱為七角龍,雄性就只是普通的蛟龍而已。」齊格說:「他們這
一族的生態是雌性才會長角,公的只有特別厚的頭骨,繁殖期用來互撞。」
「所以我們要騎在牠——她身上?」
「說精準一點是坐在她頭上,抓緊她的角。發現有人的時候我們得像剛才一樣含住
她的角,潛到海裡避風頭。」
「像剛才一樣?」布魯托頭又暈了起來。剛才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角上的孔隙,險些
沒嗆死在海中裡。費因的狀況又比布魯托更慘,現在看起來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
子。接下來整趟旅程都要玩這一套,他絕對不可能撐到最後。


「沒錯,像剛才一樣。」齊格心情正好,完全沒注意到兩個同伴臉色鐵青,原因氣
溫和心情各佔一半。「七角龍的角其實是用來保護鼻孔的角質鞘,裏頭的構造連接
肺臟和氣囊。我們吸那幾口氣對小斑點而言,就像蚊子叮大象一樣,有點煩但不會
造成實質傷害。況且她喜歡有我作伴,這年頭愈來愈難遇上同類,有個人說說話她
會很開心。」
齊格憐愛地拍拍小斑點的鼻子,布魯托又聽到那個沉重的共鳴聲。小斑點諒必也回
答了,才會把他轟得腦袋嗡嗡響。

「你會說龍話?」布魯托問道。
「你在說鬼話。」齊格說:「沒有龍會說話,他們是用一種人類聽不到的聲波,靠
著鼻腔共鳴互相溝通。我只是用魔法仿造他們的共鳴,根本算不上說話。」
「但你還是能把她叫來救我們呀!」
「什麼她,叫人家名字這麼難嗎?」
布魯托瞥了星光下的小斑點一眼,決定忽視齊格的不滿。費因游到他身邊,偷偷抓
著他的衣角不放。

「算了,愛叫不叫隨便你,想當個失禮的傢伙就繼續保持這種態度。」齊格說:「
快點過來,繼續泡在海水裡面,等魔法的效果退掉你們兩個都會凍死的。你們先
爬到小斑點的背上,我們再來處理另外一個問題。」

布魯托不知道還有什麼問題比小斑點更大,但是齊格又和小斑點溝通起來,他的頭
也跟著暈了起來。

「布魯托先生。」費因低聲問:「齊格先生在做什麼呀?」
「他們在溝通。」布魯托回答。
「你是指他們在說話嗎?」費因訝異地說:「可是我聽不見任何聲音呀?」
「你聽不見?」
他們還來不及排解驚訝和疑問,小斑點的頭倒是先沉進海水裡。布魯托和費因趕忙
抓著彼此,低頭想看清漆黑的海水下有什麼動靜。反觀齊格只是悠閒地游向其中一
支角,伸出手抱住。

「靠過來。」他揮手招呼兩人,沒有選擇的布魯托和費因只能信任他。等到所有人
都抓穩角了,齊格拍拍角和皮的交界處,小斑點再次向上浮,高度正好讓他們脫離
海面。齊格又彈了一次手指,暖意再次繚繞。

在他們腳下,藍灰色的皮深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咕嚕。小斑點擺動身軀,緩緩向著
南方游去。布魯托抓緊帶有螺紋的角,在濕滑的皮上小心把身體放低,以免一路滑
下小斑點的背。費因雙手抱著角,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爬到角的基部旁坐下。齊格歪
了歪嘴巴,看起來好像是想笑,又臨時改變主意。說穿了,他自己就座的動作也沒
多優雅。

等坐定後,齊格摸了一下龍角,一片綠光從他撫摸過的地方洩出。

「小斑點會帶我們到寧國去,所以暫時不用擔心交通的問題。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
在你身上。」他說。
「我有什麼問題?」布魯托問。
「這個問題。」齊格用手指戳了布魯托一下,他襯衫的第一顆鈕扣立刻崩成一團細
粉。刺耳的哨音灌進布魯托腦門,痛得他迅速用雙手壓住耳朵。但這只是徒勞,那
哨音還是進到他的腦子裡。齊格抓住他的手臂,及時挽救他免於摔落大海的命運。

「那是什麼?」布魯托感覺有滴眼淚滑下臉頰。「我是怎麼了?」
「兩個原因。首先你本來就是敏感體質,對波動魔法造成的聲音特別敏銳。這不算
少見,十個人裡至少有三個。這能解釋為什麼你沒有用過任何藥,就能聽見我施法
的聲音。」齊格說。
「可是那時候不會這麼難過呀!」
「所以我推論出第二個原因——有人給你下藥。」
「下藥?」
「還記得引靈芝嗎?你吃的分量不夠你學成波動魔法,但已經夠你的神經受魔法運
行影響。」齊格說:「而我只想得到一個人有理由對你下藥。」
布魯托想起那杯宛若劇毒的啤酒,不禁大驚失色。「我在白領口被人下藥?」
「蠢貨,我說的是阿波菲普。」齊格罵道:「你應該是進皮古斯給阿波菲普招待的
時候,就不小心喝下去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阿波菲普握個拳頭,就能讓布魯托痛得死去活來的原因。

