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Journey of a Photographer
Power of Two
Todd Baker
Monument Valley 2
替王國軍隊當過軍醫最大的好處，就是能讓他們欠我好多好多人情債。
只要眼鏡一戴，白袍一穿，藍色頭髮往後一疏，再來點定型髮膠，往船頭一站並張開雙手，在海風中宣示我是他們的世界之王，王國人的快艇見了就幾乎要繞著走了。他們不想欠我更多的債。
在開戰前當軍醫，得罪的人其實比救活的人多出個一兆倍有吧。幸好絕大部分被我得罪慘了的新兵，都也被我開出的痼疾診斷書給光榮送回鄉，此生不再見了。剩下的人忙著玩真的，還有閒情逸致罵我的人數，手指大概數的出來。
而當軍醫最大的壞處──至少對現況而言──則是祭團的珊瑚人不認識這種神聖的職業。他們決定要不要揍我的依據是我與他們之間最親近的距離而不是我肩上有沒有戴可愛的紅十字標章。
換句話說，遠離雙方的我，其實孓然一身，什麼也沒有。這其實……很不好，太孤單了。
我不甘寂寞。
我試著把薇塔從基地附設飯店的床上挖起來，好說歹說地哄她跟我一起去拍攝當地比較活潑的野生動物，但她拒絕了，理由是害怕那些動物朋友尖銳、毒液噴射的誇張牙齒，狂勸我千萬不可以去冒險。於是，我只好趁著迷迷糊糊的她又睡下去之後，跟MARD調查艦船長解釋，小精靈賴床不打算出門，給她點面子。
寂寞啊，到頭來只剩這個必需品的大叔船長必須得陪我。
往好的方面想，我並非準備去進行動作冒險，只是要拍點寫真集用的相片，和錄些AV（Animal Video）而已。為此，我準備了好多顆鏡頭，大部分都是長焦大光圈望遠鏡，徵信社最愛的那種。如果動物中有辣妹，袒胸露體的，我就真的是在拍AV了。
| ❉ |
斯提悠級調查艦的大引擎發出噗啵噗啵不情願的噪音，啟動了。我站在船尾甲板，拍了張MARD基地島午後的輪廓線，目送大概是整個蔚藍礁域唯一有網路訊號的好地方逐漸縮小。我拉起袖子戴起草帽，做好深入險惡野外的嚴肅心理準備，調適完後，我打開艙門，一腳踏進開著舒適空調的船艙內。
哈呼──
整艘船上，就我跟船長大叔兩人，這真是一趟昂貴的行程呢。由於祭團與王國的軍勢正在激烈交戰，冷熱兵企駁火的戰場橫跨陸海空以及，噢，水面之下，普通帆船根本沒有斯提悠級的防禦性，潛艇就更不安全了。
此行目的地是水神殿，祭團三島裡最小的一座，離MARD基地距離也最近。說水神殿嘛，也不對，那兒可是戰情膠著的無人區（No Man’s Land）。我要拍的野生動物棲息在水神殿島嶼的西南岸，那裡有個牠們最大的棲息地，而且真的沒有人。
靛蛇蛛是牠們的正式名稱，一種有銳利蜘蛛腳的多節長蛇。這把薇塔嚇壞了的玩意兒據說是組織在蔚藍礁域發現的第四種魔物，生性兇殘，而且力量強大。如果祭團把牠們捉來大規模作成生物兵器發動焦土戰術，就像某幾個激進的冒險者最感興趣的那種做法的話，王國不出一週大概就亡國了吧。我們這些軍醫也就失業了──嗯，或許會先加班到過勞。
唉，話是講的冒犯了點，但戰時紛亂，我們來這兒做事又完全是自找的，非親非故。這麼大的壓力下，還有誰能夠擔任調侃、排解壓力的角色呢？只能靠自己了。
幸虧這些都只是想像，因為靛蛇蛛們……哎這發音好難念，以下簡稱動物。因為動物們不懂得跟祭團合作，牠們甚至不懂得跟自己人合作，本性驅使下，成天自相殘殺，血肉橫飛的，不死到最後一隻不罷休。然後這隻孤單的動物王者又得面對一整窩新生代的挑戰，一不小心就被篡位了，然後整個歷史再度重演，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呐，它們就在那裡。
隨著調查艦靠近海岸，我和船長清楚的見到動物們的屍體，凌亂散落、堆疊在半淹浸的低矮建築結構四週。水神殿之島的這一帶全是沼澤，海水與陸地上的湖泊連在一起難分彼此，動物們深紅色的血在水中渲染著，遠遠看去，好似洩漏並汙染環境的石油。
船長偵詢過我的同意後，就往沼澤裡開。我們依稀能聽見遠方動物們吼叫，物體撕扯的連串聲響。我走到甲板上開始拍特寫。嗯，屍體的寫真集。
說到這野生動物，牠的頭部看起來像隻蜘蛛，有四對腳，原本應該是腹部的地方連接著一節一節的長長身體，目測超過十公尺長吧。口部完全張開的大小與蜘蛛部位不成比例，接近蛇，但構造是蟲族的口器。我用長焦鏡拍下這些構造，以及牠們戰鬥時留在彼此身上的刮痕、血洞和切斷的部位。
動物們……好吧，靛蛇蛛不愧是凶殘的物種。牠們死狀的畫面雖然是靜態的，但每一隻猙獰的模樣都彷彿隨時會在動起來。像這隻，喀擦擦，斷成三截，兇惡的頭部在紅色海水上漂呀。還有那一隻，喀擦，從中被剖成兩半，段口滾出許多黑色的奇怪器官。遠一點的另一隻原先看起來硬硬的殼，被切成鬚絲狀。薇塔就算不賴床，也不可能來這裡的，現在我明白了。
嗯，還必須戴上口罩。那味兒……
