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PG四期創作】【CH29】逼真的玩笑

　　世界大樹，二十六層，決戰前數天。

　　亞茵像宮廷武士般屈身行禮後，雙手執劍，下盤站穩，擺好架式，與敵手對峙。

　　凱旋模擬戰場所重現的敵人一般都不說話──她正希望如此──但除此之外，它有溫度與氣味，它會叫喊和詠唱，它甚至有著微妙微肖的眼睫毛，其逼真的程度會讓心智不夠堅定之人在一段時間以後質疑自己的記憶，尤其所選擇的對手是熟人，而且在一般情況底下不可能兵刃相向的對象。

　　薇塔．阿露西安拉滿弦，箭頭指向亞茵，但遲遲不放箭。這當然不是設定模擬她出場的曙葉故意放水，而是薇塔……被靈魂洪流荼毒而深深懼怕她的薇塔姊姊一定會有的反應。就見精靈緊咬下唇，肩頸微微顫抖，翅膀不情願的緊縮，腳跟姿勢不像過去在弗摩爾冒險行動中那般篤定。

　　在精靈縮小的瞳孔中，對手就是無可比擬的邪惡。

　　「……」

　　這不是她首次與逼真薇塔戰鬥。當初她不情願地落淚，抗拒戰鬥，所以肩膀中了一箭。她向觀戰的曙葉抱怨不要把精靈少女模擬得太過真實，應該要在整體目的上「務實」一點，例如一上場就瘋狂射箭，肯定更有實戰演練效果，但曙葉只是微笑並搖頭。

　　「亞茵，妳怎能要求敵人如何做呢？要是來真的，十個薇塔也打不過一個亞茵。」說完，他便緩緩退回場邊。

　　那第一場遭遇戰，亞茵終究下不了手，最後被薇塔射倒，在慈悲醫療所泡了整個下午。晚飯過後，回到二十六層與曙葉會合，讓對方挽起她的手。她原以為曙葉要講些慣例安慰的話，他卻打起了起響指：「不然，我們模擬更真實的情況吧。」

　　「什麼更真實的情況？」

　　「例如……例如我和妳一樣中了狂亂，我失去戰鬥能力只能靠妳幫忙，而這時候敵人變成為薇塔，妳像剛剛一樣下不了手，所以我又中了一箭。每當妳多猶豫一會，我的致命傷就會多一點……」

　　而他也不等她答應，就真的那麼做了。她才知道原來曙葉暗地裡也有受虐傾向——儘管也是建立在她自己也身在其中的前提之下——這讓公主心中天人交戰，有苦說不出。為了阻止那個白癡把自己真的害死，她大叫一聲，終於出手了，火紋閃現劍身，強勢欺近（同時閉著眼睛地）用火風把精靈少女整個人轟飛出場外，離開模擬範圍，那素體碎裂成點點星光。

　　她捨不得，但必須割捨。她必須在想念薇塔與喜歡曙葉二者之間擇其一，在此時此刻，選擇無庸置疑。可其實她最在意的是連這種事都有曙葉得逞的餘地，她當然喜歡他，也不願放任對方用苦肉計耍弄兩人之間的情感，結果就是她終於跨越鴻溝，欺凌自己的姊妹，並讓曙葉當不成刺蝟。

　　而今天是第六次對峙。一敗，四勝。

　　「薇塔姊姊，對不起了……！」亞茵像宮廷武士般屈身行禮，然後，腳底火紋一個衝噴，她快速欺近對手，沒有猶豫。長痛不如短痛。

　　慌亂的精靈只來得及射出一箭，那箭瞄準她的頭，迫得亞茵側邊閃身，錯過最佳進攻時機。她即時反應，左腳撐地，朝側後方再度衝噴，令身體往右前甩去，繞到精靈身後，對手吃了一驚，迅速轉身，不過亞茵動作更快，火燙劍尖已然遞出去，瞄準少女皮甲背心縫隙、翅膀根部的位置，突進——

　　她是假的，是幻影，是奈亞拉．托提普的玩笑。

　　就在這時，腳下地面突然晃動，綻裂開來，尼羅斯東尼的大手猛地暴起，掐住她的左大腿往下大力掰。亞茵吃痛，不得不放棄先前姿勢，順勢翻倒，劍鋒朝下掃，砍進東尼臂膀。然而對方不為所動，繼續緊掐她的腿，她忍不住痛叫，情急之間倒轉劍鋒，往男人暴露在外的後頸猛刺。東尼放開亞茵伸手上來格擋，她熱氣纏繞的右腳趁勢一踹，把自己從男人面前噴離，途中釋放那熱氣，成為衝擊波震落薇塔射來的一箭。

　　「啪咚——」

　　上次，她被這男人的真身按壓在地，她不認為那是種屈辱，可卻也教人難過。東尼非常體貼女性，哪怕是像她這樣的敵人，儘管招式有所保留不到致命程度，可那雙手完全能夠把自己鎖住，由薇塔的箭——或者，薇露娜的劍——解決剩下的問題，尊重她們的意志。

　　「噹——」

　　因此，嬌小的亞茵不能被抓住，也不能如同上次般被擊飛盾牌，甚至得避免被觸碰到一下。她閃躲東尼，並防禦來自薇塔的攻勢，在風箭、光波與亂飛的碎石間驚險地舞動。每當她接近薇塔要下手前，東尼鐵拳總是及時趕到驅離她，令她感慨。即便是模擬假人，那份體貼仍如此真實。亞茵暗暗慶幸模擬人不會講話，至少曙葉把他們設定成不講話，否則兩人相互掩護、救援彼此的吶喊聲將使她加倍相信自己是邪惡的一方。

　　說不定，言語才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刀，能夠切穿一切防衛，配合起想像力，與對語氣和含意過分悲觀的解讀一起，擊垮人心智。上次她便是這樣被擊倒的，亞茵心想，一邊以騎士盾大角度抵擋開東尼鐵拳，一邊質疑眼下戰鬥訓練的意義。

　　「砰轟——」她擊開尼羅斯東尼前來救援的拳套，憑藉鎧甲防禦讓腰間硬吃薇塔一箭。

　　「呼唰——」她點燃東尼的背，劍身拍落薇塔的長弓。

　　「噗叮——」她當著東尼的面將劍刃壓近薇塔的脖子，從背後擒伏後者兩隻手。她瞪視男人，利用那過分真實的模擬造成他面對此情景不敢輕舉妄動的片刻喘息及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現在，她似乎已經克服對家人出手的心理障礙，但再來呢？她真能割開她的脖子嗎？如果他們突然變得會講話，且對她咒罵和哭訴，她還能繼續嗎？

　　亞茵突然不太確定了，她心知自己應該繼續，直到對手通通倒下，但另一方面，長痛又不如短痛。

　　她脅持著少女，往場邊退去，尼羅斯東尼視線緊咬著她，緩步移動，與她維持一致距離。她一路後退，劍鋒始終貼住少女白皙的脖子，後者嚇的不敢亂動，微微顫動的身體令她心痛，於是她退得更快，男人也加快速度，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