「但這說不通。」布魯托說:「離開底里斯之後,你也用了不少次魔法,為什麼那
時我沒有感覺。難不成他什麼特別厲害的法術嗎?」
「他是刻意折磨你;折磨人這件事,他向來是箇中好手。」齊格說:「魔法從來就
只有兩種,用波動和凝聚去撩撥構築世界的弦。差別在於他能製造讓你生不如死的
副作用,完成目的同時折磨你。」
布魯托向下瞥了一眼襯衫上的線頭。「你也辦得到。」
「那毫無意義。」
「那我該怎麼辦?」
「我想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布魯托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他的鈕扣,還是阿波菲普的行為。談起人類之間的紛爭
,迅速消耗光他和小斑點重逢的喜悅。雖然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大清楚,但布魯托敢
說齊格的臉已經回復成原先的樣子,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錢一樣老大不爽。

和布魯托說話想必很煩,否則他不會三不五時就掐掉話頭,寧願像個白癡一樣自個
兒生悶氣,布魯托真是弄不懂他。想玻熙還埋怨過布魯托不會和朋友相處,現在看
看誰才是長不大、難相處的人。布魯托不該煩惱他,費因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沒說,
說不定有其他狀況。


「你還好嗎?」他問:「會冷嗎?如果會冷,我可以拜託齊格再幫你來個一下。」
「我、我不會冷……」
費因全身發抖,布魯托不知道為什麼他要說謊。
「你不會冷的話,難道是肚子餓了?」他又試了一次。「我們可以想辦法找點吃的
,釣魚還是抓魚之類的。」
「如果他現在吃得下東西,我就把小斑點生吞到肚子裡。」齊格說。
「他又沒做錯什麼,你不需要教訓他。」布魯托說:「就算你是騎士,也不該這樣
對人說話。」
「你說他沒做錯什麼?」齊格哼哼冷笑。「你要不要問問看他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被我們牽扯進來已經夠糟了,你沒必要再嚇他。」
「你以為阿波菲普怎麼會這麼快找到我們?還不是靠他忠實的眼線,在白領口幫了
他一點小忙。要不是我一路丟盤子呼叫小斑點,我們已經落在阿波菲普手上了。」
「你不要隨便誣賴人。」布魯托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費因,但也不該給他亂套罪
名。」
「我亂套罪名給他?問問看他鞋子上有什麼,再來說這句話給我聽。」
「鞋子上有什麼?」疑問的布魯托轉向費因,那孩子抱住龍角,把臉埋在臂彎裡不
敢看人。

「費因你怎麼了?」布魯托問:「你的鞋子怎麼了?」
費因只顧著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祥的預感從布魯托胃裡浮出來。
「你沒有證據。」他對齊格說:「要判刑也要有證據才行。」
「那沒辦法判他死刑還真是可惜,因為證據已經被我丟進海裡。往好處想,他能證
明身分的東西被我丟了,在浮麗麗號上他是貨真價實的洗碗工。糟糕的是如果阿波
菲普掌握他的家人,接下來他們就有得受了。」
「你少煩他。」布魯托罵道。
「你們開心就好。」齊格放開手,順著小斑點起伏的韻律滑到另外一支角下,別過
臉去忽視兩人。布魯托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問題。

「不要理他。」他對費因說:「我們可以拜託小斑點帶我們回鬱光城。既然我都聽
得到她說話了,要開口和她溝通應該也沒多難才對。等我們回鬱光城,你爸爸和媽
媽一定會很高興。」
「不是鬱光城……」費因哭著說:「他們、他們住在鬱離……」
布魯托愣了一下。「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鬱光城嗎?」
「我說謊。布魯托先生,真的很對不起……」
千百個疑問一下子湧上布魯托的喉嚨,但是腦袋短暫思索過後,發現合理的問題其
實只有一個。「齊格說的是真的嗎?」

「我很抱歉,可是他們威脅我,我得要討生活才行……」
「所以你說要找夜叉回家那一套都是假的?」布魯托問:「你真的把我們的消息洩
漏給赫蘇馬?」
費因點點頭。布魯托原先預計要等信到達底里斯才會引爆的追捕,為什麼一下子突
然迫在眉睫,這下真相大白了。布魯托沒有說話,說真的他也沒有多少立場責怪費
因。

「沒關係,我們總歸要去夜境,只不過換個城市而已。」布魯托說:「先休息一下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他沒有齊格那種用屁股滑到另一支角去的好身手,只能慢慢轉身,繞到看不見費因
的那一頭。他信任這個孩子,想幫忙這個孩子,卻差點把自己給害死。雖然魔法的
效果還在,布魯托依然全身冷汗,呼吸困難。說穿了還是那一句,他太嫩了。

夜境星光皎潔,小斑點向著黑夜深處前進,泳姿優雅像首歌曲劃過大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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