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李澄恩
她的話讓我不寒而慄，可以理解心玥過去的同學為什麼會說她很有心機了。
而從頭到尾蒨葳都是無辜的，卻成為了心玥的攻擊對象。
「妳可以不要這樣嗎？」我放軟姿態，顧慮著自己要是沒處理好可能會讓蒨葳的處境變得更糟。「我會這麼照顧蒨葳純粹是希望內向的她可以交到更多朋友。」
她哼笑一聲，不屑地回：「反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妳心裡肯定已經認定我是個賤人。」
「我沒有這麼說。」我皺著眉強調。
「都一樣。」
她轉身朝包廂走去，我煩躁地低咒一聲，靠在牆上低頭整理自己的思緒。
沒多久我就看見心玥揹著自己的書包直直走向電梯，猛按了幾下下樓鍵，一語不發地坐上電梯離開了。
姿尹追了出來，看見我後停下腳步著急地問：「怎麼了啊？心玥剛剛看起來很不爽，拿了書包就走人了，喊都喊不住。」
我疲憊地抬眼看她，把來龍去脈都解釋給她聽。
她聽完後冒著冷汗說：「我的天啊......」
「我也要先走了。」我嘆了口氣，準備回包廂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去幫妳拿，這個狀態妳回去一定會被巴著問東問西。」她抓住我的肩膀使我停下腳步，臉色凝重的她說。
「謝謝。」
「在這等我。」她拍拍我的肩膀，接著朝包廂走去。
好好一場聚會卻出現了這種不歡而散的場面，我對綺薰她們感到愧疚，但心裡更擔心的是蒨葳發現到真相後的心情。
以她的個性大概會選擇默默藏在心裡，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
如果我是她，發現朋友這麼對我我會很難過的。
我下了公車往蒨葳家走去，來到她家樓下後馬上打了電話給她。
「蒨葳，妳在家嗎？」我問。
「嗯。」
「我......我在妳家樓下。」
大概五分鐘過後我就看見穿著居家服的她走了出來，我們到旁邊的圍牆上坐了下來，一開始兩人都沉默著，我想她大概在等著我開口吧。
我真的很沒用，明明主動跑來找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妳跟心玥還好嗎？」她首先開口問了。
「嗯......我想還有些事需要解決吧。」我無奈地笑。
「對不起。」她低下頭，語氣充滿自責。
「妳為什麼要道歉？」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問。
「我只是覺得妳們會這樣多多少少是因為我的關係......」
「我跟心玥之間的確有些問題，但妳要知道這些事都跟妳無關，妳沒有錯，知道嗎？」
「澄恩，妳不用安慰我。」她勉強地露出微笑，彷彿早就知道我會這麼說。「妳很清楚心玥會這樣並不是完全與我無關。」
我啞口無言。
「也許我還是一個人比較好吧，這樣妳們也可以像以前一樣一群人愉快的聚在一起了。」
她的話讓我感到滿滿的酸楚，「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我很習慣一個人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種會成為中心人物的人。」她看著自己交握的手，許久之後她露出淡笑看著我說：「我不重要的。」
我的鼻間湧上一股酸意，視線也模糊起來。
我張開雙手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哽咽著說：「永遠不要再說這種話。」
「澄恩......」
「有問題的明明不是妳，為什麼妳要承擔這些？」
「如果這樣能讓其他人過得更好，那就沒關係了。」
「體貼溫柔不是這麼用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抹滅這樣的思想。「蒨葳，對自己好一點好嗎？妳這麼做只會讓自私的人更自私，妳總有一天會遍體鱗傷的。」