就在我換好超廣角鏡頭準備來張「慘絕蛛寰的蛛間煉獄」時，船長把我叫進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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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
居然有我事先不知情的隱藏任務目標？
我以為只是單純製作動物寫真集，加上錄幾段靛蛇蛛們交尾……不，廝殺的短片而已啊，怎麼就不繼續往下開了？
大叔船長雙手一攤，向我解釋由於經費有限的緣故，臨時把後面一梯的任務目標合併到我這裡來了，如此便不用支付後面那幾個人根本不在蔚藍礁域的雲冒險者任何酬勞，達到樽節目的。
我要他少講廢話，直接講任務目標是啥。
於是，十分鐘後，斯提悠級調查艦靠岸了，登陸用軟梯子佈署好，我一級一級爬下去。腰帶上除了相機，還多了柄銳利的工業大剪刀。船長要我剪下整八支的蛇蛛腳帶回去做研究。
好吧。一趟船，燒掉好幾公升的汽油，就為了八支腳。還有比這更浪費預算的事嗎？他們難道不清楚，栩栩如生的高畫質蛇蛛照片可以賣給多少馴獸師社團拿去做月曆，後續的使用版權還能多收多少錢嗎？他們的法務該不會察覺到大部分的錢會是我這個原作者收的所以才出這種暗招吧？
哎。
八支腳，八支腳呢。找一具比較帥氣的屍體下手好了，反正選擇很多。我刷刷地操作剪刀，踩水一步步靠近最前面這一坨屍山。那個被剖成兩半流黑腸子的傢伙就在最下面，臭死了。我繞了開去，踩住另一個倒楣鬼的頭往上爬。
目標的那隻感覺不錯，頭部剛好從屍堆中突出，操作的角度很完美。我不浪費時間，直接湊過去剪刀拉開就要剪下──
突然間，那傢伙竟給我動起來了。哇媽呀，牠居然活著，欺騙我的感情！
倉皇間，我也顧不得考古禮儀了，剪刀硬是刷擦一聲剪下去，獲得第一支腳，噗通一聲掉進屍堆旁的淺水裡。動物開始掙扎，牠確實活著，而且被埋在同類的屍堆中，爬不出來。我猜牠大概就是這一堆的王者吧。
無論如何，場面有點危險。得稍微遠離牠，避開鋒利的腳。MARD說那歇腳還會施展「水魔法」，形成水刀一樣的結構切斷所碰到的任何東西，但似乎得在水裡才施展的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牠動來動去的根本無法作業啊。幸好我是Euforia Bakery的老闆，而我有備而來。
挑開腰包形狀的貝沃克承載者（註），我拿出幾顆各種顏色鮮艷的小球。倒不是為今天任務準備的，我本來就想試了。在阿斯嘉特，這些小零嘴很難找到免費的受試者試吃，人權意識太強烈了，就連在街上流浪的野生動物都有可能是冒險者裝的。不過在這裡，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朝動物的嘴中丟進豔紅色小球。牠震了一下，繼續扭動。火箭辣椒對牠或許沒有效果，我接著丟進紫色小球（恐龍辣椒），牠抽動著並直接吞入，並且打了個好奇怪的大嗝──聽起來像是把猴子的叫聲重複十次在縮短成半秒鐘並降低好幾個音調。
嘿，動作慢下來了，有意思。
我把翡翠綠色和大便色的小球同時丟進牠口內，做出這兩種餅乾的主成分辣椒混合起來幾乎能殺人，都是以龍族為假想敵研製的。於是，靛蛇蛛開始了一連串不受控的打嗝，一抖一抖地抽搐。我拿出相機，左手持著開始錄，右手依序丟進天藍色小球、銀白色小球、洋紅色小球和透明無色小球。
啪嘎、啪嘎。我將這理解為慘叫聲。
金黃色小球、翠綠色小球、跟牠一樣的靛色小球。
麻醉辣椒、白炭辣椒、威士忌辣椒。
直到牠抽筋，吐出大股髒兮兮的黑水，動也不能在動一下為止。我爬過去，掄起剪刀猛敲頭部，確定牠真的被辣暈或辣死了，才快刀斬亂麻，剪斷剩下七隻腳。
我不禁感嘆，這「大地爆炎．怒火摘星」系列餅乾明明很有當武器的潛力，為什麼銷量老低迷不振呢？無論如何，我結束AV錄影，分三趟把全部的腳給搬回調查艦上。這種瑣碎的收尾動作，本來就不值得多講。
我叫出手機上的任務日誌。照片checked。影片checked。手動輸入MARD臨時要求的八隻腳，checked。後頭的括弧內註記要加班補償，高亮粗體。
低頭瞧滿身臭水的衣服，還有那個拼命避著我的船長。苦笑。
開船啊你，還看啥？不是說經費有限？時間就是金錢耶，而且貴多了。
（完｜Fin）
－ PLACE －
蔚藍礁域－蛇蛛巢穴
－ MISSION －
| 【強訊號－Ｂ路線－靛蛇蛛】 |
| 交戰雙方在陸地、海面上和海面下同步展開，砲艦與魔法陣引發的能量波動，驚動些許原先潛伏的大型生物，其中不乏看上去很要命的魔物，重新出潮展開獵食。組織的偵查陣列調查到部分這些生物和魔物身上，具有跟「水神殿及周圍遺跡」相似的能量特徵，很有可能是古文明飼育（甚至人工改造）的跡象。或許狩獵牠們（或至少採樣）是唯一有效的做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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