「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我呢？」她低聲問。
「因為我想這麼做，我就是在乎，我希望善良的妳也能被好好對待。」
我聽見她吸了鼻水才知道她和我一樣流著眼淚，我的心又絞痛了一下，心疼著這樣的她。
妳心裡也難過的，就不要再逼自己強顏歡笑，體貼那些傷害妳的人了。
那天過後我們群體裡的氣氛的確改變了，在其他人都知道那天心玥刻意不邀約蒨葳之後大家對心玥的行為都有些疙瘩，相處起來也就不像以前那麼自然。
而心玥像變了個人似的，我們的反應對她來說彷彿無關緊要，她也表現得像不在乎，不管我們怎麼看她都無所謂。
從排擠蒨葳一個人，演變成排擠我們所有人。
姿尹表示心玥愛怎樣就怎樣，反正她大概也不缺我們這些人做她的朋友。
除了很快就交到別班的朋友之外，大概兩個禮拜後還傳出了她在跟陳依涵交往的消息，讓思琪傻眼了好久。
這讓姿尹更看不起她，前陣子還黏我黏得要死，現在毀了自己的形象後馬上就轉移目標投懷送抱去了。
我要她不要自己解讀太多，既然心玥選擇如此，我們就不要再去評斷人家了。
值得高興的是蒨葳在我的開導下沒有再為心玥的事感到自責。
她本來就不需要自責。
十二月的第一個週末，我陪奶奶到市場採買她要做芋粿的材料。
從市場頭到市場尾幾乎所有攤販都認識我奶奶，每次和奶奶一起來的時候都會收到他們熱情的招呼。
我曾聽賣雞肉的王叔叔說過，這裡不少攤販都曾受過奶奶的幫助，還有的是以前生活困苦的時候被介紹來市場工作，到後來有了自己的攤販，生活品質也改善了。
類似的是奶奶從來不會特別提起，對她來說可能不是值得驕傲，並拿來說嘴的事吧。
幫助別人並不是為了替她累積名聲，只是單純的向他們伸出援手罷了。
「唷！小恩有一陣子沒來了餒！」賣菜的李伯伯雙眼發亮的看著我，「妳怎麼都沒來看李伯伯啦？」
「她學校活動很多，現在比較有空啦！」奶奶笑著替我解釋。
「也是啦，高中生活就是要充實一點！」李伯伯豪邁地大笑著，幫我們的芋頭結帳的時候他偷偷塞了兩把蔥到奶奶的購物袋裡，「來啦，難得看到小恩，肯定是要殺必斯一下！」
「唉唷......不用啦！你這樣我怎麼好意思？」奶奶焦急地說。
「免客氣，小恩我從小看到大的餒！」
「謝謝李伯伯！」我笑得燦爛，市場裡我最喜歡的就是李伯伯了，不僅為人熱心、熱情，小時候還常常特地準備棒棒糖給我。
「不用謝不用謝，以後常來看我就好，妳現在還吃不吃棒棒糖？」
「你給的我就吃！」
「好！」李伯伯讚賞地用大拇指比了個讚，「李伯伯最喜歡妳這麼乾脆了！」
「你們兩個齁！」奶奶無奈地笑著，然後伸長手拍了拍李伯伯的肩膀用台語說：「今天多謝你了。」
「大姊免這麼客氣！」李伯伯也用台語說道。
我們愉快地道了別，在去水果攤的路上我勾著奶奶的手問：「奶奶，這次的芋粿可不可以多做一點？」
「怎麼了？」
「我想拿給一個朋友。」
「當然可以啊！是班上的同學嗎？」奶奶沒有猶豫的答應了。
「嗯！」我點點頭。
「是陪妳一起讀書的那個嗎？」
「對呀。」
「妳放心，奶奶會做很多，妳帶去給她，也給她家裡的人。」
「謝謝奶奶。」我揚起嘴角滿臉笑意的說。
這次我主動要求要跟奶奶一起做芋粿，她看我這麼堅持也就讓我待在身邊，一步一步地教我整個製程。
我拿出手機笑著說要替奶奶錄影，一見到鏡頭就害羞起來的奶奶不斷揮手要我不要拍了，於是我說我想把過程錄下來，這樣才能把奶奶的祖傳祕方給偷過來。
她拿我沒辦法的搖了搖頭，最後還是妥協了。
我把手機架在一旁讓它錄影，回到奶奶身邊聽她說著當年她花了多久時間才才研究出最好吃的配方，還有爺爺總是吵著要她做芋粿，然後拿到公園跟朋友炫耀自己老婆做的芋粿有多好吃。
只是爺爺過世後奶奶就很少做芋粿了，可能有點睹物思人的感覺吧。
所以早上奶奶告訴我她要做芋粿的時候我是很驚訝的，也決定要陪著她一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